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沼泽里的神殿
作者:三生蘸酱|发布时间:2024-06-28 15:43:04|字数:92792
第一回合 四十七
在大沼泽深处,有一座孤零零的法师塔。
听起来这个开场白很俗,值得指出的是,虽然四十七并不善于组织语言,但是每当它做完所有觉得能做的事情,坐在顶层露台上无所事事的时候,隐约也能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东西。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四十七也同样在这种无所事事的闲暇时候,不声不响的坐在闪烁着无数仪表和屏幕的巨大培养室里,偷偷改变某条线路的数据传输,看着荧屏上那群蓝色的小家伙傻笑。对了,说起蓝精灵,那似乎是更久远的事情,久远到还有国家,克隆技术还能引起吵闹和惊叫,可以为了冥王星究竟是不是行星争论不休……真是个美丽如仙境一般的时代,好像传说中一样。
潮湿的雾气被冷风夹裹着席卷而至,一头翼龙嘶叫着从法师塔附近掠过,看样子是去觅食,好像完全没看见四十七的存在,或者连法师塔都没注意到。
四十七没有冷的感觉。但是他仍然走下露台,它害怕生锈。
本来四十七是不用害怕这点的。那时候他的外壳是由生化纤维和永远不会生锈的高密度合金组成的,身高超过10米,它需要害怕的应该是和它一模一样的东西,它们同样窝在一模一样的培养室中,源源不断的往脑袋里灌输关于精确杀戮、高效破坏、空间战争等等一切有关死亡的知识和经验……奇怪的是,那时候四十七从不害怕,哪怕是知道自己很可能明天就再也看不到那些让它傻笑不止的动画片也一样。
四十七走进地下实验室,或者说是工作间。用来提取施法材料的器皿已经很久没用了,但是众多的机械和炼炉仍然保养的很好——除了最核心的那台,从前的法师用来制造各种某名其妙的东西,四十七现在用它们来尝试着改装自己。
四十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漂浮着钢铁和残肢的空间战场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的,按理说自己被确率干扰鱼雷炸飞的时候就应该彻底泯灭了,然后培养室内很快会出现一个崭新的一模一样的自己,应该叫四十八,也可能重新开始编号,或许记得自己看过动画片,或许不记得。
但是四十七在似乎永恒的黑暗结束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困在一座复杂、巨大、乱七八糟的机械中的思维囚徒。囚牢的面前站着一个消瘦,穿着布满花纹的金色袍子的白发男人。他目光热烈,摆弄着面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操纵杆和按钮,每一次操作都会带来一阵能量脉冲迅速流满整座机器,千奇百怪,毫无重复,不过对游魂一样的四十七来说倒也没什么,只是苦了那些关在机器里作为试验品的生物们。
于是四十七就算在这个地方安家了,再也没有动画片。
四十七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不是因为网络故障跑到了某个原始星球的原始系统上。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这个世界的逐渐了解,他慢慢的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或者很切实际却无法证明的幻想。
四十七莫名其妙的呆在这个机器里,十几年来除了那个从事一种叫做法师的职业的白头发男人之外连个鸟毛都见不到。法师有时候一连几个月在实验室里摆弄,有时候一连几个月在机器前摆弄,有时候一连几个月不知道在哪里摆弄,就这么着,日子就过去了。
四十七能日复一日的感觉到法师的强大和衰弱。
法师也不是没觉察出什么,他疑惑的目光不只一次的端详着机器,似乎觉得这东西在窥探他一样。但是他所有的探查法术都一无所得之后,只好重新投入到越来越紧迫的工作之中。四十七慢慢知道,法师其实并不是工程师,这台机器也不是有着明确功用的发明,实际上——四十七发现,整台机器其实都是围绕着一个接近球形的核心运转的,这个由不知名金属构成的核心如此复杂,可能比四十七所见的任何装置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四十七怀疑它甚至已经接近了金属有机体的程度,说句不好听的,法师对这个东西的研究操作简直是放一只猴子在钢琴上乱跳,指望它能演奏命运交响曲……
但是四十七还是很佩服白发法师的。虽然整体看来这个机器简陋的几乎是蒸汽时代的东西,但是法师不断灌注的一种叫做魔法的神秘能量却好像上帝的气息,让整个机器都活了起来——四十七完全不明白这些魔法的运作,它与四十七从前所理解的什么机械能热能核能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两条平行线可以相交一样。所以后来被搞的头昏脑涨不耐其烦的他干脆就住在核心里,任凭法师在外面折腾。
随着法师呆在机器旁边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他甚至一连几天都不动地方——他愈发迅速的衰老,好像这个机器就是一个看不在的魔鬼,在飞速的汲取其生命力。
最后法师似乎终于准备好了,或者说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那个已经是骷髅模样的法师日以继夜的颤抖着做了大量操作之后——四十七缩在核心里,忍受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魔法符咒灌进来,似乎永无休止。最后,法师命令一个高大的,由石头、木材和金属组成的傀儡把机器彻底拆散,小心翼翼的取出核心,放在一具由铅、钢铁、黄铜、精金和不知名宝石拼成,从里到外刻满了密密麻麻符咒的构装人形中。
法师躺在床上,费力的喝下一小杯液体。在那一瞬间,四十七觉得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他的意识从核心中扩散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构装身体,这不是他自愿的,而是被魔法驱使,他似乎感到那个法师死亡的同时好像和构装体建立了联系——虽然只有一瞬间。
法师陷入沉睡,再也没有醒来。
一直到很久以后四十七都挺为法师惋惜的。显然他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至少没得到他希望的回报。
四十七翻阅法师留下来的笔记和典籍,虽然很多都看不懂,但是似乎也明白了法师似乎是想用某种类似于将自己转化成巫妖的方法来把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原力转移到那个金属核心里去,而这个核心的来历法师在笔记中完全没有提及——不凑巧的是,四十七也住在那儿。
四十七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玩笑般的出现,法师会不会成功——也许会,也许不会。四十七有时候稍微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干扰了法师伟大的科研计划,要知道在他原来那个世界,实现把人的思想彻底转移到机械中去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充其量用各种替代品维持大脑的活动,而大脑的本身是禁止触碰的,那是灵魂的居所,是上帝的禁区。人的记忆如此庞杂,就算最精密的设备也只能记录下一部分碎片,失去大部分,虽然那绝大部分或许已经深埋在你的脑海里连自己都找不到,但是如此一来,自己还是完整的自己么?
四十七不知道。他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其实用不着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是人,转移他的思想就好象把数据从一个存储器上转移到另一个存储器上那样简单——他不会忘记事情,但也不会觉得任何事情值得记忆,每一个像它这样的军用品都是这样的,制造,调试,投入战场。战斗,毁灭,被毁灭……从一到四十六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感情,没有思想,为什么自己的程序却产生了如此大的谬误?为什么失去了所有支持程序运算的部件之后自己仍然保持自主意识?现在困在一个没有智脑和集成电路的金属躯壳里的自己又算什么?难道也可以算作灵魂么?四十七不知道。它只是试着活动身体,法师在制造身体这方面简直是太蹩脚了,甚至缺乏大多数必要的关节,幸好四十七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要是自己仍然完全不能动怎么办?
然后就是漫长的似乎没有止境的改装和调整。
现在,四十七已经是一个至少外型上比较标准的中型机械人了。之所以说外型上比较标准是因为比起原来那个世界的身体,自己现在简直简单的可怕——这不是安装了三百六十度旋转关节就能掩盖的,四十七仔细观察和研究了那个被称为盾卫者的12尺高的构装护卫,惊讶的发现它那完全是用石头雕刻成的手指竟然能弯曲活动!
四十七最后不得不承认魔法这东西靠自己完全不能入门。催动整个身体行动的动力,完全摸不到头脑。没有发动机,没有反应炉,什么都没有。法师遗留的笔记上说起护符匣作用的核心会源源不断的从负能量界汲取能量提供给法师,也就是提供给现在属于四十七的构装躯壳——四十七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就算核心是发动机,那么动力是怎么传输到全身的?他也不知道负能量界是什么,似乎那是一个能源无限,源源不断供人予取予夺的聚宝盆——真有这么好的地方,那些能源寡头早就打翻天了,谁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儿。或许就像原始人不会明白内燃机是什么东西一样吧。毕竟四十七从前只是一个标准型号的杀戮机器,不是需要管理城市甚至星球的超级智脑。
既然不明白,四十七也就不究根问底。于是他把精力集中到如何利用和强化自己现在的身体上来。虽然核心的存在联结了他身体所有的部件,组成一个生机勃勃的整体,但是他觉得缺乏战斗力——四十七亲眼看到过法师的一次操作导致机器发出一道绿色的光线把关在机器里的一只水牛大的蟾蜍变成腐朽的灰尘,比射线枪还利落。四十七从来都是很有危机感的。
四十七现在把体内那个核心叫作“火种”。这个词儿也是从动画片上看来的,包括变形齿轮也是。四十七起初不切实际的想过能不能把自己变成太空战斗机什么的——这也是他以前经常梦想的事情,但是后来发现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技术难题,但是火种散发的能量想作飞机的发动机完全是不合格的——只好勉为其难另想办法。
四十七小心的擦拭手指,除去潮湿。现在四十七的手就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灵活,部件齐全,但是也相对来说脆弱了很多,而且大部分螺丝和齿轮都只是普通的金属而已,缺乏精密的加工器具,粗糙而且不标准,这里的金属明显带着太多杂质了。
日复一日。或许应该出去转转了。
第二回合 法师塔
红袍法师和她的随从们艰难的在沼泽中跋涉。
她相信自己的预言法术不会出错——这片广大的无名沼泽中隐藏着一个强力法师,而这个法师现在已经永远消失了。
只不过问题在于,自己现在怎么才能找到那里,从而继承法师的全部遗产?
红袍法师抬起头,魔法纹身蔓延了她半边清秀的脸孔。那三个护卫随从已经有了不满情绪,他们已经厌倦或者畏惧了在这片泥水汪洋中漫步——要知道,他们接受雇用的时候可是整整一个六人小队,现在已经少了一半。
就算真的找到了法师塔,谁又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夜里,疲惫的战士互相依靠着入睡,他们不敢生火,也许大部分野外生物都怕火,但是也有些不怕,甚至会被吸引过来——而这些生物往往比那些怕火的强大的多。
红袍法师注视着远方。她小心的侦测黑暗中的区域,一点一点拨开迷雾,企图寻找那座神秘的法师塔,这个工作已经连续做了十几个晚上,几乎使她筋疲力尽。如果真的还没有收获,那么红袍法师只能选择放弃。
突然红袍法师的注意力被什么吸引了。某种模糊扭曲的影子映入了她的心灵,如果不注意的话,或许很容易就会把它当成腐败树林的一部分错过,而且它本身似乎也有一些力量阻止外界的探察——不过毕竟太久了,防护法术已经处于消散的边缘。
红袍法师笑了。她终于找到了确切的目标。
接下来的路程很轻松。一天后,红袍法师就站在法师塔的门前,看着上面扭曲的徽记微笑。
一个无名却强大的法师终于要迎来他的继承人了。
四十七也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
它有些惊讶,而且有些惊喜——他甚至放下了一直以来把自己改装成变形金刚的工作,饶有趣味的观察起来。守护法师塔?这工作还是交给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去干吧。
摩利尔一行几乎被盾卫者逼入绝境——
直到摩利尔在战士的掩护下预测出盾卫者护符的位置,施展出最后一个魔法飞弹尖啸着打碎了法师床边的小匣子,这个看起来似乎不可能被击败的大家伙才停止了活动。
红袍法师虚弱的几乎连法杖都拿不住了,她勉力从怀中掏出报酬,一小袋金币,然后她想了想,又拿出两瓶医疗药水:“走吧,这是剩下的那部分。我不需要你们了。”
队伍中的盗贼接过这一切,把金币放在怀里,拿着医疗药水,转身走向负伤的同伴。现在只剩下他和那个野蛮人了,另一个战士已经没有一点儿挽救的必要,他先是直接挨了一记弱能术射线,紧接着头盔就被沉重的石头手臂打瘪了,里面的脑袋自然好不到哪去。
摩利尔不由得庆幸那发弱能术没放在自己身上。
红袍法师盯着床榻上那具枯骨。似乎这个法师在把自己转变成巫妖的仪式中失败了……如果他成功的话,恐怕自己连探测的勇气都不会有。不过现在——
红袍法师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她以最大的努力侧了一下身子,同时用法杖挡了一挡,使得本来足以致命的匕首只是割开肩膀。
“贱种!你干了什么!”她尖叫着,怒火几乎要把那个背信弃义的偷袭者撕碎,但是却回忆不起任何一个法术——她已经把所有能用的法术都耗干了。
“当然是杀你。”盗贼似乎没料到法师竟然能躲开这一击,他猛的向后跳开,随即发现法师已经没有反击能力才放下心来——他去照顾的那个可怜的野蛮人同伴没能得到医疗药水的拯救,反而喉咙上开了一个大口子。
“你知道和一个红袍法师敌对是什么后果吗!”
“哼……你只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吧……而且你现在这样子,有资格和我敌对么?”盗贼胸有成足,反握着匕首寻找机会,不过看起来他现在也不着急了,确定法师已经没有了攻击法术,他显然比较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没必要这样。”红袍法师冷静下来,开始说服:“我需要的只是法师塔中的知识,剩下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甚至包括所有魔法物品,你现在收手,我发誓不会追究这件事,怎么样?”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红袍法师的誓言?”盗贼讥讽的笑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对这里的知识就没有兴趣?你以为我就甘心一辈子做个偷偷摸摸的贼?继承这个法师塔的,将是我!”
红袍法师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入侵者。”一个金属铿锵的声音响起。
盗贼悚然回首。
四十七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虽然他算不上有性别,但是发现红袍子的法师是女的之后仍然本能的觉得自己应该穿点什么。
两点针样的红光在模糊的金属面目上燃烧着,构成眼睛——除此之外,这个比兽人还要高的金属人形每一寸都散发着狰狞的气味,盗贼脸上的汗已经流下来了。
“不要乱动哦。”红袍法师此刻却整好以暇的坐在法师遗骸旁边:“这个构装体可不是你能应付的……谁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
“他一定是保护法师塔内贵重物品和法术书的……你这个卑鄙的婊子!”盗贼诅咒着,慢慢蹲下,把手中的匕首放在地上。
既然这个构装生物会说话……没有立刻攻击……那么唯一的出路也只能表明自己现在就离开的诚意……或许会有一丝生路——
他刚放下武器,四十七就把他抓了起来。冰冷的手指压迫着盗贼的颜面和头骨,好象用钳子夹胡桃一样慢慢收紧。
“等——”盗贼嘶哑着发出一个音节,一截带血的锋刃就从他后脑冒了出来。
四十七丢下盗贼的尸体,掌中的剑刃铮的一声缩了回去。
然后它看着红袍法师。
“欢迎你,法师。”
红袍法师一愣。
然后她笑了:“我叫摩利尔,很高兴认识你。”
四十七很快找到了新乐趣——偷窥法师塔的新主人。
四十七毫无异议的接受了红袍法师继承人的身份。他并不介意有个名义上的主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仍然需要一个能对它发号施令的人,这是他的程序决定的,当然,这与那个理想化的三定律毫无关系。
摩利尔在看到四十七时其实很惊讶,她从没见过或者是听说过一个构装体的结构会如此复杂。他身体上那些符纹或许是某种储法结构……只可惜暂时自己还不能利用。她猜想着,并且对法师塔的前主人给她留下了这么宝贵的遗产发出了由衷的赞美——虽然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因为摩利尔很快发现,这家伙之所以这么繁复,完全出于他自己的某种怪癖。
四十七默默的站在墙角,好像一个纯粹的构装生物一样。
摩利尔吃力的翻阅几乎占据了半张桌子的巨大法术书。她只是看了几页,似乎就已经体力透支。密密麻麻写满了咒语和符号的书页似乎比时间还要古老,散发着如有实质的寒气。
四十七走上前去。他啪的一下合上书,冲着无奈的法师作了一个自以为很人性化的表情。
“今天就到这里吧。”
每天都是这样。摩利尔疲累的靠在椅子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个奇怪的构装生物总是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好像他才是这个法师塔真正的主人一样。
她已经在这个法师塔停留一个多月了。死亡的法师除了这本法术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遗留下来,摩利尔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机械不感兴趣,在她看来这个法师是一个对构装随从过于热心以至于有些走火入魔的家伙,他没有积蓄的原因或许就是在这方面耗尽了——奇怪的是,摩利尔找不到护符匣,难道法师在举行仪式之前就把那东西藏起来了?
她的预言法术对此一无所获,也为此询问过四十七,但是很悲哀的,虽然她认为自己已经继承了上一位法师对它的所有权,但是这个冷冰冰的构装体明显只对把身体变的更复杂感兴趣……还有不断干涉她的魔法研究进度。前任法师为什么要制造一个这么有自主意识的仆人?他是怎么忍受它的?摩利尔的思路仍然太狭窄了些。
摩利尔感到很挫败。她日以继夜的研究法术书上的每行咒语,但是往往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又不得不将自己之前的结论全部推翻——或者干脆就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看了什么。她又不敢跳过每个字母和符号,在深入理解原作者思路之前这无异于自杀,每个法师对魔网的理解都不同,而他们越深入,越会发现自己接触的只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即使最伟大的法师也一样,而他们看到的角度又如此的迥异,以至于即使毫无恶意,法师甲创造的任意门对法师乙来说也很可能就是绞肉机……
或许暂时应该搁置这种徒劳的研究。摩利尔抚摸着粗糙的黑色书皮,又有点舍不得。这本书太笨重了,却又涵盖着如此巨大的魔力……但是失去了主人,法师塔已经濒临灭亡。原本强大有序的魔力已经消散殆尽,自己又无法继续为整座塔提供充分的魔力,如果继续呆在这里,说不定会引来其它别有用心的探险者……还是先离开吧。
“你就不能把它装在次元口袋里么?”四十七看着摩利尔一连花费好几天,几乎是对着法术书一页一页的施展防护咒文,并且小心的将其拆散收藏,终于忍不住问道。
第三回合 雨城
摩利尔没好气的瞪了四十七一眼:“我要是能造出自己的次元空间,第一个把你塞进去!维持一个次元口袋所需要的魔力……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这个没头脑的构装体!”
也是。关于时空的研究从来都是一个可怕的课题。超级智脑曾经推算出至少要将相对论改写三次才能接触到宇宙的本质,不过到底怎么改,谁也不知道。而且按照自己现在的情况看,或许超级智脑还说的保守了。
四十七也没有继续呆在法师塔和烂泥里的蜥蜴做伴的意思。他的火种——那个金属核心静静的镶嵌在身体深处,散发着幽幽的能量,摩利尔对此却毫无察觉。四十七对自己现在的身体部分还不是完全满意,如今在法师塔里也没什么可做了,所以它决定跟着摩利尔一起走,完成自己完美躯体的改造计划。
摩利尔起初真是被四十七的理想吓了一跳——这个铁皮疯子还想把自己弄得多复杂?而且似乎还要达到通过重新组合达到变换形态的目的……他难道要当德鲁依变形者吗?
“这主意真疯狂。”摩利尔终于彻底承认这个构装体与众不同。
但是很明显,它也是个强大的护卫……或许比整整一队冒险者都要强的多。
“再说吧,我们明天出发。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你应该使用一些化泥为石的法术……我的关节里都是淤泥。”
“住嘴!看路!傻东西!你要是没有把简单问题复杂化的臭毛病,根本就不会有这种问题!”摩利尔再也无法忍受四十七诸如此类的抱怨了,她狠狠的用法杖敲了一下四十七的后背:“怪就怪为什么你的创造者没把你做成一个黏土魔像吧!”
黏土魔像?似乎是一种非常结实的构装体,就是太笨拙了。四十七努力回想以前是怎么应付沼泽地貌的……哦,那时候它配备了反重力发生器。
“或许你根本不会化泥为石法术。”
“够了!我说住嘴!拐弯!别直不楞登的往前走了!那里承受不住你的重量!”
终于快要离开这个污水坑了。四十七几天前就停止了清理身体的行为,因为他发现这毫无意义——其实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
摩利尔仍然使用法术指点方向和避开危险,比来时运气要好的多。脚下的土地逐渐坚实,满眼所见的也不再是怪异的水生植物……
“休息一晚,明天就能走出这该死的沼泽区了。”摩利尔支起帐篷,沉沉睡去,完全进入冥想——这也是法师都想有一个构装护卫的原因,和狡诈的同类比起来,这些钢铁造物绝对可靠。
或许我不是那么可靠的。四十七无聊的想。他没把法术书从行囊里拿出来翻看的意思,其实根本没必要带着……法师死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动画片,四十七已经不知道把那本大破书翻了多少遍了——虽然看不懂,但是好歹也算记住了。
四十七的头突然转了半圈儿,冲着沼泽深处看。如果是一个人类,这种角度只能证明他的脖子已经断了,气管和血管都被扭曲撕裂。不过四十七是一个构装生物,所以这么做没什么奇怪的。
它的身体也一节节撑了起来。四十七的眼里的世界缺乏色彩,但是相当精确。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黑暗深处,强大,危险,致命。
“摩利尔!”四十七伸手抓向熟睡中的摩利尔——准确的说,他实际上扯起了整个小帐篷,猛力往远处一扔,也不管后果怎么样。几乎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哧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吐了口吐沫——然后整个露营区域都笼罩在一场又腥又臭的雾雨中。
“你这混蛋——”摩利尔头晕脑胀,如果不是掉在泥水里,这一下恐怕就要了她的命。她从残破的帐篷里中爬出来,还没来的及迁怒于四十七愚蠢莽撞的行动,瞳孔就收缩起来。
她睡觉的地方已经是雾霭腾腾。本来还算干燥的地皮现在好像铁锅里的一滩煎蛋,滋滋作响。四十七仍然保持着一个勉强防御的姿势,但是浑身都蒙了一层锈色,金属外壳如同快要溶化了一样。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步三摇的从黑暗中爬出来,三角形的大脑袋上,长着六只橘黄色的眼睛。
“酸蛇蜥!”摩利尔摸索着抓到法杖,幸好她连睡觉也把它握在手里。自己的法术居然没探查到这种东西!
沼泽霸主扭曲着修长的颈子,对摩利尔显示了浓厚的兴趣。
四十七一步一步往后退,慢慢靠向摩利尔,动作已经有些凝滞。
摩利尔握紧法杖,凝聚魔力。一点火舌从法杖尖端燃起,转瞬形成一道明亮的火龙,覆盖在四十七身上。
残留的酸液被迅速蒸干,酸蛇蜥似乎也被突然出现的火光吓了一跳,它嘶嘶叫着,张开大嘴咬向四十七,要把这个碍事却明显不好吃的东西彻底撕裂。
它一口就把四十七整个上半身都咬住了。
“见鬼!”摩利尔深知酸蛇蜥的牙口是多么好。
但是她没断开火柱。刚才是为了除掉四十七身上的酸液,现在就算是给酸蛇蜥唯一稍微脆弱点的口腔一些伤害吧!
酸蛇蜥含着着了火的四十七,很不喜欢这东西的口感。它猛地一甩头,想把它丢掉。但是四十七有不同的看法。他用双手撑着蛇蜥的口腔,发动机栝。两柄锋刃从腕肘处铮的弹出,蛇蜥的上下颚立刻被贯穿,喷涌而出的鲜血连魔法火焰都熄灭了。同时四十七的上身和双臂完全没有极限似的一转,一绞。
蛇蜥硕大的头颅四分五裂。七八条好像枝杈一样无规律的生长在身体上的畸形爪子全都抽搐着扒紧泥土或者死死握紧,巨大的无头身体卷曲扭动,轰然倒地。
“我都被淋透了!”四十七落到地上,浑身都在冒烟和蒸汽。
“那是因为你把自己弄的太复杂了。”摩利尔仍然小心的站在酸区域外:“如果你是一个正经的构装体根本就不会这么惨!酸蛇蜥的死雨风暴充其量只是锈掉你一层皮而已,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连你的脑壳都进水了!”
四十七第一次觉得法师的话似乎还是有道理的。
“法术书!”摩利尔突然变了脸色:“你这笨蛋!”
她跑回去在残破的帐篷里乱翻,恼怒的发现那些从包裹里散出来的书页仍然有一部分浸在泥水里,她的魔法只是掩盖了书页的能量,但是没能防水。
摩利尔生气的再一次把书页小心拆开,还要晾干。四十七看着她赢弱的身子好像风吹一下就能飞了,不怀好意的想或许可以用那些书页给她做个降落伞。
沼泽边缘最大的城市就是雨城。
虽然叫做城,但是其实更像由一个一个独立的碉堡营寨组成,整体上却是半开放式的镇子。
世界上从来不缺乏敢于冒险的傻瓜。虽然还算不上交通枢纽,但是起码也是湿地区域少数几个有着丰富补给的地方之一,一些别处罕见的湿地物产也能在这里找到,加上众多如摩利尔一般想要在沼泽里淘金的家伙们用性命不断的滋补,有着近万常住人口的雨城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独立城邦了。
正是短暂的旱季,微微的凉风吹拂在身上,难得的有着一种爽利的感觉。老汤姆拄着长矛,甚至有些发懒。像他这种站在木制哨所上的民兵只是双足翼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袭时的开胃菜罢了,好在近几年那些傻不啦叽的冒险者和佣兵也算做了点好事儿,干掉了一些低级的,填饱了一些高级的,使得老汤姆这样的民兵稍微安全了那么一点儿。
他突然注意到远处的两个身影。他们从稀稀拉拉的灌木丛中走来,身影在余辉之下看上去很疲累,不过还活着。
“你就不能快点吗?”
“我觉得好像这里的螺丝松了……”四十七吱嘎吱嘎的扭动肩膀,此时的他暗淡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还有很多酸蛇蜥的唾液和血液残留在身体里继续起锈蚀作用。他一路调整了身上的不少零件,摩利尔不知道是从哪淘换出来的,反正这个蠢蛋似乎连脑袋和屁股都可以互换……她恶狠狠的想。
“够了!别再鼓捣你那该死的胳膊了!还有,把你自己裹好,我可不希望你这丑样子吓到城里那些醉醺醺的呆瓜!嗨~汤姆,还没死吗?”
“这是谁?想起来了,是以前在白刃酒馆和比利拼酒而且让我损失了五个银币的红袍法师,似乎消失很久了……管他呢,如果下次她还去酒馆,我就要把赌注押在她身上!”老汤姆一边想一边抖了抖长矛,露出满口被草烟熏黑的牙齿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多么诡异的红袍法师呀,竟然主动和一个民兵打招呼。”
马上老汤姆注意到了跟在摩利尔后面的那个身高十尺的大家伙,这么没水准的构装体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好像在污水里锈了一百年——或者,这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冒充者。
“嗨~汤姆,还没死吗?”四十七用沙哑的金属腔调的向老汤姆问好,这么多年来,四十七头一次看到稍微像样的城市,虽然无法解释,但四十七确实感觉到了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管线和钢铁之间的微妙碰撞,也许这就是被叫做激动的情绪。
“快走吧,天黑之前我们最好进入到城里面!”
“我要跟老汤姆聊一会——我觉得他很有趣!”四十七窥探的欲望从来都是这么强烈,特别是眼前这个一直保持傻笑状态的民兵,四十七感觉他和自己有相通的地方,起码,要比观察一个红袍法师没完没了的翻一部魔法书有趣。
“他是个哑巴,笨蛋!”摩利尔回头用法仗敲了敲四十七坑坑洼洼的脑袋:“而且,你应该先照顾一下你的身体,来吧,我们回我的店铺去!”
摩利尔的店铺在靠近市集中间的位置,连同一大堆店铺一起,被那些独立的营寨夹裹着,见缝插针。它的左边是一个矿产交易所,右边是一个铁匠铺,摩利尔的店铺的名字叫做“未来之石”,四十七想不起来这可能是做什么用的,他被铁匠铺门前挂着的闪闪发亮的刀剑和盔甲——或者说是那些构成这些武器的不掺杂质的钢铁——给深深吸引住了。
“我想要这些物品修理一下自己。”四十七刚说完,就被摩利尔狠狠敲了一法杖,推到摩利尔的店铺里面去了。
第四回合 未来之石
房间里黑咕隆咚的,随着摩利尔一个响指,几盏魔法灯应声而亮。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但主人所有的布局和陈设似乎都在努力让这所房子显得比原来更加狭窄和细小,巨大的黑色幔帐挂得到处都是,幔帐的缝隙之间放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一颗黑色的水晶石,四十七对这个场景似乎有些记忆,但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过了。
摩利尔使用一个几乎看不到位置的梯子上了二楼,四十七也想上去,但他找不到梯子,恐怕找到了也爬不上去——突然肩膀上的一个关节啪的断掉,他只好拔下一只手指当销子卡住,才不至于让臂膀掉落到地上去。
酸蛇蜥的酸液腐蚀效果异乎寻常的强烈和持久,而且不在乎沾上的是铜、铁还是铅,即使经过火烤也只是暂缓了这种腐蚀——很多手臂和身躯的节点都因为腐蚀而显得接触不良,再不进行修理,四十七似乎就真的要变成一堆废铁了。
楼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十七没去在意,他在周围寻找着一些可以用来充当螺丝的东西,但周围除了黑色布料之外他什么也找不到。
“翻什么呢!”摩利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她换了一件黑色长袍,虽然是长袍,但比她原先穿戴的那件红色法师袍紧束了很多,一般都用来遮盖住面部的兜帽也被掀到后面去,一头细密的短发根根直竖,惨青的花纹在脸部蔓延开来,然后在发际处似乎消失掉,而又从脖颈后面悄悄显露出来。
不过四十七没去注意那个红袍法师装束上的变化,他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了,虽然在法师塔上他能够很快找到替代品,但对于这个市镇他还是非常陌生的。
四十七并没有害怕,只是觉得不想错过将要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他已经无聊了够久的时间了。
“我要出去,否则我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四十七伸出少了一截指头的巴掌向摩利尔摇晃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个构装体不可以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摩利尔坐在矮桌后面,从黑暗中打开一个暗格,寻找或者整理着什么东西。
“我如果坏掉,你就没有构装体可用了——你自己还无法制造吧。”
“一个构装体不可以向主人提条件!”
四十七不再说话,他坐在黑色的幔帐中间,好像又坐回了法师塔那个视野开阔的露台,只是周围没有了翼龙或者其它的什么大型飞行动物,四十七想起来了,动画片里曾经有过这种场景,一个黑暗隐秘的房间,一个可以闪闪发光的水晶球,一个女孩向另一个男孩讲述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拿去吧!”摩利尔仍过来一个布袋,在空中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
四十七在隔壁铁匠铺呆了几十个小时,花光了摩利尔给他的布袋当中的所有金币,重新清理和置换了很多零件,在那个老铁匠的帮助下调配身体结构。最后虽然看上去仍然黯淡无光,锈的厉害,但四十七自我感觉非常好。他用最后剩下的一些银币换回一把的精制双手剑——相对于他来说只是普通的佩剑而已,四十七在黎明前的街道上来回走着,踩出一个个类似恐龙的脚印,对自己还算满意。
这个样子也就先将就吧。毕竟在这个原始的地方不大可能做到将自己武装成以前那种移动炮台的程度。
这家伙越收拾越难看。不过起码还算有个人样儿。摩利尔站在门口想。
摩利尔也没闲着,她仔细藏好所有的法术书页,检查房间里几处隐秘的魔法徽记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从设置了法术陷阱的箱子里取出一些简单的魔法药水摆在矮桌上——准备重新开业。
“好了!别再闲逛了。”摩利尔抱着一堆古怪的灰黑色皮革丢给四十七:“把自己包好,这些灰蛭皮是防水的,我预感到今天会有雨。”
“还有,”她转身进屋之前又回头说道:“从今天起,停止你那种自恋的摆弄身体的行为,你现在这样子够好了!如果你每一次战斗之后都要把自己改造一遍,我宁可把你永远沉在沼泽的淤泥里!”
四十七弯曲手臂,感觉到皮革紧紧包裹着胳膊,好像一层布满了传感器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它安放在身上的每样东西都会很自然的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完全不需要复杂的中枢电路和传感装置,四十七隐约觉得这似乎是火种的功劳。
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奥秘。四十七嚓的抽出巨剑,仅凭手腕关节就挥舞了几个大范围的剑花儿。或许应该谢谢那个老铁匠。他虽然强烈建议四十七的胸部只要用铁板加上铅汁焊死就可以了,但是四十七固执的配备了复杂的齿轮传动结构和足有两层的用弯刀形铁条组成的肋骨——而且要求老铁匠按照这个样子继续打造一些。老铁匠怒气冲冲的骂他多此一举,因为大多数构装体甚至连手指头都没有,所以四十七这样一来相对就要脆弱的多,加上普通的钢铁韧度和硬度都远远达不到四十七的要求,何况还要做成能拆解变形的零件。他最后断言,四十七像一般的魔像那样扑上去肉搏的话,不是迅速拆掉别人,就是被别人迅速拆掉。
当然是我拆掉别人。四十七想。当初我可是武装到牙齿的。那个老铁匠叫什么来着?哦,好像是马库斯。这个少了一只手的老家伙经验丰富,虽然有点夸夸其谈,但是显然也有不少话都被别人低估和忽略了,有空还要多和他交流才是——或许现在就去交流一下?
老铁匠马库斯正在擦拭一张大盾牌。虽说是铁匠,但是更像个收破烂的。冒险者把从沼泽里弄出来的东西就卖给老铁匠,然后再拿走一些老铁匠的东西,然后过一阵子可能就有一些别的冒险者再把这些东西重新卖给老铁匠,然后拿走另外一些,可能就是前一批冒险者留下来的……
“都说大湿地里沉沦着一个远古王国,我看都是屁话!”粗壮的马库斯用代替左手的钳子夹住盾牌,然后挥起铁锤敲平一些凹陷,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黑痰,留下一丝残液粘在乱蓬蓬的络腮胡子上。
四十七往后退了一步,很是担心下一口痰就会喷在自己的衣服下摆上。
“灰水蛭的皮?”马库斯眯缝着眼睛端详了一下:“隔壁那个小丫头看来还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嗨!放下那条铁链,你这小偷!”
“我是构装体,马库斯先生。所以我不可能偷东西……就好像你左臂上的钳子不会偷东西一样。”四十七恋恋不舍的把铁链从腰上解下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还缺一个流星锤。
“算了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脑袋里的坏水比那个小丫头多得多!”
马库斯一跛一跛的把盾牌挂在墙上:“你真的只是一个构装体?我还是不相信……但是你也不像我以前遇到的机关人……”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说起来,我敢保证整个雨城除了我没人见过机关人!那些傻蛋只会一窝蜂的往泥地里跑……我干吗和你说这些?滚出去,没钱就别进来!那么几个钱折腾我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亏本了!”
摩利尔现在也觉得自己很亏本。她面沉似水,冷冷的看着大马金刀坐在面前的盗贼头子。
半精灵卡斯特懒洋洋的搔了搔下巴,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一直从嘴角延伸进衣领。他肤色苍白,面容削瘦,黄褐色的头发披散着,以掩饰他右边那只被利刃削去一半的尖耳朵。
雨城里的人背后都管他叫一只耳——但是除了少数几个大头子,没人敢当面提起这个。
“噢,噢。可爱的摩利尔,你真让我为难。”卡斯特的嘴唇很薄,语气也是薄凉的:“当初是我做担保,你才能找到一队正经八百的冒险者陪你在大沼泽里乱逛……而你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
他夸张的摊开手臂:“在我们已经开始为你们哀悼的时候。你回来了……只有你回来了。哦,你回来了居然不去看我。考虑了一整天,我还是决定来打扰你。现在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和别人解释?甚至你说连可怜的兰斯都丢了命,我真不敢相信。我知道他,那是个聪明、机灵的小伙子,我是那么赏识他……”
“哼。”摩利尔一撇嘴:“那我应该赞美你的耐心还是宽容?你现在可以去赏识那些更值得你赏识的人了。我雇他们是保护我,而不是他们的保姆!你现在可以自豪的去和别人说,我推荐的人选是最好的,他们用生命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哈,摩利尔。”卡斯特用手撑着桌沿俯前上身。
“得了吧。我们直截了当的说。我听说你这次收获不小,还弄到了一个构装体,那可是好东西。承认吧,你这一趟根本不像你说的只是找些魔法物品那么简单!既然你靠别人的命赚来了如此丰厚的回报,那么我要求提高自己的那份提成也不过分吧?”
“我可没签定战利品共享的协议!请你作中介的报酬我已经付清了,不会多给你一个银币!如果你有兴趣,就去大沼泽里管那些倒霉蛋要吧!”
“摩利尔,别忘了当初是谁让你在这里落脚的!现在你有了好处想把我踢开?”卡斯特瞪着她:“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你背后下手害死的?好,我不追究这个,一句话,你弄到别的什么东西我都不问了,但是那个构装体要算成我们共有的,我和你一样拥有对它的完全使用权!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别做梦了!”摩利尔一下子站起来:“你是不是在这个破地方呆傻了?你老婆怎么不算成我们共有的?”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摩利尔顿了一下:“我为了这次探险几乎花光了这几年来所有积蓄,亲身冒险,你呢?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找了几个糊里巴涂的呆瓜,而现在他们隶属的组织都没找我麻烦,你一个中介人就想捞好处?还有——”
摩利尔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肩膀:“还有你安插的那个兰斯,告诉你,我诅咒他的尸骨和灵魂永远在烂泥里发臭!现在出去,雨城里不是只有你一家工会!”
“贱人!”卡斯特也站起来,眼睛里冒着怒火,手放到腰间——
外面传来扑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地。
第五回合 白刃
“有什么问题吗?”木门吱呀一下开了。四十七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这位客人不满意您的预言法术结果?”
“不,没事。”摩利尔嘲讽的看了卡斯特一眼:“我们只是在商品的价格上有点分歧。”
“哦。”四十七的脑袋突然转了一整圈儿,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动作:“这位客人,您的随从晕倒了,好像是中暑。”
卡斯特垂下手,握拳,然后又张开。
“摩利尔,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提议。利剑虽然好用,但是放在小孩子手里只会让他割伤自己。你只是一个被流放的初级红袍法师——雨城里还有好几个法师呢,不是吗?”
他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出屋子,他那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躺在地上,下巴已经歪了。
卡斯特停了一下,扭头恨恨看了一眼,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呢?”四十七若有所思:“他看起来很有钱,或许能帮我换几个零件。”
“住嘴!”摩利尔双手抱肩看着卡斯特离去的方向:“或许我应该找个新的盟友了……站住,别想动那个家伙的盔甲,他还活着,这是违法的!就把他放在那儿,卡斯特的走狗会来抬走他的……嗨,把剑收起来!你这个铁皮白痴!”
“让我想想……”摩利尔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弹动着,四十七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转动脑袋,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来做润滑剂。
“应该寻求新盟友,摆脱一下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去找血斧解释么?他领导的战士工会虽然算是雨城本地势力中最大的一个了,卡斯特实际上也是依附他的,可是这家伙明显没什么脑子……而且卡斯特回去肯定就会找他说我的坏话。三岛商会么……”摩利尔摇了摇头,虽然和他们没什么来往,但是仅仅一点就足以让她望而却步——那个用三个岛屿做标记的商会会长也是个法师。
摩利尔从来没有和外人分享魔法知识的打算。自从她认识到老师培养自己成为一名红袍的目的完全是为了充当其提升力量的仪式木偶和闲暇时的娱乐玩具之后,她就再也不相信别的法师了。
或许应该先去酒馆看看。自己可有日子没去了。
摩利尔决定带上四十七。反正也不是一个秘密,充分展示出自身的实力在雨城这种地方大多数时候还是利大于弊的。
微垂的夜幕下,红袍法师和她的随从走在路上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在看那个裹着哥特式皮装的金属人形。
市集的边上就是白刃酒馆。与市集区简陋的建筑不同,白刃酒馆的规模完全不亚于那些工会组织的据点。酒馆的大部分结构居然是石制的——这对于一个沼泽边缘的城市来说,实在是难得。酒馆一层没有入口,被厚重的围墙保护着,必须要经过梯子才能到达二层的大门,门和梯子之间是随时可以拉起来的吊桥,而且看起来只有上面三层才为客人开放,而下层,或许还有地下室,被严密的保护着。
“别傻里傻气的,给我丢脸。”摩利尔低声提醒四十七,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不仅仅把四十七当成一个魔法制造的死物:“白刃酒馆的历史几乎和雨城一样长,比较大宗的交易基本也都在这里举行,有很多不好惹的家伙们来来往往……这里不允许冲突,就算是你这样的构装体,双拳也难抵四手,明白么?”
“你的意思是我能在这里找到新零件?”
“够了!你是真傻还是在耍我?”
木制台阶宽敞又结实,四十七踩上去稳稳当当的。摩利尔低声对守卫在门口的佣兵说了两句之后,就把四十七带进了酒馆。
酒馆里面比想象中的还要宽敞,而且简直热闹的像个集市。
“嗨!法师!这就是你在沼泽里挖来的宝贝儿?”在红袍法师引起的一小段短暂安静中,一个粗俗的声音大笑着喊道。
四十七看向声音的来处。虽然他现在缺乏精密的扫描装置,但是也能看出来那个家伙明显喝醉了,或许从没清醒过。
“哦,比利。距离我上次看到你有多久了?几个月?我很惊讶你居然还有钱泡在这里。”红袍法师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唇相讥,或者说没有明确的反唇相讥,而是走过去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同桌的家伙很识趣的拿着酒壶退让了,但是四十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椅子,决定自己还是站着吧。
“请我喝一杯吧,怎么样?这些掺了水的劣质品根本不合我的胃口!”比利抱怨着,他的手因为酒精中毒而不停的哆嗦,导致杯里的酒总是喝一半倒一半。
摩利尔打了响指,很快一个半身人酒保就挪动着小短腿捧上来一壶新酒。
“哈……”比利的手一下子稳定起来,他满满倒了一杯,然后尽最大努力双手捧着一饮而尽,脸上显示出陶醉的表情。
“好了,你不是真的整天喝酒吧?说吧,这段时间有什么消息。”
“消息?嘿嘿嘿……法师小姐,最大的消息就是你在沼泽里的丰厚收获了。听说雨城里所有的法师都在打听你的事,哦,还有这个铁家伙的……”
见鬼。我就知道。摩利尔捏着眉心,或许自己不应该贸然把构装体带回来,但是如果不这样,恐怕他就跟着随便哪个别的法师走了——想到这里,摩利尔突然不能遏止的滋生出一种以前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想法:这个家伙接受的最后一个命令究竟是什么?接受下一个来到法师塔的法师成为他的主人?还是随便找个法师作主人?法师难得有这么慷慨的……何况那个法师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把自己变成巫妖!难道……他根本没接受过什么命令?
这不可能。法师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一个构装体是不需要命令的。接受创造者的指令,然后执行,这就是所有构装体的命运,他们是创造者的手臂和工具,无论是愚笨的只能听懂简单词句的还是像四十七这样有一定自我意识的,就算是强大的金刚石魔像和传说中的机关人也一样……
摩利尔回头看了四十七一眼,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身材健美的女战士发呆。
他怎么色迷迷的?摩利尔吓了一跳,连比利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不过她随即发现四十七只不过是在垂涎女战士腰上的鞭匕。他该不会是造出来用于收破烂的吧?
“比利,你说什么?”摩利尔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咳,要是别人,我一定要求他再付一次钱。”比利压低声音:“还有个消息。”
“是什么?”
“战士工会的血斧在召集工会内几乎所有的高级战士,据说也要去沼泽探险……大概近期就出发,而且听说,这次血斧要亲自带队!”
“嗯?”摩利尔扬了下眉毛:“能吸引这位雨城最强人物之一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不过你最好还是能有点我从别的地方得不到的消息。”
“法师小姐,不比以前啦,不说别的,单是您的预言商店已经抢走我不少生意了……”比利又灌了一大口酒,好像很沮丧的样子把杯子往桌上一顿。
“哎?我记得您手上有个很漂亮的戒指来着……哪去了?”他突然抓住了法师的手。
“拿开你的脏手!”摩利尔恼怒的挣开:“不管它在哪儿,都永远不会属于你!我想我已经受够了和你呆在一起了,我们走!”
“守在外面,别让人进来。”摩利尔回到未来之石,独自钻进屋子。
她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吐出几个音节,然后才松开手,打开老比利偷偷塞给她的纸条。
随后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专注。
第六回合 血斧
禁魔球?摩利尔看着纸条上模糊潦草的字迹,陷入沉思。
四十七站在门口有一会了。他像个尽职的构装卫兵那样,一动不动。突然他发现自己在酒馆里一眼就看中了的鞭匕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了——哦,是那个女性战士走过来了,边上还跟着一个。
“妈的,这家伙在看什么?”玛丽在酒馆时就觉得不舒服。虽然四十七除了身上裹着一套破烂的皮装之外,完全就是钢铁拼砌而成的死物,但是玛丽仍然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某种说不来的别扭,好像夹裹着墓穴里的寒气。
“也许他看上你了。”杰森在一边笑着说,和玛丽轻便的紧身皮甲不同,他穿着一套链甲,背着长剑和盾牌,是个很标准的战士型冒险者形象。
“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舌头扯下来。”玛丽瞪了他一眼。
两人走到四十七面前。
她要把那玩意送给我吗?四十七很陶醉的想,但是玛丽接下来的话让他很失望。
“告诉你的主子,凯根·血斧大人想见她。”
凯根·血斧的营地在雨城西北面一处高地上,壕沟,尖木桩,围墙,好像一所监狱。
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人类并不占绝对多数,甚至把长的像人的都算上也如此。
混种兽人和半食人魔们坐在墙角的阴影里,黑暗中只有幽幽的绿光在闪烁。火把摇曳着,在他们污浊的铠甲和武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个地方真是让我毫无兴趣。四十七懒洋洋的跟着走,直到觉得自己碰上了什么东西——他回过神,发现玛丽正坐在地上看着他咬牙切齿。
“很抱歉,血斧大人只请你一个人进去。”杰森态度温和,但是不容置疑的对摩利尔说。
摩利尔想了想。
“好吧,看在血斧的面子上。”她回头对四十七说:“等在这里。如果一小时后我还不出来,就进来找我。”
与房子结实但粗糙的外表很衬,房间的内部陈设也是粗糙而简陋的。
血斧大人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壮硕的身子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正方形,盔沿下一对眼睛炯炯有神,虎视眈眈。他穿着一套秘银锁甲,茂密的褐色胡子扎成了两束乱蓬蓬的长辫,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拎着一柄巨大、锋刃足有二尺的利斧,传说这柄斧子有着神奇的魔力,掷出后能自动回到使用者手中——幸好没让四十七进来。摩利尔想。
她冲着血斧大人——这位标准的矮人狂战士微微鞠了一躬:“晚上好,凯根·血斧先生。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贵干呢?”
血斧瞥了他一眼,没搭话,而是把银制的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顿。
摩利尔尊敬而又警惕的看着凯根·血斧,心中没底。
“小丫头!你看起来气色很差么!”正在摩利尔寻思着该用什么来寒暄两句的时候,血斧开口了。
“噢,可能是因为我刚从一场艰难的冒险中脱身出来……那真是一段可怕的经历。很抱歉,血斧先生,您手下的几名优秀的佣兵在这场赌博中不幸身亡了。”
血斧不耐烦的一挥手,嗡声嗡气:“那不算什么!既然想发财,就要准备好棺材!不过!你最好不要让俺知道,让他们没命的原因是你起了什么坏心思!”
“怎么会呢……血斧先生。”摩利尔摊开双手:“我虽然只是一个雨城的新住民,但是我从第一天起就认真学习,并恪守沼泽的原始法则,血斧先生,请您考虑下,我的信誉,难道真的就比不上那个阴险的半精灵么?”
“嗯!先不提这个!不管这么说,这次你收获不小!现在俺和你谈谈俺的主意吧!你们这些人类,动不动就偏题!”
血斧稍微停了一下,摩利尔也恰如其分的表示出专注的神情。
“小丫头,俺要借用你那个魔像!”说完这句,血斧用他那双长在乱发和胡子从中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摩利尔。
“血斧先生……”摩利尔谨慎的措辞:“我其实不认为我找到的是魔像……而且我只是一个初窥门径的法师……构装仆役这种强力工具仍然不是我现阶段能掌握的,所以我想我还要需要时间来摸索……”
“好了好了!”血斧咽下嘴里的酒:“俺又不是和你要!明说了吧!比利那个老酒鬼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俺要组织手下人去沼泽里玩儿了!”
摩利尔点点头,表示默认。
“那好,实话告诉你,俺要找什么和你没关系,你也别问!你带俺手下人去找东西的时候俺也没问,对吧?俺只能告诉你俺为什么需要你的……哎,就叫魔像吧!因为俺发现的地方全是讨厌的不死怪物!俺用俺的酒壶发誓,俺对那些东西最头疼了!因为这,已经死了俺不少人,而且据俺逃回来的手下说那地方甚至有高级死灵!你也知道,俺和那些牧师一向不对付!所以俺需要魔像!没生命的东西对付那些家伙最合适了!”
死灵……这倒是个充分的理由。就算是低级、笨拙的腐尸,它们所携带的尸毒也会让一般的战士非常头疼,更别说每次打击都能吸取活力和生命力的高级死灵生物了。
“怎么样!小丫头!”血斧呲了呲一口黄牙:“俺不会白用你的魔像的!你说吧吧,一天多少钱?还有,要是找到了看不上或者看不懂的魔法物品什么的,俺首先考虑你!怎么样?这是最后一口价了!别敷衍俺,俺可没什么耐心!你决定做俺的朋友吗?”
“既然这样……”摩利尔搓了搓手:“看来我真的没有理由再拒绝您。但是有个问题,我目前还无法保证这个家伙在独自执行任务的情况下正常工作……我可以也参加这次冒险么?”
血斧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摸了摸他的胡子辫子。
摩利尔推开结实的木门走出来,用法杖敲了一下四十七的头,他已经在女战士忍无可忍之前转移了注意力,现在他正在目不转睛的观察着离他最近的一只混种兽人,而对方已经因为这种注视而开始陷入和女战士一样快要抓狂的状态,发出低沉的磨牙声。
“我真怀疑你这个蠢东西能有多大用处。”摩利尔经过玛丽身旁的时候,对方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似乎并没有激怒她,甚至看上去她根本就没听到。
站在一排尖桩前的杰森向摩利尔轻轻颔首,后者仍然以无视的表情与其擦肩而过。
“我的作用就是在你死掉之后接收你那个漂亮的附魔鞭匕。”跟在后面的四十七突然回头代替主人回了一嘴,然后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回到未来之石,摩利尔命令四十七守候在门外,并命令攻击任何偷偷接近未来之石的家伙,还好时间已近午夜,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否则四十七还真得很难分辨行人和家伙之间的区别。
四十七仰望着天空。沼泽里大部分时间天空都呈铅灰色,偶尔可以看到天边坠落的流星,甚至有一次曾经就坠落在法师塔的附近,四十七曾经试图使用陨石坑里捡来的矿物帮助自己充实身体,但那种物质柔软却又易碎,完全不堪使用。这里的天空比沼泽地纯净不了多少,但依稀可以看到许多闪闪发亮的星星,他们移动得很快,并且时常相互碰撞,发出比原来稍亮一些的光芒之后便消失在了天空之中,奇怪的是这种情形不断上演,可看上去天空中的星星却没有因此有所减少。四十七发现,在星星减少的同时,也有许多新的星星加入进来,只是相对于毁灭,新生总是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罢了。
房内传出摩利尔的召唤声,四十七低下头,脑袋转了整整一圈,似乎是为了缓解长时间仰望星空的疲劳似的,虽然他不可能会有那种感觉。
摩利尔神色灰败,显然她耗尽了魔力也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预兆。
她疲惫的低语:“那个疯矮人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
第七回合 饰品店
“我刚刚把身体整理的焕然一新,你看,我觉得它每时每刻都在发出耀眼的光芒。”四十七低头看了看身上裹着的灰蛭皮:“我不想回去,我对清理关节里的淤泥这种工作再也没有兴趣了!”
“闭嘴,你这个铁皮脑袋,就算我承认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构装体,但反抗主人的命令也太离谱了吧!”
四十七耸了耸肩,如果他的肩关节可以上下活动的话。
“血斧肯定是拿我当炮灰……哼,想得美……不过别人会不会也知道血斧的目的呢?消息一旦传出去,雨城里所有的势力都会来插一脚吧,我几乎可以预感到这场冒险会变成一场大麻烦……”摩利尔低头沉思了一阵,结果抬头发现四十七居然蜷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你在干什么,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吧——你需要睡觉吗?”
“我不想去沼泽,但是我想要禁魔球!”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出乎四十七意料的是,摩利尔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和往常一样讥笑他,只是若有所思,在黑暗中盯视着四十七的眼睛。
四十七的眼睛只是两点金属眼窝中漏出来的超自然红光,所以完全无法从这灵魂的窗户中读出其想法的蛛丝马迹,况且从理论上来说,他根本不应该拥有灵魂。
“我似乎没有和你提起过有关这个东西的事情。”摩利尔伸出一条腿踢了四十七一脚,却弄疼了自己的脚趾:“而且就算得到那个东西,我也绝不会把它装在你身上——我想我们还没有完全彼此信任,虽然主人和构装体之间谈论信任是件可笑的事情。”
四十七失望的坐起来,回想第一次见到摩利尔的场景。四十七的脑袋就像一架存储器,虽然不知道它的工作原理是如何的,但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只要四十七愿意,一切往事都可以历历在目。
四十七已经在法师塔住了太长的时间,他想到外面的世界来看一看,因为他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有没有动画片,当然,动画片只是一个附带的目的。而摩利尔是一个法师,如果必须找一个向导,法师要比盗贼来的好得多,当时除此之外四十七没有更多的选择,但一直到今天,四十七才发现对于自己和摩利尔的关系,还是有思考的必要。
虽然是构装体,但四十七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平凡的构装体,至少那个核心肯定不是。
但平凡的构装体和不平凡的构装体之间的区别,四十七不能肯定其他人也可以理解,就算可以理解也难保不起什么坏心思,所以四十七从不打算解释些什么,所以,让摩利尔觉得四十七是构装体,她是主人,这就足够了。
“那么好吧,谨遵号令。”四十七站起身,脑袋胳膊和腿同时转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跳一种不知名的怪异舞蹈:“不过我现在需要润滑油,请给我一些银币。”
四十七已经很快的熟悉起这个世界了。
第二天早晨只有杰森一个人来传话儿。
“血斧大人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杰森把一个小袋子放在黑色的水晶石边上,透过没有系紧的袋口,能看到里面的金币闪耀着美丽的光:“这是一点预付。具体出发时间血斧大人会另行通知,而且血斧大人希望您能在这段准备期内帮他解决一些不合适的打扰……例如阻止来自其他法师的窥察法术。”
果然是拿我当炮灰。摩利尔送走杰森,用清水洗了把脸,水质净化是她每天必然准备的一个法术,这也是她对自己法师生活少数几处比较满意的地方之一。
尽管睡得不是太好,但是那些繁复的符文大多数都成功的出现在脑海中,虽然在摩利尔念出它们之后又会神秘消失,好像从没记忆过一样,但是此刻,摩利尔不管如何纤弱憔悴,仍然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存在——这就是法师。
摩利尔出了门,她没有告诉四十七她要去哪,只是命令四十七看好家,就消失在了街的拐角处,四十七非常乐意的接受了这个命令,因为昨晚他发现了未来之石后面竟然还带了一个小院子,虽然不大,但足够四十七在里面锻炼自己的身体。
四十七的头吱吱嘎嘎的摆动,以适应自己手腕灵活而高效的转动,剑的重量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负担,但优秀的剑客是可以连剑的重量也能利用的,那种境界对四十七来说还是相当憧憬的。
当作剑靶的木棍转眼被断成几截,却丝毫不能掩饰四十七出剑手法上的蹩脚和怪异。
但是效果很令人满意。
转过一个街角,摩利尔扣响一件房门,看似木质的门居然发出冰质的声音。
“请进。”冰质的房门转而化作幕帘,柔软的分开一条入口,精湛的技艺。
店铺里的陈设并没有特别的雅致,一排排货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魔法药水和符咒,这让摩利尔略感意外,毕竟在门口都花费如此精力的地方本该如她想象的那般充满心思。
“请随便挑选。”声音不知来处,但很柔和,让人十分放松惬意。
“凯罗?”摩利尔试探着呼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
一面木墙突然幻化为水晶质地的镜面,首先是一只手好像探入清凉的流水间从镜面中伸出,接着一个长相乖巧的女孩从水晶镜面中一跃而出。
“摩利尔!感谢万神,你平安归来了!”凯罗表现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凯罗是个很好的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生意,她卖的水晶制品很受女性法师的欢迎,甚至就连手持强弓利矛的亚马逊也会偶尔悄悄光顾,因为凯罗传自过世父母的魔法技巧同样出色。
“对不起,没有及时来看你,并且,我很快又要出发了!”摩利尔虽然喜欢这个姑娘,但和其他所有雨城的住民一样,摩利尔不想与其保持太过亲密的关系,况且施法者之间的和平,从来都是令人怀疑的。
“又要去沼泽吗?”凯罗一副担心的表情,两只永远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视着摩利尔。
“你是做生意还是打算问东问西?”摩利尔嗔笑着回应她,转眼去看货架上的物品:“你的魔法更加出色了,刚才进门的时候吓我一跳呢——我需要一些常备物品,或者你有什么好的东西向我推荐?”
“还真有呢!”凯罗食指放在自己薄薄的嘴唇上面,踮着脚从货架上搜寻着什么,然后从一堆附魔符咒后面拿出一个看上去非常陈旧的瓶子。
“浓缩魔法!”摩利尔脸上也放出了光彩:“我不知道真的会有这种东西,毕竟法师之间的战斗不是孩子们的游戏,随时补充魔力也太方便了吧!”
“确实是存在的哦~”凯罗眨巴着大眼睛将瓶子递到摩利尔手里:“不过也没有那么神奇啦,只是辅助你尽快的恢复魔力而已!”
“这样一个边远城镇会有这种东西真让人吃惊,我在瓦坦城的时候也不曾见到过呢。”摩利尔顿了一下说道:“你是怎么弄到这种东西的?”
第八回合 剑技
“商业秘密!”凯罗调皮的皱了一下鼻子:“你可以先拿回去试试看,如果好用再付钱也可以啊,我们是朋友吧!”
“让我为你做人体试验吗?你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天才。”摩利尔心底生起一丝小小的不快,但很快便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有些羞愧,作为一个法师,怀疑是必要的品德,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只懂得一些无体系家传魔法的下级法师——甚至他们算不上什么有级别的法师,只是民间懂得一些法术的术士罢了——自己是否太过苛刻了。
“摩利尔,我喜欢你,你是一个有趣的红袍法师。”凯罗的大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细爽,看上去平添了几丝幽思的神情,更加的楚楚动人了。
四十七很想要用更加坚固的东西来演练一下自己创造的剑技,他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熟练的甩动手腕把面前的东西四分五裂了,这让他有些得意,几乎没有注意到剑脊已经有些弯曲的迹象,剑对于四十七来说远远不像那些圣骑士来的宝贵,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视剑为自己的第二生命。
四十七根本无从知晓圣骑士的态度,在他来说就算手里拿的是一截铁片,他也仍然会很投入的挥舞,丝毫不会拘泥于武器的区别,当然,如果是有锋刃的剑舞动起来会显得更加帅气和专业。
摩利尔回来了,大包小包的,像一个刚刚逛完集市的主妇。
四十七看了看满目疮痍的小院,摩利尔对这一切的熟视无睹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他以为摩利尔又会拿她的法杖来敲击自己的脑袋,似乎这已经成了摩利尔的习惯了。
摩利尔拿出一个瓶子,又把一些魔法书页找出来,铺在地板上,一个人认真研究起来。
“出去,不要打扰我!”摩利尔头也不抬的向四十七挥挥手:“不过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晚上我要亲自试试这瓶浓缩魔法。”
“他一定是找到了好东西,而我只能去捡破烂。”四十七出门的时候这样想。
雨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正热闹的城区不过是两条垂直交叉呈十字型的街道,但周围走出数里,都有可能在一片沼泽或者树林的背后找到一处聚居处,有时是几栋破旧的木制房屋,有时是恢弘的黏土城堡,无论那是工会还是民舍,都属于雨城的一部分。
虽然四十七的存在已经不算最大的新闻——白刃酒馆昨天刚刚发生的火拼事件才是这两天的热门话题——但四十七怪模怪样的走在街上还是引来一些目光的注视,还好四十七没有作为知名人士的自觉,他的兴趣全部放在自己的新武器上面了,心理盘算着要找一个没人的空地,继续探索自己身体的新用法——在法师塔的日子里,他实在是有些忽略了这个。毕竟这是一个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原始社会,四十七这样提醒自己。
白刃酒馆白天是不公开营业的,但他位于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的一角,所以门前仍然显得热闹非凡,四十七路过那里,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嗨!就是你,你这个铁皮怪物,给老子站住!”四十七回过头,是那个盗贼头子卡斯特。
“一只耳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四十七从铁匠马库斯那里听来了这个名字,但是否清楚这个名字最好不要在卡斯特面前提起,则没人告诉他,就算告诉了,他也不会觉得这个和某位很有名气的动物明星同名的绰号有什么不能叫的。
半精灵仅剩的一只耳朵抖动了一下,四十七的注意力立刻便被吸引过去了,他觉得这只会动的耳朵很有趣,却没有发现卡斯特的两只眼睛看上去好像要喷出火来了。
“不要以为那个臭婊子可以给你撑腰!你这不知来历的构装体,你是构装体吗,你看上去更像一块泡在沼泽的烂泥里等待生锈的破铜烂铁,也许是那个红袍法师在沼泽里用身体从沼泽住民那里换回来的,还是说——”卡斯特突然凑近了四十七,眼睛上翻盯视着四十七:“她的交易对象就是你本人呢?”
卡斯特身后的几个无赖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卡斯特受到了鼓励,回头宣布:“知道这个没有老二的构装体是如何满足那个婊子的吗?就是这样,这样!”
“虽然我对您那只会动的耳朵很有兴趣,但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告辞了!”四十七撇下做着下流动作的卡斯特,回身便走,而卡斯特回身一把揪住四十七的后衣领,却因为滑腻的灰蛭皮而抓了一个空。
“我叫你站住,不听卡斯特大爷……”
卡斯特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以两边嘴角之连线为水平面,上腭和脑袋被掀飞了出去,舌头留在下牙床上不停的翻动,却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四十七的手臂好像一条鞭子一样甩在身后,其角度看上去就好像四十七的身体完全没有所谓关节的概念,而手中平举着一把又长又宽的利剑,剑锋水平,却一丝血都看不到,好像刚才只是凭空挥舞了一下,而在卡斯特仍然没有倒下的身体右边的一个行人脸上却出现了一道血线,那是剑上的血因为速度太快的原因,而被平平甩飞出去造成的。
四十七向前走去,实际上,他只是甩了一下手臂,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而站在卡斯特身后的几个同伙,也已经因为眼前的一幕而惊呆了,没有人想要上前阻止四十七,四十七就这样在闹市中削掉了卡斯特的半个脑袋,然后从容离去了。
雨城没有公认的统治者,更加没有政府和法庭的约束,这里只是一个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淘金者的中转站和整休地,但每一个地方都会有自己的规矩,在雨城中杀人也许并不算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但也必定会有人出面干涉,何况现在死掉的是盗贼工会的头目,半精灵卡斯特,他现在仍旧站在白刃酒馆前面的小广场上,对当下问题的严重性明显估计不足。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凶手是一个应该只会听从主人命令而没有自我意识的构装生物,这可能在雨城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因此四十七立刻超过昨晚白刃酒馆内发生的小小械斗,重新成为雨城住民议论的话题,而四十七本人终于找到了一块理想的空地,正在演练自己的新招数,对当下问题的严重性同样估计不足。
等消息传到了摩利尔的耳朵里时,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她已经开始非常讨厌卡斯特,但还不至于杀之而后快的地步,然而四十七是自己拥有的构装体这一点在雨城中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那么,作为四十七的拥有者和监护人,四十七的所作所为只能有一个解释——他是接受摩利尔的命令干掉卡斯特的。
第九回合 游园会
也有人不这么认为,因为当时十字路口的目击者都很清楚的看到是卡斯特作出了几乎是找死的举动——虽然他们对于四十七的杀戮行为仍然感到震惊——但摩利尔并不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况,她的第一个决定是去找血斧而不是去敲打四十七的脑袋,因为人人都知道卡斯特是血斧最得力的盟友兼跑腿之一,如果无法圆满解决此事,别说将要启程的冒险行动,就连是否可以继续在雨城呆下去都成问题。
摩利尔赶到战士工会的时候,天已经快要暗下来了,虽然每天都有两个太阳轮流滑过天空,但白昼仍然显得非常短暂。
血斧的回答简单而有力:“俺不想浪费时间,明早出发去沼泽,剩下的事情回来再说!”
四十七回到未来之石的时候,摩利尔正在等他。
“你今天做了什么?”摩利尔坐在矮桌后面,她刚刚把明天需要的行装准备好。
“我去试验我的新装备,我仍然认为我有配备一条流星锤的必要。”四十七转着脑袋回答。
“你杀了卡斯特!在法师塔你杀死那个盗贼的时候我以为那是你的职责,而现在你要如何解释,谁命令你这样做的,还是你本来就是一个嗜杀成性的失败品!”摩利尔有点沉不住气了,如果这样走进沼泽,她实在无法预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四十七没有立即回答,他突然抽出自己的利剑,把一只壁虎钉死在了墙上的一条裂缝附近。
“你是说,取走他人的生命这件事情吗?”四十七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生命的。生命诞生,然后消失,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而我诞生目的也是为了消失,尽可能让更多的敌人消失,直到什么时候被消失,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我接受的命令,这就是我的世界。”
“战场?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也许这个世界有很多战场,但决不是闹市的十字路口!”摩利尔试图说服四十七,尽管她仍然没有忘记对方只是个构装体:“在城市里生存必须要遵守那里的规则,人是无法靠自己永远活下去的。你说命令,那么是谁给你的命令?我不记得有对你下达过这种指令!”
“是我自己。”四十七平静的回答。
摩利尔突然笑了起来:“你说自己给自己下命令吗?你是构装体啊,我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从没有听说过像你这样的构装体,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你在法师塔的主人给你最后的命令是什么?你到底有什么命令?说!”到最后,摩利尔讲得声色俱厉,她已经无法忍受一个不能完全由自己控制的构装体在身边转来转去了。
四十七面无表情得看着摩利尔——实际上四十七也无法用那张铁皮脸做出什么表情——他觉得摩利尔有些过于紧张了,当然他也可以理解,本以为自己白捡一个威力强大的构装体却渐渐发现构装体根本无法自由操控,任谁心情都不会太好的。
“法师塔的法师根本没给我下达过什么命令。准确的说,第一个给我下达命令的人是你,所以如果按照你的思维,你才应该是我的第一个主人,所以我现在有什么命令完全取决于你,所以对于你的问题我无法给出答案,因为我没有答案,你才有。”
过了一会,摩利尔不置可否的站起身来,走上二楼之前说道:“明早就要出发了,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笨蛋,浪费了我这么多的时间,你最好也准备一下,血斧不一定希望我们可以走出沼泽的!”
“为什么我们必须回去沼泽,那个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构装体不应该向主人提问!”摩利尔没有停止登上阶梯的步伐。
四十七转动了一下脑袋,算作回应。
夜晚很快过去,虽然四十七不需要睡眠,但仍然可以切换掉大部分的机能运转而进入休眠状态,只要留下一点小小的思维脉冲活动就可以使自己随时感知周围的环境,如果人类这么干或者使用类似魔法是无法真正得到休息的,还好四十七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担心。至于四十七休眠的理由,摩利尔猜测可能是因为他神经质的手舞足蹈和转动脑袋太耗费润滑油了,虽然她从来没见过那所谓的润滑油是什么东西。
摩利尔布置好几处魔法徽记,锁上房门向战士工会走去,四十七跟在后面,用灰蛭皮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燃着红光的眼睛,不能让沼泽的湿气那么快就侵染自己好不容易磨的闪闪发亮的身体。
血斧那边来了六个人,血斧、人类战士杰森、两个獐头鼠目的盗贼、一个和血斧同样精悍的矮人,还有一个脖子上栓着锁链,而另一头拎在杰森手里的巨大狼人。
“你迟到了!”血斧拄着他那把有名的大斧子,胡辫在充满沼泽湿气的风中飘动,看上去威风凛凛,虽然矮了点。
“抱歉,那是因为我没有得到准确的集合时间。”摩利尔的帽兜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她鲜红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一个法师的形象总是那么神秘,对于熟悉他们的人来说仍然如此。
“哼!”血斧鼻子抽动了一下,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其余的人紧跟其后,而他们面对的则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
一个盗贼走近四十七,仰着脸看着他:“嗨!大家伙,我叫奎克,你叫什么?”
“四十七。”
“很高兴认识你!”奎克咂巴着嘴,两只突出的门牙和歪斜的下巴让他的口水不断的从嘴唇的缝隙中流出来。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先生!”
“哈哈,先生,是的,让我来介绍一下!毕竟我们可能在一起渡过相当长的一段旅程!血斧大人不用说,他是雨城当中最强的战士;那个是我的同伴,那个,他叫凯恩,不太喜欢说话,不过是个好家伙;杰森,他是个厉害人物,虽然看上去很傻,嘿嘿。”奎克吸溜着淌下来的口水继续说道:“那个矮人我不认识,好像是刚刚加入的,或者是血斧大人的亲戚,嘿嘿,还有那个怪物,唔,冲我吼什么,你这个怪物!”
那头满口獠牙的狼人回首向奎克发出一声声低吼,看上去智力极其低下,应该是被兽化症彻底感染了脑子的失败者,它们凭本能行动,只听从于一个豢养他们的主人,而他的主人很明显是血斧,因为血斧狠狠瞪了它一眼,人狼立刻乖乖的垂下了头。
“那个女战士,叫做玛丽的怎么没有来?”为此四十七感到非常遗憾,他还指望借这次旅行可以得到那把漂亮的鞭匕。
“哦,构装体也对女人有兴趣吗?嘿嘿,你杀死卡斯特的时候我也在那里,实话告诉你,我是他的手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也很讨厌卡斯特,他总是克扣血斧大人给我们的赏钱,那可是我们用性命换回来的血汗钱……”
其实四十七既不在乎什么血汗钱也没对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他当然更不关心眼前这个猥琐的偻着背的家伙对卡斯特有多讨厌,坦白说甚至有点心不在焉,自从来到雨城他就隐约感觉有什么在牵扯着自己,若有似无的,往往一闪而逝,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也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却居然越发强烈了,他盘算着如何才能搞清楚这件事,就连玛丽的鞭匕也暂时忘记了。
法师刚睡下的那段日子仿佛也是这种感觉,四十七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的皮,回想起在法师塔里的那段岁月。
失去了魔力的保护和维持,法师塔变得残破不堪,特别是摩利尔她临走时攫取了塔里全部的魔力,很多地方现在破坏的完全不成样子,它此刻完全暴露在沼泽地里任由那些满身泥巴的沼泽生物据为己有,塔的外层毫不客气的被大嘴巴泥地酸蛇蜥用毒液和尿液标记成私家领地,那种残忍生物恶心的程度不是用听就能明白的。
“噩梦终于结束了。居然在这么个烂泥塘里!为了找到这个破地方我们折腾半年多了吧?半年……真不敢想象,那些没有天鹅绒,丝绸,少女体温的夜晚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十回合 洞穴
欧沙利文站在法师塔前的一块干裂的地面上,喋喋抱怨。沼泽地清晨的阳光撒在他脸上显得很白皙,乌黑的头发略微有点卷曲,瞳孔也是黑色的,这点在雨城里很少见,在沼泽地里更加绝无仅有,黑眼睛的怪兽通常不如红眼睛的吓人。
一身黑色的装扮,和法师们穿的看起来有明显的区别,紧裹身体的长袍柔软自然的垂直下来,裤线分明笔挺,光亮的皮鞋表面折射出法师塔扭曲的倒影,裤脚和鞋子上也找不到半个泥点,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旅行者的样子,此刻他正抬起头拖着下巴,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一整块瓦砾,就像是在艺术馆里端详某件很不知所谓的艺术品。
他在为很难找到一条进去的路而发愁,同来的还有两个人,分别穿着一白一红的法师袍,站在他的身后,白衣男子好整以暇的摆弄着自己的魔杖,红衣的则在随身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塔的顶端,六只微张的橘黄色眼睛有三双正在盯着他,沼泽地里难缠的猎食者从小睡中醒来,也许是嗅到什么可口的东西,酸蛇蜥看着餐牌上黑、白、红这三道菜,打算开个好头。
尽管努力想要隐藏身形来个出其不意,无奈它太大了,比四十七遇到的那只还要大,它也许是最大的酸蛇蜥了,也可能不是,它整个身体都贴在塔的另外一侧,因为阳光的关系,欧沙利文并没有发现它。
它的后脚牢牢的抓住了塔顶的边缘,身体也弓了起来,现在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凭人类的脚力根本不可能逃过它居高临下的一跃。
塔的顶端轰然崩塌,酸蛇蜥庞大的身体像是随着倒塌的法师塔一起砸向地面。
欧沙利文看起来比较沉着但很明显准备不足,急忙朝怀里摸索,他身后的红衣男子抢上一步挡在欧沙利文前面,左手护住身后的欧沙利文和白衣男子,右手高高的举起。
火,从红衣男子的手掌喷发出来,奔腾炙烈。
之所以说是喷发,因为那力量在瞬间抵消了酸蛇蜥巨大体重造成的冲力,让人误以为酸蛇蜥悬停在他们头顶上。
一连几秒,灼热的空气里只有酸蛇蜥痛苦的惨叫声,而它最得意的武器,毒液,在体内就被蒸发了。
突然红衣男子发出一声咆哮,火力骤然剧烈,形成一道火柱,把酸蛇蜥朝后推了回去,它的身体飞过了法师塔,在落地前化作了灰烬。
“精湛。”白衣男子看得心驰神往情不自禁。
红衣男子没有说话,略微笑笑就算谢过,欧沙利文看着自己被红衣男子抓住的拿着手帕的手有点不高兴。
他干咳一声当作提醒,后者立刻放手了。
“对阿,把屋顶掀开不就可以进去了么?我怎么没想到?”欧沙利文用手帕捂住嘴巴看着破烂的屋顶自言自语。
刚刚又烧死两只不知死活的沼泽生物,红衣男子听到欧沙利文的话,于是开始着手准备做梯子需要的东西。
四十七当初最喜欢的屋顶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废墟,从上面张望下去,欧沙利文身后一条长长的干裂泥地在两旁的沼泽映衬下就像蜗牛爬过的痕迹。
血斧发力砍翻了最后一只腐食狼,随着硕大的身形轰然到地,腐食狼群全军覆没,污浊的血液涂抹在沼泽的湿泥上,俨然变成血路。
尽管置身狼群中间,奎克还在唠叨,好在还不是让人很讨厌,不过四十七对他完全没什么兴趣,再次回到沼泽让他想起许多过往的事情,尽管在雨城停留很短时间,可四十七现在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一行人在沼泽里已经行进了两天,血斧固执的拒绝了摩利尔用预言魔法确定行进方向的建议,他好像就是很敷衍的找了条能够行进的道路走下去,方向一直没有改变,即便遇到根本无法通过的泥潭或者是张牙舞爪的沼泽生物,无论挡在前面的是什么,仅仅两天他们就仿佛已经砍了一辈子的沼泽生物还有庞大的腐食狼群,血斧用他那把大战斧显示着自己的强悍威力,他进行杀戮时其余的人几乎就没有办法加入到战斗中。
四十七目睹了矮人狂战士血斧的超强破坏力,大战斧在他手中轮转着准确的击杀远处的目标,对于近身的敌人血斧只需要一拳就能将其捣飞,不管是什么,虽然血斧看上去很笨拙,但他的力量实在是惊人,实行攻击时的速度也颇让人惊叹,不愧是雨城里最强的战士,只是可怜了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伙们,它们往往连发起攻击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用来攻击别人。
但传说中的回旋斧还没出现,四十七一直心痒难耐,想要上前讨教讨教,不过这种企图被摩利尔和奎克成功的阻止了,血斧对四十七可一点好感也没有,假设四十七是他的私人物品,那么血斧的对待四十七的态度很可能和他对待那只人狼的态度一样粗暴。
第三天,众人在一片浅水湖边宿营,说是浅水湖,实际上只是一大片积水而已。
四十七卸下背在身后的背囊,摩利尔对其施展法术,很快一顶帐篷伸展开来,这些日子摩利尔一直睡在这帐篷里,而四十七不能进去,只好在帐篷外面站着,并且兼任全队的守夜人。
血斧这边就比较麻烦,奎克和凯恩每个人都背着大大的行装,到达宿营地后两个人就忙碌着搭起帐篷,血斧坐在跪在地上的狼人的背上好整以暇,那个年轻矮人站在背后,而杰森有时候跑到一边去偷懒,有时候就过来帮一下忙,往往摩利尔已经入睡,这边的帐篷才搭了一半。
“做一个魔法师还真是方便,而我们就像奴隶一样从早忙到晚。”奎克一边忙碌一边小声发着牢骚,这时血斧向这边走来,奎克立刻收声,看着血斧走到站在帐篷外的四十七面前,血斧瞪了他一眼,奎克立刻又投入到帐篷建设的工作当中去了。
摩利尔在帐篷内陷入冥想,因为今天遇到了几条幼年酸蛇蜥——酸蛇蜥作为沼泽食物链的统治阶级,就算是没有多少毒液的幼生状态,也很少集体行动,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众人全部投入战斗才把它们解决,摩利尔为此耗费了太多魔力,四十七却因为悲惨的过去而出工不出力。
“俺见过不少构装体,但你这样的俺头一回见!”站在四十七面前,血斧确实显得太矮小了,但谁都不会轻视他,就凭他现在背在身后的那把大斧子。
“您是说,没见过我这么破破烂烂的构装体吗?血斧先生。”四十七稍微低下头,看着这个暴力天使般的矮人。
“哼!”血斧鼻子吭了一声:“起码俺还没见过会开玩笑的魔像……”狼人这时在血斧后面发出一声低吼,原来他在一条烂泥洞里捞出来一条长着七只脚鳍的怪鱼,正奋力撕扯着那条鱼的尸体,大口啃食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血斧突然抽出一条缠在腰间的鞭子,向后猛的一甩,打在了人狼的背上,人狼愤怒的抬头寻找施暴者,等发现打他的人是血斧时,呜咽了一下便乖乖离开了。
“你的宠物很有趣。”四十七重新抬起头,表示谈话到此结束。
血斧似乎没想到四十七会是这种态度,通过他的观察,四十七不是一个一般的构装体,而现在看上去又和别的构装体没有什么不同,血斧不想思考过于复杂的问题,只要这个魔像或者叫别的什么称呼的构装体帮助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了,管它实际上是什么样的呢。
血斧为刚才的交谈感到有些不高兴,他把气都发在了刚才捣乱的狼人身上。
沼泽的夜特别长。两个帐篷孤零零的立在沼泽地里,一堆将要燃尽的篝火散发着最后的余热,四十七站在摩利尔的帐篷门口,杰森和铜锤睡在靠近血斧帐篷的地方,而奎克和凯恩则躺卧在篝火旁的毯子上面。
四十七看了一眼篝火,转动了一下脑袋,望了望黑暗深处的沼泽地,然后又开始转动自己的脑袋,突然他停了下来,如果他有眼皮,他一定会用力眨眨眼睛,以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然而因为没有眼皮,所以四十七只是朝着篝火旁边看去,像是在发呆。
奎克和他的毯子一起不见了,原来他躺卧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虽然因为杂草的遮掩那个洞不是很显眼,但四十七可以肯定,那是一个足以盛下奎克和他的毯子的坑洞。奎克和毯子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洞,无声无息。
第十一回合 捕鼠记
四十七没有动,更加没有喊叫,只是静静的观察着。
洞内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虽然细微,但四十七感觉到了,他迅速冲了过去,同时抽出利剑,一剑向洞内刺了下去。
一道鲜血随着剑身喷射出来,撒在四十七的灰蛭皮做的外套上面,随后变成一滴滴血珠滚淌下来,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声惨叫从地底传出,那是奎克的声音,毫无疑问四十七一剑刺在了消失在洞里的奎克的身上,而这正是四十七想要得到的结果。
四十七撒手弃剑,向前跨过那个坑洞,身体迅速蹲下去,随着下蹲的力量,四十七的左手深深的插入了松软的泥土中,随即四十七拔出左手,手里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泥土从他身上不断脱落下来,撒在了因为奎克的喊叫而刚刚醒来的凯恩的头上。
几乎比杰森和矮人铜锤起身的速度还快,血斧从帐篷里冲出来,他全身戎装,手持大斧,两只眼睛瞪得好像要从眼眶子里蹦出来一样,看到了四十七手里抓着的东西,脸色为之一变。
而摩利尔的帐篷内却毫无动静。
四十七回奔回来,弯腰撩开帐篷的门帘,结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大坑向他敞开着。
四十七手里抓住的那个小东西挣扎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想说些什么。
但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被四十七捏碎了喉咙,杰森试图冲上来阻止他,结果已经来不及了。
四十七松开手,那个东西掉落在地上,这时众人才清楚的看到这个家伙的面貌,他身材非常矮小,手脚长得几乎同样长短,满身的泥泞好像就是他的衣服,而脸庞上满是褶皱,稀疏的几根头发凌乱的盖在脑门上面。
“沼泽住民!”杰森倒吸一口气,本来要蹲下去仔细观察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
“是鼠人。”血斧走了过来:“但俺可以确定,这片区域应该不是鼠人出没的地方,为什么这玩意出现在这里?”
“看你干了些什么,你杀死一个鼠人,就会有成千上万个鼠人来攻击我们的!”凯恩吼叫起来,他的脸因为恐惧而有些变形:“他们智力不高,但毕竟是智慧生物,他们像蚂蚁那样协同作战,而且数量多的吓人,可不是之前碰到的腐食狼群那么容易对付的!”
“杀不杀都一样。”杰森抽出自己的剑,向四周观望了一下:“这里有一个,那么周围最少有几百个!”
“我不知道是该诅咒你还是该感谢你,啊,我的腿!”奎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坑里爬了出来,他用手捂住的大腿不断有血流出来,而四十七的剑就放在他旁边的地上。
混乱中,栓在帐篷一角的狼人也跟着厮吼起来。
“都他娘给俺安静一点!”血斧适时的说话了,他转向四十七:“摩利尔呢?”
“她被抓走了。”四十七觉得心有点慌,这种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即使是在白发法师归西的时候。
“那就当她死了吧,现在俺是你的主人!”血斧看上去非常沉着,这和他的容貌不太协调:“杰森、还有你们两个废物,站起来准备战斗!你,铜锤,站在我身后!还有你,别傻站着发楞!”
四十七的不知所措只是一瞬,血斧的命令也让他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些,从进入沼泽之后四十七的感觉就有点不对,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明显而且清晰起来,这种情况之前从没遇到过。
远处开始出现细细簌簌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
终于看到了那群肮脏的家伙,他们成群结队匍匐前行,或者说他们实在太矮小了,站着和爬着的高度基本一致。
这么庞大的行动只发出了很微小的声音,怪不得他们一两个人在地底行动的时候,让人根本无从察觉。
有一队鼠人明显和其他不同,他们背上背着一个板子,上面坐着一个鼠人,看上去和其他鼠人没什么不同,但明显地位更高。
血斧扬了扬眉毛,突然大喊起来:“可真少见,让俺想想,上次看到你是什么时候咧,二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俺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寇寇,寇寇!”不知道那个鼠人是在说话还是在咳嗽,但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滚出去,滚出去,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鼠人的声音极其尖锐,听上去就好像一只铁针钻进耳朵里一样难受。
“那应该是鼠人长老,在鼠人中地位很高,类似那些野蛮人部族中的祭司,但他应该很少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才对。”杰森小声的向大家解释着,也许只是为了缓解众人的紧张情绪罢了。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他看上去很不好对付的样子啊!”奎克用更加低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鼠人长老。”杰森这么一说,奎克缩了缩脖子,就不再说话了。
“俺知道你是沼泽的原住民,是沼泽真正的主人,你看,俺以往也没有故意去惹过你嘛,人们到沼泽冒险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就算以往有过个别的小摩擦,咱都没计较嘛,你这次是啥意思,不要以为俺不跟你计较是怕啦你啊!”血斧中气十足,吼起来震耳欲聋,但对方人马似乎不为所动。
“滚出去,滚出去,不要进来,不要进来!”鼠人长老似乎就会这两句话,并且声音更加尖利了,血斧也阴沉下脸来,盘算着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才好。
这时四十七向前走了一步,无论在鼠人还是血斧这边,都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你干嘛,给俺退回来!”面对这种情况,血斧也有些气急败坏了。
“只要再走一步。”四十七低声说着,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同时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滚出去,滚出去,不要……”鼠人长老抬起手,用干枯的手指指着四十七,尖利的声音似乎要把天桶出一个窟窿来,当奎克和凯恩要去捂住耳朵的时候,鼠人长老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四十七的手已经握住了鼠人长老的脖子,而四十七本人还留在十几步之外的血斧旁边,连接手掌和手臂的是一条又细又长的锁链,他终究还是把马库斯那条链子给弄了过来。
鼠人们骚动起来,但在作出任何行动之前,四十七的锁链已经收缩回来,手掌连同鼠人长老一同被拉扯过来,瞬间便处在四十七的控制之下。
“你要干什么,别再做傻事啦!你会让我们全部送命的!”凯恩惊恐的尖叫起来。
“我了解这种东西,他们没有了长老,就会乱作一团,四处逃散的!”四十七确信这一点,因为在漫长的呆在法师塔的时间内,他曾经连续两年都在观察这种沼泽的智慧生物,直到他失去兴趣为止:“而且,我也有话要问他。喂!我们那个同伴,你把他藏在哪里?不说的话,我立刻捏碎你的喉咙!”
鼠人长老用那双长的很开的小眼睛瞪着四十七,却看不出任何的恐惧与惊慌。
四十七稍微松开捏住鼠人长老脖子的手,并且提出警告:“你要再敢用刺耳的尖叫干扰我们,我向你保证,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杀死你!”
“滚出去,否则你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鼠人长老的声音不再那么尖锐,听上去却仍然让人感觉难受。
“老家伙,俺很奇怪,你们这群穴居生物怎么都跑到地上来了,而且这片区域土地松软潮湿,你们应该很少到这里来才对啊!”血斧问话了。
鼠人长老没回答他。它已经无法回答任何问题了,一根近尺长的银针贯穿了他的脑袋,夺走了他的生命,没有人注意到那根银针从何而来,好像它一直就扎在鼠人长老的脑袋上似的,血斧和四十七近在咫尺,杰森他们围绕在周围,四面更加聚集了人数众多的鼠人,而鼠人长老就突然死在了这众人环绕的景况中,不禁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不已。
四十七拔出针,松开手,鼠人长老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了无生气,确实已经死得透彻。
“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奎克在一边小声的埋怨,他声音都发抖了。
“我没有。”四十七端详着手里的银针,鼠人军团丝毫没有因为首领的死而退缩。
第十二回合 混战
小矮人们发出低沉的咝咝的声音,含混不清,你很难判断他们到底是在交头接耳还是在模仿食蚁兽往地洞里吸蚂蚁吃。
“这下糟了,这可能是进攻的前兆。”杰森逐渐放开狼人的锁链,除了血斧傲然不动外,其余的人默默的靠拢在一起,背对背准备放手一搏。
他们都真心的祈望自己只是杞人忧天。
奇迹永远不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发生,血斧吼叫着挥动大战斧,在一瞬间,几个鼠人变成了飞行的肉块,因为肉块没法准确的知道其原料的数量,仅从体积来判断,大概五个到六个的样子。
鼠人尖利的号叫粉碎了其余几个凡夫俗子的希望,他们无奈的挥舞起手中的武器,朝恶心又可怕的小敌人们劈砍,同时心里都恨死了率先挑起争端的四十七还有那个进而把他们推入绝境的好战的矮人狂战士。
四十七无从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他正一边使用自己这些天来练就的剑法,一边模仿和学习血斧的动作,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矮子平时看起来又脏又丑又愚蠢蛮横,但真的动手打起来还实在是厉害的过了头。
飞舞的战斧像一把巨大的扫帚,沼泽里的污秽被它搅和的四处张扬,目力可及的地方全都是被打碎的鼠人血肉和没有被打碎血肉的鼠人,吓不住的对手最难缠。
凶猛的血斧也开始挂彩了。
四十七的身上爬满了鼠人,金属皮肤咯咯吱吱的响个不停,这些伪装成老鼠的家伙好歹也算是智慧生物,可为什么打法如此的没有条理,居然分不清血肉和金属的差异,四十七思索着拔出陷在泥地里的脚,向前一步又踩死了两只老鼠。
狼人的嚎叫从后面传来,对于没有死亡概念的四十七,那种凄厉惨烈的声音不构成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忙着转动手腕也就没空再转动脑袋。
“他妈的!你们把老子惹火了!!”
血斧挥舞着战斧有如一阵剧烈的狂风,只要是碰到他或者被他碰到的人,非死即伤,但他活动的范围却逐渐地在缩小,最后几乎回到了开始的位置,他也加入到背靠背的行列,而负责他背后的就是聒噪不停的狼人。
这种组合恐怕是很有喜剧效果,四十七转过头看着他们彼此依靠,心想人类的友情真是奇妙。
战斗仍旧在持续着,四十七漫无目的的挥舞着手里的剑,他没有必要特意去锁定敌人,第一因为对方实在不好区分,其次就算是胡乱的比划也不必担心挥剑落空,因为它们实在太多了,他始终观摩注视着血斧的动作,包括每次出拳之后毫无意义的耸肩,在四十七看起来也仅仅是为了耍帅,无一例外的全都努力的记在心里,然后尽快试验。
靶子源源不绝,现在四十七的剑已经不再是劈刺的方式,而变成另外一种格局,事实上他现在很少把剑伸出去刺穿什么了,取而代之的,利用手腕的摆动把剑轮转在身体周围,就像风车一般,前提是有足够灵活的手腕和充沛的气力——这两样看起来似乎都不是四十七的问题。
血斧的手腕也异常的灵活。不要以为战斧只需要蛮力,那是蹩脚樵夫干的蠢事,斧头的沉重分量会让人严重的消耗体力,即便血斧壮的像个被压扁的狗熊。
他巧妙的利用自己有力而灵活的手腕,摆动大战斧而不是简单挥舞它,这让四十七深受启发,他也开始这么作,从结果看来效果不错,他考虑应该换一柄更大更长也更坚固的剑了。
尸体越堆越多,血和碎肉泥泞了这片土地,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腥味,令人作呕。
战友们都干得不错,虽然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大致情况下还是在进行单方面屠杀式的体力劳动,杀人的都气喘吁吁了,不断被杀的反而精神矍铄乐此不疲,不能不说是一番怪异的光景。
“哈哈哈,又一个,第二十七个了,你们这些行走的发臭奶酪!”
拐着脚的奎克就连杀人时都喋喋不休的,真是够了。
“铜锤,有点不对劲,老鼠们都疯了。”不知道杰森是真的有所担心还是纯粹的嘲弄。
“不疯能在老子身上开几条血口子?!”这个矮子还是只打不说话的好,那样至少会让人觉得他还没想象中那么一无是处。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凯恩虽然显得总是那样胆小怕事,但两柄匕首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专挑鼠人头颈下手,在他经过的地方,一具具尸体倒下来,就好像被一阵风吹倒的野草。
“妈的!如果那个摩利尔还在这里,对付这种东西应该最拿手了!”血斧一脚踢开一个差不点咬到他裤裆的鼠人:“这种低能的东西最怕的就是法师!”
摩利尔?四十七愣了一下,手中的剑也停滞下来。
摩利尔!某种似乎已经消失了的思维脉冲突然一下子出现在四十七的系统中枢里。作为一个原子能动力的自适应进化型机械战士,四十七从来不擅于执行护卫、拯救等不那么需要火力覆盖或者说需要计算哪些地方不需要火力覆盖的工作,他最拿手的就是不断改装调试双臂上的两门大炮,从应付突击战的扫荡型电磁波发生器到最大射程超过500公里的小当量质子飞弹,四十七在战斗中的首要也是唯一的目标一直是干掉能扫描到的所有会动的东西,但是现在,一种超越了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杀戮程序,甚至比想看动画片还要鲜明的命令传导一下子充斥出来,占据了四十七的全部。
一个鼠人死死咬住四十七腰间的灰水蛭皮,两只瘦小的爪子拼命抓挠着,如果是以前,还真有可能被抓坏几个传感器什么的。
四十七出乎意料的没有及时把它甩掉——更确切的说,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停滞,很快鼠人就在他身上盖了密密麻麻的一层。
“妈的!那个铁皮壳子怎么了?”杰森一剑把已经爬到铜锤背上的一个鼠人挑下来,铜锤也挥舞着他那巨大的战锤砸扁了企图攻击杰森脚踝的家伙。
“谁知道!”铜锤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在用烂土豆打破锣:“可能坏掉了!这些法师的玩意儿就是不保险!”
包裹着四十七的鼠人炸开了。
说炸开也不是太准确,因为那些鼠人被切断的残肢很多还留在四十七的身体上,好像勋章一样。
首要目标搜寻中。四十七面目上两点针刺般的红光微微膨胀了一下,然后又收缩。
“这家伙要去哪儿?!”奎克看着四十七一步一步走入鼠人群,被淹没,然后露出来,好像一块怒涛中的礁石一样。
“别管他了!”血斧投出斧子,那东西划出一道红色的钢铁旋风,至少割断了五个鼠人的身体,然后以违背物理规律的线路回到他手中:“干我们自己的活儿!”
“都是这家伙惹出来的。”凯恩愤愤的低语,用两把匕首在鼠人的脑袋里一插,一绞,然后去找下一个。
就在这里。探头看去,鼠人的洞穴狭小而且潮湿,一股强烈的腐臭气息从那不起眼的洞口散发出来。
四十七也不知道身上挨了多少次攻击——用来防水兼做衣服的灰蛭皮早就破烂不堪,一条一条的勉强挂在身上,甚至钢铁的外壳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咬痕和划痕,如果是血肉之躯的话,怕是只能剩下骨头了。
但是奇怪的,自从四十七突破包围找到鼠人洞穴入口之后,鼠人对他的攻击反而逐渐衰弱下来。甚至有鼠人不管不顾的从洞里窜出来,跑向前方的战场,好像四十七只是一丛偶然长在洞口旁边的沼泽灌木而已。
第十三回合 女王
四十七没有立刻进入洞穴。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云好像铅块一样映衬着夜幕,一片漆黑。他扔下已经卷刃的大剑,仔细调整了一会自己的关节和齿轮。然后他站直,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者说做了一个这样的动作。全身所有的部件都运作起来。它们旋转,伸缩,以另外的方式咬合,在沼泽潮湿腐败如油的空气中,四十七逐渐扭曲,身上残余的水蛭皮纷纷碎裂断落——他的肩胛抬高,弯刀一样的肋骨伸展变形,从腋下的空隙中探出两只相对细长的肢爪,从折叠到伸展,原来的双臂后移到背部,金属臂骨错位,藏在其中的剑刃微张着探出来,手指收缩起来,剩余的变成钩镰状,错位的肩胛和肋骨上移,一起把头颈保护起来,同时下身开始反转变形,双腿从腰胯处分解,裂开伸出一对附肢,与原先的腿部一起组成了好像昆虫般粗壮有力的后肢。
片刻之后,四十七已经成了一个变异畸形的大蜘蛛。
这只大蜘蛛撕裂洞穴口简陋粗糙的遮盖伪装,一头钻了下去。
鼠人的洞穴扭曲,繁复,好像迷宫一样。不过四十七没什么顾虑,他并不打算遵守鼠人的交通规则。他蹬开碍事儿的洞壁,不管是不是会因此造成坍塌。偶尔有倒霉的鼠人吱呀叫着钻到四十七面前,它就像真的蜘蛛一样扑上去一口咬住,开合的肋骨如同刀锋,轻易就把这些可怜的小东西撕裂。
不知道为什么,四十七的感官比人类状态下敏锐了许多,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一直在实验的系统变形,也就是因为这个他弄得自己越来越复杂,总是遭到老马库斯的诟病。更多针刺样的红火在四十七的头胸部燃烧起来,四十七甚至感觉到他叫做火种的神秘核心在不断漏出气息……让他自己也感到寒冷的气息。
地下更是绝对的黑,但是四十七看的很清楚。他甚至能看到上下前后左右几乎所有的方位,看到每一块泥土的滚落,每一支根茎的伸展,每一点水流的去向。四十七继续往深处挖掘,在鼠人的坑道里横冲直撞。
摩利尔此刻并不觉得屈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抑制的愤怒。
这里似乎是鼠人的大殿。几乎难以想象,鼠人在沼泽地下会弄一个这么宽敞的洞穴,甚至还有火在照明。她全身湿淋淋的,被用自己法袍变成的布条和不知道什么东西搓成的绳子一起牢牢的捆在一根大木桩上。鼠人用东西堵着她的嘴,没让摩利尔晕过去的唯一理由就是她感觉到这东西上面有自己内衣的香气,要是鼠人用它们自己找到并使用的那些从死去冒险者身上扒下来的布料——摩利尔感到一阵阵反胃。
冰冷的水泼在摩利尔的身上,流过胸膛,小腹,流下双腿……让她白皙、纹饰着花纹的肌肤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如果自己能呢喃出一个音节……摩利尔的口腔被塞得满满的,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十几个难得有些简陋的装备,身材高大的鼠人战士,说是身材高大,其实也不过最多只有三四尺,他们围成一个松散的警戒线,守卫着胡乱堆起来的祭坛,和上面绑着的摩利尔。鼠人在各个洞口穿梭着,不断用草根和烂泥编成的容器或者干脆就是战士的头盔盛水,往摩利尔身上泼,而且水出乎意料的清澈,好像是在给摩利尔做清洁一样。
那个该死的构装体!要他有什么用?摩利尔诅咒着,忽略了自己不许他进入帐篷的事实。
这帮鼠人在干什么?摩利尔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泼水,思维都被泼的有些混乱。
突然所有的鼠人都停下动作。鼠人战士努力挺直他们佝偻的身躯,破烂而且不合身的武器和防具叮当直响。
摩利尔努力扭头看去——
一只难以想象的肥硕鼠人被几十个鼠人抬着挤出最大的洞口。这个恶心的肥东西几乎和人一样高了,但是几乎比巨人还粗。它用分不出指头个数的手用力拍打王座,尖叫着咒骂身下那些可怜的奴隶,六个乳房松松垮垮的摊在胸前,好像一堆腐坏了很久,长着毛,而且正在流淌的肥肉。
鼠后?摩利尔赶紧转移眼神,差不点噎死的同时为传说中鼠人也会捕猎其他种族的雄性供女王淫乐的不幸受害者表示由衷的同情。
“祭品!祭品!”鼠后似乎很不习惯洞窟里面的光亮,它的声音好像无数只爪子在挠石头:“快祭祀!快祭祀!神在生气!”
神?摩利尔倒是知道鼠人们信神——但是它们所谓的神今天可能是一条酸蛇蜥,明天就可能是一个偶尔经过扔了一发火球赶走它们的法师,甚至过了一阵子也可能就是一柄有点魔力的武器,从来没什么真正的神接受它们,它们也从来没什么正经的祭祀活动。
更多的水泼在摩利尔身上,好像是尽可能让她干净。
鼠后尖利的叫喊在洞穴中回荡,甚至一些鼠人都有点不堪忍受。摩利尔拼命扭动身躯,希望能挣脱,哪怕是挣松一点也好,扭动的女体魅力十足……只可惜鼠人不懂欣赏。
四十七的脚爪感到了土层下面传来的振动。
他继续往下钻。
一大堆泥水混着乱七八糟的根茎洒在摩利尔身上。
本来已经开始平静的鼠后立刻尖叫起来——如果不是摩利尔本身的魔力仍然在起作用,此刻她的眼睛估计都被这种尖嘶震爆了。
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那东西挥舞着八条腿爪,好像绞肉机一样割碎身边的一切东西,落在地上还把来不及避开的一个鼠人战士直接踩穿,然后,他用另一个肢爪抓住这个倒霉蛋的脑袋一剪,惨叫声截然而止。
“抱歉,我可以参加这次聚会么?”
“祭祀!杀死!杀死!杀死!杀死——”鼠后尖叫。她的尖嘴本来已经陷在肥肉中看不见了,但是随着尖叫,又逐渐凸了出来。
四十七完全不同于人类状态下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行动状态,他四条后腿一缩,一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猛扑。两个鼠人战士被他迎头抓起,一撞,一错,一扔,就变成了四散的肉块,他好像完全没被那堆影响视觉的东西影响,而是坚定不移的冲过去,准备在这滩流动的肥油开个洞。
鼠后的声音突然嘶哑了。似乎是因为叫的太猛,导致失声,但是猛扑中的四十七一下子定在地上,不仅如此,他猛的扬起旋转的前爪,掀起大量泥土——
一个举着半截长矛冲向四十七的鼠人战士正好拦在鼠后和四十七中间。它挥舞着长矛,以为那些飞扬的泥块是冲着他来的。突然这个家伙的动作定了一下。某种没有形质的东西打在它身上,串联着盔甲的草绳同时碎裂,铁片四散,然后它瘦骨伶仃的前胸一凸,全身也是随着往前一挺——下一个瞬间就变成了一团波纹状的血浆和烂肉。
淡红色的波动接触到泥块,泥块纷碎成粉。混杂着泥沫和血肉的无形重击此刻显出形状,好像一发炮弹,彭的打在四十七身上。
摩利尔甚至看到四十七全身都哆嗦了一下。金属的架构一瞬间竟然好像水波流过,四十七在一片暗红色的烟尘中倒飞出去,从摩利尔身边滚过,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杀、杀……”鼠后的嘴里也渗出乌黑的脏血来。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残存的鼠人奴隶们已经簇拥着她开始往回跑。所有的鼠人战士都疯狂的扑向摩利尔。
第十四回合 祭品
但是摩利尔在它们接近之前已经落在地上。
四十七滚过时一爪割断了绑着摩利尔的所有绳索,让这个女法师得到了自由。
摩利尔甚至没有来得及掏出嘴里的内衣。她修长的手臂飞速舞动,做出大量难以言喻的手势,与此同时,她全身的魔法纹络似乎都活了,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排列组合——
一个惨白惨白的影子从摩利尔双手间喷出。那东西动作快的恐怖,隐约只能看出好像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类人生物骨架,它挥舞着模糊惨白的手臂冲向鼠后,但是失望的发现自己够不到——摩利尔放出这个东西之后,不管不顾的就往后跑。
那东西恼怒的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砰然炸开。一圈白雾以它为中心飞速扩散,顷刻覆盖了大半个洞窟,把鼠后也包括在内,那些墙上的火把被可怕的魔法能量吹荡的一阵摇曳,但是居然没有灭。如果不是四十七及时弹出爪子搂着摩利尔纤细的腰肢往后一扯,连她也波及了。
白雾过后,一片死寂。鼠人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无一幸免。它们身上所有的孔窍都流出血来,看样子内脏已经全被震碎。
抬着鼠后的奴隶们也都死了,一两个足够强壮,或者说足够幸运逃过摩利尔魔法,奄奄一息的家伙也被鼠后压在身下,而鼠后咳着血,浑身也在渗血,仍然在恶毒的咒骂。
“祭祀……神……杀……”
一发魔法飞弹从摩利尔指尖射出,在鼠后肚子上炸了一个洞。
“呸,呸!”摩利尔把嘴里的内衣扔在地上,款款走向躺在地上的鼠后。
“你这个肮脏愚蠢的生物为什么要抓我?”摩利尔盯着它,语气森冷。
“祭祀……祭祀……”鼠后喷着血沫,小眼睛里竟然全是狂热的光:“闯入者,触犯神……死!”
“蠢东西。”摩利尔皱皱眉,犹豫了一下,最后尽可能的远离鼠后的身体,呢喃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弯腰把手放在鼠后油乎乎,烂草一样的头上。
片刻后她收回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最后指着一滩污水又施展了一个法术,那汪水迅速变得清澈见底,所有的杂质都沉淀了。摩利尔迅速把手伸进水中,用力搓洗起来。
四十七头上的红光被鼠后的攻击弄熄灭了几个,但是现在又重新亮起来。那些红光起初散乱的游走,似乎检查着洞窟,但是很快全部瞄向摩利尔曼妙的背影。
身材不错。但是缺乏锻炼。四十七直到摩利尔转回身洗手的时候才收敛了一点。
他吱嘎吱嘎的调整关节,出乎意料,本来以为会把自己打散架的一击只造成了比较轻微的损伤,甚至不影响变形。体内火种的寒气又盛了一些,已经不仅局限于呆在核心里面,开始好像水一样在体内流动,甚至偶尔蔓延到末梢部件。不知道为什么,摩利尔对此毫无察觉,也许是没注意。
四十七又开始复杂的扭曲和转变。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摩利尔还没洗完手。
“你那个法术真不错。能不能在我身上装一个?”四十七摇了几下手臂,感到体内的寒气逐渐消退。
摩利尔白了他一眼,似乎要站起来,但是突然重新保持了跪蹲的姿势,一只手悄悄的挡在胸前。
“你这招我也从来不知道么。”她语带讥讽:“你用那个大蜘蛛形态进来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倒是比你现在顺眼多了。”
“应对不同的环境,就应该使用不同的仿生形态。”
“哼,这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变形结果么?我看比那些德鲁伊都差远了!”摩利尔非常不屑:“我真惊讶你居然没有被那一下打碎——这些臭烘烘的老鼠唯一拿得上台面的东西就是它们的天赋次声魔法了,除非是密度材质完全一样的物品,否则全会因为不同程度的振动而散掉,你现在居然还完整,真让我惊讶。”
“噢,那是您需要研究的课题。”四十七隐约觉得这也可能和那个火种核心有关,他越研究,那东西似乎就越复杂,但是他决定先绕过这个:“不过,您是否需要我把视觉系统调的模糊一点?”
“嗯?为什么?——你这个蠢铁皮盖子!”摩利尔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一下子站起身逼近四十七:“你这个白痴,我可不会因为裸体站在一张桌子面前不舒服,就算这张桌子长了眼睛!”
“噢,我错了。”四十七表示屈服:“尊敬的主人,那么是否能请您告诉我,您在那个胖女人身上探测到了什么信息呢?”
“这不关你事——是关于那个神殿的。”摩利尔转来转去想找些能遮体的东西,但是发现它们无一不脏的让人恶心:“神殿的出现让鼠人不安……它们本想迁移的,但是这个鼠后却接到了神的旨意,要它们阻止外来者,把抓到的人弄干净献祭……”
摩利尔沉思着自言自语:“接下来的信息简直无法解读,莫名其妙,一切都好像藏在迷雾里一样看不清楚,但是又清晰的让我感到不安……什么神有兴趣找这些家伙干活儿?或许那个神殿里决不仅仅是有个禁魔球那么简单,我们这次旅程一定很有趣儿……”
“我同意你的意见。”四十七伸出手,两个手指间夹着那根针。
“这是什么?你又从哪弄来的破烂?”
“这东西杀掉了带着跟班围攻我们的鼠人长老,直接导致了现在我们的同伴可能还在沼泽地里剁馅儿。”
“谁干的?”
“不知道,没看见。真的。”
“哼……”摩利尔没伸手摸那根针:“你留着吧!就算魔法也不会从上面得到什么信息的。我们走吧,我想我能探测出一条出去的路,而不是跟着你乱爬,这个地方我真是呆腻了!”她没有取火把,而是捡了截还算干净的木棍,然后木棍便开始发光——明亮,但是没有任何热量。
“噢,是的,等等……我也想问这个鼠后一个问题。”
四十七随手捡起一块破盾牌,走近奄奄一息的鼠后。
“请问,你能教我怎么发出次声攻击么?”
鼠后已经无力尖叫,她似乎被摩利尔的魔法弄坏了脑袋,目光开始散乱,但仍然疯狂。
“唔……那请问,你为什么这么胖?”
四十七等了一下。
“好吧,这个笑话不好笑。”
他扬起胳膊,把盾牌切进鼠后的脑袋,好像餐刀切开蛋糕。然后他转身去追摩利尔。
第十五回合 接近
“妈的!你这铁杂种跑那去了?”血斧瞪着眼珠子,看样子如果四十七没有好回答就要吃它一斧子了:“如果不是那帮沼泽鼠人突然像没了头脑的苍蝇一样乱跑逃散了,我们不知道还要砍多久!”
四十七站在一大丛沼泽植物旁边活动关节。奎克还是一拐一瘸的,杰森扶着他,铜锤满身的血,脸上破了一大块,但是显然没有看上去伤的重,凯恩左臂受伤了,伤最重的是狼人,他身上到处是鼠人造成的伤口,手臂几乎被挠烂。
四十七拎过摩利尔的行囊往灌木丛里一扔。
“这是谁带过来的?我会报答他。”
“住口!我在问你问题!摩利尔死了,我是你的主人!”血斧咆哮到。
“你最好听从血斧老大的命令,你害我们够惨了,说什么干掉长老喽罗就会逃走,看看我的腿,这都是你干得好事,再看看我的胳膊,全是牙印,天知道那些肮脏的东西有什么恶心的毒性!”看得出来,凯恩面对即将成为自己后辈同事的四十七已经不打算再抱什么友好态度了。
四十七没理他,只是注意到杰森微微笑着,点了下头。
“第一,我没死。”摩利尔一身红袍,从灌木丛后面转出来:“第二,我不记得我有立遗嘱宣布您血斧大人是我的继承人,第三,那些鼠人的确是干掉领头的喽罗就会逃走,只不过那个什么长老不是头儿罢了。”
“摩利尔?”血斧的目光收缩了一下。
随后他呲牙一笑:“想不到你居然没被那些肮脏的鼠人啃净!它们今天吃素吗?”
“噢,很幸运,它们今天决定用我来祭神——很显然他们决定把这个沼泽里的某些东西当成新神来崇拜了,不得不说,它们这次眼光挺难得。”
摩利尔漫不经心的说道。
“所谓眼光难得我猜你指的是他们没有抓走其他人,那么某些东西又是指什么?”杰森用力的把白布在胳膊上勒紧些。
“显而易见。”
“哈哈!那看来我们已经接近俺的目的地了!”血斧大笑着:“折腾大半夜了,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们明天再出发!”
虽然对摩利尔来说,帐篷还算宽敞,可是四十七进来之后就显得极为拥挤。摩利尔甚至只能枕在四十七的胳膊上。
“你最好警醒点。”摩利尔冷冷说道:“我可不想再被什么东西拖进地底,弄得脏兮兮的……就跟你一样。”
“那个胖女人的声波攻击相当厉害。”四十七看着帐篷顶部,好像在检查上面有没有漏洞:“真羡慕。”
“哼,有什么可羡慕的?这种本能的魔法完全不能和真正的法术相比!一个最简单的魔法飞弹就能打断它,更别说沉默术或者防护魔法伤害这些了,一个最蹩脚的法师也有不下十种的手段来让这种单纯的魔力攻击一无是处!也只有你傻乎乎的往上硬碰——而且你叫她女人?天,你居然都没审美么?”
“不,相当厉害。”四十七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再强一点……”
“我说了那毫无用处!魔法是一个严谨庞大的你难以想象的世界,不是说威力越大就越厉害的!如果是那样,和两个野蛮人比摔跤有什么不同?”摩利尔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认认真真的给四十七解释起来:“魔法本身虽然是浑沌的,四大元素界和正负能量界也是一片狂乱,那些天生的法术使用者,就像鼠后,能靠本能引起魔力的共鸣,还有传说中极少数接近神的大奥术师也能直接打开不同位面的通道,甚至抽取浑沌的力量,但是实际上这样的行动都是事倍功半——魔法女神创造了魔法网络,但是我认为魔法女神本身就是魔网……这个无关紧要,重要之处在于,通过对魔网的研究,法师可以更有效,更多样化的使用魔法来达到目的,算了,正好还剩几个基础魔法,我给你演示一下,你看——”
摩利尔低声念诵了一句咒语。
一个小药瓶从放在两人脚那里的箱子上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直到自动落入摩利尔手中:“你看,这就是一个基本的魔法,甚至都算不上魔法,只能说是戏法而已,它可以移动周围一些小东西,一次一个,我知道有些人能移动比这大得多的东西,也不止一个,那么他是不是比我强的多呢?”
摩利尔又打了一个响指。
帐篷内的空气似乎突然震荡了一下,很微弱。
“这是眩晕术,对你这种没大脑的东西没用,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我用这个法术攻击那些能移动物体的人,唯一的后果就是他会把所有的物件都扔在地上发蒙——其实这只是通过魔网对相同的一点魔力进行不同方面的使用而已。”
摩利尔移动了一下脑袋,让自己躺的舒服些:“法师唯一的问题就是必须通过复杂的咒语或者手势和符文来达到想要的效果,很多还需要材料,而那些天生只会用几种类型魔法的术士却不需要,也迅速的多——越高级的魔法耗费的时间越长,过程也越复杂,而且每一次施法过后,魔网就会收回记忆这个魔法花费的精力作为代价,这没什么,因为任何事情都不会只取不得,然后如果你想继续使用,只能进行冥想,花费同样的精力重新记忆,这也是法师最脆弱的时刻,几乎是毫无抵抗能力。”
“所以法师都作构装生物当保镖。”四十七接口说道。
“一般的法师可做不起构装生物——代价要比你想象的大得多。”摩利尔敲了敲四十七的胸甲:“你这样的更是少见,比一般的更复杂,更艰难,战斗力却未必更高,那个死了的法师是用你来当管家的么?”
“嗯……那是一个意外。”四十七敷衍着。
“哼,魔法的意外可没有这么好运的。算了,反正我迟早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魔网,掌握更高级的法术,然后看明白那个死鬼法师的笔记,再把你拆了好好研究——不算基础法术和传奇法术,魔法一共分九级呢,而我现在最多不过释放三级魔法……而且要不是……算了。”
摩利尔闭上眼睛:“你这个蠢构装体只需要保护我的安全就可以了。等我能制作魔杖的时候,也快了,只不过我一直不想研究这个而已——给你装上个魔法飞弹法杖,你就也算有魔法攻击能力了——睡觉吧,我还要记忆明天的法术呢。”
“嗯。”四十七出乎意料的没对这个承诺表示多少兴趣:“那么……如果有一天魔法网络不在了呢?”
“不在了?”
“恩,消失了,或者说,不许你们用了。”
“哈,怎么可能?”摩利尔失笑,睁开眼看向四十七,正对上那两点游弋的红火。
“嗯,是啊,怎么可能。”四十七又看向帐篷顶部,它不是没见过整个星球的武器防御系统瘫痪,而这个的前提仅仅是智脑让星球的光子网络瘫痪——那个什么魔法女神和她的魔网,真的有不同吗?
“妈的,居然轮流守夜了……你说那个女法师和她的宠物在帐篷里能干什么?”奎克淫笑着一边流口水一边擦拭匕首,或者说用口水给匕首润滑:“她会不会正在用魔像的铁手指自慰?”
“闭上你那张漏风嘴吧,要是法师听见了,你的下巴可不会仅仅是像上次惹恼血斧大人被他一斧柄打碎掉那么简单。”杰森躺在火堆旁嘲笑他:“还记得卡斯特吗?”
“有什么了不起……”凯恩正在给自己的伤臂敷药,疼的直吸冷气:“要不是那个法师和她的白痴随从,我们根本不会遭到鼠人的袭击!”
“噢?那或许法师不应该用侦测毒性让你安心。”杰森翻了个身,不远处狼人正在血斧的帐篷旁舔伤口,铜锤已经呼呼大睡,鼾声同样难听。
“睡吧,今天奎克你守夜吧,便宜你了……以后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呢。”
第十六回合 神殿
天已经快亮了。
与血斧已经接近目的地的豪言形成鲜明对应的是,一行人在沼泽里行进或者说转圈了整整快二十天,神殿没有像血斧希望的那样很快出现,反而粮食和水越来越紧缺,出发时携带的水几天前已经喝光,现在很多时候不得不依靠摩利尔的净水魔法来取得食用水,对此摩利尔相当的不高兴。最糟糕的是这一伙人马上就要断炊了,唯一不发愁的是四十七和狼人,四十七不需要进食,而对于狼人来说,沼泽地就好像食堂,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都成了他的口粮,因此狼人的伤势得到了快速的复原,现在甚至比出发前还胖了半圈。
“起雾了!”走在最前面的凯恩看了看前面,向走在身后的血斧报告。
“俺最讨厌沼泽的雾,粘粘糊糊的,让俺的胡子都打结了。”血斧难得说一回笑话,可居然没有人笑出来。
很快他们走进了那一片浓雾霭霭,或者说,那一片霭霭浓雾很快便吞进了他们。
地面越来越湿软,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一片一片的水泊。四十七很多时候都会失足陷进半条腿,然后不得不费力的拔出来,幸好队伍已经开始放慢速度开始警戒,要不然四十七怕是就要掉队了。
“看!”凯恩突然双手一翻,亮出匕首。
一条路横亘在众人的面前,本来这条不算平坦但坚实的路不算奇怪,可他出现在到处都是水洼和泥塘的沼泽腹地就让人感觉不那么平常了。
凯恩站上那条路,左右看了看,路很长,尽头隐没在渐渐聚集的浓雾当中。
“这代表什么?”杰森小心翼翼的踏上那片干燥的泥土,问题显然是向摩利尔提出的。
“我不知道。”摩利尔蹲下身体,用手捏起一小撮泥土捻动着,土屑扑簌扑簌的落下来,在无风的空中四散飘落:“应该是一种魔法造成的效果。”
“那又是什么?”奎克突然指向路的对面。
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不远的雾气中,虽然浓雾让大家的视线变得模糊,但站在前面的,应该是一个鼠人没错。
“不会吧。”奎克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一脸无可奈何。
“我从没听说过会有单独一个鼠人出现在别的生物面前。”杰森解开半狼人的铁链,向四周望了望,可视线却无论如何也穿不透那层粘稠的雾气。
“你就不能施个魔法把这该死的雾吹散吗?”血斧咕喃着,对摩利尔表达不满。
“你是不明白自然系法术究竟有多难,施展一次又是多么耗费魔力与时间的!”摩利尔反唇相讥。
“所以我讨厌法师!”铜锤向来少言寡语,这次可能是因为周围稍显诡异的气氛,不得不说句话了。
摩利尔不再搭理血斧,仔细看了那个鼠人一会儿。
“攻击。”她对四十七下了命令。
四十七的行动迟疑了一下,因为刚刚他正向着道路的一端眺望着什么。
“什么?我们还要——”凯恩的话还没说完,四十七的手掌已经脱离手臂飞出去,击穿了前面的鼠人,直冲到浓雾里面去。
“那儿什么东西也没有,也许我们已经接近我们的目的地了!”摩利尔等着四十七用锁链收回手掌,然后径自向前走去,其他人跟随着过来,当走过那个虚幻的鼠人映象之后,雾越发的浓密。
很快,一座巍峨的宫殿渐渐冲破雾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与其说宫殿,面前这座建筑更加像是一处碉堡,好像是卫兵一样。两个高耸的圆柱形高塔平地拔起耸立在两边,整个塔身一个窗口也没有,即使是在塔的最顶端,突出的角檐下也看不到有任何一个了望孔的存在,两处塔尖都竖着两条旗杆,一边的旗子已经不见了,另外一边的旗子也已经破败不堪,只是因为耷拉在旗杆上,加上雾还没有散尽,看不清旗子上的图案。双塔之间的主堡矮一些,却显得更加森严尊贵,圆锥形的尖顶直冲上天,两边的围壁如悬崖般矗立,正中一条长长的阶梯延伸入内,几乎看不到尽头。从哪一方面看,这座神殿在昔日都必定有一番光辉灿烂的历史,而现在孤零零的耸立在这一片荒芜的沼泽中,泡在杂草和脏水里,到处被浮生植物和疯狂滋蔓的低矮灌木遮掩,破败中透出一股阴惨凄厉的感觉。人人都在这景象面前目瞪口呆,忘记了前进的步伐。
仿佛被什么东西召唤一般,凯恩抬起一只脚踏上了第一阶台阶,接着又踏上了第二阶台阶,起初众人还以为他在探路,但是凯恩似乎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血斧大喊“站住”的同时,一团白雾一样的东西好像突然从这片大雾中凝聚出来似的,直接出现在凯恩的身边,瞬间包裹了凯恩的身体,凯恩此刻才好像大梦初醒一样拼命挣扎——但是那团白雾好像没有任何阻碍一样不断透入凯恩的身体,并且拉着他逐渐升高到半空,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凯恩完蛋了,甚至血斧都没试着扔出斧子。最后凯恩象个口袋一样摔在地上,雾气一点一点从他的体内飘散——此刻那片雾气已经变成了淡红色,它在凯恩的上方盘旋了一会儿,慢慢隐入大雾,只剩下凯恩俯卧在阶梯上,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般。
“笨蛋,浪费俺一个驮背囊的!”血斧狠狠的骂道。
奎克脸色惨白,颤抖着双腿说:“什么,刚才是什么,凯恩怎么了?”
“红雾魔!居然是这么高级的死灵!”摩利尔也有些惊讶:“凯恩死了,这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吸干了血液和生命力……我们暂时不能再前进了,四十七,你先去探探路吧,你虽然伤不了它,它也拿你没办法,如果红雾魔像通常那样独居还好说一点……天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
血斧把斧子重重的敲在面前的阶梯上,石板应声而裂,雾气似乎也蓬的一下被振荡消散了许多。
“我也要进去!”血斧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上来了。”欧沙利文用手帕掩住嘴巴扭捏的踱步,声音怪里怪气的。
“呵呵,可是阿莱大人很笃定这里有我们想要找的东西。”白衣男子捻了个响指,走廊墙壁上的火把发出光亮。
“诶?想不到你的火焰魔法也很精湛。”欧沙利文觉得很意外。
“过奖了,远远无法和阿莱大人相比。”叫做阿莱的红衣法师对白衣男子的恭维毫不领情,他伸出手似乎要感应些什么。
“不能这么说,你们不是一个类型。”
他们已经走到塔的深处,这里尚有些微弱的魔力,沼泽住民一时还不能侵入,所以也显得干净许多,至少还在人类能够接受的范畴,这让略有洁癖的欧沙利文着实松了口气。
“阿莱,你干吗带我们来看一具尸体?哦,这里还有一个盾卫者——真粗糙,完全没有水准。”欧沙利文认为眼前的还能称之为尸体,大概从进入沼泽以后他能够接受的尺度也宽泛了起来。
阿莱简单的检查了一番,转过身看着欧沙利文和白衣男子,他旁边的空气开始收缩,周围温度也有点升高,字在凭空里显现出来,而且燃烧着。
这个法师身上散发的魔力痕迹非常明显,我觉得我们找对了地方。阿莱很少说话,除非必要,这个习惯在他还能说话时就养成了。
“你能确定?”
第十七回合 浓雾
阿莱点头默许。
“还真是难得阿,居然在这样的穷乡僻壤。”欧沙利文有点高兴了。
“那么究竟在什么地方?”白衣男子问到。
我不知道,它被人取走了。燃烧的字还能如此工整,阿莱果然对什么都认真。
“什么?我们白白的浪费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来这里看看这具死尸,然后打道回府?究竟有没有仔细的搜查?”欧沙利文自然不会答应。
我以性命担保,东西不在这里,从进入塔的开始我就不停的在探测他的魔力,每寸砖瓦都没有放过,我很肯定。
“也就是说我们被你给耍了。”欧沙利文左手捧着法师的头颅,对他说。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我记录了他最后的魔力,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就是问题,这里实在是太难闻了,那么让我们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欧沙利文以期许的眼神注视着白衣男子平和的脸。
“愿意效劳。”白衣男子此刻手中多了一包不知名的粉末。
飞扬粉尘飘散在残墟断柱间,星星点点,慢慢在三人面前勾勒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这个构装体真有趣,看到没有,那本书我小时候就见过,几乎在所有能看到的他的画像里,他都是随身携带着。”欧沙利文对着虚幻的影像指指点点。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自行改装的构装魔像,相当有趣……嗯?这不是在雨城算命的摩利尔吗?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居然比我们还快……看来我对商会的事儿还要上点心才成。”白衣男子惊讶的咦了一声。
“看起来我们接下来是要拜访这个漂亮的女法师了,不是么,赶快离开这里吧,待在这沼泽里已经够糟糕的了。”欧沙利文用手帕在双手之间磨擦,笑意丛容的最后看了一眼四十七和红袍女法师的虚像。
红衣法师紧闭的眼帘微微动了动,似乎嗅到了某种疑虑的气味。但是随即他摇了摇头,跟着欧沙利文走了出去。
“他们十几天前就离开雨城了?多久可以找到他们?”欧沙利文把略微发皱的手帕丢在沼泽地的脏水里。
白衣男子看着手里卷轴上的魔法字迹一个一个淡去:“这些冒失鬼……又去找什么神殿了。沼泽地区相当的大,而且我也不能确定他们会溜达到哪去。我们是不是先回雨城等他们?”
“不,我可不想傻等着。难得捉到一点他们的踪迹……他们要是在沼泽里被什么了不得的怪物一勺烩了,永远回不去了呢?我难道要从此住在那个破地方,娶妻生子?雨城那边我会另外派人的,不过这个还要你的手下配合了。”
“绝对没问题。”白衣男子笑容依旧得体。
“那很好,我希望能尽快开始,三岛法师。”
“如你所愿,伯爵先生。”
神殿前,众人正在试图劝阻他们当中最强壮的血斧不要轻易涉险,虽然大部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关心他,而是在当前的情况下只有他在最大可能上保护其他人的安全,对于这点,无法理解死亡和恐惧的四十七完全落于下风。
他正忙着准备进入神殿去一窥究竟,它又一次紧固了重要的关节,并同时检查各部分的机能运转状况。
还需要一把武器——四十七想,忽略了自己体内的利刃。
“我可以借用你的战斧么?”四十七走到在讨好和恭维中渐渐平息的血斧面前。
“你有胆子再说一次。”血斧双眼狠毒的盯着四十七,其他人则对四十七的鲁莽举动恨之入骨。
“进入神殿时我需要武器。”
“那你最好是扯下自己的胳膊或者大腿来用,如果是我来干的话,很难说你还有没有机会踏上那该死神殿的台阶。”
四十七看了看血斧,又看了看他手上那把似乎很普通的大斧头。经过这么多天的杀戮,还不包括发泄精力的乱砍乱伐,这把斧子居然仍旧令人讶异的锋利如初,好像刚从铁匠铺里拿出来一样。
“小气鬼。”四十七没有再坚持自己的建议。
摩利尔警惕的看着那片大雾中若隐若现的城堡:“奇怪……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发现神殿有点不一样了吗?”
“嗯?”杰森他们努力看去,但是没发现什么:“有什么不一样的?”
“算了,也可能是我眼花了。”摩利尔对血斧说:“我想我们还是先呆在外面比较好。死灵生物可不是我们以前砍的鼠人或者食腐狼那么简单,疏忽的话也绝不仅仅是添几条伤口……对了,你现在应该把你到底来这个神殿找什么跟我说说了吧?”
血斧把凶恶的目光从四十七身上移开:“俺不知道你这个白痴构装体怎么想,但是要是你再敢提一次关于俺斧子的事情,俺保证你下半辈子就会呆在烂泥里生锈了!女法师,你说什么?”
摩利尔有些不悦的重复了一遍。
“哼……好吧,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血斧比量了一下:“俺要找的是一个卷轴!”
“卷轴?”
“没错!不过你们可别以为俺对那些乌七八糟的魔法感兴趣,这个卷轴上,有远古时代的锻造之神用自己的血亲手写下的符咒!只要俺得到这个卷轴,然后就能把卷轴上的符咒转移到俺的斧子上!到时候,俺的斧子就有神的力量了!就会成为神器!”血斧挥舞着大斧咆哮着,其他人都悄悄推开了几步,免得一不小心被斧子抡到,摩利尔微微皱了下眉,陷入沉思。
“那么好吧,我先去逛逛,要是看见那东西就给你拿出来。”四十七作了个耸肩的动作,转身往迷雾深处走去。
“你最好快点,俺不会等你太久的!俺只要那个东西!”血斧喊着:“你也别想私吞,除了俺,没人知道那个卷轴怎么用!你要是够走运,找到别的东西就自己留着吧!”
“不要走太远,没什么情况就回来,尽量一起行动!”摩利尔喊了一句。
剩下的人排了一个三角状的阵型。血斧、铜锤和人狼站在外围,因为摩利尔说红雾魔会尽可能避开强壮的对手,因为他们通常能挣脱其掌握。
摩利尔半闭着眼睛站在最中间休息,杰森守在旁边,这不是特权什么的,也没人对此表示异议,摩利尔享受这样待遇的唯一理由就是:她是个法师。
“盗贼,你如果继续在我身后企图潜行的话,我不保证发生什么。”摩利尔突然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呵,我活动下。”奎克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显出身形,干笑着,紧张的摆弄匕首。
“你把鬼鬼祟祟练得再好也比不过红雾魔。”摩利尔似乎无意识的轻轻弹动手指:“雾魔毫无声息……如果它不想被别人听到,那么你就算长着狗耳朵也没用。这东西能穿透固体,墙壁、铠甲、盾牌都挡不住它,它们能轻易抓住你,钻进你的气管,把血液吸干,哦,像你这样体格的,没等吸干血可能就死了,就像那个凯恩一样。”
“咳……”杰森轻咳了一下:“那么,摩利尔小姐,能请问我们应该怎么对付这种东西吗?”
“很简单,比它力气大就完了。我看血斧就算被抓住,他也能用喷嚏把雾魔打出来。”
血斧微微哼了一声,但是对这个恭维还是比较受用的。
“但是要伤害雾魔也很难,除非是法术或者魔法武器,否则不能造成任何效果。不过可别指望我,我是专精预言的法师,没记忆太多的攻击法术,”摩利尔突然睁开眼睛:“嗯?那个脏野兽怎么回事?”
人狼隐隐约约的蹲在不远处,左右摇摆着脑袋警戒。他不时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看起来非常正常——正常的一直这样,连咆哮的间隔都一样。
“干!”血斧注意了人狼片刻,突然将斧子向它掷去。利斧划破浓雾,砍向人狼的脊梁——并且穿了过去。
“它哪去了?”剩下的人不自主的收缩,背靠背站在一起。
第十八回合 幻象
“干!”血斧收回斧头,咬牙切齿。一只体重800磅的凶暴人狼会无声无息的消失?而且就在他们身边不到30尺的地方!
摩利尔低声吟诵咒语。古怪繁复难以理解的音节和词汇从唇间吐出,魔法能量以其为圆心一波一波的悄然扩散——片刻后,摩利尔抬起头,面露惊骇。
“完全找不到它的踪迹……而且……神殿也不见了!”
走过长长的阶梯进入神殿之后,四十七觉得其内部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从外部看那阶梯似乎蜿蜒上升着通向大门,但是进来后却发现这里的地势要比外面低很多……里面已经积了几尺深的积水,巨大的柱子无规则的耸立在旷阔黑暗的大厅中,不知道什么地方漏下来一点微光,在水面上无力的浮动着。
真是个鬼地方。四十七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厅里面趟水,寻思着就算有什么卷轴估计也早就泡烂了。对了……禁魔球。摩利尔说神殿里的宝物是禁魔球。要不要去找找看?还是先回去报告?突然四十七停住脚步。他的头上亮起更多的红色光点——就好像蜘蛛形态时一样。
神殿的入口看不见了。但是四十七确定自己根本没太深入,只是在入口处转圈而已。而且那些柱子似乎每一刻都在变换位置,如果是人,说不定会把它当成眼花而造成的错觉,但是四十七不会,他观察着那些柱子,认为它们正在某种神秘强大的魔法效应下制造幻觉。虽然四十七不能看透这种效果,但是他确定。
神殿里的微光已经消失了。幽暗的深处,什么东西悄悄潜伏在水下,慢慢的游过来。
“法师!你最好尽快想个办法!”血斧大喊。
他们周围的迷雾已经粘稠的好像一锅牛奶。所有人紧紧靠在一起,紧张,甚至是有些期盼的等待着有什么东西从浓雾里蹦出来,缓解一下目前这种将要窒息的气氛。
摩利尔突然指着奎克身前不远处大喊:“奎克小心!在那里!攻击!”
杰森迅速将奎克往后拉了一下。同时他转动长剑,砍向前方似乎空无一物的雾气,随着剑锋划过,一道隐约的红线在白雾中分外鲜明。
一张几乎被划成两半的扭曲模糊的面孔在雾气中凝现。它微微带着一点红色,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但是实际上除了两点白色的光芒之外,它所有的面部器官都是薄厚不一的雾气形成的无意义的图案而已。
“雾魔!”奎克的声音几乎都变了调。
“让开!没用的东西!”血斧大吼一声,脱手而出的巨斧好像一个飞旋的死神。
雾气被斧刃带起的风压切开,红雾魔的面孔瞬间扩散溶解,浓雾中好像传来一声尖叫。
“它死了么?”铜锤沙哑着声音问道。
“没有……”摩利尔似乎有些虚弱:“但是伤得不轻……我们最好离开这儿,我相信神殿一定还在附近,只不过被更强大的幻术掩盖了而已……我们现在也只能继续找下去了。”
四十七仍旧在昏暗的大殿里玩水。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些极低的细语,似乎是某种呼唤,但是又好像无意义的杂音,除了四十七带起的水浪,还有一些肉眼难辨的波纹在荡漾……
突然整个水面似乎都沸腾起来。一道白浪几乎是瞬间就从一个柱子后面奔腾而来,击中四十七的背部。
“我早晚要学会这个。”四十七被澎湃的音浪连着打了好几个跟头,忍受一波波的水珠好像飞镖一样噼里啪啦的撞击。黑暗中的攻击者随后猛扑过来,带着一股强烈的腐烂气息,嘶嘶作响。一道毒液从天而降喷在四十七身上,他躲都没躲,反手一拳把那家伙水桶粗的身子打了一个凹坑,同时细长的锋刃从中指和无名指缝隙中弹出,几乎在敌手身上捅了个对穿,它嘶叫着抽搐扭动,卷起大片水花,没等四十七用力剖开其身子,巨蛇般的尾巴就猛拍在四十七身上,将它像皮球一样击飞,落水。
四十七刚从水里站起身,一道魔法能量又覆盖到他身上。虽然是构装体,但是四十七明显感觉到浑身的齿轮开始凝滞。
对手在一根柱子上绕了两圈,刷的滑上屋顶,全身一缩,又迅速弹出。四十七在它猛咬下来的一瞬间,惊讶的发现这条臭气熏天的水蟒竟然长着一个类似人类女性的大头,双眼燃烧着妖异的光。
四十七想用手护住头,但是缓慢的效果让他的动作好像生锈很久了一样迟缓。人头大蛇一口衔住四十七的脑袋,并且来回乱甩,想让这个不怕其毒液和凝视的家伙身首异处。
突然它把四十七甩了出去——带着大量的血肉,然后便疼的到处乱滚。
四十七站起身,本来在胸前部位的肋骨已经交错伸展到头肩部,形成了一张毛骨悚然的大嘴,好像变成蜘蛛时那样。
“很抱歉,我不习惯第一次约会就接吻。”四十七的胸骨一开一合,对着几乎被咬掉了下半个脑袋的人头大蛇说。
下一刻,这两个怪物猛撞在一起。
奎克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恍惚中似乎看到前方有个闪闪发光的箱子……隐约中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那箱子很大,厚实的木板上包裹着铁皮,紧锁的盖子上甚至闪烁着秘银的光芒,一看就知道里面全是值钱货。
奎克颤抖着伸出手。他本来在雨城就是以开箱撬锁闻名的……等等!
一根差不多和头发丝一样细的线隐密的挂在锁头和箱子之间。如果贸然拆锁,这东西一定会触发什么机关……奎克慢慢的摸索,终于在箱子后面找到了,居然是火球术卷轴……如果不小心,卷轴一定会被拉开,那么就嘭的一下——
奎克小心翼翼的打开箱盖。天,这是什么……奎克几乎被晃花了眼,他不由自主的探近一点,再近一点……
箱子一口咬住了他。
“奎克!”
血斧一斧柄把他打倒,杰森和铜锤死死按住了他。摩利尔捂着手臂,面色阴沉,刚才奎克突然无意识的拔出匕首乱挥乱砍,现在还在抽疯一样的挣扎。
“妈的!他怎么了!给他几个嘴巴,让他清醒一下!”
但是用不着了。奎克翻着白眼,颈部涌出大量的鲜血。他不停扑腾着,直到把脑袋从肩膀上扑腾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俺的情报上从来没提到过这个!”
“你的情报?”摩利尔低声说:“恐怕我们有大麻烦了……”
“什么?”血斧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她。
第十九回合 阴谋
“好吧。实话实说吧。我得到的情报是神殿里有个禁魔球。”
“禁魔球?”
“对,那是一个能制造出一块完全压制魔法使用的区域的传奇物品。我听说神殿里是这个。如果我听的和你说的一样,神殿里面是什么古代锻造之神提升武器效果的卷轴,我肯定不会趟这趟浑水。”
“俺听到的就是卷轴!”
“那么很显然……我们都被骗了。”摩利尔叹了口气:“现在看来,神殿里很可能什么都没有……说起来,这个神殿有没有现在我都不能确定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不知道……算了,血斧,必须说明,我们的情况非常严峻。奎克很显然是被某种幻术杀死的,很可能那个狼人和凯恩实际上也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大的幻术系法术……而且我本身是专精预言的,一般的幻术就算看不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察觉,我甚至不知道对手是用什么方式影响到奎克的……”
突然离他们不远处的地面泥土翻飞。一团纠缠扭曲的东西从地下飞起——画了一道不规则的轨迹,又歪歪斜斜的摔在地上。
众人紧张的警戒,但是随后摩利尔发现了从那团东西缝隙中漏出来的两点红光。
“四十七?!”
血斧铜锤杰森一顿乱砍乱砸把几乎被勒变形的四十七从人头蛇的紧箍下解救出来。然后他们商量了片刻,决定还是重新进入实际上完全建筑在地下的神殿,他们也没处可去了,就算他们现在想退缩也不大可能,他们丢了同伴,找不到路,被幻觉攻击,妖异的雾气弥漫的似乎遮天蔽地——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原来那东西叫纳迦。”四十七接住摩利尔,向上看了看,大量的雾气从殿顶纳迦飞出去的破口漏下来,变幻莫测。
“那边。”摩利尔等了片刻,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不知道在柱子的迷宫中走了多久,几乎无法想像这个神殿有多么广阔,似乎整个大沼泽下面都是它的范围一样。
“你觉不觉得这个神殿很奇怪?”四十七和摩利尔走在最后面,窃窃私语。
“你这笨脑袋能看出来的我会看不出来?神殿里笼罩着非常强大的幻术。”说是一起走,其实怕弄湿衣服的摩利尔正坐在四十七平摊的左臂上——幸好他固定了肩部齿轮。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发现我们越走越往下么?”四十七突然觉得魔法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保险的,正如你永远不能完全相信仪器的读数一样。
“什么?等等——”摩利尔四处张望,一直蒙蔽她的东西好像突然间被捅破了——那些林立不穷似乎无数的柱子猛然间开始旋转舞动,脚下本来平静如死的水也一瞬间载着他们一起旋转急流——
“大家小心!我们其实一直是在漩涡里绕圈呢!”摩利尔大叫,紧紧抓住四十七,在众人的惊叫中,漏斗形神殿中的大量积水迅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将他们卷向中心……
“真他妈的……”强壮如血斧,也被这次航行弄得头昏脑胀,一肚子脏水。他呸呸的咒骂着。
拄着斧子站起来,四下张望,这里非常荒凉,四周同样笼罩着迷雾,无法看清楚。
“真是见鬼!”摩利尔的袍子彻底湿透了,不过幸好四十七没砸在他身上。
“真是奇妙。”四十七抬头看着上面,喃喃自语。
摩利尔一边拧袖口,一边也向上望去。
在他们头顶上,水幕好像乌云一样蔓延着。
“真脏。”摩利尔看到半截腐尸悠悠荡荡的飘过,赶紧低头不看。
“那是因为女神的力量还很微弱。”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谁!”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比利?”摩利尔看着那个好像突然从虚无中显现出来的佝偻身躯,惊讶的叫了出来。
“哦……摩利尔小姐,您非常聪明,而且敏锐……我没看错人。”比利微微笑着,但是此刻的他一身灰袍,上面的花纹好像雾气一样缥缈,哪里还有酒鬼的样子:“我感觉到是你看破了幻影,否则的话,你们现在恐怕已经漂流到水元素位面去了吧?”
“呸!”血斧怒气冲冲:“老酒鬼,俺还真没看出来!你到底弄什么鬼?”
“呵呵……血斧大人。”比利轻轻拍了两下手掌,狼人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对着血斧发出威胁的咆哮声。
血斧的眼睛开始变红。
“别那么看着我,它只不过认为我是您而已。”比利的目光变得专注而狂热:“幻觉和谎言如此奇妙……可以让黑变成白,爱变成恨,敌变成友,丑变成美……你们能来到伟大的谎言与幻影之神,迷雾女士的神殿,还不应感到荣耀吗?”
“上古传说中的神吗?我小时候听过这个故事,好像还有一个来着。”铜锤嘟囔了一句。
“迷雾女士死了!”摩利尔冷冷说道:“据我所知,她早就被暗日杀掉,并且夺取了神职……你现在信奉的,还不知道是无底深渊哪一层的邪魔呢!”
“住口!”比利突然大喝一声,他身上的袍子隐隐散发出雾气:“希瑞克卑鄙的暗算了女神,但是不代表他可以彻底毁灭女神的神火!”
“噢,噢,噢。”四十七晃了晃脑袋:“竞争,我喜欢这个世界的神。”
“好了,我们停止这种无意识的讨论,暗日也好,迷雾女士也罢,我不关心这个。”摩利尔说:“我只想知道,你用假消息把我们骗来,想干什么?”
“噢……贪婪,贪婪使你们上当。”比利微笑着,好像一只狡诈的老狐狸:“不过别担心,血斧大人,我确实有锻造之神的卷轴……而你,摩利尔小姐,我虽然没有禁魔球这样的好东西,但是不知道你对幻术系的法术有没有兴趣?你以失去所有幻术系魔法的代价来成为预言法师,不觉得遗憾吗?”
“少扯别的!”血斧吼到:“先说你要干什么!”
“很简单,我需要你们加入信仰女神的行列……并且通过仪式来永远保证这一点。”比利傲然而立,佝偻的身躯似乎也挺直了不少:“你们通过了迷雾的考验,这证明你们有资格成为女神的护卫,而你们就算不愿意也不可能了,挑选你们是我深思熟虑的……血斧大人,你真的以为雨城中您是最强的么?我没有贬低的意思,但是这是事实。您不就没看出我来么?当然,我想雨城中也没人能看破我,不过我想你其实对雨城里的很多人都熟视无睹吧?例如您一直看不起的那个三岛法师……扯远了,不过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还算勉强符合我的要求,而且我也完全有把握控制住你们,就算你们现在和我战斗,也不至于惊扰女神的安眠,女神现在还不能引起太大的注意……怎么样?加入我,卷轴和财富就是你们的,否则你们就永远在迷雾中哀嚎吧!”
“信仰一个失败的婊子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血斧还没说话,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比利面色大变。而四周的浓雾在这句话回荡在空气中的同时,迅速翻卷着后退,仿佛在畏惧什么东西一样。
“杀!”比利用手一指,狼人立刻猛扑——半途中一头栽倒。
一根近尺长的银针钉在它的大头上,直贯入颅。
铜锤捂着脖子一步步从杰森身边退开,满眼的惊讶和不信。他张了张嘴,大锤咣的一下掉在地上,随之摔倒。
“杰森!”血斧猛然回身,双眼通红。
第二十回合 卧底
“凯根·血斧。嗯,我一直想说这名字真土。”杰森解下链甲,扔掉长剑,露出一身黑色的装束:“我给了你那么多方便,你还是彻底搞砸……弄得我在遇到鼠人的时候都想撇下你们了。”
他的语调阴柔,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幸好你招来的这个女法师还不错,纠正了你不少愚蠢错误的举动……要是没有她,因为我的力量和迷雾女士相斥……我是不可能找到这里的。”
杰森转头看着摩利尔,他的面容似乎都变得瘦削:“永恒暗日会对你表示赞赏的。”
“他是希瑞克的选民!”比利浑身都在颤抖:“他会把我们都杀了的!我们必须联手摧毁他!”
“噢……这个谎言真拙劣。”杰森碾动手指,又一根银针慢慢伸出他的指尖:“其实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你信仰的那个婊子……通过杀了你……这个神殿被毁掉以后,迷雾女士在主物质界就再也没有立足点了吧?恩……我想没有了。她所剩寥寥无几的可怜的信徒将永远跪倒在永恒暗日的脚下,她下贱的名字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可笑的寻求发展——”
杰森突然一个转身,身体好像没了骨架似的闪烁了一下。巨大的飞斧擦着他的残影飞过,又回到血斧手中——血斧第一次差点把它脱手,他咬着牙握紧,鲜血从铠甲的缝隙中流出,刚才还在杰森手里的长针已经大半截都没入他的肩膀。
四十七一言不发,挡在摩利尔身前。
“难道你不相信我?”这次杰森的指缝里出现两根针:“杀不杀你们我真的不在乎的,尤其是你,血斧,毕竟我也在你手下干了一段儿……”
“我也不在乎。”血斧咬着牙用左手捏着针尾一点点往外拔:“只不过你杀了我的宠物……而我现在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替代品罢了。”
“哼,我已经开始厌倦了。”杰森摇摇手里的针:“我给你们一次选择……只给一次。我现在去干掉那个老酒鬼,我还真没在雨城看出他来,这点他倒不是吹牛。你们找路走,只要在我杀掉他之前离开这,嗯,我想这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我会放过你们,因为我很忙,没空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但是,如果我办完事你们还在这里,到时候就只能看我心情好不好了,明白吗?”
比利没有说什么,他愈发的苍老,双手也像平时喝多了酒一样颤抖起来——但是他身后的迷雾越聚越浓,浓得开始发红,发紫。
两个半蹲着的人形逐渐显露出来。它们站起来恐怕有14到15尺,浓雾凝成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紫色的石头,双手漆黑,手指尖利,没有五官的面孔上雕刻着迷雾女士扭曲的徽记,渗透出油脂样的血。
游荡幻像?摩利尔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个比利在如此情况下仍然能召唤迷雾女神的仆从……
不过杰森看样子并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他甚至朝摩利尔挤了一下眼睛,转身面对比利和他的仆役们。
血斧紧紧握着斧头,但是还没有发出第二次攻击。他在犹豫吗?
我方处于劣势……应该撤退……四十七盘算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杰森的眼神让他非常不爽。
两只游荡幻象弓着腰,一步一步向杰森逼近。每前进一步,它们石头的躯体上就荡起一片波动——紫色的雾霭不堪压力般飘散,远离那个黑色的存在,但是随即又在另一种莫名的巨大力量下回到游荡幻象的身上,于是它们的身体看上去好像同时进行着蒸发和凝聚两种变化——愈发的诡异可怖。
怪不得老比利这么自信。虽然迷雾女士已经濒临消亡,但是这两个曾经作为女神代言人的东西仍然强大无比。它们在神殿里几近不死之身,打击甚至能造成几乎是永久的困惑迷乱状态,就好像陷在无休止的幻觉中不能自拔一样……但是面对最强的神灵之一,谋杀之神,谎言之王,永恒暗日希瑞克亲选的仆人,有胜算么?
摩利尔看向血斧,血斧正好也在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她。
杰森似乎根本没把两个幻象放在心上——好像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他似乎扬了一下手,两根银针便已经插中比利的双眼,好像本来就在那里一样。
比利的身体消散,溶解成飘荡的雾气。长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杰森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两只游荡幻象同时朝他猛扑过去。
一个破旧的羊皮卷轴啪嗒一下掉在摩利尔和血斧之间。它的质地已经泛黄,边缘甚至开始发黑,如果扔在垃圾堆里,根本不会显出任何与众不同之处,但是就是这么个破东西,让血斧全身都颤抖起来。
比利沙哑急促的声音在雾气中飘荡:“这个东西给你们——你们一定要帮助我!希瑞克的神名你们还不知道吗……他甚至疯狂的宣扬自己是唯一的真神,他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和他作对的人!”
周围的雾气开始急剧旋转变化起来:“我现在把你们送到神殿的深处……我尽量拖住他一会儿,你们趁这个机会释放卷轴,发掘出其中蕴含的锻造之神的力量……只有两个神的力量合力,我们才有一丝生机!帮帮我——”
比利的声音截然而止。
雾气喷涌翻卷,裹夹住他们,随后飘散。
一个身材完美的女性雕像出现在他们眼前。虽然构成石像的石料似乎已经经历了千万个岁月的侵蚀,变得斑驳朽坏,但是四十七仍然不由自主的赞叹其美丽——女神像看不清面容,似乎笼罩着薄沙,但是似乎又变幻着无数表情……
血斧可没看见什么女神像。他根本不管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个身子,扑上去一把将卷轴抓住——并且凶恶的看着摩利尔,好像她有什么动作就会一斧子砍过去一样。
摩利尔没和他争。她甚至后退了一步:“你真的要用这个卷轴?”
“当然!老子来这儿为了什么?”血斧紧紧攥着卷轴,鲜血粘到卷轴上,令人惊讶的是,血珠毫无阻碍的顺着卷轴滚落到地上,而那个卷轴好像质地最完美的金属一样,完全不沾染一点杂质——但是无论怎么看,还是个破羊皮卷子,而且因为血斧的手指过于用力,现在已经皱皱巴巴了。
“我才不信迷雾女士的信徒那么好心。”摩利尔说。
“哈!老子管他什么心!没看见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吗?”血斧第一次咣当一下把斧子扔在地上,双手握住卷轴:“还不是为了让老子帮他——哼!等老子把卷轴里的力量释放到俺的斧子上,老子才不鸟什么迷雾还是希瑞克呢!”
四十七站在摩利尔身边,看着几近癫狂的血斧,一言不发。
血斧紧捏着卷轴,把斧头放在一边,用力的甩动浸血的右臂,伤口撕扯出大量的血液,喷溅在冰冷荒芜的石板地上,温度骤然消散。
第二十一回合 时间
脚踏在自己的鲜血上,血斧开始迅速的画起圆阵,摩利尔认得那是古老的矮人咒语,古代矮人族特有的魔法体系,怪异而繁琐。
血斧的嘴里开始唧里咕拉的叫嚷起来,疯疯癫癫的胡乱的比划双手,脚也用力的踩踏石板地面,摩利尔真怕他把杰森引来。
杰森正忙着对付女神的使者,银针飞速的穿过两个神仆,可既然是带个神字,自然不会被这种东西伤到,毫不意外。
这根本不是目的,杰森最想找到的是老比利,那个醉鬼的酒气从进入大殿就闻得到,显然他此刻正在窥探着机会,从卑鄙的角度偷袭。
你不过是我手中将要受尽折磨的猎物。杰森指尖的银针开始变得柔软起来。
神使挥舞着巨大的拳头招呼眼前这个通体黑衣的小子,暗日,从神话时代起就是不共戴天的禁忌。
杰森灵巧的闪开,面对女神最强的使徒他只能够做这些,如果你抵挡不住奔腾的洪水,那么就想办法看好堤坝,比利,你这只堤坝上的白蚂蚁。
比利眼前一片血红,杰森的银针的确伤到了他,幻术的作用究竟有限,被识破也是迟早的事情,自己的魔力已经不多了。
他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在血斧等人的身上,得到锻造之神的庇佑。
“杀了他!”比利挥动魔杖指挥着女神的使徒。
“找到你了。”杰森嘻笑的脸出现在比利苍老的身后,五指上的银针刺耳的磨擦着。
石像黑色的巨拳却首先贯穿了两人。
“被抓住的是你。”比利的身体剧烈的向前倾俯,血像雾一样散开,无可抵御的力量把血液打到无法再细碎的程度。
杰森的表情充满了惊骇,他无法相信像比利这样的家伙会以自己为诱饵,他甚至觉得比利根本不配做出这种壮士断腕的行为,那个嗜酒如命的糟老头子?他难以置信的剧烈震动起来,穿透时所引发的力量现在才传达到他身上。
随着巨大使徒的消散,比利这时候才回过头,血污的脸上挂着嘲笑的神情。
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杰森被贯穿的身体居然没有流出一滴血,伤口周围都是些银色的光,他的血呢?
“咔咔,有些惊讶是么?暗日伟大的魔力。”杰森恢复轻蔑的笑脸:“那就看个够吧。”
杰森的身体逐渐的复原,银色的液体慢慢填补身体被贯穿的大洞,看起来就像那恶心的液态金属人,如果四十七目睹这场面肯定会这么说。
比利的身体最终化为一团血雾,飘散开来。
由血构成的魔法圆阵隐约的透出红色的微光,卷轴漂浮在圆阵上方,随着血斧口中的咒文舞动着,他还要写几句咒文魔法阵就完全成功了,摩利尔不免承认这个矮人还有几分内秀。
“铁皮罐,帮我把战斧拿来。”血斧大量失血已经略有些力不从心。
四十七看了一眼摩利尔,得到后者的肯定,他走过去提起战斧,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些。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还真的很想看看锻造之神会送你怎样的礼物。”黑暗中露出杰森惨白的面容,四十七被几根特别粗长的银针钉在石板地上,步了狼人的后尘。
“嘿嘿,那你就等着看吧。”血斧摇晃着想要捡起四十七掉落的大战斧,一根银针随即穿过了他的膝盖。
浴血的矮人战士砰然跌倒在地却没有一丝哀号,于是杰森又发了一针,这次是左手,把他和斧柄穿在一起。
三只银针,血斧变成了解剖台上的肥大青蛙。
终于,凄厉的嚎叫回荡在阴冷的神殿里。
“真不甘心,就差一点……”
“如果你用了那个卷轴就能赢他了?”四十七尝试松动那些银针。
“少说些废话,如果还有假如,我能掀开他的脑壳。”
“再见了,令人作呕的矮子。”银光闪动。
“叮”射向血斧的银针在四十七的甲胄上改变了方向,径直飞入旁边的石柱,不见踪影。
四十七青蛙似的跳到在杰森面前,一记重拳把杰森甩了出去,全身的齿轮都在吱嘎作响,他本想也学血斧那样耸肩的。
“去完成你的魔法阵。”四十七紧盯着杰森的脸从扭曲中逐渐复原。
“我已经在干了!”虽然血斧此刻仅仅是拖着斧头匍匐前行。
“构装体,你的出现是在我计算之外的,也幸亏有你,让这里不那么沉闷。”杰森装腔作势的保持着风度。“我要撕碎你。”指尖的银针好像尖爪,凄厉的破开空气。
四十七挥舞着臂端的铁链,铁链前端手掌变成的轮锯穿过杰森的影子砸在墙壁上,而杰森本人早已经在大厅的另一端了,厉爪咝咝作响。
“你怎么比老醉鬼还慢。”杰森嘲笑着,手掌挥动间,四十七胸前的铁甲碎的像鼠人身上的破布。
铁链在头上挥舞成圆形,四十七一言不发,杰森的这种速度对他来说无疑是匪夷所思的,以至于他散发红光的眼睛根本无法定位,不过现在想这些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像螺旋桨一样旋转的铁链逐渐地靠近杰森,可四十七身上的伤痕却更多起来,杰森就像玩弄到手猎物的猫,用极快的速度穿过锁链旋转的缝隙攻击四十七之后又回到原地,锁链从未停止,而杰森也像从未移动过。
接下来的一动,杰森有把握能够砍掉四十七难看的铁桶脑袋,玩够了。
尖啸的魔法飞弹却让充满信心的杰森躲避得有些难堪。
他几乎忘记了现场还有一个被人忽视又绝不容许被人忽视的人,那个一袭红袍的法师,摩利尔,她刚刚把那一整瓶还处在试验阶段的浓缩魔力都喝了下去,正怒目而视,浑身散发着魔力的波动。
“呵呵,想要保护你的构装体,尽一个主人的责任么?摩利尔,你只是打乱了死亡的顺序而已。”五个破洞出现在红色长袍的下摆上,杰森出手了。
如果不是四十七的攻击让杰森不得不回身挡住,扯掉碍事的铁链,破洞决不会仅仅出现在下摆上而已。
他看着摩利尔,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现在他连虚张声势的铁链也没了。
“真是感人的一幕,主仆之间真挚的情愫,让我也深深的陶醉。”虽然这样说话,但表情却越发的狰狞。
“摩利尔,其实我挺喜欢你……铁皮人,该亲吻你的新娘了。”又是五枚银针,其中一枚钉进了四十七的脑袋里,嗡嗡的回声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坚持两分钟,就两分钟。”摩利尔眼神坚定的命令四十七。
第二十二回合 新访客
四十七转过身尽量的挡住摩利尔,虽然摩利尔时常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这次却不一样,摩利尔的神情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装甲机械部队里最后的时刻。
狰狞狂笑的杰森双手不断的在舞动,动作仿佛在金色大厅指挥维也纳交响乐团,银针则以超过以往任何时候的高速飞行着,不仅是飞行的速度,就连发射的速度也达到了变态的水平,以至于看起来杰森和四十七之间漂浮着一片银色的弹幕。
摩利尔闭目咏唱,她正在准备自己生平最大破坏力的魔法,目的就是消灭掉眼前这个该死的杂种。
四十七像逆着风雪登山的旅人,在密集的冲击下,他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以使能更有效的保护身后的摩利尔。
他的身体正逐渐在崩溃,细密的银针蚕食着他每寸脆弱的金属部件,已经快要遮挡不住摩利尔了,而摩利尔的魔力显然还没有凝聚到足够可以施展她那得意魔法的程度,这种情况真是糟透了。
一枚银针刺穿了摩利尔的手臂,而她仅仅是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停止低声吟唱,摩利尔的血液撒在四十七的身上,他仿佛感觉到了温度。
四十七艰难的转了一下头,他需要血斧的帮助,哪怕是打断杰森一瞬间也好,让摩利尔完成她的魔法。
血斧拄着战斧蹲在那里,就在漂浮着卷轴的鲜红魔法阵前,眼睛里早已经没有了光彩,地上的鲜血魔法阵已经有模有样,但除了已经死去的血斧之外没有人知道它完成了没有,但显而易见的是魔法阵并没有发动,否则血斧早就一蹦老高施展他的新绝技,而不是一声不吭的待在那里了。
摩利尔终于睁开眼睛,而四十七却在她眼前的弹幕中轰然倒塌,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亲爱的摩利尔。”杰森停止了施射,蹲下身看着血泊中的摩利尔。
她的身体被贯穿了三处,左胸的伤势最为严重,别说凝聚魔力,就算保持神志也相当的花费精神。
他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她决然的扭动脖子算是拒绝。
“就这样吧,再见了,摩利尔。”杰森抬起手腕,表情中居然流露出不忍。
热浪从身后袭来,把神殿里的阴冷一扫而空。
“这个地方可真要命,沼泽里实在太潮湿了,你看!居然还有水蛭!墙壁上居然出现水蛭!这究竟算是个什么地方!”大厅的入口处传来吵闹声,似乎还有其他人。
“这怎么可能?门口不是有……”杰森回头去看。
黑、红和白。
欧沙利文伯爵捂着手帕走在最前面,阿莱继续负责烘干环境,最后一个杰森却见过,是三岛法师。
“杰森?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不是血斧么?摩利尔果然也在这儿!这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三岛显然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很诧异。
“……”银针在空中就熔化了。
“杰森你怎么会使用这种魔法?这么说,一路上看到的尸体都是你干的?”
“少说废话。”杰森对节外生枝已经不抱任何宽容。
银色的长针铺天盖地,阿莱抢上一步,熔化了所有的针。
“难缠的家伙。”杰森没有得手,闪身躲过了三岛的魔法飞弹。
欧沙利文悠然自得的在火焰障壁后东张西望,他看到蹲着没命的矮人,躺在地上还没毙命的短头发俊俏法师,以及她跟前的那堆废铜烂铁。
他觉得那堆铁垃圾的半个铁桶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阿莱仿佛也注意到什么。墙壁边上是不是有个女人?她身上有卢姆的气息。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制服杰森,他和以前真是判若两人。”三岛只能乖巧的躲在阿莱身后,他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疯狂指挥家。
“啐!”欧沙利文解开外套上的花纹钮扣,并用脚掌蹬了两下石板地面。
地面上的石板倏然碎裂出一个坑,欧沙利文化作黑色的闪电绕过阿莱的魔法火墙,停在不断发射银针的杰森身边。
杰森猛然见瞥见有个人蹲在自己身边,急忙扭转身体,他丝毫没有计算过有这种可能,他急忙朝后跳跃并准备挥手射出银针,手呢?
杰森的手在黑衣人脚旁,两只手都在,其中一只还握着刚打算发射的银针,黑衣人背对着他站起身来已经在系扣子了,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杰森此时怒不可遏,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和风度,刚想要开口叫嚷身体却开始七扭八歪。
他的身上至少有八条严重的创口,如果是血肉之躯,每条伤口都足够致命的,幸好他已经不是了,现在他只要稍微有一点时间恢复。
一颗庞大的火球赤红炙烈的把他连同他的如意算盘打成齑粉,阿莱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去看看那个女法师。”三岛应声急忙走过去检查摩利尔的伤势,欧沙利文则忙着一边责怪阿莱扬起太多的脏东西一边不住的擦手。
在医疗药水的作用下,摩利尔的伤势恢复的相当快,何况杰森的攻击只是对她身体造成了伤害,而没有影响她的魔力,内外双管齐下,摩利尔的面容也有了些血色。
“还是抓紧办我们的事情吧。”欧沙利文本想吃个苹果,可看了一眼环境还是决定放弃,如果再过分关注环境情况,很可能他过不了多久就得歇斯底里的逃出去。
“你身前的这堆……怎么说呢,就叫它残骸吧,这就是你在沼泽里找到的构装体的全部么?还是说先前已经在什么地方散落掉了一些?”
摩利尔没答话,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个人,最后停留在了阿莱的身上。
“咳,摩利尔,我很久没回雨城了……我实在应该建议你不要那么热衷于冒险的。”三岛咳嗽了一声:“我一直很佩服你总有本事在沼泽地里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好东西,但是我觉得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摆弄的……所以我劝你还是适当的学会放手,当然不会让你白白放弃,你不是对我的炼金术一直挺有兴趣的么?我可以用几个法术做交换……”
摩利尔仍旧没有回答,她甚至连一边的四十七好像都忘记了,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视线迅速的从阿莱的身上转移到了已经化为一堆垃圾的四十七。
“你指的是这个?”摩利尔的声线有点低沉,好像嗓子被人狠狠的扼住,三岛皱了皱眉,却也没太在意。
“恩,事实上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东西交给我。”欧沙利文单刀直入。
“我需要理由。”
“你觉得这样的环境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么?”
“……你说的对,好吧,拿去吧,这件事再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摩利尔用脚把身边的一块形状七扭八歪的碎铁朝欧沙利文踢过去。
“那很好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欧沙利文踩住滚过来的铁块。
“我有条件,东西是我发现的,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
“明明进行的很融洽,怎么突然又开始讨价还价了。”欧沙利文已经在准备装四十七的袋子了。
“钱。”摩利尔在铁块里仿佛看见了些什么,她觉得那不寻常。
“呼,你是一个很好的商人。”
“哼,彼此彼此。”对欧沙利文的出言讥讽,摩利尔置若罔闻。
“成交。”
第二十三回合 锻造
于是,欧沙利文把打算装铁块的羊皮袋子递给三岛,后者无奈的弯下腰干着一些本不该是法师份内的事情。
而不远处的摩利尔正把魔力悄悄的在身体里凝聚,前所未有的精炼。
“为什么那个红衣服的不来弄这些东西?”摩利尔悄悄的问。
“因为他不喜欢靠近女人。”
“哼。”
欧沙利文现在津津有味的研究血斧留下的魔法阵,但卷轴上的血阻止了他更进一步。
“袋子不够装了,摩利尔把你的袋子借给我吧。”
“这个可是要另外算钱的。”
“你去跟那边的爵爷说吧。”三岛用下巴指了一下欧沙利文,欧沙利文背对着他们挥挥手就当同意了。
“好了!”三岛说着话,站起来直直腰,他好久没干体力活了。
“那么,走吧。红袍女法师,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莱瓦坦城找我,我们可以谈谈。”欧沙利文把一个袋子扔到摩利尔身边,里面是足够的金沙和钻石,接着看了一眼摩利尔转身离开。
红袍?一直在边上没插手的阿莱突然缓缓的发问。
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告诉我她是一个红袍法师?你认识她很久了吗?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向三岛的。
“阿,关于这个,也不是很久,不过从她到雨城我们就认识了,怎么了?”被火焰字拦住去路的三岛只好老实回答。
那么她来到这里多久了?
“厄,大概两年多吧。”三岛越发觉得阿莱问的怪异,他关心的过多了。
摩利尔……她脸上的纹身是不是这样的?一个图案在空气中形成,能把火焰魔法用到这个份上,也真算的上是艺术了。
“差不多吧,你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一样的?!火焰文字变得很不稳定,最后几个字母甚至没有停留多久就噼啪的爆成火团。
“是!”三岛有些害怕,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
“克——劳——斯——蒂——娜。”这声音异常空洞,怪异,好像一千面大鼓敲击而成的音节一样。
欧沙利文意外的回头,他发现红袍阿莱身周的空气都在微微扭曲,不同的热度在空气中形成了流动震荡,导致发出声音:“你——现——在——叫——摩——利——尔——这——个——名——字?”
阿莱紧闭的眼帘下什么东西在不住鼓荡,好像要蹦出来一样。
至于三岛,完全迷惑了,他实在搞不清楚状况,而基于目前的情势显然是无法得知的。
“我还以为你已经老的认不出我来了呢……你现在又叫什么名字呢?”摩利尔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她靠在半截石壁上,淡淡的说。
单词的声音好像爆炸一样从阿莱身边蹦出来:“欧——沙——利——文——先——生——咱——们——得——耽——搁——一——点——时——间——”
“难得你会有私人要求,好吧。”欧沙利文笑了笑,离开摩利尔的身边:“不打扰你们叙旧,我去一边——”
突然他闪电般的一偏头。
一点血珠从他颈间飞过,迸溅到空中,如果不是躲了那么一下的话,血珠肯定会砸在身上,那他非抓狂不可。
“摩利尔?!”三岛一扬手,大量的金属部件飞散在空中,数发魔法飞弹撕裂了他身后的那只袋子,铁块好像被鼓风机吹起来一样,接着全部散落在魔法阵当中。
“原来你早有预谋的。”欧沙利文用手摸了摸脖子,那道细细的伤痕随即不见了。
她的右手里聚集了大量的魔力,仅在她指尖上的一点,浓度可以和阿莱相比了,但糟糕的事,他面对的是三个人。
欧沙利文突然消失不见了。
阿莱手里突然好像爆炸了一个炸弹,炙热魔力把大殿开了一个大洞,摩利尔被一连串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短短一瞬间,她的视线先搜寻欧沙利文的踪影,等再回到阿莱身上的时候,三岛的魔法已经麻痹了她半个身子,同时欧沙利文也出现在她跟前。
瞬间出手的麻痹魔法威力不大,只是延缓了摩利尔一刻间的动作,可在欧沙利文眼里这工夫已经足够他喝杯茶了,他一脚重重的踢在摩利尔的肩膀上,她背后的石墙忠实的反应出欧沙利文的怒气。
右手的魔力已经彻底消散,想要再凝聚起来已经不容易,更何况在场没有人会给她那样的机会。
“三岛,取回我们要找的东西,阿莱,她交给你了。”欧沙利文转过身去。
“遵——命——阁——下。”
摩利尔想重新坐起来,然而右臂已经脱臼的她只能蜷伏在地上,反而由于她的挣扎,胸腔里一股翻滚的冲动再也不能压抑,血就从口腔里喷出来。她靠在墙上,已经寸步难移。
“阿莱?呵呵,可笑的名字。”身穿红袍的强壮男子现在正准备结束一切,摩利尔流血的嘴角勉强牵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我想死的体面些。”
“结——束——了”阿莱一字一句。
摩利尔右手的手指抽搐着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是临死前的最后挣扎,尽管这种挣扎已经细微的让人无法察觉。
仍然跪在魔法阵边缘的血斧的一根手指也抽动了一下,仿佛血斧突然活转过来似的。
自己曾经告诉四十七说这种小戏法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魔法的,可现在摩利尔觉得这个小戏法已经让自己耗费了平生所有的魔力。
血斧的一根沾着血水的指头戳在魔法阵内,指头下面是一个已经画了四分之三的圆圈,摩利尔注视着血斧的那根手指,手指又移动了一下。
控制血斧的手指完成那个圆圈耗费了摩利尔仅剩的所有精力和魔力,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摩利尔就靠在墙上,除了呼吸她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而且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或者说这是一次赌博,赌了是死,不赌也是死,那么还是赌一下吧。
摩利尔押对了宝。
一丝光芒从阿莱的脚下闪现,却不是来自他的。
魔法阵发出蜂鸣和震动,连大殿顶部破洞边上的石头也被震落下来。
猛然间光芒大盛,那个破破烂烂皱皱巴巴的卷轴伸展开来,居然迸发出太阳般的、无比耀眼的光芒,血斧的尸体被强大的魔法冲击掀飞出去,阿莱也在冲击中被迫后退,摩利尔差点被冲击击昏,巨大的风压几乎让她不能呼吸,很快眼前的光芒已经无法让人直视,摩利尔闭上眼睛,任凭被激起的石子打在自己身上。
“究竟是怎么了?是那个没有完成的魔法阵?到底出了什么事?!”
欧沙利文透过魔法护罩难以置信的看着在魔法阵中央的那堆破铜烂铁,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球开始不断旋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居然悬浮起来,仿佛受到了空中那幅卷轴的吸引。
“是核心!”伴随着魔法阵的光芒越来越炽烈,金属球也开始散发出一阵阵红色的光线,先是一点点光芒从金属球的缝隙中投射出来,紧接着连点成面,最终金属球仿佛要爆炸似的爆射出一片红色的光芒,照得整个大殿仿佛变成了火焰炼狱。
欧沙利文不顾一切的想要阻止这一切,他飞身向魔法阵的方向掠去,三岛和阿莱适时的准备支援他。
红色光芒暴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混同着魔法阵本身炽烈的光芒,一时间金红交织的光辉似乎充斥了整个世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魔法震荡,欧沙利文勉强用魔法护罩保护自己没有受伤,但接近已经不可能了,所有人都被耀眼的光华照射的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四十七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没有躯体,孤零零的呆在机器里的时候。他试着活动指尖,但是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机括都已经被暴雨般的杀人针幕打碎了,没有了这些齿轮和管线的联系,他完全不能指挥自己的身体。
他突然感到一丝懊恼。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摩利尔常说的那种纯粹的钢铁魔像,或许能支持更长时间吧?
第二十四回合 枪
火种静静的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宇宙的中心。四十七隐约记得火种应该是一块神秘的金属核心,而且牢牢的固定在自己的胸腔里——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四十七觉得自己向着火种漂去,或者说火种在吸引自己。不知道自己在缩小还是火种在膨胀——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路程到了最后,它看起来庞大的几乎如同一个星球。笔直的深谷与山脉不断起伏变化,大块大块方方正正的金属板块不断错位,漂移,聚合,变成齿轮互相咬合旋转,齿轮的中心耸立起巨大的火山,喷出金属岩浆,转瞬冷却,下一刻这一切又飞速分解凹陷,变成深不见底的鸿沟,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四十七仿佛回到了以前巡航飞行的日子,在广袤无垠的金属世界中飘荡,深入,最后盘旋着落入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十七醒了过来,等等,难道刚才自己睡着了?这种情况可从来没有发生过,但确实自己在掉入黑色漩涡之后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也或许,处在真正的黑暗之中,时间和空间变得没有意义,也没有任何外物来刺激自己的感觉,所谓失去意识,可能也不过如此。
前方亮起一丝光芒,四十七向那个方向漂浮过去,他不知道是自己游弋过去的,还是那光芒吸引了自己,很快,四十七的身体便消融在了那片光芒之中。
魔法阵内的金属零件不断的飞舞,分解,如同火星外圈的陨石环,连血斧的魔力巨斧也被卷了进来,附着着魔法,锋利坚不可摧的斧子也好像普通的铁器一样,碎裂,重新凝结成大量小的多的部件,被这些包裹着的核心和卷轴融合变成火焰在燃烧,变形,似乎在无形的洪炉中煅烧,一个接着一个的钢铁碎块被吸过去飞速组合,透过光亮摩利尔看到,四十七回来了。
他在红色光芒的包围下,环顾四周,像是阔别已久,又充满好奇,从形态上看,他的状态似乎还并不稳定,他的眼睛发出和魔法阵类似的红色光线,光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蹲在地上失去生命和野心的血斧。
欧沙利文、摩利尔、阿莱、血斧还有三岛,他的样子不断的变化着,仿佛是在选择该以怎样的模式让自己的形态更加稳固。
光芒甚至穿透并笼罩了整个神殿,接着,魔法阵逐渐的黯淡了,而四十七也更加的真实起来。
他比原来矮了一截儿,现在接近九尺高的身躯显得更加匀称和精悍,平滑的金属躯体表面不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拼装物,银白色和古铜色的铁皮互相交错构成皮肤,整个头部和半个身躯都浮现着淡金色的花纹,并在似乎是嘴角的地方汇聚成一个奇异的徽记,两只终于跟人类有些相象的眼睛同样散发着一束幽幽的红光,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四十七在形态上都要比之前更加接近人类的样子了。
“我回来了,摩利尔。”四十七的声音很温和,语气充满了感情。
“真是意想不到的情况,不顺的事情总是接连不断。”欧沙利文苦恼的抓了抓头。
“伯爵先生,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三岛不知所措的问了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问题。
“我得完成工作,已经就在眼前了。”说罢,欧沙利文从地上抽出刻满花纹的刀,镂空的纹路上没有沾染半点泥土。
“你好好休息,一会就能回家了。”四十七轻轻的把摩利尔放在柱子旁边一个比较舒服的地方。
“看起来你们不怀好意。那就试试这具新的身体能干些什么吧。”四十七转身面对扑上来的欧沙利文。
接连几声清脆的碰撞,两个人错身而过,四十七发现自己在速度上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提高,远远不及欧沙利文。
“比原来牢固了很多。”四十七中刀的地方只有几道轻微的划痕,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金属表面,欧沙利文的刀又伸到了跟前。
他只需要用胳膊或者身体去抵挡就可以,四十七还需要逐渐适应自己的新身躯,而现在正是好机会。
四十七和欧沙利文不断的周旋着,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传达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仅仅是眼睛,身体的反应也渐入佳境。
现在已经不是一味挨打,已经能偶尔的躲开几刀了。
火红色的魔法飞弹扰乱了四十七的计划,阿莱突然朝着摩利尔所在的柱子攻击,这让四十七既惊讶又恼火,他撇开欧沙利文奔向飞弹的目标。
欧沙利文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他甚至无法阻止四十七的步伐,对方根本无惧他的锐利刀锋,可以击中但却无法伤害对方,这样的话,任何的进攻都是徒劳的,他现在真的生气了,无论怎样,他都不想宽恕这对主仆。
火光在四十七的背后爆开,飞窜的火星四处都是,还好,摩利尔安然无恙。
四十七火红的眼睛注视着阿莱,大个子红衣法师,他从未有过对某个人类产生仇恨之类的感情,而现在他却很想狠狠的揍这个瞎子。他弯下腰,从地面上抠起巨大的石块举起砸向阿莱,好象是从一架攻城投石器上掷出来的一样。
阿莱随即运转魔力释放出强大的热浪,但是石块的体积超过了飞行长度,就算能够被阿莱最后熔解,成团的岩浆也会要了他的命。
欧沙利文从天而降,巨大的飞石被他重重的踩在地上,陷进了半截,就像在踩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这以他的体重来说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何况连石块上的火焰都熄灭了,融化的外层也开始凝固。
欧沙利文抬起头盯着四十七,异常的波动从他的长袍里鼓胀出来,着实让身后的三岛吃惊不小,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小爵爷居然也有如此的魔力,本来他那形如鬼魅的速度已经让三岛刮目相看了。
他举起了手里的刀,被他称之为‘餐刀’的武器,三岛始终觉得这样给武器命名实在很滑稽:“我就此呼唤你的真名『阿特拉斯』,燃烧你黑色的火焰,帮我消除一切敌人。”
餐刀开始变成黑色并化作一个个小块,直至完全解体。
“构装。”欧沙利文命令。
无数的小块开始重组,分成两组聚集在欧沙利文的双手中,黑色的气团连他的手也吞没了。
当欧沙利文握紧拳头在面前交叉,双手几乎挡住了眼睛,随即用力的挥下,黑色的气息随之消散不见,一对黑色的双枪出现在他手中。
“神枪·阿特拉斯。”
第二十五回合 天平
说是枪可完全不同于四十七以前所见的那种,枪口比较长,枪身也相对厚重了些,而且是反握式的,枪口在拳头的下方,扳机环却和传统的相同是使用食指操作,所以必须装在枪柄的末端,于是整只枪看起来显得十分的怪异。
黑色的花纹发出阴冷的光芒,呈现出一种淡蓝色。
“第二回合。”欧沙利文朝着脚下的石块开了一枪,一道如同微小流星的火光没入石体,发生了一起让整块石头粉碎的爆炸。
四十七对枪这种在魔法世界里凤毛麟角的武器从不陌生,有关各种武器的知识从他诞生的时候就已经灌输在他的中枢储存器里,对于使用更加是轻车熟路,枪这种东西只要稍微偏离开弹道就根本没有危险,这也是他身经百战的心得。
交手时才发现他之所以有这种看法,仅仅是因为没有遇到像欧沙利文这样使用枪械的家伙而已。
欧沙利文现在的脚程至少比刚才快了一倍,开枪的速度和准确性都不是以往任何一场战斗中的任何一个敌人可以比拟的,甚至任何精密的仪器都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四十七开始显得捉襟见肘。
流星样的子弹呼啸着,虽然还不足以对四十七的金属外壳什么影响,似乎也看得见弹道的轨迹,但枪弹的用法却不比刀法。
接连十几发子弹全部击中四十七前胸的某一个点上,无论四十七如何回避并设法靠近,子弹总是准确刁钻的命中刚才命中过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严重凹陷,四十七很希望这层铁壳里面还有些其他东西。
四十七现在把全部精神都放在提高速度上面,他平静了自己因欧沙利文对自己回忆的颠覆所引发的少许慌乱,逐渐的重新发掘新身体的机能。
他用手臂遮住胸前,不管欧沙利文选择的新攻击点在什么位置,只需要集中防御就可以,反正偶尔被射中一发两发子弹对他的装甲并无太大威胁。
就这样,和杰森完全不同类型的弹幕以相同的形式考验着四十七,这次他尽量的不重蹈覆辙。
还有一点,让他有些担忧,就是阿莱。
如果他距离摩利尔太远,难保阿莱不会再次攻击,事实上他正在找寻这样的机会。
糟糕的是,欧沙利文也同样发现了这点。
他开始攻击摩利尔。
只要四十七试图去掩护摩利尔,身上就会增添新的凹陷,而他所能作的仅仅是尽量不让欧沙利文攻击到之前曾攻击过的地方。
现在四十七已经伤痕累累,崭新的机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陷,就像月球的表面,这既让四十七心疼不已又充满愤怒,四十七有些怀念曾经的光线枪。
然而他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欧沙利文的攻击范围逐渐在缩小,他是那种会抓住对手弱点不放的人,所以自己身上的伤痕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对方能决定攻击自己的部位,而自己也同样能利用这些受攻击的部位去限制敌人攻击的角度,四十七不动声色的把能攻击的角度锁定在几个固定的线路上,而欧沙利文果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意图。
等下一次攻击的时候,你就完蛋了。四十七故意卖了破绽。
欧沙利文果然上钩,他正朝着四十七期待的位置移动。
抓住了!四十七迅速的冲过去,抢先起动让他完全弥补了和欧沙利文在速度上的差距,甚至可以说是等在那里的。
枪,在近距离就和铁块差不多,欧沙利文完全进入了四十七的攻击范围。
“阿莱!”欧沙利文大喊。
附着着火焰的魔法飞弹已尖啸着滑过他们身边,四十七用尽全力伸手去抓,好在飞弹是从他们身边发射,才被四十七勉强抓住,右手的指关节在爆炸力的作用下遭到些破坏,但不严重。
然而一股不安的感觉却袭上心头。
四十七低头看着眼前本来是猎物的欧沙利文,他的枪口正抵在胸甲最脆弱的点上,那个最初的凹陷。
“卑鄙。”
一、二、三、四,超近距离的第四发子弹终于突破了防御,就位于心脏的位置,子弹穿过了机体内部,穿过了火种,四十七感觉灵魂都被捏紧。
他的意识不断的放大缩小,感官也骤然紊乱,火种不住的闪动摇曳着,就像风中残烛,他痛苦的跌倒在地,发出金属磨擦一样的惨叫。
欧沙利文站在四十七的身上,面无表情的不断射击,四十七的身体不住的摇摆,全身的关节都被严重的破坏,碰撞声和惨叫交织在一起显得异常凄厉。
“阿莱,帮我一把,我需要取出核心。”
装甲太坚固了,强行使用炸裂魔法恐怕会伤害到核心。阿莱仔细检查四十七的状况后写道。
“那好吧,带上他。”欧沙利文的呼吸还没有平复。
摩利尔目睹了四十七的变化和刚才那场战斗,从惊喜到期待乃至最后的绝望,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现在很悲愤,倒不全是为了四十七,自己成为累赘,还是个构装体的累赘,实在是让她无法承受。
阿莱再次走向自己,这次她却不再奢望会有什么奇迹出现了。
“为什么刚刚你不自己逃走,如果没有我,你肯定已经走掉了,他们没这么容易抓到你。”摩利尔并不确定四十七是否还能回答。
四十七眼睛里的光线逐渐在枯萎黯淡。
欧沙利文脚边的四十七身体猛烈的震动起来,那震动就像血斧的魔法阵发动时一样,他的身体向上弓起来,身体里的零件被摇晃的哗哗作响。
意外的事情接连不断,就连阿莱也停下掐着摩利尔脖子的手,想知道究竟还会发生些什么,四十七实在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的身体又开始解体,就像是一幢城堡的崩塌,土崩瓦解,欧沙利文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这些事情,他并不觉得这是正常的现象。
震动终于停止,而四十七的身体却弓的更厉害了,那些破碎跌落的零件重新回到他的身体,只是位置都略有不同,他的形态再次发生了改变,甚至可以说在生长。
胸甲稍稍的隆起,手臂增加了长度,手指伸展出刀锋一样的尖端,背也有些驼,很多人形状态下严丝合缝的甲片大大扩张,露出里面细密如同骨骼一般的支架,大腿部分更是变得夸张,像狗或者狼的后腿,据说它们之所以拥有这样的腿骨是为了可以增加弹跳力和爆发力,四十七的背后翻上来很多齿轮和金属支架,那些东西把他的头包裹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血盆大口的恐怖形象。
四十七蹲伏在地上,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直到他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再次以异样的眼神打量他,摩利尔居然惊的连嘴都张开了,真是不端庄。
他看看自己的手,没什么特殊,粗壮的钢铁四肢,覆盖躯体的锋利甲片和齿轮,尖刀一样的爪子,他仔细的检查着,全都很正常,就是像一只野兽甚于像人,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四十七漫无目的的挥动了几下手臂,那动作就像扑打蝴蝶的小动物。
“现在是不是该第三回合了?”四十七摆动了一下三角铁一样的金属耳朵,发问。
第二十六回合 神佑
这台构装体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已经摧毁了他,那么又是哪来的能量让他产生这样的变化,还是说这是核心的神奇之处?欧沙利文看着变成人狼的四十七想。
他什么也没说,举枪就射——但是四十七刷的一下跳起来,几乎让他捕捉不到,甚至连能有限调整弹道的魔法子弹也躲开了,现在四十七的速度,完全提升的和他不相上下。
四十七居然有点兴奋,他生平都没有这样高速的移动过,每个经过身边的人都像是静止的或者是在拍慢动作,现在就算是阿莱和欧沙利文再度配合攻击摩利尔他也完全有信心游刃有余。
甚至他还对空中发出机械式的狼嚎,这种拟态近乎完美。
欧沙利文被拖入了苦战,两个高速移动者在游走交战,他已经无法准确有效的杀伤四十七,四十七的速度确保了这一点,自己在长时间的高速奔走中已经有些疲劳的感觉了,但四十七会不会疲劳却完全不得而知。
稍不留神,黑色长袍被四十七的刀爪撕去了一角,整个人也因为那一点微弱的干扰破坏了平衡,停了下来。
现在换我试试这种战术,四十七盘算着,把目标锁定在阿莱身上,他本来就是被调教成不择手段的战争机器,而现在这种本能彻底被激活了。
而且他也有些讨厌这个总是攻击摩利尔的秃子。
阿莱咆哮着,身周迸发出一道炽烈的火焰之墙,并且准备发出一记火球狠狠教训这个金属怪物一下——但随后他惨叫着倒下,起因却是一道银光。
“你们竟敢妄图遮蔽暗日之辉!”已经不成人形杰森居然死灰复燃,他的面目都变成了一团模糊流动的水银,手脚也成半流体状,没有银针,但是却多了一柄细剑——剑锋几乎薄的看不出厚度,不停的颤动着,一会好像是固体,一会又好像液体,甚至有时候会错看成气体,他举剑一划,如同怒涛山崩一样席卷过来的火墙被整整齐齐的分成了两半,甚至让紧随其后的熔岩火球也徒劳无功。
“希瑞克的选民——”本来在观战的三岛也动作了,他身上似乎有永远用不完的各种颜色不知材料的粉末,喃喃自语,双手一拍,两只巨大的好像纯粹是由阴影凝成的狗形生物从粉末中跃出,扑向杰森。
阿莱受伤严重,但强健的体魄却让他迅速的对伤势做出反应,他没有继续发动他的烈焰攻势,而是先用火焰灼烧自己的伤口,用以止血。而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咒文伴随着他的手势出现,燃烧,消失。
“今天怎么尽是些没完没了的家伙。”欧沙利文实在是烦透了,他舞动着手中的双枪,凝蓝色的弧光好像纠缠不休的蛇。
激战仍在继续,但是面对无差别攻击的杰森,他们居然都有些处于下风。魅影犬没能支持多久便被杰森手里的细剑刺中,发出哀鸣先后消失。阿莱的身周几乎变成了风暴和火焰的地狱,炽烈的火盾围绕着他,同时密密麻麻的火雨像冰雹一样纷纷坠落,追击动作好像流水一样诡秘的杰森。
杰森现在已经完全没了人样——他身上唯一鲜明的只剩下那道剑锋。墨绿色的魔法箭矢从三岛手上掷出,他像鱼一样一扭一跳就躲了过去,手臂一甩,剑刃就像鞭子一样吻向三岛的脖子,如果不是欧沙利文突然鬼魅般的出现,错身之间双枪连射在他身上开了七八个大洞,三岛肯定完了。
四十七现在也不得不加入攻击杰森的战团,那柄妖魔般的细剑可没明确的攻击目标,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他的攻击目标,他抓住一个机会,一爪从后面贯穿了杰森,可怖的速度甚至让露在他胸前的爪子散发出缕缕蒸汽,但是转眼间杰森就好像流水一样从四十七的利爪上流掉,而且还回身反击了一剑,长长的裂痕表示他的攻击绝对比欧沙利文的餐刀可怕的多——这才是最恐怖的,杰森的身体使他无论遭受怎样的攻击,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无论是欧沙利文的枪弹、四十七的钢铁利爪和阿莱的火焰飞弹。
他们几个现在只有挨打的份,等着杰森精疲力竭。
神殿不知道是因为现在龙卷风般的战斗还是刚刚魔法阵发动的原因——又或者因为这两个原因——逐渐开始崩塌。
碎石开始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或者水里,发出沉重的轰隆隆的声音,预示着神殿再度的沉沦。
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气又开始飘然四散,而且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了疯狂的杰森。
突然杰森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尖啸一声,身体倏然化作一阵轻烟飘散开来,一阵红色的雾气飘然而至,夹杂着还未散尽的轻烟滚卷到迷雾女神的塑像前,烟雾逐渐聚拢,两个人形逐渐显现,比利浑身是血,身形僵直,脸上却带了一种疯狂的喜悦表情:“放你们进来果然是正确的……真想不到……居然能和希瑞克的神力种子对抗……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而杰森,被比利夹在腋下,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伟大的迷雾女神啊,您忠心的仆人为您献上祭品——卑鄙的暗日从您身上夺取的力量,现在我虔诚的奉还于您,请从无尽的沉眠中苏醒吧!”说着,比利把沾满鲜血的手撑在神像上面,嘴里开始念动起不知名的咒语。
“真见鬼!”三岛大叫着:“我们应该阻止他!要是让迷雾女神吸收了希瑞克赋予选民的神力,我们恐怕就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鬼地方了!”
没等三岛和阿莱有所行动,杰森开始了疯狂的反扑,没有人知道比利复活迷雾女神的仪式步骤是如何的,但作为祭品的杰森表达出不同意见之后,想要顺利完成仪式显而易见是非常困难的,比利和杰森都是伤势过重,魔法用尽,就这样,两个神选使者就如同街上的无赖一样,在迷雾女神的神像之前撕扯起来。
欧沙利文的兴趣显然没有放在迷雾女神这边,他眼看着要到手的猎物飞走了,心里愤恨难平,而看着奔向摩利尔身边的四十七,却又实在无可奈何——双枪上的蓝色电火已经消失了。
“四十七?”摩利尔看上去非常虚弱,好像随时会昏过去似的。
“我在这里!”四十七一边回答,一边护卫着摩利尔,防止掉落的碎石砸在她的头上。
“小心那三个人,他们是来找你的!”摩利尔提醒着,似乎对自己的情况还不是完全了解。
“我们得先考虑更重要的事情,这里就快要塌了。”四十七观望着现在的情势,比利和杰森形成的雾气仍然扭打纠缠在一起,欧沙利文狠狠的看着自己,而三岛和阿莱,则一会看看杰森那边,一会看看欧沙利文,似乎在等着欧沙利文的命令。
“我们应该撤退了!”欧沙利文最终果断的宣布了他的决定。
三岛站在当地,一脸迷茫,而阿莱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我不能放过那个女人!
他连感叹号都给打出来了,可见情绪之迫切。
欧沙利文摆摆手,心想,就刚才这么一会功夫你都不知道放过她几次了。他也很清楚以现在的情势自己是无法制住四十七并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于是,他走近了一步:“来日方长。”
“来日你的那对怪枪就是我的收藏品了。”四十七的狼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尽管不久前欧沙利文还觉得他满脸嘻笑,但恐怕多半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等你被拆散之后我或许会把它摆在你旁边一会儿的。出去后的故事会很精彩的。”
“那你得加把劲了。”四十七转身抱起摩利尔。
第二十七回合 解救
当所有人似乎忘记了杰森和比利的缠斗时,杰森和比利的决斗已经进入了尾声,两团雾气现在已经混的几乎无法分辨。
“这里就要塌陷了!我会用最后的魔力把你们传送出去……将迷雾女神的圣名传播到大地的每个角落吧,迷雾女士会记得你们的帮助!”一团红色的雾气包裹向四十七和摩利尔,却把欧沙利文三个人晾在一旁。
“谁都别想要离开!”杰森也快散成雾状了,鼓动着想要扑过来,却被红雾紧紧地纠缠着。
“嘿嘿,留下来陪我吧……希瑞克别想收回赋予你的力量了……”舍己为人的比利此刻的语气却像个不折不扣的老色鬼。
魔法龙卷风再度出现,呼啸的雾气喷卷而起,神殿不堪重负,在瞬间崩塌,地面塌陷下去,但这无损于沼泽的原有地貌,只是又增加了一处随时可以将人陷进去的泥沼而已。
四十七爬起来,四下张望着,除了躺在身边的昏死过的摩利尔,周围什么人都没有。雾气在她身边似乎停留的特别久,缓缓不能散去。
四十七用手捧了一些水滴在摩利尔干渴的嘴唇上面,他不会什么净水魔法,所以尽量找了一片还算干净的水洼取水,还好摩利尔昏迷着,否则一定又要敲自己的脑袋了。
他们已经在沼泽里走了两天,四十七还认得正确的方向,不过似乎道路有点不同——周围开始出现巨大扭曲的宽叶树,这是他来时从没见过的,而且最主要的问题是在没有任何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四十七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沼泽,自己倒没什么问题,但肩膀上的摩利尔一直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并且还发起了高烧,看样子如果不及时进食和治疗的话,她就快撑不过今晚了。
然而关于救治的知识是从来不会被四十七这样的前杀戮机器所掌握的,四十七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新身体,这两天来的焦虑和烦躁让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等等,焦虑和烦躁,自己已经产生这种古怪的情绪了吗。
四十七试着变形成蜘蛛或者恢复人形,但是都失败了。
四十七又试着变形成星际战斗机,那是在空间战场中最快的航行工具了,这种几乎是在浪费时间的无聊行径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身体结构已经跟之前完全不同了,虽然四十七仍然感觉到了身体内有齿轮的运转和管线的纠结,好像内脏一样。锻造之神力量锻造的新的身体还有太多神秘之处,回到城里必然要好好的研究一番——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老双足翼龙黑翼曾经是这一带的霸主。
它翼展超过五十尺,粗壮的圆柱形头颈上满是伤疤,可怖的大嘴紧闭着,利齿交错伸出,翅膀上黑色的皮膜破破烂烂的,有些地方好像还生了皮肤病,在沼泽永远密布乌云的天空下,如同灰布上的一个刺眼的污点。
现在黑翼已经老了,老的已经不在意年轻的同类在它头上翱翔嘶叫,得意的展示它们健康完美的双翼,但这绝不代表老黑翼的体力已经衰退——它仍然能带着巨大的风啸声扑击俯冲,一下子抓起诸如牛马这样的猎物飞到半空,并且用它那可怕的勾镰状爪子将其撕裂,但是它现在很少那么干,甚至避开沼泽边缘地带,避开那些经常进入沼泽,在年轻后辈看上去完全是一口鲜肉的武装双足生物们——多年的沼泽生活让老黑翼明白,越是引人注目,越有可能遭殃。
所以黑翼在感觉到领地内不正常的非自然气息之后——它在这方面的直觉可怕的敏锐,就决定暂时不在附近狩猎。
它懒洋洋的在半空中滑翔——温暖潮湿的空气托着它的肚皮,修长有力的尾巴轻轻摇摆着,掌握方向。
其实它已经是看见下面那一个,或者两个旅行者好几次了。那个似乎穿着铠甲的奇怪野兽抓着它的猎物或者同伴在沼泽的丛林间急匆匆的赶路,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伟大的黑翼阁下正在威严的俯视它们。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黑翼就会发起攻击,这种落单的美味迟早都会填到沼泽里那些大嘴中去的。但是现在黑翼不想惹麻烦。它吃得很饱,因为它前阵子凑巧发现了上百具沼泽鼠人的尸体,鲜肉和腐肉的分界在黑翼看来从不是那么不可逾越的,它毫不客气的赶走了食腐狼群,就着烂泥和蜂拥而至的水蛭和蛆虫,美美饱餐了一顿,甚至有点吃撑了。
所以它飞过那两个可怜虫,故意飞的很低,让它们明白一下黑翼大人的仁慈也好。
但是,可怜虫似乎没有领会到黑翼大人的好意,他对黑翼的宽容丝毫不存感恩。
一道可怕的风声在黑翼下方响起——甚至比它年轻的时候遇到的攻城弩箭还要凄厉。
黑翼用完全和他年龄不匹配的敏捷一闪,巨大的身躯甚至在空中打了个滚儿,好像只是一只蝴蝶一样。
黑翼有些恼怒。他感到自己的翅膀又被撕了一个口子——再大一点恐怕就影响飞行了。那个攻击者在空中翻滚着落回地面,黑翼从来没想到一个浑身铁壳的家伙能蹦这么高。
黑翼铺展着翅膀飞高,谨慎的他可不想再挨一次。
黑翼在高空盘旋着监视。
那个奇怪野兽仰望了一会儿,抓起同伴,身影消失在丛林深处。或许应该给这家伙一点教训——黑翼虽然老的快成精了,但是也不代表它就能忍受挑衅,他盘旋着打算发起反击。
在它们出树林的时候俯冲攻击会是个好主意。
黑翼滑翔着掠过大树的上空,无论对手从那个方向出去都逃不过它的眼睛。沼泽中长出这么一片树林很不容易,那些树大概都有百岁的年纪了,苍老巍峨,参天蔽日,自己也如同他们一样衰老,但可能与他们做伴的日子却不会久远,黑翼不免有些苍凉的感觉,甚至有些走神,忘记了自己还在追杀敌人。
远端最高的树顶上有些闪动的光,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景色,那道橙色的光亮究竟是什么,他决定靠近些看看。
是那条机械的可怜虫。他正趴在树顶上全神贯注蓄势待发,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上门,黑翼这次亲眼看到他飞身朝自己跳跃过来,那力量大得就连长着弹簧腿的湿地跳蛙也比不上,简直像一颗炮弹,黑翼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用上这样的比喻。
当然,现在不是研究修辞和文法的时候,黑翼转动翅膀向上拉升并朝着右侧盘旋,卷起的狂风扯偏了对手的轨迹,说起飞和操纵风,沼泽地里还没有几个能比他更老道。
原来是一头金光闪闪的人狼,黑翼终于看清楚这个刺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尽管他从没见过这种浑身管线的金属品种,他的爪子险些就碰到自己的翅膀,真是险过剃头。
不过剃头师傅并没有这么卓越的滞空能力……黑翼还没来得及庆幸,并发起致命反击,一阵彻入骨髓的剧痛传来——它弯曲着颈子看去,人狼的一只爪子已经几乎没入自己的胸腔,并且拉着它一起下坠。黑翼的身形比敌人大上很多,可是它感到似乎对方比它还要重些。
哪有人打猎打到这么拼命的,黑翼坠地前想。
第二十八回合 欢迎回来
四十七落在湿软的地面上,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极其轻巧,而黑翼挣扎着扑腾起来的泥土几乎把自己埋掉,不过他大费周章的把它打下来可不是打算让它挖洞的。
翼龙的血可以解毒,而且营养丰富,这是酒馆里的一个独眼龙在闲聊时告诉他的。
他拔出爪子,上面鲜血淋漓——他奔回去小心翼翼的捧起摩利尔,让不断滴落的鲜血灌进她的嘴里,虽说如此,可是假设一下当时的场面,身高十二尺的机械人狼护理一位纤细的人类女性,蹩脚和怪异的程度实在非同寻常。
黑翼用巨翼上的钩爪撑住地面,强劲有力的胸肌收缩压迫伤口,止住血流。它死死盯着那个对它熟视无睹的可恶家伙,他差一点把我的心脏抓出来——黑翼想着,但是压抑住了把自己致命的毒气全喷到他身上的想法。这东西不是活的生物,或者说不是一般活的生物。老黑翼的直觉一直很准。它已经不能飞了,至少短时间内不能。它慢慢的一摇一摆的退开,它在陆地上动作很笨拙——希望短期内没有什么强劲的敌人找到自己吧。
四十七完全没在意黑翼的动作——他甚至没在意黑翼的离开。等了许久,他期望的事情始终没有出现,摩利尔还是昏昏沉沉的,相反她的样子看起来更糟了,就连嘴唇也开始变成黑色。
四十七完全慌了手脚,他不能理解失去生命是何感觉,大概就像是自己在核心里那样吧,他知道的是如果摩利尔死了,那意味着自己再也见不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他于是抱起她继续狂奔,他希望在夜幕来临之前找到回雨城的路,沼泽地的夜晚就连星星也不能相信。
天气开始变得阴暗,灰暗的天上飘动着大块的乌云,暴风雨似乎将不期而至。
真是坏运气。
广阔的湿地上只有四十七在不停的奔跑着。
闪电开始轰鸣,雨把原本已经湿漉漉的地面搞的更加泥泞。
尽量的撑下去阿,看着怀里的摩利尔,四十七忧心忡忡。
雨云不正常的凝聚,澎湃的能量在正负离子的作用下蓄势待发。
白色的电火带着巨大的能量把天和地面连接起来,由于朴素的物理规律直扑而下,这种自然的伟力如此雄大,胜过任何武器和魔法——当四十七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沼泽地里最高的物体时,他用力的把摩利尔抛得远些,同时高高的跳了起来。
他担心如果不这么作,地面上的积水会把摩利尔也卷进来,他不想看到摩利尔变成烤肉。
如果不是四十七吸引了大部分闪电的能量,估计这一下会把方圆百尺内的水份都蒸发掉。
灼热的高温把四十七烧的浑身焦黑,耀眼的金色躯体不复存在,他倒在雨里,没有被炸成碎片就已经是非比寻常的幸运了。
他爬到摩利尔身边,把她揽在怀里,摩利尔惨白的脸和变成紫色的嘴唇都告诉四十七,她的情况十分不妙。
而四十七现在能作的只是这样抱着她,他尝试过干点什么,但没有成功,他的脚完全不听使唤。
“摩利尔,我该怎样才能救你?”四十七此刻非常无助。
慢慢的,四十七的感觉渐渐模糊起来,闪电把他破坏的很严重,而不仅仅是脚而已。
一股绝望开始蔓延在他跟摩利尔之间。
不知道是闪电的作用还是远古神力又发生了莫名的变化,他胸口的外壳隐隐散发出绵绵若存的红色光芒,就像是把一群萤火虫装在袋子里,接着四十七的全身都散发出红的荧光,他的意识仿佛重新开始清晰,他用手指刮蹭着摩利尔的脸颊,红色的光随着他的手流过摩利尔的颈坠,融进摩利尔的体内,不久也把她变成和四十七一样的发光体。
四十七的外壳开始脱落,巨大的颚和背刺破碎成一片一片的,手臂也不再变异的粗壮,而是逐渐收缩,扩张的甲胄和牙齿开始平复,最后让四十七看起来就和刚刚离开魔法阵的时候一样。
他始终守在摩利尔的身旁。
清晨,沼泽地上来了几只水蜥,雨后被冲的到处的水生动物都是他们可口的美味,直到它们发现周围还有比它们大很多的东西在活动就都跑的无影无踪了。
摩利尔敲打着四十七的头“喂!你这个铁罐打算睡到什么时候?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打瞌睡的?”她现在看起来精神好极了,就像是四十七所熟悉的那个蛮横的红衣法师。
“我刚刚是在想事情。”
“你居然会思考?”
“别挖苦我。”
“那么你在想些什么?”
“说来话长了。”
“居然跟我卖关子,好吧,该走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作,首先得找点东西来吃。”
“摩利尔,你的胸部露出来了。”
“混蛋,如果我的魔杖还在,就在你头上敲出一个大大的凹陷!”摩利尔整理了一下已经褴褛的红色法师袍,还不知道很久以前就已经春光外泄了。
“回去之后,我要先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去玛丽娜的店铺里挑选几件衣服……恩,凯罗这阵子店铺应该不会太忙,她外婆的红茶真该叫更多的人来尝尝……”
“摩利尔。”
“什么?”摩利尔捏着下巴转过头。
“欢迎回来。”
“你在说些什么怪话。”
“没什么。”
很快两个人来到了雨城的边缘地带,没有了其他人的魔法干扰和鼓噪,摩利尔的预言法术发挥了最大的效用,两个人没费了多大力气和时间便回到出发地,看着灯火点点的雨城近在咫尺,两个人都不禁加快了脚步。
“摩利尔?”一个声音在暗处响起。
摩利尔停下脚步,警惕的注视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小红帽?”四十七突然冒出了一句。
凯罗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扎着一块红布,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感谢万神,真的是你,摩利尔!”凯罗用欢快却极力压低的声音欢呼着。
“凯罗,你吓死我了!”摩利尔松了一口气。
凯罗碎跑过来,拉住摩利尔的手,接着隐约的星光,摩利尔看到她一脸焦急和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凯罗,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会不来了呢,吓死我了!”摩利尔感觉到了凯罗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声音都带了哭腔。
“告诉我凯罗,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摩利尔皱紧眉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四十七绕过两个人的身体,向前走了两步,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是三岛商会,他们的人搜了你的家,几乎要把未来之石给拆掉了!那天我路过,还以为你回来了,上前去打听结果差点被他们抓起来,还很凶的问我你的去处,我怕死了!你做了什么摩利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你不是跟血斧大人去沼泽探险吗,对了,血斧大人呢?”凯罗看了看摩利尔的身后,那里是一大片黑色的沼泽地。
“三岛和……和另外俩人还被埋在沼泽的神殿废墟里,就算他们能爬出来,也绝不可能赶在我们前面回到雨城,没有三岛本人的命令,为什么三岛商会的人会对我下手,难道他们到达神殿之前就已经盯上我了?”摩利尔暗自思付着,没有回答凯罗的问题。
四十七向城镇方向看去,除了站在进入雨城的路口处昏昏欲睡的老汤姆之外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逃走吧,摩利尔,刚好我买了些东西,这里有一篮食物和两件袍子,带上它们逃走吧,相信我,你如果回到城里一定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凯罗把挽在手里的篮子推过来,一副焦急的样子。
“小红帽,你没有外婆么?”四十七回头看了凯罗一眼,嘴里嘟囔着。
摩利尔突然感到有些惭愧,面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善良姑娘,之前自己的一些说话可能太过分了。
“不,我们要进入到城里面去!”摩利尔下定决心。
第二十九回合 意图
摩利尔和四十七迅速悄无声息的从熟睡的老汤姆身边经过,然后躲到了一堵残墙的背后。
“我们只是潜入进来还不算太难,问题是你要干什么,有什么计划?”四十七小声发问。
“你还是用你的铁皮脑袋去考虑你身上那些破烂零件吧,少废话,跟着我就好了!”说完摩利尔跑到另一处屋子的背后。
两个人在阴暗处匿行,小心的避开偶尔出现在街上的行人,还好城里的夜晚没有什么人出来闲逛,两人又钻进了一条黑咕隆咚的小胡同。
“我们要去哪里,回未来之石吗?那里肯定有不少人在等我们回去。”四十七忍不住又开始提问了:“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不如冲出去算了,我就不信这些不专业的士兵要比神殿里那两个没形体的疯子还要强悍。”
“我们到了!”摩利尔说着,用手探入立在他们面前的一堵墙,墙壁突然变得富有光泽而且柔软,好像水帘一样向两边分开,摩利尔和四十七相继而入,而等待在墙的另一边的是凯罗。
摩利尔吃过一些东西,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四十七一直站在货柜面前端详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法道具,他现在穿着一身黑袍,凯罗的手很巧,几下就把一大块黑布裁剪成一件很不错的衣服,上身是宽口的半袖衣,兜帽也很合适,风衣样式的下摆披散着,一条镶钉宽皮带扎在腰间,粗看上去完全是一个高大的人或者类人生物,已经看不出他是个机械构装体这一事实了。
摩利尔换了一件凯罗的紫色长裙,但毕竟凯罗的身材要比摩利尔小许多,上衣及束腰都紧紧贴在摩利尔的身上,胸前的两块似乎随时会跳出来似的,这使得她看上更像一个白刃酒馆的酒娘,而不是一个令人畏惧的法师。
凯罗看着摩利尔喷薄欲出的胸部,张大着嘴巴一动不动。
“你在看什么,小丫头!”摩利尔脸有些红了,她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形象和一个法师相去甚远。
“你胸前这颗坠饰真的好漂亮,就算是我也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水晶!”凯罗一副艳羡的表情。
“哦,你说这个?”自己的误会使摩利尔的脸更红了,她摘下挂在胸前的那个饰物:“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作为一个法师,摩利尔很少使用纯粹装饰用的物品,甚至她自己根本不记得有这个项坠,反正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脖子上已经有这东西了,或许是一个被自己忘记的附魔项链?还是那个铁皮猴子身上的多余部件?……不知为什么,摩利尔没在这个问题上朝更多的方面想。
“那怎么可以,这么漂亮的水晶,你看这耀眼的反光!”凯罗这么说,但眼睛似乎离不开那个东西了。
“就你对我的帮助来说,什么要求都不会过分的!”
“不行不行!法师携带的东西都是有用的,我不能要!”凯罗仍旧推辞。
“只是一个附魔饰品,我想我已经用不到它了,甚至我已经忘记了它的使用方法,你喜欢就送给你,我们是朋友吧!”摩利尔不由分说替凯罗带起来。
“我们要以这里为基地,展开大规模反攻吗?说实话,这里的弹药储备严重不足!”四十七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笨蛋,我只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把魔法书页留在了未来之石,虽然布置了魔法结界,但肯定阻止不了稍微像点样子的法师,现在魔法书页一定已经被三岛的人拿走了。”
“三岛?那个白衣法师吗?”四十七回忆了一下。
“是的,三岛和另外两个家伙现在即使从神殿逃脱出来,也必定还在沼泽地里打转——在沼泽地里旅行,没有人会比我这个预言法师更快,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可能会通过魔法通讯召集更多的人——所以我们要加快动作,在他们回来之前夺回魔法书页,否则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而且我已经肯定那个被称为伯爵的耍帅小子是阿古斯帝国的贵族,虽然还不太清楚为什么阿古斯的人会和三岛混在一起,但很明显这对我们不利,如果他们从沼泽里出来,对付我们的就不止他们三个人了,阿古斯帝国的势力是不容小窥的!”
“阿古斯?是雨城西方的那个法师国家吗?”凯罗小声的提问。
“是的,那是一个由法师统治的国家,我曾经旅行路过阿古斯的国都瓦坦城,并且住了一段时间,那个国家贵族的嘴脸我最清楚。”
“实际上,你的这个提议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四十七觉得自己已经非说不可了:“因为那本魔法书我基本上已经全部背下来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重新写一本给你,如果你仅仅是为了那本魔法书,我们没必要杀进三岛商会去的。”
摩利尔盯视着四十七,仿佛要一口把他吞下去似的。
“这个不能怪我,你又从来没问过我,而且在你忘我的研究魔法书页的时候我也不想打搅你的兴致。”四十七开始开始胡搅蛮缠。
“我还是要夺回魔法书页,我曾经跟你解释过,对于魔网的不同理解造成的偏差到了实际应用阶段会有多么大的不同,一个字一个符号的错误都会要人命的,而且三岛和阿古斯的人为什么对我们有兴趣,这一点也需要搞清楚,或许我们会在三岛商会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随你便吧,女人的想法真是无法理解!”四十七叹了口气,他居然已经学会了叹气。
“不过你的样子变了呢,四十七先生。”凯罗突然对四十七说话了,看上去怯生生的。
“可别叫我什么先生,我是构装体,跟你身边那面秘银盾牌是同样性质的东西,话说你这盾牌卖多少钱,摩列尔,我想我应该需要一个盾牌!”
摩利尔没有理会四十七偏执狂式的要求,只是静默的看着他,一会工夫就把四十七看毛了。
“你的变化确实让我吃惊,锻造之神的力量带给你了什么?还有,你身体里的那个核心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个阿古斯贵族非要得到它不可?要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介意重新和他开始交易。”
“那你要先说服那个又瞎又哑的红衣服老头才行。”四十七面部的金属扭曲了一下,做出一个笑的表情,这句话也让摩利尔的目光更加凶狠:“好吧好吧,我全都告诉你。”
“实话跟你讲——”四十七沉吟了一下:“我的出现真的是一个意外,真的。我想我本来应该是法师塔的前法师制造出来作为他的新躯壳的,嗯,利用这个核心——好像就是某种把将尽的生命转移到特殊魔力物品里,从而得到新生,哦,我想你明白这个。但是问题就在于此,那个法师失败了,我诞生了,就好像混沌中突然产生了意识,如同被神赋予了生命的泥人……而这个核心——”
四十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部位:“我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是我可以肯定,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他先前可能是那个法师的,更早的时候可能真的是什么阿古斯帝国的,但是,现在它是我的,你说的那个锻造之神的力量重构了我的身体,把我从一堆七拼八凑的铁壳变成了活生生的金属生命,你知道么,现在我不会因为想安装几把刀剑就随便拆下我的手臂了,因为我现在知道这手臂真的是我的手臂——同样,我感到核心在我体内搏动,并且已经渗透到我的全身,好像心脏和血脉一样与我紧密相连——正如身体上其他部分一样。所以,我决不会把它给任何人,任何人。”
摩利尔看着四十七,而且很明显的使用了某种侦测魔法。最后她转移话题:“我们应该准备去三岛商会拿回我的法术书了,跟你谈话真浪费时间——凯罗,你就不能找身和这家伙一样的衣服给我吗?”
第三十回合 潜入
血斧的营寨跟四十七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似乎没有受到外来人的打扰,而实际上已经没有人相信这个战士工会现在能做些什么,除非血斧回来。
一身戎装的玛丽独自坐在原来属于血斧的坚固大屋内,心情紧张。
最近的事态明显有点失控,那个女法师看上去又有了新的麻烦,按照期限,血斧大人也应该早就回来了,但没有任何消息,包括从沼泽回来的其他旅者,或许血斧大人听信流言去找什么神殿实在太莽撞了——不过如果血斧不莽撞,他也就不是血斧了。
“玛丽小姐,你已经准备好接收战士工会了么?”摩利尔和四十七用兜帽盖住自己的面容,悄悄走进屋内——坦白说,战士工会的警戒实在是有点混乱,甚至摩利尔怀疑不用魔法也能潜入进来——没有血斧,战士工会就好象一个被砍掉了脑袋的怪兽,虽然还在张牙舞爪,但是没有任何威胁。
“露出你们的脸来,不知来历的混蛋!”玛丽噌的从椅子上跳起来,长鞭已经如毒蛇般飞舞而出——。
几秒钟后,布满倒刺的长鞭卷缠在四十七的手臂上,尖端寒光闪闪的无柄匕首被牢牢捏住,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而四十七另一只手紧紧扼着玛丽的脖子,将她压倒在厚实的木桌上。
“不错的技巧,幸好我的胳膊是铁的。”
玛丽没有挣扎,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告诉她,对方只要一用力就能将她的颈骨像枯枝一样扭断,而且她认出了这个一直垂涎自己美色的奇怪构装体——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因为她自信自己的身体要比一把鞭匕更吸引人——虽然他几乎已经面目全非,但是那两点红火仍然好像带着地狱的寒气,看透她的身体。
“摩利尔?”玛丽用余光看向那个瘦弱的黑袍人。
“一名女士不应该这么粗鲁和急躁。”摩利尔摘下兜帽:“如果您能保持安静,我想可以详尽解释一下我们的遭遇。”
摩利尔平静的说,四十七也做了个嘘的手势。
“血斧死了。”
这句话让躺在桌子上的玛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战士行会的天塌了——她有些眩晕。
摩利尔平静的叙述了整个经过,大部分都是事实——除了三岛他们的真实目的。
“杰森居然是暗日希瑞克的选民?还有那个整天醉醺醺的老比利……三岛和阿古斯的人勾结在一起,也看上了血斧大人得到的锻造之神卷轴?”
一系列巨大的冲击让玛丽有些头昏脑涨,她本能的不相信,但是又一时想不出摩利尔骗她的理由。
“没错,现在那个卷轴已经用在四十七身上,喏,你也看见了。”
“那你还敢回来?你不知道没有了血斧大人,雨城就是三岛商会的天下了么?”
“雨城是谁的天下,还是等他从沼泽地里爬出来再说吧……”摩利尔微笑着:“倒是您玛丽小姐和战士工会,没有血斧之后会怎么样呢?也许您可以继续给一个头脑同样简单的矮人或者半兽人当副手,并祈祷他会和血斧大人一样对女色毫无兴趣……”
玛丽漂亮的褐色眼睛盯着摩利尔,等待下文。
“我们做笔交易。”摩利尔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必须去三岛商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或许还要留点小礼物。没人能在洗劫了我家之后还能平平安安的,但是我又实在不想在那些满街乱逛的小杂鱼身上浪费时间。”
四十七也偏头看着摩利尔,第一次发现这个动不动就敲他脑袋的女法师某种深藏在骨子里的邪恶。
“……我希望你能鼓动外面的那些蠢驴们和三岛商会的人发生冲突——而且越乱越好,我想这不是个很难的工作吧?”
“那是送死!没有血斧大人的带领,战士行会的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你也说三岛可能还有阿古斯帝国的支持!我们会完蛋的!你要我们送死?!”玛丽坚持着。
“送死?没错,就是送死。”摩利尔微笑着:“但是你想想看,送死的都是谁?是那些头脑简单的矮人和粗野无知的半兽人——这些家伙都不是你能压服的吧?”
“就算三岛商会之后要算帐,你也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我们身上,我会离开雨城,带着三岛的主子寄放在他那里的东西,所以三岛将无暇把目光继续放在这里。而且雨城离阿古斯这么远,就算三岛有阿古斯的支持,又能怎么样?他将忙着在主子面前摇尾巴,他还有时间来找你们的麻烦吗?他还有能力吞并战士行会么??”
摩利尔突然优雅的鞠了个躬:“今晚过后,战士行会将在鲜血中得到重生,而您,玛丽小姐,将成为战士行会的女王!”
或者死。四十七稍微加了点力气,无声的告诉了玛丽这一点。
“这地方完了。”离开的时候,四十七回头看了血斧的城寨一眼:“没有血斧,他们不能再称为战士——而现在,他们又要在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中自断臂爪了。”
“哼。”摩利尔戴上兜帽,听着里面已经开始逐渐升高的嘈杂:“别人赐予的权力也是权力,而不能控制的臂爪则不是臂爪——这就是人性,不是你靠努力学习那些愚蠢难看的小动作就能理解的。”
“哦。”四十七跟着摩利尔向黑暗深处走去,走向三岛商会的大宅。
我想我是能理解的。
很快从血斧的营地开始的骚乱就扩展到大半个雨城。那些怒气冲冲的矮人和半兽人们嚎叫着冲出营地,找每一个带有三岛商会标志的人算帐,起初三岛商会的人还想询问或者解释,但是很快他们发现这些家伙什么也说不明白,什么也听不进去——
不过血斧手下的战斗力还真在雨城首屈一指。措不及防间,三岛商会的士兵被打的丢盔卸甲,很多产业都被捣毁,焚烧,本来依附于血斧的盗贼们也开始浑水摸鱼了。
直到疯狂的战士们开始冲击三岛商会本部的时候,情势才发生逆转。
留守的法师虽然远远不及三岛,但是释放一些目盲、黑暗或者幻影的法术还是富富有余的,而这种法术,简直就是专门发明出来对付这帮头脑简单的家伙的。
鲜血横飞,杀声震天,雨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大场面了。
摩利尔和四十七翻过墙壁,溜进三岛的大宅。
三岛的总部比血斧营地精致的多,虽然在实用效果上未必能强多少。四十七腰带上挂着一柄从血斧屋子顺手偷来的长剑,摩利尔拿着新法杖——她原来那个已经丢在神殿里了,只好重新做了一个,幸好她还有一个红宝石寄放在凯罗那里。
两人沿着空旷的回廊往前走,没有守卫,他们都应付外面的发狂的兽人去了。
似乎有点不对劲——摩利尔突然有点揣揣的。她的感觉一向很准,在神殿的时候是这样,在更早的以前也是这样。
或许真的应该放弃法术书,及时离开?
“小声点。”她有些心烦的回头低声呵斥四十七,虽然对方就一个金属构装体来说,动作已经轻的令人惊异。
可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狼狈逃走怎么是我的风格。摩利尔握紧法杖,下定决心。两人已经快走到主宅的门口了。
突然四十七拉了她一下,把她护在身后,转了个半身举手挡在面前——火星四射,一道流星般的剑光从虚空中亮起。
摩利尔抬手就是一记魔法飞弹。
飞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院中。又是一团银色的火光,似乎被什么阻碍了一样爆开。
四十七挥拳打向面前的虚无——
半空中响起衣甲交错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向后翻跃,并且随着这声音真的出现了隐约的甲胄和披风。
他落在地上,完全显出身形,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三个近乎一模一样的银甲剑士。
正是夜幕最浓的时候,浓的连银白的铠甲也没多少反光——显然刚才有人给他们使用了隐身法术,连摩利尔都没能发现。
四十七静静的伫立着,从院子中那四个一言不发的银甲剑士上感受到了杀气——肃穆逼人的杀气。这不是说砍死几个鼠人乃至曾经跟巨魔什么的较量过就能有的,这是需要严格的训练,残酷的纪律,乃至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有进无退才能得到的东西。
第三十一回合 魔法
这肯定不是三岛的兵——四十七想。这样的一支队伍大概能轻松的在外面那些暴徒中间杀上几个来回儿。这样的杀气甚至连血斧都没有。血斧的杀气狂乱,好像一只永远处于愤怒中的猛兽,危险,强大,但是缺乏纪律性——不过也许最可怕的是,血斧根本不需要纪律。
四十七突然有些感慨。自己永远不可能和血斧较量一下了,这甚至使他在某种程度上体味到了遗憾的感觉。四十七看着银甲士兵,他们手持附魔的长剑和盾牌,无声无息的以半圆形靠近。四十七的下颚裂开,蝎尾一样的舌头伸出来,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如果是人做这个动作的话,一定很可笑,但是这一瞬,杀气浓的像化不开的血。
阿古斯的精英卫队!摩利尔的脸色也变了。看来和三岛在一起的那个阿古斯贵族的地位远远比她想象的要高——竟然能调动精英卫兵!虽然阿古斯是一个法师统治的国家,但是不代表他们就没有优秀的战士,而且某种程度上,这些战士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和摆脱低人一等的处境,他们会更加努力和严酷的训练,杀戮……
四十七看了看摩利尔,没发现她有撤退的意思,或者说,现在撤退也有点晚了。
“我对付他们,你最好进去找到法术书就跑。”
摩利尔点了点头,消失在黑暗的门内。
“注意我的衣服,朋友们。我准备穿很久的。”四十七不丁不八的站着,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抽出长剑。
四道匹练般的剑光交错而至,转眼间变成八道,十六道——显然他们不明白四十七的价值,认为切碎了也没什么问题。
一阵细密如雨的金属撞击声过后,四十七仍然守在门口。他身上的袍子裂了几个大口,身体上出现了清晰的划痕,最深的是喉咙处的伤口,如果是人类,仅这一个就让他没命了。
但是四十七似乎没什么感觉。他双手握剑,面露狞笑。
四个剑士又同时出手。他们这次把盾牌护在身前,好像一堵墙一样压过来。四十七挥剑横扫,只是带出一道长长的星火,两个剑士挥剑刺出,交叉锁住他的剑,另两个也呈交叉状斩来,看样子是准备一次性砍掉四十七的脑袋——
四十七扔掉剑。他双手抓住斩向脖子的两柄剑,同时跨步往前冲,撞在盾牌阵上,好像一头失控的公牛。
四个剑士踉跄后退,重新稳住阵势。
四十七没能如愿夺下对方的武器,反而在手上也添了两条长长的伤口,手指都几乎断掉。但是他仍然狞笑着,并且伸着舌头,刀锋一样的舌尖上,一点血珠滑落。
摩利尔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上走。她已经侦测过,应该没有该死的埋伏了,但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二楼是一整间大厅,四周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一个人坐在正中的书桌上,正好整以暇的翻看摩利尔在法师塔中得到的法术书,一点明亮的火焰在法术书上方燃烧着,充当照明的作用。
摩利尔站定。
“预计到我会来还浪费一个二级法术位记忆不灭明焰,我该说你是愚蠢还是自大呢?”
那人抬起头。他穿着和三岛类似的白袍子,但是徽记是一只用简洁的线条勾勒而成的飞鹰:“光明,光明照耀大地,给万物生命,我们理应对光明致以最高的崇敬,何况仅仅是花费一点能力来换取呢?”
白痴。摩利尔皱了皱眉,对这些贵族法师的做派非常不屑。
一个剑士用长剑支撑着地面,挺了片刻,终于摔倒。他歪着头,鲜血从连肩头盔的裂口中喷涌而出,久经锻炼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出大量的血液,小河一样滋润着地面。
还剩三个。四十七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莫名的能量和兴奋充斥了他的全身,就好像突然增加了两个额外的发动机一样。
剩余的三个剑士没有退缩,甚至没有看倒地的同伴一眼。他们开始游走,长剑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挥舞出招,看来是打算逐渐把四十七磨垮。
“我的名字叫做费尔贞斯。”白袍法师整理好书页,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动作优雅:“我是奥古斯帝国法师会的法师……我带着善意而来,希望能与您,美丽的摩利尔小姐进行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在此,我预先对我的上司,欧沙利文伯爵对您可能已经造成的伤害表示诚挚的歉意……我相信我们可以用更加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
在此刻,费尔贞斯与其说是一个法师,倒更像一个外交家。
“哦?我认为楼下的几个家伙好像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摩利尔隐约听着楼下疾风密雨般的刀剑交击声,出言讽刺到。
“哦……只要我们达成协议,他们有什么重要呢?”费尔贞斯微笑着:“摩利尔小姐,我能感受到您超乎常人的天赋和能力……十年之后,不,或许五年,您就能制造自己的构装体,您又何必眷恋一个本不属于您的东西呢?而且我们也不是无理的剥夺您的物品,我们会付出合理的代价……而且,在法师的世界里,我相信没有多少东西比阿古斯法师的友谊更珍贵吧?”
摩利尔讥笑了一下,魔力开始汇聚:“说的真好听,但是这可不是你们能闯进我家,翻的乱七八糟,拿走我的东西,用你的脏手碰它的理由!”
“真遗憾。”费尔贞斯的目光变的锐利:“那么,你就准备迎接阿古斯法师的怒火吧!”
一个剑士举剑劈落,被另两个人牵制的四十七似乎已经躲不开了,他举起左手,看起来好像要挡,但是一条鞭子一样的链刃突然闪电般从掌心飞出,卷着那个剑士的头颈猛的向前一拉——颈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随后他的脑袋就和身体分家了。
另外两个剑士向后跳开,半遮蔽式头盔下的面容第一次露出紧张的神情。
寒光闪闪的链刃毒蛇般扭动伸缩,无数细小的锯齿布满其上,高速错动,发出咝咝的噪音,充满了杀戮的意味。
链刃慢慢收回体内。四十七一步一步走向对手,阵风吹过,黑袍飞扬。
还有两个。
费尔贞斯不紧不慢的念着咒语,摩利尔虽然一时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自信,还是挥舞着魔杖,抢先发出了魔法飞弹。
一道魔法防护的微光在费尔贞斯身上亮起,他毫不在意的看着摩利尔的魔法飞弹打在自己身上,消于无形。
小型法术定序?这个四级法术能储存两个二级以下的法术,在需要的时候瞬间释放出来,摩利尔一直想学,但是始终不得门路,看来费尔贞斯给自己罩上了护盾术,另一个应该是法师护甲了……
摩利尔准备释放另一个法术,但是看到费尔贞斯身上再一次闪动的魔法光芒后无奈的放弃。她认出了这个法术,并且似乎已经无计可施——费尔贞斯的小型法术无效结界能完全阻挡任何一到三级的魔法,而摩利尔恰恰没有任何三级魔法以上的攻击手段!
“虽然我清楚预言法师不擅长面对面的战斗,可是你也太弱了吧?”
费尔贞斯嘲笑着,挥动手臂,念出咒语。
魔法能量伴随着一小撮干枯的蛛丝从他手上喷涌而出,转眼间屋子内就布满了粘稠的网——
摩利尔躲开一根横贯房间的丝,但是又被更多的粘住。
“小型法术无效结界的持续时间很短——”费尔贞斯笑着说:“不过看来已经足够对付你了。”
费尔贞斯踏进蛛网的范围,由于魔法的保护而毫发无损。他缓缓走近:“知道我唯一一个五级法术准备的是什么吗?”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淫邪。
第三十二回合 转折
“猜的到吗?猜不到吧!告诉你吧!是弱智术!我梦想这个法术很久了!”费尔贞斯哈哈笑着,伸出指尖:“虽然这个法术只能通过触碰生效,但是你现在能阻止我碰到你么?你以后的智力永远就是一只蜥蜴的水平了!想想看——天资卓绝的女法师变成白痴,连自己大小便都不会……不过你放心,我会照看你的,帮你穿衣服,洗澡,把你打扮成各种好玩的样子,带你参加贵族舞会,直到我玩腻了为止!”
他的手指已经快要触碰到摩利尔的头——
仅存的剑士半跪着,断臂处血如泉涌。四十七的剑架在他的脖颈上,略带赞许的看着他,虽然他不知道剑士是不是能理解这个表情。
他最后一个同伴趴伏在不远处,披风已经分成两半,连同背上的链甲和脊椎一起被砍断。
“怪物……果然还是要法师来对付……”那个剑士咳嗽着,恨恨的说。
“你们只是装甲不够厚而已。”四十七挥剑一割,砍掉了剑士的脑袋。
费尔贞斯的指尖颤抖着,魔法能量就差一点就能灌注到摩利尔身上了——就差一点儿。
他惊骇的睁大眼睛,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嘴里和下颚喷出来——
摩利尔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抽出隐藏在法杖里的匕首,一下子捅进了他的下巴,没根而入,迅捷精确的好像一个训练了多年的杀手。
“你是在怀疑为什么有法师护甲的保护还被我一刀扎死么?”摩利尔继续撕扯着粘在身上的网:“法师虽然都是弱不禁风的——但是有了‘克敌机先’这个法术的帮助就不同了,不是么?”
四十七冲上楼的时候,摩利尔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法术书。
“几个小兵也那么长时间?你真慢,我们走——”
外面突然火光冲天,随即就是乱哄哄的惨号。
“见鬼!他们怎么出来的这么快?”摩利尔扭头往窗外一看,立刻认出是阿莱的烈火之墙。
摩利尔和四十七翻出三岛的宅院,沿着胡同溜走,连凯罗的家都没有回,直接准备离开雨城。
“嗨,不准备道个别么?”
在雨城边缘,就是老汤姆日常守卫的地方,看起来很是狼狈的欧沙利文拦住了他们。
他在沼泽中走了那么久都一尘不染的衣服现在已经要多脏有多脏——混合了泥土、污水、草茎,可能还有动物粪便,散发着明显的异味。
显然比利对当时在场的人并没有做到一视同仁。
“噢,伯爵先生,看起来您真是糟透了。”摩利尔夸张的捂住嘴,虽然欧沙利文的出现已经算是最糟的事情了,但是为什么自己的不安还是没有消除呢?
“是吗,我保证你一会儿不会比我强多少的。”欧沙利文拿着他那对奇怪的枪,步步逼近。
四十七一挥手,眼前的地面被链刃撕开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管你从我身上想拿走什么——我都不给。”
双方剑拔弩张。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四十七突然跪倒在地,随即扭曲着浮在半空——他浑身剧烈的颤抖,手臂用力推拒,好像要掰开什么东西似的,某种巨大无比的力量完全束缚了他,并且在不停的压挤。
“什么?”摩利尔心中的弦终于断了。
“毕格比擒拿掌?”欧沙的脸色也变的异常难看。
“不,是毕格比粉碎掌,欧沙利文少爷。”一个苍老、空洞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沼泽边缘地带,分不清源头,好像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的翻涌而来,直接压迫着每个人的灵魂。
“嘶——”四十七已经没法说话,在无形的大手紧握下,刀剑难伤的身躯已经开始变形,出现裂痕——
这片区域内的魔力一瞬间异常的庞大。空间发生某种程度的扭曲,耀目的魔法阵凭空出现,几个穿着白袍的法师伴随着电光从虚空中走出——只不过他们的袍子上缀满了金色的符文,浑身迸发着辉煌的魔法力量。
“最高评议会……”摩利尔的心几乎沉到了无底深渊的最底层。她只听说过这些阿古斯的实际掌权者,但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亲眼看到,而且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
“欧沙利文少爷……这么重大的发现你竟然不向评议会报告,而私自调查……这可是很严重的行为。”最后一个白袍法师好像是从夜色中突然凝聚出来的,就是那个苍老声音的主人。
他的背已经微驼了,眉毛,头发,胡须全是银白的,一点杂色都没有,脸上沟壑纵横,唯一让人感到年轻的只有他那双清澈的眼睛。
这个老法师一出现,其余的法师全部尊敬的低下了头。
他微张着右手,戴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材料编织而成的皮手套。就是这么一个老头儿,就是这么一只手,不仅随时能把四十七捏的粉碎,而且让欧沙利文毫无反抗的行跪礼,随后赶到的三岛和阿莱更不例外。
一时间,只有摩利尔孤独的站在场中,绝望的在不可抗拒的对手面前保持尊严。
老法师叹了口气。
“起来吧。回去再说。”他把目光向仍然做着徒劳反抗的四十七:“卢姆……老朋友,你真是个疯子……天才的疯子。”
四十七的胸膛突然鼓动起来。他绝望的捂住前胸,但是根本无法阻挡越来越猛烈的震动——直到那个神秘的核心跃动着跳出胸腔,扯断密密麻麻连在上面的金属管线,极不情愿的落到老法师另一只手中。
四十七的双目发出流星般炽烈的光。他指着老法师,链刃挥出——但是绵软无力,好像垂死的蝎子最后一次挥动尾巴。
摩利尔颤抖着,想做点什么,但是回忆不起来任何一个魔法。
“你做的很好,评议会将考虑你的申请。”老法师身边的一个法师面无表情的说。
欧沙利文似乎悟到了什么。就算再高明的传送法术,没有人指引也不可能如此精确的定位到他们身边——
他回头看去。三岛跪在地上仰起头,脸上的神情喜悦,崇敬,献媚,但不是对着他,甚至可以说三岛根本没注意到他。
“把这个女法师带走,送回红袍法师会。”法师接着下令。
您答应把她交给我的!阿莱的火焰字浮起,但是随后被弥漫的魔力吹散。
“很遗憾,红袍法师会已经明确向我们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们表示不追究你的事情,已经是看在阿古斯帝国的面子上了。”法师冷冷的说到。
欧沙利文现在只有苦笑。手下里有一个是告密者已经很打击人了吧……结果两个都是。
老法师只是专注的看着核心,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导师,我们该走了。”法师低声说道,似乎深恐惊扰老法师的思路。
“哦……哦。”
老法师好像突然惊醒了一样,他把核心交给助手,突然想起来手里还抓着什么——此刻四十七已经没有任何动作,虚垂在半空中,眼中的火焰已经熄灭了。
第三十三回合 异界之门
老法师又端详了四十七一会儿。他做了个手势,低声念诵着咒语。
一道裂痕在虚空中出现,越来越大,最后扩展成一个直径达到十尺的椭圆形的魔法之门——门内是一片虚无的汹涌,不知通往何处。
“独特的生命……虽然我必须杀死你,取走已经是组成你身体一部分的东西……”老法师喃喃自语:“但是至少我可以不让你留在这里,被愚蠢的人们拆掉……现在我把你的残躯送往冥河,永远的在那里漂流吧……”
他举手轻轻一推,四十七慢慢的漂向那个虚无的门,转瞬被吞没。之后异界之门开始旋转,缩小,消失。
摩利尔突然尖叫起来,举起手好像要攻击老法师,他身边的一个法师随即把一道魔法能量倾斜到她身上——摩利尔昏然倒地,陷入沉睡。
老法师看着空间之门消失的地方,完全没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开——几步之间,完全消失。
法师们也重新启动传送门离开了,连同昏迷的摩利尔和欧沙利文等三人一起带走。
雨城内的骚乱仍在继续。
沼泽边缘的荒地上,只有老汤姆平时站岗的木楼孤零零的伫立着,见证了一切,沉默不语。
摩利尔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肌肤和细致的天鹅绒摩擦的感觉非常舒服。
“克劳斯蒂娜……我最喜欢的学生,你离开了这么久,我还真的有点想念你。”
一个软软的,娇媚的声音在床边想起,摩利尔颤抖了一下,扭头看去。
床边的贵妇穿着异常精美华贵的法袍。大量符文组合成无比繁复却又充满美感的花边,缀在血红的丝袍边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交叠着放在腿上,几乎戴满了十指的戒指闪耀着不同的光芒,优美的颈子上是一条细细的秘银项链,末端埋入深深的乳沟,看不到颈坠是什么样子的,她的面目端庄,但是双眼流露的却是一种妖媚的神色,一个小小的血红色艾欧石点缀在眉心,好像第三只眼睛一样。
她看摩利尔醒了,俯近年轻的女法师,伸手摸抚着她细致的面颊:“我可怜的克劳斯蒂娜……你看……你的皮肤都变得粗糙了……不过没关系,我新研制出一种魔法药水,可以非常有效的保养皮肤,让肌肤充满活力,娇嫩无比……怎么样,待会我们可以一起试试……我们很久没在一起沐浴了……”
摩利尔畏缩了一下,好像女贵妇的手是毒蛇一样。
但是她随后毫不惧怕的盯着风韵正胜的女贵妇,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讥讽:“尊敬的伊莎贝拉老师,见到您真高兴。我一直很担心那场意外会伤着您的容颜……要知道,在六十岁以上的这个年龄段的人里,您出类拔萃的美貌一直是那么令我惊讶呢!”
“你这个小贱种。”伊莎贝拉仍然微笑着,语调甚至一如刚才的温柔。
她把手逐渐探进被里,摸索着摩利尔被下完全赤裸的身躯,突然狠狠捏紧:“别那么骄傲,我的时间还长着呢……足够在你身上找些乐趣。”
冥河的潮汐刚刚退去。
风中传来硫磺和血腥的气味。
‘这边!这边!’
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在某支正沿着乌黑的冥河支流跋涉的队伍前方飞舞,手脚和末尾呈三角状的尾巴指向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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