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小村之夜

　　更何况，一个施法者的团队啊。
　　即使是在这个剑与魔法的大陆上，施法者数量其实也并不是很多的。所谓的施法者，可不是某些yy之中的，在某些条件之下无穷泛滥，可以仿佛秋天的大白菜，运不走就干脆当做肥料的存在……
　　他们从来都是稀少种群的精英分子，能力越强，越是稀少，即使是魔法繁盛的图米尼斯帝国，离开了首都罗曼蒂附近的圈子，想要寻找出一群法师就已经不大容易——即使被很多人取了一个‘影之古代魔法王国’的称号，图米尼斯王国国拥有正式身份的施法者的数量也刚刚突破了两万人而已，排除了占据大部分的牧师，混杂的吟游诗人，德鲁伊……其中纯粹的，拥有正式法师头衔的还不到三千人。
　　而这其中还有接近一半甚至一半以上的数量，都只是在法术学院成立之后所培养出来的非传统型法师——资质上的原因注定了，他们是终其一生也无法攀上魔法高峰的山腰，甚至只能在大门之后永久徘徊。
　　在那些真正的法师看来，他们都不过是些只会扔扔火球闪电，勉强能算做施法者的存在罢了，如果想要找出一群真正接近，或者已经拥有了真名的法师……那么也就只有到魔法学院之中才有这个可能。
　　虽然这个等级的法师，听起来数量似乎不少，不过其中高阶者其实同样寥寥，被法师学院先占去了一小半之后，又有几百名属于帝国培植的战略力量，再七个郡省四个自治区一分，数量就变得格外稀薄，更何况都城的那些贵族们，通常都喜欢豢养着一个乃至数个的高级法师，作为一种力量的象征。
　　而牧师们……
　　虽然在大陆上，邪神的牧师数量也不在少数，可是他们通常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神祇的目的，通常都是简单而明确的，而且越是强大的神祇，就越受到规则的约束，他们的行事，通常具有宏伟的计划，而不是这样恐怖分子一样的小打小闹。
　　爱德华扬起目光，将思绪重新放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在沉默思考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之前的那条建议显然被大多数人遗忘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最好把一切的情况都按照最坏的情况来处理，这样才不会手忙脚乱——这是爱德华在低语之森那样的危险之地混迹多年多年，经历与本身的性格结合之后得到的经验，但是在普通人看来，只能说是过于谨慎甚至是胆怯。
　　圣武士们没有表态，但显然他们不可能任由近距离内的平民遭受魔物的威胁，而戍卫骑士们的不以为然已经清楚的写在脸上，实际上就在爱德华抬起视线的时候，他们已经列队向前推进了两三百尺，开始向远处的魔物发出了一片弓矢！
　　蠢货。爱德华低声做出一个评语。
　　凶暴动物虽然听起来不过是某种动物的强化，好像很不起眼，但实际上，它们应该被划分为魔物的一种，根据受到魔力混乱程度的影响不同，有些仅仅比普通动物强一点，有些却几乎与魔兽相当，即使是老练的佣兵们也要小心应付。
　　而这些显然没有丝毫的作战经验蠢蛋们，竟然将明显是深渊气息影响制造的凶暴动物，当做了普通的猎物。而且更为忌讳的，是他们竟然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地方，选择跟那些明显可以依靠速度与惯性来攻击敌人的对手。
　　爱德华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扯住了身边丽莎小姐的马缰，将两匹马的马头都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乌嗷！”
　　十几支箭稀稀落落的掉下，虽然法恩的戍卫骑士们明显财大气粗，箭矢都是相对昂贵高效的三棱狼牙，可那个俯下身的黑影根本就不屑于理会——如同普通怒牛一样在地上摩擦着蹄子，刨起滚滚的沙尘，它任由那些钢铁的箭头在它肩头的骨板上擦出一流火星和嗤嗤的声音。
　　而下一瞬这怪物昂起头，竟然发出了一声类似虎啸的咆吼！
　　可怕的声音不只是一声，而是由周围的几头凶暴牛一起应和起来，声浪滚滚向前，推过千呎的距离，竟让人的耳中有些发麻，而马匹开始不安的踢踏起了蹄子……随着声音的延续，它们甚至开始嘶鸣暴跳起来。骑士们呼喝着，试图安抚马匹，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那是徒劳的——马身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些东西。
　　……一块块黑红相间的玩意儿附在了马蹄上，正在沿着马腿向上攀爬！
　　那些外表光滑的外壳像是某种甲虫，可是经过之处，马匹的皮肉竟然血迹斑斑——那些虫豸一路攀爬，一路啃食，几乎不过是眨眼间，马腿踝骨之类皮肉薄弱的部分，竟然已经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弃马！”带队的男爵阁下显然这个时候才终于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它大喝着第一个跳下坐骑，弃弓抽剑，将三五只大甲虫一刀两断！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着安全的方向上奔逃。
　　不过显然已经晚了。
　　别忘记，他们的正面上，凶暴牛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攻击。
　　原本分散的阵型在他们的奔跑之中竟然逐渐拉成了一个角型的冲锋态势，蹄声隆隆，速度竟然比奔马还要快了两分！而爱德华可以清楚的看到，随着奔跑，它们头顶上延伸出的骨角正在逐渐的抽长！这样一来，不过区区六七头的牛只，可能造成的杀伤效果，可以想见的，不会逊色于一个小队骑兵的冲锋！
　　尤其他们的对手，还是刚刚跃下地面，浑然不知所措的一帮乱兵！
　　“化石为泥或者石墙术！前方！”爱德华摇了摇头，向身旁那位中年喊出一个简短的命令。
　　后者为这个命令愣了一瞬，不过后者不容置疑的口气让他反射式的遵从了，念诵出一个咒文，一道几十尺长的石墙就随着他挥动的法杖，在那些骑士前面轰隆隆地拔地而起！
　　不过这个法术让猎人不满地磨了磨牙齿。
　　他本来以为对方可以使用化石为泥的，那是对付冲锋怪的最好办法。而如果是使用石墙，则应该是在怪物的前方，而非骑士的——这样才能伤到那些无法轻易刹住的野牛，但这个看来也没有多少对怪物作战经验法师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把保护那些戍卫骑士当成了第一目标。
　　虽然这样一栏，那些正在狼狈后退的家伙们暂时不用担心正面的骨角，不过凶暴牛又不是兔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前面有障碍还直冲过去的。而那升起的石墙反而还遮挡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更让那些戍卫骑士们变得麻痹大意，他们没有依靠这个坚实的壁障，反而开始去接应他们的圣武士逃了过去。
　　简直愚蠢到家了，是不是？
　　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意义了，摇了摇头，爱德华只能自己开始，“给他们援护。”他向半精灵喊了一声，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奔腾的蹄声产生了变动的时候，显现出一个异能。第一头凶暴牛刚刚从石墙的一侧露出脑袋的刹那，一大团闪烁着光泽的油腻从地面上喷涌出来，那些闪烁的光泽顿时让它狂叫了一声，却收势不及，跟着后面的两三个同类一起，滚倒在地！
　　当然，这个出色的表现挽救不了几个卫戍骑士的命运——石墙的另外一边，另三头野牛已经从冲了出来，他们跃动的身体战车一般的碾过，尖利的牛角只是擦上，便已经划开了两个骑士的甲胄，而另一个倒霉的家伙，则被撞了个正着，在十二支蹄子下面翻滚。
　　他们不是不想躲避，而是地面上那些爬动如飞的虫豸，已经攀上了他们的脚踝。
　　所幸，战斗在圣武士的参与之中宣告结束，澎湃的神能光泽之下，几乎只是在顷刻，不管是那些魔化了的野牛还是甲虫，都纷纷燃烧成了片片的火光，只不过，这一支原本威风凛凛的骑兵，却变成了斗败的公鸡……其中三分之一受了不同程度的轻重伤势，而完好的马匹，则只剩下了两匹而已。
　　等到救治的工作结束时，太阳已经在西边的地平上，开始泛射出温暖而红艳的光辉了。
　　“没想到会这样麻烦……那么，我们怎么办？”当一切告一段落，骑士队长向几个圣武士，以及那位法师开口道：“现在撤回去好像有些困难，虽然我们已经联系了法恩城，不过救援恐怕不会在这个时段出发，我们也不能在这里过夜，晚上可是会有更多的怪物出来游荡……”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虽然连忙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可惜那种灰头土脸的表情还是一览无余。
　　“兰森德尔陛下的光辉，即使在夜晚也不会削弱，这样的小型魔物，只要小心一点儿，我们便足够对付。”
　　自称为鹰的年轻圣武士抢先开口道。不过并没有多少人打算应和他。“爱德华先生，你的看法呢？”与身边两个较年长的圣武士交换了一下眼神，艾莲娜低声开口道。
　　“艾莲娜阁下，恕我直言，你为什么非要问这个小法师的意见，他有什么……”爱德华沉吟了下，还没有开口，那位年轻的圣武士便忍不住发出了一个带着讥刺的质疑——女圣武士对于法师学徒的这种新任，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他心中的某些底线。
　　不过还没有等到他旁边的圣武士拦住他，他便已经住嘴——那掩盖在黑灰色罩袍之下的面孔上，似乎闪烁了一下，于是头皮上传来的麻木感觉让他的气息哽在了嗓子里，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可恶的黑袍人不紧不慢地开口。
　　“可以把我们传送回去么？”他首先转向半精灵小姐，不过，后者不出意料地摇了摇头——传送法术要受到很多的影响，如果对于目的地并不熟悉，那么就很有可能出现大规模的误差。
　　“我们去前面的镇子好了。”
　　“那个，爱德华先生，那里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们的巢穴，这样做我们……可能会陷入被动。”
　　“那里有可能是他们的巢穴，但也有可能不是，只不过如果是我，是不会让一群看上去像是敌人的人在老巢周围游荡，而不主动出击去攻击他们的，所以，与其等着他们来找麻烦，不如我们先杀上去。”爱德华的目光扫过一众人士忧虑的面孔，微微扯了扯嘴角：“恶魔的气息，我想各位都很敏感，那么在那种近在咫尺的地方，我们又是出其不意的登门，他们想要暗算，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吧。”
　　……
　　或者幸运的是，这小镇……嗯，实际上将之形容为村落或者聚落更加合适——看起来并不像是个什么邪恶聚集的场所。
　　与之前戍卫骑士们形容的千人有些差距，其中看来也就只是居住了两百多户人家，一圈十尺左右高度的土台将那些歪歪斜斜的房子围绕成为一个整体，还有五六尺高的原木在上面制作出了一圈简易的栅栏，不过事实上，它们的作用看起来还没有那借助了村边泥土生长起来的灌木大。
　　而作用更大的，却是借助在镇子后面流淌而过，一条小河的水道挖出的壕沟，二十余尺的宽，有些澄清的河面，看来就是这里能够保持安宁的重要原因。
　　预计中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事实上这一小群人马的到来，倒是引发了一阵喜悦的喧哗——虽然大部分时候，戍卫骑士老爷们都不怎么受到人们的欢迎，不过这个明显受到了魔物侵扰的地方，一些正规骑士的到来，还是足以安抚大部分农夫们的情绪的。
　　当然，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或者是那些老爷们沉郁的面色，也让他们也没敢询问，这些人为何大部分选择了步行。他们只是额手相庆，总算是有人来处理那些诸如耕牛失踪，怪物越来越多的骚扰，甚至是人口无缘无故失踪的可怕事件了。
　　……
　　“真是抱歉，老爷们，我们这穷乡僻壤没啥好地方，这里是最好的几间屋子之一，请先凑合着休息一下吧。”这还是这个镇镇长的妻子，一个丰腴的过分，带着乡下人那种特有的粗手粗脚与大嗓门的女人，领着爱德华和几个骑士来到他们住处时说的话。
　　但只有切实呆上一阵，你才能知道这‘最好的几栋房子之一’，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这里的领主，显然没有爱德华那样出色的，有远见的幕僚来出谋划策，而且还很有可能愚蠢的很——这里发展的水平甚至还比不上爱德华记忆中十年前的白杨镇，所谓的最好的住所，也不过是间昏暗的屋子。烟尘与油垢一层一层沉淀在灰石砖上。西面靠着一张长长的木桌子，上面摆满了柜子、刨与木工锯一类的木工工具。黑漆漆、四凸不平的地上全是新鲜的木屑，里面有几件网有一个雏形还是木继子的手工艺品，以及几张椅子，一盏矮几什么的。
　　而爱德华敏锐的视觉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些捆扎的草褥上爬着的虫豸……虽然那就是这个世界上乡村的常态，可是他毕竟也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体验过了——从小詹姆斯成了他的同党，开始按照他的意思强化村民的卫生意识，让他们知道肮脏和疾病的联系之后。
　　当然，女士们还算是受到了一些优待的，至少他们的住所是那位村长大人的家，那里虽然不能和城市相比，但想必还算是个普通的住所吧。不过，男人注定就没有那种待遇了，所以，他今晚是注定要失眠的。
　　虽然用睡袋勉强凑合了半夜，但当月过中天的时候，爱德华还是被蚊虫的嗡鸣吵醒了。
　　他试着再度睡着，但却不甚成功。实际上，经历过之前的战斗之后，爱德华的精神便一直处于一种振奋的状态，非常容易警醒……而今天的月亮实在是相当的明亮。仰望着这样的月光，不免总会让人有些浮想联翩，难以入眠。
　　比方说，法恩城中那个法师的目的。
　　摇了摇头，爱德华干脆放弃了继续睡去的念头，他看了一眼几个鼾声大作的骑士，轻轻滴走出房间，开始在镇子里散步。
　　嗯，准确的说，他是在试验某些新到手的武器的功能。
　　已经被吊起来的村落大门后面升起了一堆火光，四五个人影围坐成了一圈，低声的聊着什么，看样子是负责守夜的家伙。只不过他们却完全没有发现，几尺之外，有人影无声的掠过。跃上井架，草堆，急停，发力奔驰。
　　灵能肌腱确实是一种相当的实用的东西，将之装置在腿上之后，爱德华的整个身体都变得轻飘起来——每一次的弹跳，都至少要比没有装备之前多了一倍的高度与距离，一些原本只能在想象之中yy的动作，如今便也都可以轻松做到了。
　　节省了一半的力气，却又增加了一倍力量的感觉，确实令人心旷神怡——爱德华一时间竟然感觉到兴奋起来，不知不觉的，开始逐渐穿过这小小村镇的每一个角落。
　　融雪之月的深夜，空气中依然有些许的凉意，但迎面的春风却带来了复苏的温暖：镇民们大都已经体息，不见了白天的喧嚣。偶尔有些咳嗽声、野兽的鸣叫和婴儿的啼哭打破这片寂静。不过笼罩在法恩天空之中的云层在这里已经散去，露出其后苏伦之月皎洁的脸庞。
　　环绕在村子周围，宁静的河面上倒映着整片整片白晃晃的月光，偶有冷风的波澜打破这天然的镜子，可又闪起了千万颗跳动的星星点点。不是单纯的银白，还有无数粉红，铜绿，浅紫或者莹绿的光影……
　　情景……如画。
　　许久之后，爱德华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缓慢下来。
　　最终，他驻足在一道房屋的阴影之中，而在他的视线尽头，而那个人就静立在那条小小河流的一旁。
　　发丝在月光之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银色光泽，又仿佛带着那些五色斑斓的暗淡星光，在风中微微浮动着，短短的拂过她的肩头，月光向下，在那勾勒出人影的纤薄服饰的周遭，映照出纤细妙曼的银色边界，让这影子看上去已经丝毫不带烟火气息，让人下意识地只能把视线停留在观赏上，无法再进一步。如同一副和周围浑然天成的……
　　如画的……风景。
　　爱德华静静地观赏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似乎还勉强能够想起。那段两人相依为命，在地下城之中短暂的冒险经历。但心中似乎并没有丝毫开口的想法——或者是因为这一路上两人之间没有一次直接的交流，陌生的感觉站了上风……甚至眼神交汇之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躲闪对方的目光。
　　就当是欣赏一番风景，可好？
　　然而这风景忽然开始改变了……爱德华的眼神缩了缩，注意到那碧色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平静地凝视着自己。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走出了阴暗的角落，虽然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但已经足够让圣武士灵敏的感官，发现到他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