第138章 密谋

　　“你……阁下是？”
　　铁拳会的头子心中一凛，不由得和手下一起向一旁退了几步，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对方就从那狼藉一地的人体中走来，阳光有些刺眼地只留下了那笼罩在长袍之中的人物的实体。光线的角度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直到踏进了明暗的交界，这个情况才算好了一点——其实流氓们能够看清的仍旧只是个影子，黑色的罩袍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反光，手笼罩在长而宽地卷袖中，容貌也被兜帽深深地遮掩起来。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
　　不过那几十个瘫倒在地的家伙，以及对方身上那罩袍陈旧，却优雅的款式，都足以说明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他们无法招惹的人物。
　　于是包括铁拳斯詹在内的几个精装大汉都发出了一个小小的抽气声。
　　这些流氓或许并不害怕和一队佣兵作对，他们自信自己人多势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和魔法师作战，这些拥有着神秘力量的人，任何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几十人化作焦炭。更何况，在图米尼斯王国，伤害到魔法师，从来引来的都是雷霆之怒，谁都知道，任何一个正牌的魔法师的地位，都比一个贵族更为重要。
　　杀头，站笼，绞刑……只要一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几个流氓的心中就已经足够战栗不休了。对方随便在城卫军之中说上一句，就足够让这座城市完全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所，于是一瞬间几乎每一个流氓都在思索，应该到什么地方去躲避风头。
　　“不知这位法师阁下……有何贵干？”流氓的头儿还算是有几分头领的沉稳的，虽然明知道对方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但他仍旧拉住了架势，发出了一个试探性的询问。
　　“你挡路了。”
　　爱德华隐藏在兜帽阴影之中的眉头跳了跳，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些小混混闹场子，心境比较兴奋之下，才稍微出了下手。
　　但刚刚的力量控制，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脑海中鼓噪着的精神力量，阴冷而沉溺，而且刚刚使用的，显然也不是他擅长的灵能。一连三发联动着的精神冲击，固然让对方横陈一片，可是他自己的脑海，也开始隐隐疼痛，眩晕不休。
　　而仔细想来，这件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既然是市井之中混是由的，消息不灵通点，少不得要被打了闷棍——这城市之中每一样赚钱的买卖，幕后必少不得有实权人物撑着，这些混混敢在市区之内如此嚣张，只能说有所凭倚。因此心中转折了些许思忖之后，他干脆就拿出学院之中，法师的那种沉默作风，配合低沉嘶哑起来的声音——
　　这个回答让流氓们心中多少升起了一点希望。
　　如果他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来，只是单纯的来住店那么事情就好办了——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法师们都是些脾气极其古怪的人物，越是拥有力量，就越蔑视世间的常理，为了区区小事而干掉几十人也并不是什么新闻，况且从那些人呻吟的声音来看，他们还留下了一条命来。
　　“哎呀呀呀……贵客远来，无任欢迎，真是怠慢了，怠慢了。”从一侧传来的语声，让原本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不过这个热情洋溢的语气，却让爱德华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他转过头，扫视了一眼刚走出店面大门的老头儿，视线带着几分不满。
　　不过老头儿仅仅用微笑挤出的褶子，就把这眼刀给接了下来。
　　“法师阁下，老朽已经恭候良久，只是没想到今天来的客人却并不止您一位啊。”他和蔼的笑着，只是目光扫过一众黑帮分子时，这微笑已经变得阴冷：“那么，铁拳斯詹，你今天大驾光临又是有何指教啊？”
　　黑帮头子冷笑了一声，正要答话，但却又被刺耳的惨叫给打断了！
　　那位一直跟在丽诺比丽身后的半精灵梅利安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手中一柄精灵细剑微指着地面，光泽莹然，而他面前的四个人却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的惨号震天动地——他们的一双手臂已经齐肩而落，随着翻滚鲜血喷涌，让周围的腥臭一下子上升了一个浓度！
　　在场的流氓不禁面面相觑，各自又后退了几步，他们平日里也自认为算是个中好手，但这时却谁也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出手的！
　　“你想要怎么样？”
　　这几件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有些措手不及，铁拳斯詹遍布疤痕的面孔已经扭曲，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狠狠地瞪着面前那个悠然自得的老头儿，不过心中却也绝对可以肯定，铁拳会这一次无疑是踢到铁板上了。即使现在那些刚刚瘫倒了一片的手下正被惨叫声叫醒，但光是这个尖耳朵的保镖和那个法师，就已经足够再将他们所有人都留下来。
　　“不用担心，斯詹，不用担心……跟你这样的年轻人不一样，我是个商人，喜欢公平的买卖。”老头儿怡然自得的开口道：“事实上，本来是老朽想要问问你想要怎样的……这些天，我这里可是有不少的兄弟碰上了一些麻烦，你看，这件事情，老朽总要向下面有个交代才行啊？”
　　“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
　　壮汉秃亮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地说道：“克里根老大让我给你捎个话，三天后在东区蓝色之梦餐厅，有个会议，商量黑暗匕首原本的地皮归属，你如果想要成为新人，就得在那会上露一露脸，否则的话，他们可是会用别的办法，让你多吃多占的东西给吐出来！”
　　“哦，原来就这一句话？随便找个人传过来，老朽也就明白了，又何必兴师动众地带上这么多人呢？年轻人啊，真是……”老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表情不变：“好吧，我们就去看看热闹好了。虽然看起来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呢……”
　　“带上受伤的兄弟们，我们散了！”也不管老头儿话中的调侃之意，铁拳斯詹喝了一声，转身就走……手下全军覆没，想要找回场子又不可能，他自然只想要赶快离开这个丢人现眼的地方。但事与愿违，黑袍之中的人影，却横跨了一步，站在他准备离去的方向上。
　　铁拳斯詹眯起眼睛，盯着那个沉默的身影，对方比他还要矮了几分的影子，虽然只是轻松地站立，在阳光之下却似乎一个深幽的洞穴，粼粼地放着寒冷的气息。
　　“你……今天我就此认栽了，法师阁下，从今以后，凡是我铁拳会的人，绝不会再找月浆酒馆的麻烦！我用这只手发誓。”恨恨地咬了咬牙，黑帮头子知道自己今天已经不可能讨了好处，因此只能无奈的伸出手来，抓住左手的尾指用力一拗，喀嚓的一声掰断！
　　只是那黑袍依旧不起一丝涟漪。
　　铁拳斯詹盯着对方，脸上汗水涔涔而落，断指之痛，痛彻心肺，虽然说过后付上一些金币，就能治疗如初，可这疼痛却是绝不打折扣的——这种方式，在黑帮之中已经算是最高的赔礼手段，若要再大，便只能是自残肢体了。但自己手下已经废了八条胳膊，他还要自己怎么样？
　　黑帮头子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两人距离，近在咫尺，他差点忍不住就是一斧子劈落，可是对方隐藏在兜帽阴影之中的面孔，却似乎能够吸收光线，目光对视之间，便将他刚刚提起的一点凶戾气息吸摄的一干二净，点滴不存！
　　“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吧，法师阁下。”
　　作为商人，老头儿显然也是人情娴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了，因此最终他干咳了一声，开口劝导，同时半精灵们接连几脚，将那几个个双臂残废的汉子踢了出去，任凭他们那些同伴去包扎治疗。
　　于是那黑袍子中伸出了一只手掌，微微晃了晃。
　　众流氓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急匆匆的离开，只是走出了街口，铁拳斯詹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地扬声道：“今天的事，我记下了。几位以后走夜路可要小心啊，别有个跌打损伤什么的。”
　　实际上这已经是街上流氓常用的手段，保留最后的一点颜面，也只能算是败犬远吠而已，但他话音刚落，身边的一个大汉便发出了一个惨呼，踉跄着一头栽倒，口鼻之中，鲜血狂喷！
　　……
　　“唉，爱德华阁下，这世道太乱，我们这样的老实商人，想要混口饭吃可真是艰难啊……”看着那一干人等就此逃也似的离开，老头儿脸上的笑容特越发灿烂：“老朽这把老骨头可受不得这样的惊吓，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这件事恐怕就没得收拾了。”
　　“客气了，看来，我还没有妨碍到丽诺比丽先生您的好事。”
　　爱德华用一个短促的语气，代表了自己的不满。
　　惊吓？
　　他才不会相信这个混血会的大佬会受到什么惊吓——混血会里能够调用的人手绝不只是一些半精灵佣兵而已，就凭上一次在魔法商铺之中那阔绰的出手，还有上次行动之中，那些随行的信仰的某个神灵的牧师，想要对付个把罗曼蒂城的黑帮，都是极为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眼下这老狐狸笑的一脸菊花，想必是有事要求到了自己的。
　　“不过，你不想要好好解释一下么。”
　　……
　　……
　　“你不想要好好解释一下么，铁拳老大？”
　　时间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落日的余晖还在远方的山脚徘徊，目所能及的最远端，点亮了云彩、地平线的和城市地轮廓火焰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紫红色。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有机会将自己从生活的桎梏之中暂时解放出来，稀疏的人流在街道上涌动着，然后被酒馆和商铺缓缓吸收。
　　兰陵大街的龙兰酒馆，这间中等规模的店面拥有着一个相当优雅的名号，却并不是什么上等的地方，但是在若大的罗曼蒂，日落前后这个时段，你恐怕找不到几家比它更受欢迎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提供的一种拿手的美食，在烤得通红地大铁板上烘烤的，用特殊手法腌制过牛肉和猪排。花几个铜子儿就能买到一大块儿，这些秘制的肉排完全没有那种一般肉类的血腥和异味，和再加上菲尼克斯帝国南方特有的麦酒和苦艾酒，不管是熟悉这个城市的小商人，旅者或者是喜欢隔上一段时候犒劳自己的小市民，都将之视为一种大快朵颐的享受。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如果穿过了店面前面的二层楼，后面便有着一些独立的空间，有单独的包房，舒适的小隔间，甚至还有一间五六十尺见方的大厅！
　　尽管不过是土木结构，但是这座大厅拥有一个不错的高举架，四盏装饰华丽的牛眼吊灯明亮的光泽，配合上从四周墙上垂下来的，带着优雅褶皱的长布帘，以及墙壁上那些风景与人物的画卷，已经渲染出了足够的富贵气势……虽然房间的大小并不合衬，不免流露出一种俗套的爆发户品味，但是考虑到主人的身份与地位，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环境了。
　　此刻大厅中央放着一张特制的桌子，一层铁网之下，就是熊熊的炭火，而大块的半熟肉块，就被放在这铁网之上，在火焰上吱吱的滴着油脂。让刷了酱料的肉块香气四溢，而几个人影就在四周或坐或立，尽情享受。
　　只不过其中一人，显然没有胃口享用这些东西。
　　“解释个屁，你们他妈的哄老子去闹，却不告诉老子，他们有个他妈的高级法师，结果这一次老子四个手下被卸了胳膊，这件事儿要怎么算？”光头的黑帮大佬气呼呼的甩开大氅，发出一个嘎嘣嘎嘣的磨牙声：“光是治疗费也就算了，他妈的老子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那么大的脸，还得发誓不去碰那老东西的地盘，这他妈的……以后老子还能在东城混吗？”
　　“那又能怪得了谁？这一次还不是你自己兴高采烈的跑去捡便宜的？前两次你不是在那老东西的场子里捞了不少好处吧？不过据我所知，他们认识的魔法师倒确实是有一个，但那小子……好像只是个学徒而已，你不是被他们用什么手法给唬住了吧？哈哈哈哈……”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矮子哈哈大笑，顿时换来了秃头一阵杀人的恶毒目光。
　　“滚你的蛋！”他愤怒的高声咆哮：“莫名其妙的就放翻了老子手下三十多人，这他妈如果是个学徒就能办到的事儿，老子他妈也不用再在罗曼蒂混饭吃了！我……”
　　“你说他莫名其妙的放翻了你的人？”坐在这张桌子最上首的人忽然开口道。
　　“啊……是的，老大。”秃头的声音顿时低落下去，他是个十足的蛮汉，没什么头脑，只有一身好力气，硬是靠敢打敢杀的气魄，才在罗曼蒂的东区抢下了一块糊口的地皮，但是这种黑暗之中的人物，从来就只有实力的争夺，因此在这最大的掌权派面前，他可不敢放出丝毫的地痞气势。
　　“看来，这个老东西的势力又有所增长啊……”被称为老大的家伙点了点头，忽然语气一转，“不过那位公子哥儿又派遣了一个人来，说是要我们速战速决，谁干成了，就让谁接手奥兰的全部地盘。”
　　“那只小狐狸越来越嚣张了。”
　　坐在最右边的粗矮壮汉嚼着牙花，用一只手嘎嘣的一声便撇断了一根羊的腿骨，呼噜呼噜地吮吸着里面美味的骨髓，同时发出一个模糊的嘲讽：“他以为他是谁啊，对我们指手画脚？他老子都不敢这么嚣张！他想要下令？先坐上他老子那个位置再说吧，而且还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是没有什么机会了，就算是他老子同意，他们家族也不可能让一个酒囊饭袋来支撑大局，否则的话，呵呵，我倒是很想要看看七十三年，那一次砍掉了百多颗脑袋的壮观场面重演一次，或者我们这位国王陛下，也会有点兴趣重复他曾祖父的那次壮举呢？”另外的一个小个子的吃相显然文明的多，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手中的一大块烤肉就已经变成了一堆肉片，他用一根细细的小刀穿起了一片，却又不急着放在嘴里，自顾自地笑道：“不过这次倒是我们不错的机会，奥兰被拔掉，那群外行人不可能完全接手他的买卖，不过再不动手的话，迟早整个帮派会落到那些低贱的杂种手里，我们可就得不到多少好处了。”
　　“他们的人数不多，总共也不过七十几人，想要守住所有的买卖都不可能……只要拔掉了他们的头儿，再随便找个地方闹一闹，把他们的主力吸引出来拔掉，再简单也不过了。”一个阴测测的家伙开口道：“至于说他们那几个施法者……各位也不用太担心了，我这里刚好从西海那边弄来了一件好东西。”
　　他伸了伸胳膊，于是一个银色的圆筒就从袖口里滑了出来。
　　“这玩意儿对于法师极为有效，是接触毒药，而且有个特点，就是魔法无法验出毒性来，只要我们想点办法……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