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天上人间（四）

　　同样是在宛城的这一夜，陆远方才安排好“天上记”商行的规划，却又通过都督府的渠道收到了大将军李定国加急寄来的一封书信，让他不得不又多留了几天。
　　陆远原本想跟李定国做一个割裂——其实也是凡人的归凡人，神仙的归神仙的意思。别看如今李定国的军营中群仙如云，其实他们如今起的作用不过是保镖+打手，全加起来都没有当初的陆赭石对李定国的帮助大！这也是为什么陆远非要割裂的原因。
　　陆赭石借助后世的故智，帮李定国奠定了能一统天下的根基，其中就包括一整套制度和储备了足以接管天下的人才！这才是最安稳的办法——陆远可不希望李定国如农民起义一般，先将整个天下打个稀烂，然后在废墟上摸索着重建。中华民族可真的经不起这么折腾几回。
　　但是等这些雏形都先后成型，只待后续完善的时候，很多有识之士忽然便发现，将军府中还存在着极大的危机——那就是建立这套体系的陆赭石，他不知不觉变成了能威胁到大将军地位的、第二号人物！
　　他太“厉害”了，便像鲁迅说的“多智而近乎妖”！
　　要知道这里可是成都府——诸葛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地方，可诸葛丞相似乎都没有他那么夸张过。将军府上下对他既恐惧且钦佩，李定国六岁以上的五个儿子全部尊他为师，军中一半将领是他发掘出来的，而另一半也对他的命令凛然从命。更不要说初具朝堂模型的文管体系，和他亲自控制的情报体系……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知道陆赭石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如果将来推翻满清，再让他当十年首辅，那天下是姓陆还是姓李，恐怕就真不好说了！
　　偏偏陆赭石还仿佛一无所知一般，对任何事只要有更好的办法，必然插手去管！后期更是军政一把抓，毫不顾忌！你说这是“为国无暇顾其身”也好，说是“弄权擅权”似乎也没什么错。总之，要说后来李定国不忌惮他是不可能的。
　　然后……然后他竟然就这么挂了！
　　在又一次针对大将军的刺杀中，他再一次的挡在李定国的面前，击杀了刺客，他本人也化为一抔飞灰……更奇妙的是，他前脚刚死，后脚天下间的风向就变了——随着峨眉来投，李定国的安全瞬间稳如泰山！
　　陆赭石，死在革命成功前夜？
　　很多人都认为其实是李定国除掉的陆赭石。鸟尽弓藏啊，无数人深为李将军的帝王心术惊惧！只有李定国知道，不是他干的……而且不止这些。在“陆赭石”碎裂开的那一刻，他看到陆赭石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他对自己说，“东家，我会再帮您一次，剩下的您自求多福罢。”
　　对外界的流言蜚语，李定国统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这个“再帮一次”，李定国则始终默默的等待着——直到他先收到传信，随即满清江南防线突然崩溃！然后一夜之间，百万石粮秣和无数军械出现在他的大营之中！那一夜，李定国第一次在军中饮酒，而且还喝得酩酊大醉！
　　他喝醉后反复大喊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啊……”这句诗，哭哭又笑笑，状若疯癫。有人见了凭空出现的军资，听到李将军的话后隐约猜到一些事情，蔚然感叹曰“陆赭石真国士也！吾等不如。”
　　陆远不过是放弃了一片棋子，却无意中收获了天下间最难得的东西——一个君主的情义。可能会有人问，君主会有情义那种东西吗？这个只能交给时间去证明了。
　　陆远碰触李定国的情报体系，原本只是想帮裘芷仙壮个胆。但李定国随信送来的，却是陆赭石过去的那块虎符，和丹书铁券——好吧，这东西陆远看着有趣极了！信中对别的事情一字未提，但陆远其实能猜到李定国的心思。陆赭石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成为他的幕僚的。之后辅佐他，一步一步的踏上巅峰！
　　要说李定国没想过陆赭石的事，肯定是不可能的。以陆远对李定国的了解，他甚至可以跟陆赭石共天下！但唯一的顾忌就是陆赭石太年轻了，他担心自己死后，自己的儿子和陆赭石之间必有一方不得善终……所以才会一直犹豫不决。
　　“意外之喜”，陆远将信放下。
　　可惜，还是有些对不住这个老李。他已经将资本化的种子种下，现在看不出来。但最多一两百年后，皇权终究还是要被资本的力量取代！只希望到那时候，发展壮大的“天下记”能吸收英国的做法，搞一个君主立宪制……至于共产主义早晚也会实现的！嗯，老马不是说过嘛，只要华夏先发展到资本主义高级阶段……
　　华夏的底子实在太好，又拥有天下第一的、成熟大市场，科技上落后一些其实不算什么。只要没有蛮族瞎折腾、乱卖国，继续屹立世界之巅轻而易举。将前路梳理清楚，陆远也算是做到自己一个炎黄子孙的本分，接下来可以专心于源海潮汐之事。
　　……
　　“一、二、三、四、五……”裘芷仙觉得不真实的揉揉眼睛，又悄悄的透过窗户，用手指着马屁股重新数起。数来数去，都是八匹！八匹毫无一丝杂色的骏马，在拉着我坐的车？！裘芷仙长大嘴巴，我要坐双乘之车回家？她顿时有些慌神儿，具体的不知道，但她至少明白双乘之车那八成是好大好大的官儿才能坐——反正她肯定是不成的！
　　不仅如此，在马车的两侧，还跟着两队铠甲锃亮的骑士！他们骑在马上，下身随马匹起伏，上身纹丝不动——正是陆远专门为李定国将军训练的仪仗队！用于扬振军威之用——他哪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句要为裘芷仙充门面，谁知李定国居然把自己的卫队都派出来了！
　　如今宛城大战刚过去不久，清军节节败退，附近又重新成为“大明”的天下。裘芷仙的车队还在十里之外，前锋游骑已经踏入裘家庄的地界。
　　“快，快放我下去！”陆远并不在车中，他留在宛城处理“天下记”的事务。天下间两家最大的商行合并，其中还有无数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裘芷仙是孤身回家，所以她只能用力的敲窗户，向那个一直跟马车同一速度前进的那个骑队长求助。
　　那个骑队长靠过来打开头盔护面，露出一张精明干练的面孔。
　　“裘姑娘还请安坐，前面便是裘家庄。刚才哨探回报，裘家家主并太爷已经迎到庄外三里亭。”
　　“唉~！”一听见家中已经全家出动，连族长太爷都到三里亭了，顿时哀叹一声倒下。这下惨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陆远送她返家之前，从未提让她留下还是返回……也就是说，她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当成是一次探亲。如今她已经不担心名节的问题，可真是旧愁方去，新恨又生。
　　如果按照“常理”，此处应当有人跳出来，强力嘲讽裘芷仙不守妇道、有损名节（水上五章），然后被乱刀砍成肉泥才对！装逼打脸什么的最有爱了。
　　可惜，估计有骨气的人在满清入侵时就死光光，如今剩下的都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面对李将军卫队那明晃晃的钢刀，整个裘家庄噤若寒蝉。别说当面嘲讽裘芷仙，就连曾经说过几句闲嘴的那些婆娘，如今都被抽肿了嘴，关在家里不许出门。如今人人都知道裘芷仙攀上高枝，裘家庄人人艳羡，心中都打着攀关系的念头，谁还在乎裘芷仙曾经被捋走的事情？
　　看着在自己面前想要下跪的父母兄长，和那些战战兢兢的相邻亲戚，裘芷仙忽然感到一片茫然，只觉得裘家庄如今竟如此陌生。
　　她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
　　怪不得他不挽留我，原来他早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第一百章 天上人间（五）
　　峨眉，凝翠崖，祖师堂。
　　祖师堂位于凝碧崖的尽头峨眉禁地之内，除了重大日子需弟子们参拜祖师之外，其他时间一律禁止峨眉弟子靠近。如是非峨眉之人进了禁地，那更是有杀无赦！当然，由于只要逢年过节都必须祭祖，峨眉弟子对祖师堂内有什么心中一清二楚。无非是一张长眉真人的三尺轴立挂像，一张案几和一座铜香炉而已。
　　还有便是摆在案几上的一个盒子，据说内藏一把除魔飞刀，乃是长眉留给后人用于清理峨眉叛徒之用（专杀晓月禅师）。此外屋内便空空荡荡，连个能坐的蒲团都不备一个。陆灵梦每次逢年过节需要拜祭长眉时，都是能逃便逃，逃不了便装病——连装病都躲不过的时候，才一边行礼一边在心中腹诽……
　　此刻掌门齐漱溟匆匆来到祖师堂，他先是将门关好，用神识扫视了一遍四周，确认房间周围确实无人隐藏之后。这才从案上拿起一支高香，点燃并恭恭敬敬的在案上的香炉插好，随即后退十步跪下连拜三次。
　　香火的烟雾向着画像飘去，片刻之后，便见到画像上的长眉真人居然一抖衣袖，飘飘的从画上走了下来！
　　“师父。”“消息探听得如何？”
　　“圆竖和尚应该是真的死了。如果我所料未差，恐怕他连魂魄都没能逃入轮回。毒龙尊者的杀阵确实厉害！”齐漱溟皱眉说道。那毒龙尊者自知得罪了普天下的旁门左道，恐怕连正教也饶他不得！因此他居然干脆躲在青螺峪不出来——人人都知道那里布了一座偌大的杀阵！千百名左道之士都一齐陨落，谁还敢再来青螺峪尝试？
　　于是一时之间，毒龙尊者居然变成谁都碰不得的刺猬，安危稳如泰山。
　　长眉真人乃是意识下凡，他的身体虽然是烟雾构成，但两道垂下的长眉飘飘，面颊微微耸动。当他侧耳倾听时，甚至能看到下面的肌肉在动，形体简直栩栩如生。长眉真人听见齐漱溟的话后，跟着掐指一算。如今天机蒙蔽未久，还有很多曲线救国的办法。
　　譬如虽然无法直接推算圆竖的命运，却可以算他那一身耀眼功德的去向。不过长眉这边算出的结论与齐漱溟探听的消息一致，那百万功德已经烟消云散，显然圆竖和尚确实死了。
　　“奇怪，难道一直谋算我峨眉的竟然不是此人？”长眉捻须沉思。峨眉广撒人手，终于要抓到一点点线头的时候，没想到转眼又断了。“算了，圆竖和尚之事暂时放下，你全力巡察其他方面！希望是我错了……”
　　原本长眉真人一直在仙界四处找人“论道”——凭着他辩才无碍，和完全经得起考验的功德在身，很快便折服了无数仙人加入到他的“大计划”中。正当灵空仙界筹谋之事顺风顺水之时，长眉任寿却忽然间感觉心惊肉跳，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掐指一算，发现竟然有一场天大的危机快要应在峨眉身上！
　　可无论他如何推算，都找不到危机来自何处。那危机似乎盘绕在峨眉周围，确实存在，但又无法找到！
　　按照长眉推测，如若有人想谋划峨眉，至少需做到以下三件事情——第一便是身负玄门正宗的道统和至少千年的修为！修真界远比俗世更加现实，师门和拳头便是一切！若自身实力不足，那别说谋划峨眉，连性命都难保；
　　如果具备了第一点，那么第二点便是要广结盟友。要知道峨眉的盟友遍布天下，老一辈顶尖的散仙中更是有大半靠向峨眉。不结盟友，如何敢与峨眉争锋？可如果结盟友，敢在峨眉眼皮子低下捣鬼，当峨眉是瞎子吗？！
　　有了以上两点，才能实施第三招，釜底抽薪！那便是从峨眉的第二代开始着手，或暗杀或降服，将峨眉变成无源之水。此后徐徐图之，这才能将峨眉根除。
　　至于那些法宝、仙篆、洞府之类外物不足为凭，并不放在任寿眼中。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些死物，每位修真者可契合的法宝有限，就算造出一个他之后的天下第一也改变不了大局。大不了他下凡一次，杀之即可。
　　因此他也让齐漱溟往这三点上面去查！结果虽然整个修仙界最近闹得天翻地覆，却跟峨眉无关……或者说大半是好消息。旁门左道自我毁灭大半，那第二点便不攻自破。而峨眉二代除了气运被削，似乎也没受什么损折。唯一一个稍微有些关联的，便是化身陆赭石并辅佐过李定国的圆竖和尚，曾经杀了苦行头陀，算是嫌疑人之一。
　　但此人也薨在毒龙尊者的雪山大阵之下！长眉真人顿时丢了所有的头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危机，才是最大的危机！
　　“师尊……其实漱溟尚有一事容禀。”齐漱溟想了想，虽然那件事事关好友，但为了峨眉大计他还是要咬着牙禀告。
　　“讲。”任寿眉毛一挑，他知道自己这徒儿为人谨慎，因此每言必中。“朱梅师弟最近在寻访先贤，并收集关于解说鸟篆的书籍，似乎、似乎……”他说不下去，任寿却帮他说了出来。“似乎已经得了《鼎湖天书》下卷对吗？！哼！这广成天书竟然落到朱梅手里，青螺峪左道火并之事果然还有内情！”长眉的威势极大，他降临此界的不过是一个幻象，可他脸色一沉，整个天空便阴暗下来！他一生怒哼，峨眉群山都为之摇晃！
　　齐漱溟知晓当年之事——师父为了扶他上位，特意拦了好几个人的路，其中就有朱梅，还逼走了晓月禅师——尤其是朱梅。当初朱梅与白谷逸一同得到《鼎湖天书》中册，满天下只有长眉懂得鸟篆文字。这种事情你要么教要么不教，可长眉很奇怪的帮着解开全书的三分之二……对此他只能沉默不语。
　　长眉见他这般，语气一缓，“也罢，各人各命，随他去吧！我当年只教了他中册中六成的鸟篆文字，留下部分未教，是担心他从此心浮气躁、根基不牢，将来坠入魔道！如今看来，果然还是拦不住……只希望他不要变成另一个邓隐！你还需将人手看住朱梅，不容有失……也不要被他发现。”
　　友谊的小船果然说翻就翻，齐漱溟只能黯然应下。
　　长眉真人知道他重情，又语重心长的对他嘱咐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件大事，我只和你一人说过，便是看你胸怀天下！你须知三英二云不仅仅关系着峨嵋的大兴，更关系到这一方天地的生死存亡！天地大劫转眼即至，唯有我大衍经纬改天换地之阵能够阻挡。我正在灵空仙界集众人之力，虽随稍有阻碍但目前还算顺利，大家都鼎力相助。凡间的安排同样重要，不过这凡间的事情为师无法事事过问，还是要以你为主。只要想想亿万生灵都系于你一身，便知绝不可懈怠！”
　　“是，师父！”齐漱溟强忍着激动，重重的行了一礼，凛然答应。
　　被长眉一番话说的既惭且愧，至于刚才那些许动摇，早被丢到九霄云外！老齐到底是个读书人，就算如今入道门修仙，可心底还存着一分“兼济天下”的念想。如今将大地浮沉的关键压在他身上，不怕他不拼死努力。
　　……
　　长眉赞许的点点头，他见高香还剩下三分之一，便问道，“接下来还有些时间，你且将红尘诸事捡紧要的与我分说一二。”
　　齐漱溟立刻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满清江南防线崩溃，李定国北伐，严人英、凌浑等人加入军中等等。听见凌浑居然自降辈分，冒充李定国的叔叔，长眉任寿忍不住嗤笑一声，评价道。“这凌浑为了雪山派开府，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师父，不知此话怎讲？”齐漱溟有些疑惑。杀蛮兵得功德，他还正想再派些峨眉弟子前去呢。怎么听师父的意思，似乎加入李定国大军杀敌并非是件好事？
　　“你知道什么是天道吗？”长眉却话题一转，说起别的来。“所谓天道，其实就是上天之道！那什么是上天？嘿嘿~，既然鸿钧道人已经隐世，这上天可不就是灵空仙界吗！我和你说一间密事，却是我飞升之后才得知。原来自鸿钧道人去后，天庭终于琢磨出一丝控制天道的法门！当时正是大劫初现征兆，天庭也开始出现灵气匮乏之时，你猜怎么着？嘿嘿~，那天庭竟然用华夏的四百年大兴，去跟西方神界换来了整个西方的大地灵气！所以西方世界如今灵力绝迹，但凡间却渐渐有了压倒东方的崛起势头。所以什么是天道？灵空仙界的利益就是天道！李定国虽然北伐有华夏之气运撑腰，却实实在在的是在逆天行事，只怕他将来不得善终！不仅如此，在这场大战中获得功德之人飞升还要经受天劫！而且哪怕到了天界，也要被天庭诸神厌弃。”
　　“不过你无需担心严人英那孩子，他飞升仙界自有师门照拂，不是散修能比的。不过我看凌浑恐怕是打算人间称圣开府，绝了飞升这条路。”
　　齐漱溟沉默不语，天道有私、气运交易……师父今天说的信息远远多过以往，件件都匪夷所思。却让他感觉那个将来要去的天庭，似乎变得有些面目可憎……
　　长眉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心中有一股子倔强劲儿，继续催他还不如让他自己好好想想。至于那个危机，如今长眉已经暗中联络了几位老友，只待发现灾祸源头，便立刻祭起排山倒海之势全力扑杀！这等事情，自然无需告知齐漱溟。
　　就当长眉想再交代两句便离开的时候，忽然他和齐漱溟齐齐一愣，然后一齐转头向东看去！
　　原来竟然有个一个人，正在偷偷摸摸的摸上凝翠崖来！那人自以为轻手轻脚，没人能觉察。却不知整个凝翠崖都在两位峨眉大高手的感知中，她的动作比黑夜中的萤火虫还要分明！
　　齐漱溟稍微一感知就知道来人是谁，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长眉施礼道，“师父容禀，那是鄙女齐灵云之徒陆灵梦，天性活泼、喜欢胡闹。只是这孩子天资喜人，灵云多有娇惯。我这就赶她下去，这一回必将严加责罚！还请师父恕罪。”
　　“等等。”长眉真人任寿脸色古怪的看着那个东张西望的少女——这不就是那个总在祭祀的时候骂我老混蛋的家伙吗！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上人间（六）
　　齐漱溟被长眉稍微一阻挡，已经错过了拦住陆灵梦的机会，只能眼看着她大摇大摆的从祖师堂门前经过——你路过就老老实实的路过好了，陆灵梦居然笑嘻嘻的朝着祖师堂一作揖，还说“你好啊，老杂毛”。
　　只吓得齐漱溟脸都白了！
　　他发誓等长眉走了以后，保证不打死陆灵梦——打死她简直太便宜她了！他慌慌张张的一扭头，果然看到师父的白眉毛抖了两下……好吧，齐漱溟知道，长眉肯定是被那句“老杂毛”给气到了！如果他知道长眉只是因为这句“老杂毛”勾起无数被骂的回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两个人这么一沉思，又错过了第二次拦住陆灵梦的机会……
　　“她？”看见陆姓少女笔直的走向悬崖边的一处溶洞，长眉略有疑惑的看向齐漱溟。作为峨眉派创始人，长眉可是清楚的知道那个洞里藏着什么——峨眉派的至高宝典《帝府天篆兜率真敕》，和镇压两仪微尘大阵阵眼的符篆“混元一气太清神符”！
　　“灵梦她绝不是奸细！”齐漱溟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为陆灵梦辩解——可见她绝对是把峨眉派的好感度给刷满了。
　　看着长眉奇怪的眼神，齐漱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灵梦她有些……怪癖，照她自己的说法便是，她是那个……松鼠党。”说到这儿，齐漱溟的思路总算是清楚一些，“陆灵梦小时候是孤儿，长在深山中，不谙世事。之后一直随着灵云学艺，除了蜀山的师兄弟外从未接触过外人。”
　　这是在间接的向长眉解释，陆灵梦出身“清白”。
　　“不过这孩子天真漫烂，有时候宛若孩童一般，尤其喜欢收集各家秘籍。无论是蜀山还是别派的，被她见到总要讨要一二。一来二去，她那里收集的修真之法包罗万象，此事峨眉上下人人都知道。不过，一来这孩子有些惫懒，除了收集来之外很少翻看，这些书都存在她师父那儿；其次，陆灵梦主修的乃是纯阳丹经，并非我蜀山嫡系道法。”
　　这是在说，她就算拿到《帝府天篆兜率真敕》也没用。
　　长眉点点头，“天然璞玉，毫无因果。”这句夸奖，算是给陆灵梦定了身份。须知如今修仙界的那些“种子选手”，譬如李英琼之类，无不是转世多次的大能，在前世便威名赫赫！但是这样的人，牵扯的因果也深。反而是陆灵梦，好像一块干净无暇的玉石，未经过雕琢，自然身上毫无因果。
　　这样的徒弟谁能不爱？！转世之路说白了就是更简单容易的道路。修真界曾有一个人从未转世过，他一生修炼同一肉身，最后带着自己的肉身飞升天界——那个人叫任寿。
　　“我去拦她一下。”齐漱溟说道。不用问他就知道，《帝府天篆兜率真敕》和“混元一气太清神符”的珍藏地点，不是齐灵云就是齐金蝉说出来的！而陆灵梦能走到这里，身上也一定带着偷来的妻子荀兰因的护身符，这一切不知道她计划了多长时间——这都什么事儿啊！关键是这次还被师父撞见……老齐简直头痛欲裂。
　　他这是有意忘记陆灵梦那双走路不发出声音的鞋子，就是他造的……
　　“等等”。哪知道长眉居然再次拦住了他。“两仪微尘大阵只会伤害对峨眉有敌意之人，和心不属于我们峨眉的人……”响鼓不用重锤，长眉仅仅说半句话，老齐就全明白了！任寿很看重这个少女，但他依旧对这个不存在他推演天机之中，忽然就出现的人心存戒意！所以他还要试探一次！
　　齐漱溟无法反抗长眉，只能默默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陆灵梦钻进了那个石洞。“混元一气太清神符”可是两仪微尘大阵的阵眼，有它在的地方，自然也就是两仪微尘大阵的核心……他现在只能默默的看着陆灵梦向洞内走去，暗暗的祈祷着，她不要伤得太重。
　　有那几样重宝护身，灵梦居然轻轻巧巧的，便走进了峨眉的藏宝重地！
　　在长眉师徒的共同注意下，她果然像齐漱溟说的那样——进门之后，并没有直奔悬在中央的神符，也没有去架子上拿书，反而在洞内闲逛起来。看着她在墙角刻上“陆灵梦到此一游”，还搬来一块石头挡住，长眉师徒有些面面相觑……还能这样玩儿？！
　　等等，那个洞、不，应该说那藏书的整座山好像是我峨眉的一件上古至宝来着！
　　然后陆大小姐坐在太师椅上，装出齐漱溟的样子。她一边说话一边拿着笔在桌上胡画一番，就好像在教训人似的。齐漱溟都无语了，我在你心中就是这幅形象？得了，全记账上，我们回头慢慢算！老齐咬牙切齿，长眉啼笑皆非。接下来，果然，陆灵梦开始拿《帝府天篆兜率真敕》了，师徒俩又一齐紧张。
　　结果陆灵梦哗啦啦，最多翻了半分钟不到，就丢在了一边，然后又将架子上的书统统乱翻了一遍，总计没超过半个时辰，就跑去玩“混元一气太清神符”去了……齐漱溟转头望向师父，意思是“您都看到了吧”？
　　就算是过目不忘，看书也没有这般快法——过目不忘，总要先过一遍目罢。真可怜，两个土包子，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连拍和录像这回事……
　　长眉也无语。
　　况且，这个陆灵梦一看便是运道极强之人。自她进洞以来，因为她佩戴着荀兰因的护身符，不会被两仪微尘阵攻击，可她也一次都没触发两仪微尘阵，这简直是个奇迹。到了这个时候，长眉已经确认，陆灵梦就是他最需要的弟子，重要性甚至超过三英二云中的末尾几位。
　　只要她通过最后的一样测试——
　　长眉手指一动，远处山洞的洞顶上，忽然传来“啪”的一声，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陆灵梦下意识的向着发出响声的方向看去，一个刻在正面石壁上的、五丈高的“尘”字，猛然撞入陆灵梦的眼睛！她那继承自陆远的、对峨眉的深深敌意，刹那间化作星云爆裂、紫府自燃——
　　自陆灵梦的心中“蓬”的燃起一团先天三昧真火，只要须臾便能将陆灵梦烧成灰烬！


第一百零二章 天上人间（七）
　　“我……这就要死了吗？”
　　陆灵梦的心中一片茫然——她又不是陆远，无法以区区筑基之身行逆天之事。她在心火点燃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抵挡两仪微尘大阵阳火焚身的威力！只要零点一秒就会被烧成灰烬……
　　于是她闭上眼睛，还是想点儿什么吧——不都说人临死之前，会在眼前飞快的闪过一生的经历吗？我的一生很短，应该很快就能闪完罢。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是齐灵云，她为师父按摩身体的情景（嗯，师父对我最好了！虽然她总喜欢做色色的事）；第二个是成都玉清观的玉清真人，她伸手握住了大美人的胸部（咦？咦！我怎么不记得做过这件事情？）；
　　第三个（等等，给我倒带啊！我还没抓够），第三个出现的是白侠孙南。她又在搜刮孙南的好东西，孙南一脸苦笑的站在旁边（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可我一直把你当哥哥。）；最后一个出现的……居然是齐夫人？（好奇怪啊？为什么是齐夫人？）灵梦心里疑惑着，而且齐夫人的样子有些奇怪，她脸上怎么有水滴？
　　等等！我的手……我的手……为什么抓着师父的老妈的屁股！
　　她被吓得一下子又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两个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家伙站在她的面前，全都一脸猥琐的笑容。一个当然是峨眉掌门人（刚刚抓了他老婆的屁股，好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和……“啊，你是老杂毛！”
　　这一刻，齐漱溟都不敢扭头偷瞧，他猜师父长眉真人的脸一定黑如锅底！
　　……
　　远在宛城的陆远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卧槽，为什么裘芷仙不在！”
　　然后他便借助两人之间的心灵通道，将陆灵梦所受的伤害尽数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其实他完全可以放着不管——毕竟《帝府天篆兜率真敕》已经到手，还捎带着不少峨眉珍藏的秘法，可以说陆灵梦潜入峨眉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这时候放弃陆灵梦似乎才是更好的选择，让她在长眉与齐漱溟面前化作飞灰，一定能再度打击峨眉的信心。
　　但陆远做不到。
　　两仪微尘大阵强得超乎他的想象，陆灵梦仅仅看到一个“尘”字，便要连同灵魂带肉体全部被烧个干净！到时候不要说艾恩石，什么都留不下来。陆灵梦这个“人”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因此在那零点一秒的时间里陆远没有考虑任何利益得失，他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出手去救人。或许是因为他才是怨恨峨眉的源头，两仪微尘引发的三昧心火，毫不犹豫的顺着他拉扯的力量跨越虚空杀了过来！而且还烧得愈发猛烈！
　　当初他全靠抱李英琼的修长玉腿挡灾，去了李英琼又来了裘芷仙。结果他一时疏忽把裘芷仙给送回家装逼……不，是省亲，如今终于自食其果！老陆只来及说完一句话，便开始口中狂喷鲜血，喷出来的却都是一团又一团的烈焰！落在地上，竟烧得石头都在嗞嗞作响！
　　“不许进来，全力戒备！”陆远朝着屋外的侍卫大喊了一声。下一刻，他已经脱出躯壳，出现在自己内心的明镜剑界之中。
　　原本平湖秋月、剑光胜雪，不发动时简直是天下绝美的世界，如今全变成火焰的海洋！火焰自虚空而生，被攒刺的剑光顶住，一点点的自天空和周围世界压了下来！南明离火、九天元阳、三阳一煞这类阳性飞剑还好，诸如前段时间收集的类似五毒、赤蝎等邪派飞剑，已经在烈焰中被炼化出团团毒雾，眼看着效用大减。
　　还好有一面晶莹的镜子悬在空中，放射出的金光照向压下的火海，堪堪将火焰顶住，这才没让三昧真火毁了他的精神世界！这也是因为在明镜剑界之中，虽然攻击以剑为主，实际上本体确实以镜鉴法宝为重，因此镜鉴宝物能够发挥更大威力。陆远自朱梅处换来的天遁镜，虽然只是上古法宝。奈何镜鉴类法宝原本便少，能流传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天遁镜已经是如今天下间排名前三的镜鉴法宝。
　　还好有此天遁镜在此，陆远这回的运气总算不是太差。
　　而且天遁镜他已经祭炼了几天，还顺手研究了一下《鼎湖天书》中的阵法。虽然一切都还只是半成品，但这时候只要抵挡火焰，谁还顾得上半成品的问题？他将手按在湖面上，灵力瞬间将他与鉴湖结为一体。“八门遁甲飞仙阵，给我起！”
　　悬空的明镜落入水中，在火海压下来那一刻，整个湖面忽然壁立而起！
　　陆远垂直在站在竖起来的湖面上，如履平地。他回头再望火海一眼，火海随风聚合已经化作一头火焰巨龙，向着他猛扑过来！陆远跟在镜子后面沉入镜湖，火焰撞在镜面上，竟然升腾起大片的蒸汽！镜子摇晃了几下，还是挡下了这次攻击。随即明镜一分为四，化作四面上接云天，下浮四野的巨大天镜！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反而将火龙包围在其中。
　　“吼！”火龙朝天一声怒吼！可就在下一刻，一道赤红的光芒贯穿了它的脖子！陆远手持南明离火剑，身剑合一出现它的身后，将火龙的脖子上凿出一个宽阔的大洞。随即无数道剑光跟在陆远的身后从北方的镜子中飞出，以天龙伏魔剑为锋刃，将火龙的头部彻底绞碎！
　　但一转眼，巨大的火海又伸出九个头来！竟然变成了一头几个脑袋的巨龙，向着陆远狠狠咬过来。
　　陆远一个转身，撞入南方的镜中，瞬间又从东方的镜中踏步而出，一连斩断了火龙的四个脑袋！八门遁甲飞仙阵暂时只有四门能用，飞仙之中也只有镜遁可以成型，但这已经足够！陆远的剑术在这种环境下，威力得到了完全的释放，愈发的鬼神莫测起来。
　　火龙转眼又将残缺的脑袋补全，它的一个头追进南方镜面，竟然跟着从东方镜面中伸了出来——只要核心不灭，它的火焰无穷无尽——火龙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屁股，试着咬了一下……一人一龙，在四面镜子中飞速跳跃，或交叉或错位，竟然飞出蝴蝶穿花般的效果……
　　不过就在陆远又一次跃入南方镜面，火龙毫不犹豫跟上的时候，陆远却从镜子后背直接穿了出来。火龙一直追在陆远身后，因此它也跟着就穿了出来——火龙刚刚穿过半个身子——镜子的边框，那原本看起来像花纹似的东西，骤然开始急速旋转！
　　化作镜框的圆环状法宝猛然从顶天立地的巨型，缩小到不足五丈的高度，深深勒入火龙的身体。随即圆环飞出，从火龙的身体之内“绑架”出一个莹莹如玉的大字出来——不是两仪微尘大阵的“尘”字，还能是谁！
　　原来离合五云圭也参加了这次战斗，她化作镜子外框上的花纹，一直躲藏在南方镜面的后背上。每次陆远从南方镜面经过，云圭都会仔细搜索火龙核心的位置。几次之后，终于让她找到，然后一击建功！
　　“哥哥？”小云圭看向陆远。
　　“杀！”陆远恶狠狠地说道。
　　下一刻，离合五云圭·阴符旋转，圆环内侧的十八根勾爪齐动，顿时将“尘”字绞得粉碎！
　　……
　　裘芷仙仅在家中住了一夜，便借口“不放心某个人在家”，于第二天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匆匆离开。
　　虽然她什么都没做，没留下一文钱，更没有留下某位大将军的帖子什么的——她根本没有。但即便如此，裘家也在眨眼之间便成了当地拔尖儿的乡绅。几个月后，当有人传来消息，那日护送裘芷仙返家的竟然是李定国大将军的卫队时。乡人对裘家庄已经不仅仅是敬，而是以畏居多……
　　这些事后来裘芷仙都在暗中关注着。那时候，她已经成了分号遍布华夏的“天下记”的大掌柜，一个简单的暗示，便能让某个世代豪门地狱天堂。不过她这一生，都再没回过裘家庄。
　　裘芷仙站在陆远的房门前，批命的折磨着她手里的帕子。我见到他该怎么说？“你不是希望我回来吗？我回来了。”那是不是太炫耀了？“我没有留在裘家庄，现在你满意了吗？”听着怎么那么幽怨……
　　等到她发觉门前的卫兵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的时候，裘芷仙已经在门前纠结了半个时辰！被人看着，裘芷仙心中一慌，手一抖，竟然把门推开了……刹那间，她终于想好了说辞，“你不是说你要开一间铺子吗？我可以帮忙，不过希艺欧是什么？”
　　可惜，瞬间她就知道那些说辞统统做了无用功——陆远浑身焦黑的倒地，他的佩剑不知怎么的剑柄斜戳在地上，逆刃刺穿了他的小腹！不止如此，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烧焦的痕迹，有一大盆水倾覆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
　　陆远趴在那儿，整个头恰好泡在水里，一副要用这个小水洼把自己淹死的架势……
　　裘芷仙吓得要死，连忙跑过去将陆远从水洼中抱了起来！她发现陆远并没有昏迷，似乎只是全身脱力导致无法移动。见到裘芷仙，陆远一脸的幽怨，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千万……别再……离开我。”
　　裘芷仙的笑容如花般绽放。


第一百零三章 天上人间（八）
　　“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信吗？”陆远很诚恳的看着裘芷仙，生怕她听不明似的一字一顿地说道。
　　裘芷仙欢快的摇头，陆远只剩下掩面叹息。
　　老陆说那句话是有原因的——当时他刚借助明镜剑界灭掉了侵入元魂的“尘”字杀。可当他返回本体时，却发现身体已经被自焚的真火给烧得千疮百孔。而体内也贼去楼空，体力、灵力什么的统统没剩下——这时候他想叫个人帮忙，至少也要把他抬到床上去——偏偏喉咙都被烧坏了！
　　于是他就向着门口的方向走了小小的一步——
　　就这一步，让他恰好左脚拌右脚，来了个平地自摔倒；然后恰好扬起的剑鞘撞在桌子上弹起，剑从鞘中滑落出来；恰好剑柄先落地，支撑着剑尖儿朝上；恰好他就这么直挺挺的扑了上去，噗嗤一声恰好将自己捅了一个对穿！这还不算完……脑袋恰好撞翻了架子上摆放的水盆，又恰好一头载进之前三昧真火在石地上烧出的小坑里。
　　最后陆远无奈的看着，打翻的水恰好一点点流进坑里，水面又恰恰好的将他的口鼻淹没……如果他还需要呼吸的话，现在已经被屈辱的被淹死了。
　　这还能算是倒霉吗？天道，你这是在抄袭“死神来了”你造吗！
　　倒霉到了这种程度也真是够了——尤其是陆灵梦生怕他死的不够彻底一般，又乐呵呵的将《帝府天篆兜率真敕》给送了过来！拿到这种顶级道法，不死个一两次你好意思？因此陆远在可预见的未来中，还要倒霉不知道多久。所以当他看到裘芷仙突然出现的那一刻，才宛如瞎子看到亮一般不由自主的说了句，“千万别再离开我！”
　　那句话跟男女之情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没有！
　　可无论他怎么说看来都没用了，因为古往今来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们只听想听的那部分。
　　裘芷仙肯定不会就这么喜欢上他，但被强大的男人喜爱便意味着一种这时代的女人绝对无法拒绝的东西——安全感！所以陆远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
　　黄昏小巷，细雨芭蕉。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木漆斑驳，露出下面榆木的颜色。
　　看到这幅在雨中淋湿的木头挂联，就连修炼了上千年的穿云叟白谷逸，都忍不住起了身如浮萍之念。因此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稍一犹豫，便走进了这间在深夜尤未打烊的酒馆。
　　或许因为夜深有雨，小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粗布衣襟、扎着妇人发式的女人在柜台后忙碌着，灶台上“波波”的煮着卤煮，在雨夜中冒着升腾的香气。靠近柜下的位置，摆着数个外表粗粝的酒坛。有酒有肉，这在乡野间已算是不错。
　　“客官要吃点儿什么？”妇人殷勤的问道。
　　白谷逸又是一犹豫。他早已辟谷百年，不要说卤煮这种猪牛内脏，便是普通青菜也不吃上一口。他之所以进来，只是因为一时感慨而已。因此他停了一下，还是回道。“吃食就不必了，给我……上一碗你们这里最好的酒罢。”
　　想起前几天私下里寻他一同解读《鼎湖天书》下册的老友朱梅，还有峨眉的种种疏远迹象，白谷逸只觉得胸中郁气难消。因此干脆将俗事暂且放下，且饮一碗村酿解闷。
　　原本在他的念头中，这种鸡毛店的酒，应该又浊又酸才对。哪知道当妇人端上来，却是一碗青凛到极点的白酒！酒香扑面而来，白谷逸只闻着便感觉要醉了。“好酒！”他忍不住脱口赞道，端起来看了看毫无杂质的酒面，再赞一声“好酒！”
　　“不知你们这酒，叫什么名字？”白谷逸放下酒碗问道。乡野小店，怎么可能有如此好酒？！他这样的老江湖，既然发现异常，肯定不会把酒就这么喝下去。
　　“清影”妇人说道，想不到这村酿不仅样子好，更有一个文雅的名字。
　　“好漂亮的名字，有什么说法吗？”白谷逸追问。
　　妇人在柜后站直回道，“鄙店有个村名叫‘人间居’。掌柜的交代过，苏子瞻有诗云，‘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因此此酒便名为清影，只留待有缘之人。饮此酒，听说能得仙缘呢。”
　　“原来如此！”白谷逸微笑。仙缘什么的他不在乎，想必也是以讹传讹罢了。白谷逸在问话时，已经仔细的用灵力反复扫描过这碗酒，不过是一碗香醇的好酒。
　　因此他问完之后，干脆一仰头，将整碗酒大口的喝了下去……
　　……
　　“客官，客官？”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唤着。
　　白谷逸缓缓从朦胧中苏醒，扶着额头自嘲的笑笑。“老夫真是惭愧，一碗村酿竟然醉倒……”不过当他抬眼看向周围后，白谷逸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那家乡村野店，而站在边上唤他的，也并非那个酒家妇人，而是一名金属傀儡！
　　八角形石桌和一个他正坐着的石凳，金属傀儡站在他三步之外的地方。再往深处，便全是浓浓的雾气遮挡住视线。但他将灵觉向周围探查时，只感觉无论任何方向，都是茫茫无际的虚空而已。
　　“这是哪里！”白谷逸厉声问道。
　　“人间居”，金属傀儡虽然样子怪异，但声音却是很柔和的女声。“一个可以交易任何奇妙物品的地方。”
　　“任何奇妙物品？呵呵！好大的口气！”白谷逸自觉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他一个老江湖居然栽在一碗酒上，顿时抹不开颜面。不过他艺高人胆大，也不在乎这是哪里。“你们能有什么东西！”
　　“只要是您需要的”，金属傀儡，或者我们叫桀斯，悠然自得的应答道。
　　“呵呵，老夫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能拿到？！”
　　“恒星和行星可以买卖，但为了不摧毁您所在的星球，我们只能提供定位服务。不过体积稍小的陨石可送货，不知道您需要哪一款？”桀斯在石桌上一按，一面极大的全息屏幕打开，无数的星球全息景象瞬间出现在二人的周围，将二人围在中间。
　　只看那宛若银河的繁星刹那间变成一个个大火球，白谷逸瞬间就被镇住了！他自然知道太阳是一颗大火球，却不知道漫天的星斗全是大火球！到了这个时候，白谷逸要是还猜不到自己遇上了真正的“仙缘”，那他就愧为一代散仙！别看散仙在人间高高在上，可白谷逸知道，俗世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不可思议的大能！
　　这些人偶尔出一两个喜欢游戏风尘、喜欢开店的，半点都不奇怪——是的，他真的把陆远新开的这家“人间居”的老板，当成了那种和三清并列的人物了。如果陆远玩修仙那套，可能很容易就被白谷逸看破。可他现在拿出来的，清一水儿的未来科技，老白就这么生生的被他给忽悠住了！
　　“刚刚是在下唐突。”白谷逸朝着金属傀儡抱拳作揖道，“还请上仙贵仆展示一下，于修行有益之物。”好好地仙缘，他自然不愿意错过，福缘深浅可是修行者最重要的属性之一啊！
　　金属傀儡不以为意，再往石桌上操作一下，顿时来自数个世界的物产纷纷被展示出来。来自DND世界的魔法宝石、龙血、魔法生物；来自加勒比海的黑巫术物品；来自黎明号的纳米药剂；来自幻想乡的奇妙特产……黎明号别的没有，就乱七八糟的东西多！
　　俗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些展示出来的物品没有任何介绍，但虚拟景象展示出来的无论是物品特性还是气息，都与原物品别无二致！白谷逸瞬间便看到了七八样对他突破瓶颈有着极大好处的物品！
　　“这~这~”他已经在手脚颤抖，几乎怀疑看到的不是真的。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不知……这里可有讲解蝌蚪大篆释义的书籍？”
　　金属傀儡也不说话，直接操作着，瞬间某本书便出现在白谷逸面前。那本书仅有前三页可以翻看，白谷逸打开一看，那释义精准的程度，何止胜过他百倍！这一下，他的心中再无怀疑。不过……白谷逸指着每样物品后面接着的那个长长的数字，满脸苦笑的问道，“请问上仙贵仆，那个价格是什么？”
　　买东西，当然是要付钱的。
　　可要说那些数字后面的单位是黄金白银，别说白谷逸不信，放在天下任何一个修真者身上都不会相信！那些天材地宝、绝世知识，岂能是区区金银能换到的！但是别的财物，白谷逸苦笑的恰恰是这一点，他身上除了那几件法宝之外，可说是一贫如洗！
　　“那是灵石。”桀斯面无表情的丢出一个在某点都快要烂大街的设定。
　　“虽然灵石是外域修仙界的通用货币，显然这里的仙界似乎还是……没有的。”虚构了一个外域修仙界后，这种“灵石”货币顿时高大上起来！而且还反衬得灵空仙界成了乡下地方……白谷逸顿时觉得身子又矮了一截。
　　“不过灵空仙界的现状便是如此，要想开展业务，也只能慢慢培育。”桀斯一副我看不上乡下地方，但为了业绩也是拼了的感觉。“作为初次访问人间居的客人，我家主人特意准备了三样小小的礼品，还请笑纳。”
　　……
　　等到白谷逸再次看清周围的时候，他依旧站在成都府夜雨的街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他急忙向周围望去，可除了一家新开的“天上记”骡马店之外，哪还有什么“人间居”！
　　他却不知道，在这一夜还有无数修仙者踏进“人间居”，喝了“清影”，遇到和他一样的仙缘……


第一百零四章 坑得心甘情愿
　　白谷逸手里拿着一个小口袋。
　　距离他不过四百里之外，峨眉妙一真人的夫人荀兰因手中同样拿着一个小口袋——她千里迢迢返回峨眉山，路过乐山时恰逢阴雨绵绵。不知怎么的，这静寂的夜里瑟瑟洒落的雨水，又让她想起那晚和陆远四目相对时的情景。
　　自入道以来，荀兰因时刻以清心寡欲要求自己。且随着道行日深之后，她与齐漱溟也早就分房而居（齐金蝉是转世）。须知道家的仙侣莫不如此，所谓道侣更像是同路的朋友，而非夫妻。
　　但是不知怎的，那夜发生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让她无法忘记！那挤压得她无法呼吸的胸膛，还有那放在她后面的烫人大手，每个细节都像刻在她心里一般清晰。可荀兰因掐指算去，却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情劫的迹象，真是奇哉怪也。她就是想“挥慧剑、斩情丝”，也得有“情丝”可斩啊？
　　要说怪，那也只能怪这个世界的陆远长了一张惨绝人寰的脸吧——尽管当时变成了陆小胖，可是从那么近的距离去看的时候，还是遮挡不住的姿色啊。陆远这个世界桃花运旺盛，恐怕多半是这方面的原因。前面的世界当他只有一点点小帅的时候，那次不是打生打死、玩命装逼才能泡到妞。可见在好色这件事情上，其实男人和女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如今又看到雨水，荀兰因忽然便不想这时候返回近在咫尺的蜀山，反而走进了一家名叫“人间居”的小酒馆……
　　这一天，还有哀悼自己师父的笑和尚，破了酒戒；被灵梦发了好人卡，想借酒消愁的白侠孙南，一醉方休；每一天都压力山大的毒龙尊者，化妆下山只为喝酒；偶尔路过江南的枯竹上人，在偶尔间想起酒的滋味；思念丈夫的万妙仙姑许飞娘，念着佳期空许……这些人都在因缘错杂中，用各式各样的理由走进了一家酒馆，喝了一碗名叫“清影”的酒，遇到了一位见不到面的仙人，然后拿着一只小口袋离开。
　　他们有的是蜀山绝顶人物，“宇宙六怪”之一；有的是峨眉二代，天之骄子；有的是五台余孽，卧薪尝胆。
　　虽然他们的身份上天差地别，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心有所求，因此对口袋中的“三样小礼物”寄予厚望，纷纷的打开口袋。小小的如香囊般的小包，内部却有一个二尺见方的空间。三样物品悬浮其中。
　　第一样，叫做“解酒仙果”。
　　是切成块儿的鲜嫩果肉，盖着一层酸酸甜甜的酱汁，封闭在一个水晶盒子中——其实就是盒装水果沙拉。那些果实，如笑和尚、孙南这些小辈弟子，自然不认识，只知道是好东西。可是放到荀兰因、白谷逸眼中，却要被吓上一跳！因为那其中能认出来的品种，便有仙杏、蟠桃、朱果等好几样仙果！而认不出来的，也一个个灵气盎然。
　　哪怕是枯竹上人这样的人物，看到几百年没尝过的蟠桃，也不禁口舌生津。这份礼物，可以说是价值极大，竟然被这位仙人当成开业赠品随手送人！这一样礼品，顿时将“人间居”店主的逼格无限拔高！原本枯竹上人觉得这个店主最多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现在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第二样礼物，是一根玉简，上面记录着制备“灵石”的方法。
　　要想流畅的交易，自然需要一般等价物作为交换介质。而在修仙界，连这个“一般等价物”都要自行制备。灵石，简单的说，就是用特殊方法制备的、并储存了一定单位灵气的玉石。修仙界的人什么都缺，但却肯定不会缺灵力。反正灵力今天不用，明天也不会自己增长——如今却可以变成钱，可以从仙人哪里换好东西，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
　　而且“灵石”的意义可不止如此！随着天地元气潮汐的变化，元气浓度会自然降低、灵脉会改道、灵山洞府也可能变成荒山野岭。要不上古那些被阵法保护的洞府和法宝，怎么纷纷现世了呢，皆是因为灵力供应出现了问题。
　　而如今竟然出现了一种能稳定的储存和释放灵力的方法，这个问题顿时不复存在！而且此法一出现就非常完美！怎能不让人震惊！譬如荀兰因，看玉简的第一眼便想到了自家的两仪微尘大阵——有了灵石，两仪微尘大阵根本不必非要布置在峨眉洞府的灵眼上——一个能更加灵活布置的两仪微尘大阵，因为着峨眉的威慑力大大增加，对峨眉的意义何等重大！
　　而枯竹上人想的则是天劫！
　　作为宇宙六怪之一，他如今已经开始度那一千三百年一次的地仙劫。因为每每硬抗天劫到渡劫后期时，体内灵力都几近枯竭、不敷使用，过去两次几乎是次次险死还生！所以每到天劫临近的时候，他都会脾气变得愈发古怪。但如今有了灵石制备的方法，他简直欣喜若狂，几乎已经能想象得到自己渡天劫时的情景——当灵力不够的时候，忽然取出乾坤袋，哗啦一下倒出山一般的灵石出来！
　　顿时灵力暴涨，天劫轻松度过……哦哈哈哈~
　　只是制备灵石，还需要以美玉为基石。似乎为了大家方便，“人间居的仙人”特意将华夏周围的几处玉矿圈了出来，并详细标注了开采之法。真是贴心——其实是老陆不满某些国家每年用烂石头就从华夏换走上百亿出超，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什么翡翠、马来玉之类的彻底挖绝，断了后人的念想。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只要华夏人还有投机心理——没了翡翠还能炒茶叶、炒古董、炒邮票、炒错币、炒大蒜、炒绿豆，荷兰人发明的炒郁金香彻底被我们发扬光大！尽管人人都知道炒热的那些收藏的东西，其实没那么高的价值，可还是都趋之若鹜。这就是个击鼓传花的游戏，仔细想想，跟安利和传销没太大区别。最大的区别是，传销到最后一无所有，安利落下一堆安利产品。
　　而捯饬古董，最后还能捧个康熙的破碗寻求一下心理安慰，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说多了无趣，还是说回第三样礼物——第三样礼物是一面小小的金牌，上面刻着三道云纹。
　　这代表着三次交易机会，不多也不少。
　　太多，会让“人间居”变成了某人的后勤基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不够重视也不够珍惜；而少于三次，又会导致因为机会太过珍贵，而被某人做出“传给子孙后代使用”这种搞笑的事来。陆远在这个世界最多再留三五年，黎明号正在跟莫那人开战，大把的事情，哪有那个美国时间陪这些人虚耗。
　　浏览完三样礼物，几乎每个智商在水准线之上的人，都是先拿起那根玉简，凝神思索。是的，他们的第一个想法，都是想将这门制作灵石的方法传播出去。这个方法及其珍贵，但真正有价值的其实是灵石。因为每个需求者，需要的灵石都不是小数目，少说都是万八千块。
　　作为一种战略性的资源，靠自己制备灵石，那得耗到什么时间去！还是传播出去，自己当一个收购者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一想到此，荀兰因、白谷逸、孙南等人，纷纷向着自己的师门、好友、老巢急飞而去……
　　……
　　三天两次，长眉真人任寿来到祖师堂，与弟子齐漱溟小聚。
　　上次来时，他还遇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弟子陆灵梦，让任寿开心不已——尽管这个弟子对他不大尊重，但长眉这么大年纪了，涵养还是不错。不过“老杂毛”真的很难听！
　　他已经嘱托齐漱溟将陆灵梦加入“核心弟子培养计划”，需要狠、狠、的、操、练！也就是说，只要陆灵梦能活着挺过地狱训练，将来陆灵梦铁定能学习峨眉至高宝典《帝府天篆兜率真敕》，或许还迎娶白富美齐灵云，当上峨眉三代掌门（二代已经定为李英琼），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而白侠孙南到死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此法于我峨眉大有裨益！不，简直是天赐良机！”长眉一面看着那“灵石制备之法”，一面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这几日日夜预见我峨眉被一股遮天盖地的阴云所笼罩，几乎毫无一丝阳光落下！焦灼万分，没想到在你这里竟然柳暗花明！以此方法为基础，只要峨眉攒下灵石百万，辅以两仪微尘大阵，我峨眉将如天罗北斗般牢不可破！”
　　长眉最近都快愁死了——一方面是日夜感受到峨眉的危机在步步迫近，让他夜不能寐，看不到计划成功的前景；可另一方面，无论他怎么监视普天下的旁门左道，无论他怎么体察天机，都找不到针对的峨眉的阴谋究竟来自何处！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道行远在自己之上的人，在暗中算计着自己一般。
　　可除了离开凌霄仙境的鸿钧道人、三清与十六金仙之外，还有谁能有此道行？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有点儿神经质。
　　然后就在长眉真人冥思苦想的时候，猛然间竟然看到一份天赐大礼，这怎能不欣喜万分！还好齐漱溟为人更加谨小慎微，因此他今日召唤长眉下界，不只是为了将这份灵石制备之法献上。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问一下，“此法之中，可有问题？”
　　要知道他老婆荀兰因一回到峨眉，便带着狂热的情绪召集了全部的峨眉弟子传法！随后将所有人全关在洞府中——每人每天不交四块灵石不许出门！（简直如传销般恐怖）所以齐漱溟真是被吓到了！
　　“咝~”听了齐漱溟的提醒，长眉一下醒悟过来！没错啊，这突然出现的灵石制法和突然出现的仙人，会不会是一个针对峨眉的阴谋？不过这制备之法对他目前的计划极为重要——他正在忽悠天上的仙人加入他的大计划中。任寿原本的计划是集合上万真仙之力，以三英二云为柱力，发动大阵。如今有了灵石，再不需要上万名真仙同时输送灵力，难度上将大大减轻，对他的计划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沉吟是在想怎么说服齐漱溟去推行，为此哪怕舍弃峨眉根基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儿，任寿放下心中情绪，再次仔细端详这份制备之法。咏读再三，他也只觉得这份制法别出心裁，发前人之未想。甚至连遣词用句，都详略得当，字字珠玑，实属天下一等一的好功法好文章。既然跳不出毛病，他自然更高兴。
　　不过他衡量再三，还是对齐漱溟交代道。“我暂时看不出功法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你可以将这制备之法传给峨眉的几个附属门派，如此这般一番，当可安枕无忧。”
　　齐漱溟这才欣然从命。
　　而且有了师父的手谕，他终于可以不用每天被荀兰因关在屋子里“交公粮”，真是可喜可贺。
　　……
　　“也就是说，你让我切的那些果子真的是仙果！”
　　裘芷仙双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几乎用吼的对陆远说道，“你这个超级败家子儿！那是仙果啊！我都没吃过啊啊啊啊！！！”
　　陆远无语的指了指摆在裘芷仙手边的那个果盘，上面分明摆着几颗朱果，和一颗小脸盆般那么大的桃子！就是因为这桃子的体积如此之吓人，陆远才不得不想办法切成水果沙拉分出去。否则拿出比天庭还大的蟠桃，估计原来相信的人也都不信了。“也就是朱果和蟠桃，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异界水果。”
　　不值钱，但依旧蕴含不少灵力，就像陆远当年种的灵茶。
　　“那也不行！”裘芷仙斩钉截铁地吼道。
　　陆远无语，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得清楚？他干脆伸手拉住裘芷仙，“跟我来。”下一刻，二人出现在陆远的明镜剑界之中。不过明镜剑界此时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一颗看起来直径约十几公里的星球，悬在世界的中央，自由的旋转着。
　　陆远没有主神那般大能，他无法创造影子世界，更不能一下子培育出物质世界，只能按部就班的来。他心中世界的99.99%都化作了一片星空，唯有一颗被选中的星球开始生长。星空包围在星球极远的外围，看起来好像贴在黑暗墙壁上的金粉。
　　然后悬在虚空中的八面倾斜着的巨大的镜子，环绕在星球外围旋转。镜子中有的是漆黑深夜，有的是晓月残勾，有的是赤日当空，有的是黄昏余晖，对应这一天光阴中的八个阶段。
　　在星球的最上方，北极的位置，生长着一颗极大的树木！整个星球直径不过在十几公里长，而这棵树木的华盖大约也有这么大，几乎将整个北半球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根系更是深入和遍布了整颗星球！这正是与玉清观一样的蟠桃树，只是有世界初生时的混沌元气字样，蟠桃树生长得极快，远远超过长在天庭的同类。
　　而且如今蟠桃树上硕果累累，每一颗桃子都有脸盘大小，数量竟一眼望不到边际！
　　不仅如此，在树荫下的还有一片朱果田。朱果树喜阴，放在这颗原始星球上，更是自然疯长！如今已经蔓延出几公里方圆的朱果树丛，红灿灿的朱果看起来灿若云锦。除了朱果树外，陆远随手丢下的杏子、李子、苹果、鸭梨之类的种子，也都在星球上生根发芽，蜕变成誉满灵气的仙果。
　　整颗不大的星球，已经变成了私家果园。
　　“你还想说败家子吗？”
　　“公子，奴家不懂你在讲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真·蜀山（一）
　　质量效应世界，黎明号上。
　　舰桥上的一大半人都已经去睡觉，只有主神催化剂还坐在追踪陆远的屏幕前，满脸陶醉的看着，此刻他比屏幕中的主角还投入。当赵敏在他边上坐下时——如果是往常，催化剂是不会跟赵敏说话的，他总是把架子端得极高——哪怕被踩了好几次依然如故；但今天他实在想找个人炫耀一下，否则那些得意憋在心里太过难受！
　　因此他对赵敏说道，“陆远这种悄悄改变天下大势而被谋划之人却懵懂不知的感觉，实在太令人沉醉！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够，我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赵敏囧囧的点了点头，心想您当年被他算计的时候也像任寿一样懵懂不知……不过这个话当然不能当面打脸。
　　其实质量效应世界，催化剂也曾经翻出来用主视角看了好多遍——当他把自己代入到陆远这边的角色中之后，也爽的不要不要的！看着黎明号这边又是开播电视剧《星球的历史》，又是洗脑艾自游闹收割者革命——而对面那个“傻叉”却一面高傲得不屑一顾，一面又迷信大舰队正面决战，结果被各种花样吊打。
　　催化剂每次看都乐得不行，完全忘记对面那个“傻叉”就是他自己！以至于所有人都当他是精神分裂……
　　而这次陆远返回自己的主世界，黎明团的人对此都很淡定。通常情况下，这些人除了赵敏之外，普遍对阴谋诡计什么的没任何兴趣。而赵敏虽然也工于心计，但她并不欣赏这种做法。
　　但催化剂不同，他简直对陆远这种专门开脑洞、大范围迂回的战略深度中毒。而陆远每次都能满足他的这种期待——所以他是在很诚心诚意的考虑挖墙脚的事情！如果艾罗娜没有突然变成他的偶像，他还会坚持的把锄头轮下去。现在虽然不能挖墙脚了，但对陆远的各种支援比娜娜还要尽心。
　　“所以说，那种制作灵石的方法是你卖给他的？”赵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催化剂顿时一脸骄傲，比划了一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一折！”这么便宜出手，完全友情价。陆远这次要是成功的实施了他的大战略，那么其中肯定有催化剂的一份功劳在内。而目前看来，这个计划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性！催化剂也与有荣焉。
　　“我只猜到那种方法肯定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会被发现吗？”赵敏皱眉问道。
　　“问题就是需要付出代价！要想找到这个问题，至少需要修仙界五十年时间……而他们肯定没有五十年！”催化剂淡定的靠入沙发，“陆远是对的，他如果不是一直坚持等价交换、坚持宁可多付出也不便宜的原则，肯定走不到今天的高度。因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把灵气和石头，简单换成储存、运输、使用都很方便的灵石，真的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吗？那怎么可能！那种制备灵石的方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是许多世界中最为完备的一种制备方式！只不过会和蜀山世界人们的预期不大一样罢了。要知道在任何有灵石的世界，这种货币的成本都是自身蕴含灵气价值的双倍起跳。说明每将一单位的灵气转化为灵石，都要额外付出一单位的代价。”
　　“那么具体的代价到底是什么？”赵敏问道。
　　“不知道。”催化剂爽快的摊手，“或许是福缘，或许是寿考，甚至有些人是飞升的难度大大提升，有些人走霉运……制作者一定会付出某种代价，而这种代价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陆远竟然将这个当成了一种广谱式武器使用，真是奇思妙想。一旦这种方法在这个世界推广开。”催化剂愉快的指了指屏幕，“毫无疑问，它将造成整个修行界跳水式崩塌！”
　　“长眉真人任寿惨了，他中了陆远釜底抽薪之计！”
　　……
　　“公子，做生意讲求诚信，单纯靠欺骗是行不通的。”
　　裘芷仙很是严肃地说道。
　　说这话的她此刻穿着一身贴合曲线的短襟，七分的袖子露出一小节玉臂，头发随意的盘了一下，落下的一缕头发搭在书写的笔管上。她手里拿着书，夹着笔，上面密密麻麻的列满了需求的条目。估计裘家庄的人哪怕亲眼见到，也很难认出此刻一身精明干练的女性就是裘芷仙。
　　裘芷仙本人几乎有着与赵敏相当的聪明才智，而且源于她本人的糟糕经历，对那些仙人修真者也缺乏敬畏，因此整个“人间居”的遇仙缘活动就完全是她一手策划的。她几乎将手里能用的资源，发挥到极致！要知道，陆远当时交给她的，不过就是连山宝库中剩下的那些三流宝物，和几个破果子而已……蟠桃连一人一只都做不到！否则干嘛切成水果沙拉，掺别的水果充数啊。
　　而陆远剩下做的，就是当一个“人形缘分发报机”，将挑选出来的目标和“人间居”绑定一下而已，引发那些人的兴趣。之后仅仅维持不被那些人识破，就已经耗尽了陆远无数体力，剩下的全部工作都是裘芷仙在完成。
　　拥有不相上下的才能，但裘芷仙与赵敏又不同的一点在于，她更顺从和知命，而赵敏则锋利如刀。因而赵敏必须用于开拓才显功力，而裘芷仙更加适合守成。
　　陆远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上船，然后转化成正义的伙伴。首先那不现实。其次他在这个世界开创了一个“大场面”，接下来将是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将是资产阶级大革命，说不定还要酝酿一个共产主义萌芽诞生的契机什么的——他为华夏之崛起准备了相当丰盛的套餐。
　　如果想要不人亡政息、人走茶凉，想要新生的资产阶级萌芽不会被封建势力反扑给扼杀掉，想要新政府不会忽然脑残的下个“禁海令”，他在这个世界必须要留下掌舵之人！这个人可以不插手华夏99%的事务，但是一定要拥有决定性的力量，一旦局势脱出轨道，就要以雷霆手段将因素灭杀之！
　　那么已经打好了修行的基础，将来要活好几百年，甚至在下一次元气潮汐来临时可能入主天庭的裘芷仙——无疑是个最好的人选。所以陆远现在就将大部分的事情交给她去做，美其名曰“锻炼”。而裘芷仙从一介养在深闺的小小女子，转变成玩弄天下仙人，以天下为棋盘的棋手，也乐在其中。
　　“第一次会面时全程以浓雾为遮掩，配合让人惊讶的赠品，确实能暂时掩盖人间居实力不足的短板。但是一旦这些修行者来过一两次之后，必然不再满足于只看见冰山一角。他们既然想寻访真仙，那么除了交易的红利之外，最大的期待便是与仙人相见啊！而公子您并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啊……”
　　好吧，这是裘芷仙委婉的说法。
　　按照她刚学的筑基、元婴、人仙、地仙的几个划分，似乎刚刚筑基不久的陆远确实还差得远！甚至于陆远让她看的那颗“星球”，都没能让她自信起来。或许裘芷仙以为只要筑基的修行者，都能做到在体内开一个大千世界罢。
　　“你说的有道理啊。”陆远一副很赞同的样子，“那么，我们就搞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罢，让人一见到就吃惊的那种。”
　　“那么我的总掌柜阁下，准备好陪我去欧洲旅行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真·蜀山（二）
　　“阿尔卑斯山脉位于欧洲中南部，它覆盖了意大利北部、法国东南部、瑞士、列支敦士登、奥地利、德国南部及斯洛文尼亚。阿尔卑斯山脉自亚热带地中海海岸法国的尼斯附近向北延伸至日内瓦湖，然后再向东北伸展至多瑙河上的……”
　　“你说这些有个毛用啊！滚出去！老娘要洗澡！”不等陆远说完，就被裘芷仙怒吼着赶了出去。
　　“这个混蛋……”陆远一离开，裘芷仙就像散了架子一样的倒在床上，怎么都不想动弹。
　　这个混蛋，说带自己出来旅行，亏我还满心期待！哪知道竟然去的都是那种地方……那些长得像罗刹鬼一样的蛮人有什么好看的？！还有昆仑奴！甚至男人不穿裤子便走在镇里，女人浓妆艳抹的在街边拉客，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臭的要命！同样难闻的镇子，同样难看的房子，这里有什么好瞧的？
　　就是那个被他称为“西方梦幻之都”的趴……离？裘芷仙发誓不是她的污蔑，她亲眼看见一船天下记的丝绸到岸，被那些达官贵人挥舞着一袋子又一袋子的金币抢购！裘芷仙承认从遥远的东方运丝绸过来，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但是当那些人将私家织的泉丝、巢丝，当成最上等的湖丝疯抢时，裘芷仙的世界观崩溃了。
　　不止如此，她受够了吃带血的牛肉，吃奇怪的死鱼，吃田螺，还有……呕！该死的羊眼球！
　　也受够了雪山、高原、荒无人烟……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公子的脑袋一定是被马踢过！
　　陆远蹲在“李欧蒙的小屋”外，无奈的捂脸——这次出游计划，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啊！
　　他满心以为裘芷仙是个潜伏的女文青呢，什么异国风情啊、什么雪山高原啊，一定能触碰到她的某个点。那知道我们裘芷仙大姑娘就是个俗人，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华夏人都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首先是身为天朝上国的子民，心中的自豪感尚未被抹去，视华夏之外的一切为蛮夷！蛮夷之邦，有什么好看的。况且现在的欧洲，正处于中世纪的末期，无论是城市卫生还是个人卫生，简直不能看！其次，裘芷仙可不是现代看腻了高楼大厦的小白领儿，想去青藏高原放飞一下心灵和肉体，人家还没看够繁华呢！
　　陆远估计，要是直接带她去长安购物，没准儿她更开心……
　　况且今天这顿法国大餐吃的……他自己都想吐了，何况没开过洋荤的裘芷仙，简直不能忍受！
　　……
　　当然，这次陆远忽然心思一动，不远万里的来到欧洲，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来到欧洲才知道，这里的情况竟然比华夏严峻万倍——这里天地之间的灵气尽然在一夜间彻底消失！
　　因为灵气丧失，神秘侧的魔法师已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只有炼金术师分支还在苟延残喘。通过血缘传递力量的吸血鬼，通过病毒传染的狼人，和通过信仰获得力量的教会，成了目前主导欧洲的三股力量！但可以预见的是，缺少了天地元气的支撑，无论是血脉传承还是病毒传染都是无根之水，不可能长久。
　　而奇怪的是，教会的超凡力量居然也在同步衰减着。似乎“上面的人”想在保住教会基本盘的前提下，在做战略撤退一般。
　　当然，目前三者还因为魔法师失去魔力，而处在力量的最巅峰上！欧洲到处都是对魔法师和女巫的迫害。而三者合一对俗世的彻底压迫，导致了凡人的爆发。这时候文艺复兴运动已经接近尾声，欧洲启蒙和宗教改革初露端倪！随着炼金术师将自己的知识在小范围公布出来，欧洲科学萌发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
　　将来随着德国和英国的宗教改革、法国大革命，似乎踏上快车道的欧洲强势崛起已经不可避免……当然如果没有陆远的话……
　　“阿尔卑斯山阻挡了来自地中海的潮湿季风，欧洲内陆由此变得干燥缺水，而德国的粮食产量不足限制了社会的进步……”裘芷仙双目无神的看着横亘在眼前的雪山，听陆远在那儿唠唠叨叨的掰扯着、她完全听不懂的内容。
　　“今天，我们将为伟大的欧洲改变这一现状！我为欧洲做这么大贡献，当个荣誉市民不过分吧？以后玩舰娘的时候，咱也能说自己是欧洲人啦。”陆远带着裘芷仙飞了起来。“你现在说自己是欧洲蛮子都没人理你！”裘芷仙没好气的答了句。裘芷仙在他背后看着，眼神有些复杂和眷恋，她就知道这家伙带她出来没那么简单。虽然我一直在抱怨，但有你一直陪着我，还是很开心啊……尤其当我知道你早晚要离开的时候！
　　陆远的心思已经全放在眼前的事情上，对裘芷仙的异状毫无所觉。他一招手，三颗艾恩石从他怀中飞出，化作另外三个陆远的幻影。四人悬在距离地面上百米的天空之中，从山腰的位置将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峰勃朗峰围在中间。
　　“我们开始吧，玛卡与古耐……”“玛卡与古耐……”“玛卡与古耐……”“玛卡与古耐……”
　　随着他的吟唱，另外三个声音接连响起。虽然如今的阿尔卑斯已经有了欧洲圣山的名声，但因为生活不易，雪山附近依旧荒无人烟。因此哪怕四重唱的声音惊天动地、宛若圣灵降临，依旧没能引起多少人注意。
　　“抽取地脉！”随着陆远向前张开五指，好像要将整条山脉握在手中的姿势，大地开始涌动！整天山脉中富含的金属元素开始向着勃朗峰富集，而勃朗峰自身的石灰岩也开始大范围转变成更加致密的晶体结构，坚硬程度数十倍的增加！当然，相应的密度和重量也在快速增加。
　　随着整座勃朗峰在扩大和增高，根基扩大速度远远超出了增高速度，让勃朗峰在向着蒙古包的模样转变。另一方面，整个阿尔卑斯山脉却全线在崩塌中开始降低高度。
　　2000米、3000米、4000米！当勃朗峰的绝对海拔已经超过6000米，就连相对高度也在4000米之上，根基的占地面积接近上百平方公里的时候。陆远忽然变幻了手势，他的手化作掌刀的姿势，用力挥下！
　　“大断峰术！”随着魔法，勃朗峰发出恐怖的“咔擦”声，沿着根部裂开一道恐怖的断裂痕迹！“大断峰术！”之二，第二个“陆远”的手掌挥下，那道幻影也因为超出极限而炸成一团雾气，包裹着艾恩石飞回陆远的囊中。
　　被闪光击中的勃朗峰再次发出恐怖的折断声，并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沿着截面向另一侧滑倒下去——巨大的山峰，从根部被彻底斩断！
　　十一环魔法，“大断峰术”！两发砍断了截面上百平方公里的巨山！
　　但这还没结束——陆远和他对面的第二个化身，几乎同时向着倒下的勃朗峰再度伸出手来，同时喊道，“重力反转”！他的第二个幻影也在这个法术中超限爆炸！而巨大的勃朗峰随着魔法力量，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
　　勃朗峰变成数十凸起的峰尖朝下，被切断的平整截面朝上，然后向着天空上缓缓的升了起来！
　　如今欧洲的天地灵力被抽取干净，陆远全靠自身的力量支持，他已经感觉后继无力在浑身冒虚汗！即使借助耐色瑞尔人成熟的魔法技术，依旧费尽他九牛二虎之力。
　　裘芷仙从山峰被切断起便吓得目瞪口呆，眼看着天崩地裂、山峰倒转，更是忍不住从后面死死的抱住陆远。眼睛紧紧的闭着，半眼都不敢去看，只将自身的安危全数托付给了那个男人。陆远无暇感受后背上的旖旎风光，他一个人扛着堪比一艘战列舰的整座大山，几乎要全身青筋爆裂！
　　还好最后一个分身敏捷的跳上山峰的断面，他一路狂奔一路甩出无数的口袋！袋口敞开，蜘蛛机器人如潮水般的从乾坤袋中涌了出来，向着山峰断面的地方八面冲去！这些蜘蛛机器人只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便立刻停下来，打开激光钻探器融化脚下的岩石！一段接着一段，长达上千公里的魔法阵刻纹仅用了二十分钟既完成！
　　这些机械蜘蛛毫不犹豫的钻入地下，开始将山峰内部先是挖出一个巨大的地宫，然后宛若蚂蚁巢穴般，将整个山峰钻出无数纤细的洞穴！这个过程将持续四个小时……
　　还好就在机械蜘蛛进行二阶段钻探时，路远的分身已经来到中央——他先是摆放上一个合金台座，然后将一颗璀璨无比、魔能萦绕的圆球放在秘银合金台上，合金雕琢成的龙爪“咔擦”一声将圆球扣住——密瑟拉之核！这颗特制的密瑟拉之核与DND出品的不同，它并没有连接到蜜姐管理的那片儿魔网上，而是直接在源海中打开！
　　随着密瑟拉之核被启动，狂暴的源海能量顺着打开的门喷射进入——宛若打开了一道通往巨大水库的阀门！陆远的最后一个幻影在源能喷射中灰飞烟灭。
　　扛着大山的陆远被激得血吐得像喷泉一般，不过在收到了能量源源不断的补充后，他终于还是挺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时期。“跟我来”，陆远顾不上身上的血污，反手抱住裘芷仙，一手托着勃朗峰向着天空飞去。
　　那一天，欧洲无数人看见勃朗峰倒着飞上天空，越飞越高，一直飞到被白云淹没……


第一百零七章 真·蜀山（三）
　　“我害怕！”极高的天空上罡风呼啸，裘芷仙死死地抱住他，在他耳边喊道。
　　陆远翻了一个白眼，害怕你喊的那么兴奋干嘛？别当我听不出来，我就没见过女人在床之外的地方这么叫过。来的时候坐飞剑也没看你害怕，就听见你尖叫来着……“喂，别抓我的胸！”老陆忍无可忍！谁说古代女人矜持来着？“我是在给你擦血。”裘芷仙厚着脸皮说道，到了浩淼无垠的天空之上，远离人间后她似乎也变得大胆起来。
　　俯身在陆远坚实的后背上，不知被什么牢牢的绑着。尽管在天空上几万长，摔下去便粉身碎骨，可裘芷仙依旧感觉安心无比——不，是开心无比！此时此刻，这世界只剩下我和公子两个人……
　　“公子，给我留一个孩子吧。”裘芷仙突然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道，随即醒悟过来的她羞得要死了一般，将头狠狠埋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啥？”陆远装没听见。“我说你怎么不去死！”裘芷仙顿时恼羞成怒！
　　唉，话说你要是想约的话跟我私下里讲啊！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吗！这下可好——陆远敢保证，从今天往后，监视屏幕上每天不会少于三个人守着……我踏马把超时空通讯的科技树点那么高干嘛，纯属自作自受！
　　陆远绕开倒竖崚嶒如剑的岩石丛林，飞到了断峰之上——此刻距离“重力翻转”魔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零七分钟。他刚降落断面上，一只机械蜘蛛便飞快的爬了过来。女人对昆虫一向恐惧，裘芷仙也不例外，她缩到陆远的身后。不过如今平台上的机械蜘蛛密密麻麻，看起来成千上万！裘芷仙只看了一眼，便手脚发麻，几乎要晕倒。
　　机械蜘蛛的后背打开，露出一只科技感十足的手套来。陆远捡起戴在了左手上。
　　“巫师Ⅹ型万用工具启动完毕，欢迎回来，陆远船长。”
　　“你好巫师，请为我展示一下工程的进度。另外魔法有效时间也需要一个倒计时。”
　　“遵命。”一副山峰的立体全息影像投影在他的面前，中间如网般的蚁道特意被橙色标注出来。另外，为期一小时五分钟的倒计时被投影在整个平台的正中央，从任何方向都能看见。
　　见到裘芷仙还有些慌张的样子，知道她害怕蜘蛛，也害怕飞在天上的感觉，毕竟半个月前还是关在家里的大小姐。对了，听说她还有个定了亲的未婚夫？……找个机会黑掉吧，嗯，就这么定了！
　　“巫师，我需要一个工作间。”陆远说道。他的眼神，却还盯着那如蚂蚁巢穴般向下挖掘的通道网上。这些网络四通八达，宛若毛细血管一般，从内部抵达倒挂山峰内的每个角落！未来这些通道将会进行纳米渗透，用作特殊用途。不过从山体强度来说，经过纳米渗透之后的山体仿佛有了骨架一般，强度将达到与战列舰相当的程度！
　　听到命令，大群的机械蜘蛛向着二人周围汇集，一层层的堆叠和变形。机械蜘蛛迅速的变成了一个五面封闭的金属房间，将高空的飓风挡在外面。房间内的光线一暗，裘芷仙只觉得有什么要往脚下钻，她“啊”的叫了一声，抬着脚跳到陆远背上。便见陆远像踩台阶般踏了一步，蜘蛛迅速将二人脚下的石头淹没，然后彼此勾连成致密的金属地板。
　　随即她感觉二人身体一晃，地板带着整个房间向上升高大约二十公分。组成地板的蜘蛛万足齐动，竟然抬着她、陆远和房子向前快速行进起来。
　　“竟然自，自，自己走了！”裘芷仙惊慌失措的搂住陆远的脖子，无论如何都不下来。
　　还好，这时候周围那原本由金属蜘蛛构成的金属墙壁，竟然变得透明起来。能见到外界的景象，终于让裘芷仙的恐慌大大降低。不过看着周围的景物，以比奔马还快的速度后退，她当然能猜到自己在以更快的速度前进。
　　她忍不住狠狠的掐了陆远几把，小腿发软地说道。“你耍人！你就是仙人吧？你一定是仙人！”陆远翻白眼，制造浮空城与在创造一个新世界，哪个程度更难这个女人压根不懂……跟她讲完全是对牛弹琴。
　　“安装质量效应核心！”看到位于山峰正中央的空间已经挖掘好，陆远对万用工具说道。众多蜘蛛托着一个直径超过十五米的圆球形装置，进入了山峰的腹内。
　　“该质量核心为‘晓月’Ⅳ型，目前为关闭状态。启动该核心需要144兆焦耳能量，根据星球的历史记载，目前地球上不存在能够满足启动的能量源，是否向总部申请聚变反应皿？”巫师万用工具的电子声建议道。一颗十五米大小的质量效应核心，启动后将到达直径一公里的规模，属于黎明团目前的中型核心，一般用于晓月级巡洋舰上。
　　不过战舰的质量核心，通常在出厂时就点亮，直到被击毁的那一天才会熄灭！如果意外熄灭，甚至要依靠舰载白星鱼雷爆炸才能启动！能提供百兆以上级能源的聚变反应皿，体型两百多米，堪比一艘航空母舰，想传送过来非常不易。
　　“不需要，继续工作吧，启动质量效应核心我有办法。”地球上没有，但并不是找不到替代品。
　　……
　　时间一分一秒的减少着，陆远带着裘芷仙藏进地宫。因为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天上地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目光向这边找来。陆远勉强控制着平台躲在云中，才没被那些人找到。
　　但就算这样也坚持不了太久。
　　法术“重力反转”的效果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消息如流水架般的回报回来。“地宫挖掘完成！”“蚁道挖掘完成！”“质量效应核心安装完成”“纳米渗透完成”……
　　此时，机械蜘蛛剩余的数量已经不足100，绝大多数的蜘蛛都已经还原为纳米材料，渗透进山体进行加固。有着四通八达的金属蚁道，整座浮空城的能量传导也变得畅通无阻。
　　至此，浮空城的工作已经完成大半。如果在奈瑟时代，接下来就应该修建最重要的控制魔法塔，与控制密瑟拉之核的机械生命。有了这两者，浮空城漂浮的供能才能转交给密瑟拉之核，控制交给机械生命，魔法师也终于可以腾出手去建设真正的浮空城。
　　不过陆远显然有更好的选择——
　　“还有4分59秒！”巫师万用工具开始警告性读秒！
　　如果不能及时将密瑟拉之核与浮空城控制相连接，一旦魔法结束，加大加粗的勃朗峰将会变成史上最大的一颗炸弹！它从二十公里的高空掉下去，巨大的动能很可能会将整个欧洲抹去！地中海将直通北海，而亚洲的人也至少要死掉一半，或许会像恐龙般灭绝掉……
　　“我需要你暂时离开。”陆远对裘芷仙说道。几个机械蜘蛛听他命令化成座椅，托着裘芷仙进入了地宫。裘芷仙担忧的回望着陆远，总觉得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更加危险的事情。可惜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帮不上忙。等到沿着通道回转两次之后，她已经彻底见不到陆远的身影，只能暗自鼓劲儿，选择相信他能做到。
　　陆远出伸手，按在了“绝对不能碰触”的密瑟拉之核上。狂暴的源海能量，沿着手臂疯狂的闯进他的体内！陆远从手到肩膀的部分立刻开始出现虚化扭曲，就像次元干涉时出现的景象！
　　但陆远并没有放开手，他任由那股能量冲进丹田、冲进膻中，然后瞬间抹平了他刚刚筑基期的“那一点点”容量。陆远的筑基已经是超乎极限的完美，能够直接吸收源海能量。他的灵力容量至少是同等境界修士的十倍。但是被充满，也不过是秒针跳一下的功夫。
　　充满之后，庞大而纯粹至极的能量依旧在不断源源不断的涌入着，让他瞬间便有了将要被撑得爆炸开的感觉！
　　“4分35秒。”
　　才过了25秒吗？陆远除了神智还算清醒之外，他的身体已经脱离控制，全部转化成了另一种半能量物质！整个人仿佛老电视一般，不断的在现实中扭曲忽闪，看起来好像是一段全息影像一般。在他体内，超级压缩的能量在变成液体、变成晶体，然后终于开始向内塌缩！
　　小小的黑洞，出现在他的体内塌陷那一点上，开始疯狂的吞噬起能量来！
　　“2分15秒。”浮空城摇晃了一下，脱离了他控制的精神力，随风漂浮，渐渐的要飞出云团。
　　持续了两分钟的疯狂吞噬，千倍与陆远筑基期的能量被吞噬掉之后，那个黑洞似乎终于“吃饱了”。自它的中心，最黑暗之处，猛然亮起一点光明！那光明急速的扩张，如同渲染般，瞬间将黑洞变成了一个圆盘状的发光体，随即再度收缩——
　　片刻之后，一颗玲珑剔透的半透明金丹，活泼泼的跃入了陆远的丹田！
　　“2分钟整！”眼看着浮空城就要飘出云朵，暴露在那些大能的眼睛面前。忽然间，自浮空城周围骤然泛出无穷无尽的劫云，再度将浮空城严密的包裹起来！
　　“二九天劫！”陆远笑了。他最终没选择元婴之道，而是与吕洞宾一般走的是金丹大道！因为元婴修的是身外化身，最终走的是斩三尸的路子，与他不合——陆远一辈子只炼此身！而且他的境界早就远超金丹，因此哪怕是源海充能的速成版，也不会出现根基不稳的问题。
　　金丹既成，天道的反噬导致三九天劫也瞬间出现！而且这一次天劫吸取了上一次诛邪神雷的教训，彻底放弃了精神方面的干扰。18道神雷，全部都是威力最大的五行阴阳灭世神雷！
　　“一分三十秒！”
　　“准备启动质量效应核心。”陆远站在平台最中央的金属台上，朝天竖起一根中指！
　　一再被挑衅！忍无可忍，暴怒的天道想也不想，便将18道五行阴阳灭世神雷一同砸了下来！聚合亮起的神雷光辉贯穿重云，仿佛将整个蜀山世界都照亮！十八条雷电巨龙，纠合成一条占据整个天空的五爪神龙，向着他的头顶狠狠的抓了下来！
　　陆远拔剑朝天，下一瞬与雷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您启动需要的百兆能量到了！”
　　这一方天地绝无仅有的巨大能量，贯穿了他的身体！并沿着秘银合金台向下，轰然砸入质量效应核心中！
　　“嗡~”的一声，核心被启动，湛蓝的光辉荡漾而起。


第一百零八章 真·蜀山（四）
　　“啊啊啊！好爽啊~！”被电得像灯泡一样闪亮，还露出闪闪的排骨。陆远咬牙切齿的吼着，表情宛如资深抖M。
　　庞大的电流通过他的身体时，经被他咬紧牙关拖着在身体里多转上一圈儿——他的明镜剑界已经摆下“反五行颠倒大阵”！按照五行相克的原理，将五行阴阳灭绝神雷中的五行阴阳之力尽数磨去。五行神雷到底是天地生成，无人指挥，无法抵抗陆远得自广成子道术的阵法！
　　他居然作死般的将自己变成了雷电转换器，当神雷通过他的身体时，自然被还原成普通电能。但相应的，因为多走了一圈儿，而且他还要拿出余力去消化五行之力，雷劫对他的伤害顿时也跟着翻倍的提升！
　　当然，他也是有原因、有把握才这么做的。陆远在修道上虽然突飞猛进，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些动辄几千年的散仙修士。要想迎头赶上，他除了不能走任何弯路之外，还要另辟蹊径！要知道对于仙术，他理解最深的大约就是三个方面：第一剑术，这是他从武学宗师、天位武学一路升级来的，是他立身之本。而在仙术之中，御剑和剑仙一向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尤其是剑仙的战斗力通常爆表；
　　第二纯阳。陆远先后经过陆氏九阳、吕祖纯阳，到如今少阳仙诀的完善，可以说是他体系中第二种传承有序的道法。而阴阳相对，不知阴焉知阳，可说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陆远三阳仙诀大成时，九阴、纯阴、少阴方面的造诣也不会太差；
　　第三是五行。在仙剑世界获得女娲五行仙术的真传，来蜀山世界后又得到了《合沙奇书》。可以说对于五行之力的研究，他一直在走高端路线——仙剑世界五行上无人能超过女娲；而蜀山世界在孔宣之后，更无人可超过合沙道人，《合沙奇书》中的“先天五行大灭绝神光”可以说把五行的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这次天劫居然是五行阴阳灭世神雷……简直正中陆远的下怀！这或许就是裘芷仙在附近的“修正作用”，让他一边走运一边倒霉（这种说法真奇怪）。但无论他作死也好，什么也好——通过自残，他终于生生提炼了十八道天劫神雷，将五行阴阳共七缕先天之气截留了下来！
　　这下子，有了先天五行之气做种子，他终于可以修炼第一种神光道法，而且是巅峰级的道法——“先天五行大灭绝神光”！
　　闪电足足亮了三刻钟，劫云这才缓缓散去！陆远终于不像上次那么装逼……不，是傻逼了。他上次轻描淡写的扛过了青宵诛邪神雷，结果天道立马换了种类！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又想继续让天道当运输大队长，肯定要发挥演技——
　　雷劫之后，只见陆远“惨呼”一声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口中血如泉涌，夹杂着无数的内脏碎块！境界更是咣当一下跌到了金丹境界的边缘，就连刚刚爆肝形成的金丹，如今都摇摇欲坠，已经到了散丹的边缘。
　　摔下来之后，“濒死的”陆远连珠架的拿出无数灵丹妙药，大把大把的吞下去！一刻钟后，终于“堪堪保住了小命”……
　　“且，便宜你了，下次看你还能不能依旧这么走运……”他仿古听见有人这么嗤到，不过看到陆远这幅“惨像”，那人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更加满意——受尽折磨却每次，正好下回还能再来一次！
　　随即满天的劫云终于彻底的散去。
　　不过这时候质量效应核心已经运行稳定，一个球形的效应场膜将整个浮空陆地包裹起来。不仅将整块大陆减轻到陆远轻易可承受的重量，而且场泡上形成的光学隐形效应，还将浮空大陆变成了透明状态，彻底从仙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移植开始”，等到确定天道彻底离开后，陆远敏捷的爬起来说道。
　　一株高度几百米，树冠几乎能将整个山峰截面全部遮住的巨大树木，凭空出现在山峰截面的正中央位置。正是陆远种在精神世界星球上的那颗蟠桃树。因为世界初生，蟠桃树此刻已经有了几千万年的树龄。她一出来，便遮天盖地，连树干的直径都超过百米，直接盖在了挖掘出的地宫之上，也将提供能源的密瑟拉之核盖在下面。
　　摆放在石头地面上后，蟠桃树那原本团成一团的庞大根系，宛若章鱼的触手般自动舒展开来。主根直接进入地宫，而根须则深入机械蜘蛛挖掘出的蚁道——那些根系太过漫长繁茂，她们不但完全填满了蚁道，甚至从山的另一侧舒展出来——让飞天的大陆之下，垂下无数漂浮的丝绦，那些全部都是神树的根系。
　　听见外面瑟瑟作响，好像有无数的蛇虫爬过，藏在一个密室内的裘芷仙简直毛骨悚然！等到声音终于停歇下来，她忍不住将门打开，然后吃惊的停下脚步。
　　外面的世界，已经和她进来时彻底的变了一副模样。原本光秃秃的金属洞穴，如今墙壁上生满蔓藤。这些蔓藤都能散发一种微微的荧光，照得整个过道生机盎然。在洞门口，一条木质的天然小路垫在脚下，弯弯曲曲的通向远方……
　　飞在天上的蜀山，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
　　……
　　发生在欧洲的“勃朗峰被盗”事件，深刻的影响了欧洲发展的进程——或者说，彻底打断了原本的进程也说不定。
　　陆远可不是简单粗暴的将山砍断。取走了勃朗峰的山峰基座上，他留下了1111级石阶，哪怕用尺子去量也会发现那些台阶全部都是一模一样！而在石阶的尽头，是一片小小的广场，再往前是大约百米高的断崖！
　　关键在于，小广场的地面上，一个足有上百米大小的十字架图案，刻在刀斧难伤的青玉石地面上！（山峰结晶化）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哪怕过去的魔法师也不行！
　　教会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宣布这是一次神迹——这毫无疑问是一次彻彻底底、显圣与前的神迹！它造成的后果是空前绝后的——持续了三个世纪的“文艺复兴”被彻底颠覆！所有对于神学的质疑全部被再次丢进故纸堆！科学著作被烧毁，科学家被当成巫师送上火刑架！
　　而此时此刻，满欧洲都填满了狂热的宗教信徒！无数商人在胆战心惊之下，将自己的财产捐赠给了教会，从革命者回归宗教。在许多国家，红衣主教与国王的斗争中，都是主教大占上风！罗马教会实力大涨，诞生于德国的宗教改革萌芽与英国清教被迫转入地下，几经辗转后无疾而终！
　　罗马教会借着这个机会，吼出“发动第九次十字军东征”！这一次不打下耶路撒冷誓不罢休！
　　整个欧洲闻风而动……
　　就是在这个时候，据说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和德意志的腓特烈·威廉大选帝侯，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勃朗峰的遗址，并徒步登上了1111级“上帝之阶”。两位君王没有向那个十字架图案多看一眼，而是一齐来到悬崖边望向南方——因为阿尔卑斯山在此断开，形成宽达数十公里的大风口，长风直吹得天高云淡，让视野非常开阔。
　　他们在悬崖上眺望到了到亚平宁半岛上的明珠，欧洲的皇冠——罗马城！
　　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二人从头到尾没有做任何交流……
　　这时候除了两位君主，还没人意识到。勃朗峰的消失固然向世人展现出上帝的无穷伟力，可也挪开了阻挡法国和德意志南下的屏障！这一年，又被称为欧洲统一战争元年，第二次百年战争的开端。


第一百零九章 浮空城与魔法塔
　　精分别乱喷，对欧洲，陆远可什么都没干！
　　准确的说他就是偷走了一座著名山峰，然后在基座上乱写乱画了一番而已。
　　啊，不对，事实上他还做了另一件事——他偷走了几座欧洲大教堂的碎花镶嵌玻璃——就是那种阳光照射下，能投射出宛若艺术品般的光栅的那种窗户玻璃。不过，事后陆远又高价为这些教堂定做了一批更好的，并做了一些补偿，他只是在赶时间。
　　捕杀科学家，焚毁著作是教会干的，因为教会的贪婪。如果不是他们做梦都想欧洲返回中世纪，那教会权利最巅峰的时刻。而是积极推进教会改革的话事，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或许会完全不同；恢复罗马帝国荣光，掀起统一欧洲战争是那几位君主的事，因为野心难填。自始至终，陆远从没拿刀逼着他们这么干……他们，其实完全可以当没看见，安心的恢复国力，等待破仑诞生和资产阶级大革命就好了……
　　新生的浮空之城，或者说真·蜀山降低了飞行的高度，躲进低矮的云层中。
　　核心通电后激发的质量效应场作为第一道无形屏障，将飞鸟、云雾等物质全部拦在浮空城之外，堆积的浮云像一大团棉花糖。而新种下的蟠桃仙树则自发的激发了第二层球形屏障，这层屏障位于内层直径比效应场略小，颜色呈现淡绿色，同样无质无形。
　　不过这一层屏障针对的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能量与道术方面的作用。陆远这棵树树龄4900万年，可比玉清观的蟠桃树屏障强大了无数倍。不但能阻止仙人从外部窥探，还能拦截绝大部分的仙术甚至是天劫！
　　此时此刻，作为浮空城的动力来源，密瑟拉之核正肆无忌惮的向周围喷射出天地元气，渐渐在山峰断面的上空形成了一股旋涡状的飓风。不过元气漩涡被双层屏障约束在球体之内，逐渐“融化”在这一方小天地中。随着小空间内的元气浓度上升，甚至开始超过洞天福地后。就连连刚切开的石地上都蒙上了一层淡绿色，并渐渐有植物萌芽生长。
　　……
　　裘芷仙走出地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万物苏生的景象。
　　“既然出来了，就跟我来吧，陪我去见一位房客。”陆远对她说道。裘芷仙连忙手扯他的衣襟，陪着他一同向蟠桃仙树走去，心中十分好奇他说的房客是谁。
　　“咚咚~”她看见陆远很是礼貌的在树干上敲了敲，问道，“我能进去吗？嫦娥兄。”“嫦娥？！还兄？”裘芷仙大吃一惊的脱口而出！结果陆远跟附近的树枝一齐，“唰”的一下扭过来齐齐的“看”着她！仿佛都在说，“你对这个称呼有意见？”
　　“没，我没任何意见，你好！嫦娥姑……不，嫦娥兄！”裘芷仙简直亚历山大，连连道歉。“哦”，陆远转过身继续敲门，那些树枝也缓缓的弹回原地。终于，在陆远“诚恳”的再敲了一分钟门之后，那浑然一体的树干上，终于“咯吱”一声打开扇木门来。
　　裘芷仙悄悄的撅嘴，对陆远被怠慢感觉不高兴——这棵树，她当然能认出来，就是原来长在某个星球上的那颗蟠桃树。当时又是星河、又是遮天蔽日的镜子做衬托，显得巨树气势恢弘无比。如今第二次见嘛，震撼感未免要打个折扣。而且因为树冠太大，在靠近树根之后，天空便仿佛被一片浓厚的黑云给尽数遮挡住了一般，周围黑乎乎的，只能看到景物模糊的影子。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从门内传出一声娇哼，随即整个遮挡天空的树冠忽然变得透亮起来。阳光虽然还能照出枝杈树叶，却已经不是将光线全部挡住。随着狂风吹拂树叶，满地的碎光斑如蝴蝶般舞动追逐……裘芷仙顿时无语了，这么针锋相对真的好吗？我刚才真的只是口误口误啊！
　　其实你叫嫦娥也好，叫王母娘娘也好，我根本管不到！只是吃惊一下而已，就像如果有个人对你旁边的人说，“嗨，鸿钧！”你也会大吃一惊吧？
　　“鸿钧兄。”当两人走进木门，屋内一名正在看书的白衣女子将视线从书上抬起，轻轻的对陆远说道。
　　你肯定会读心对不对——裘芷仙简直要大声咆哮。
　　“别。”陆远连忙摆手否认，“你还是叫我陆远吧，我就是陆远、陆小二、陆小胖也成！虽然是开玩笑，但也小心道祖杀下来找我麻烦！”以鸿钧道人的境界肯定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主神之下众神之上的层次。鸿钧被人叫了名字不可能不知道，这位嫦娥兄开鸿钧的玩笑没问题，因为鸿钧道人不会跟她一棵树计较。
　　但陆远要是敢答应，那就呵呵了~
　　“敢问拜托嫦娥兄的事情如何了？”
　　被称作“嫦娥兄”的白衣女子嫣然一笑，“主家所请，奴家自当遵从。只是在奴的身体内建房子，总……感觉有些奇怪。还好主家体谅，这份图样我很喜欢。”她扬了扬书，裘芷仙这才看到，原来上面画的都是一些线条图，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最后嫦娥兄往房间后面一指，“就在那边，主家还是自去看罢。”
　　她指了一个方向，哪里果然就有一道木门。裘芷仙疑惑的转身看看，却发现身后的木门赫然已经不见。
　　当陆远带着她推开下一扇木门后，一个巨大的殿堂赫然出现在二者面前。殿堂靠内侧的中央位置是一座金属高台，中央镶嵌着龙爪和密瑟拉之核。不过周围却悬浮着数十个，正在缓慢飞行的全息屏幕，科幻感十足！这些屏幕分别监控着密瑟拉之核、质量效应核心、蟠桃仙树、浮空城、周围的水文与气象环境等等数据信息。
　　有七八个金属傀儡在那附近工作着，裘芷仙已经认出那是一种叫做“桀斯”的奇异生物。
　　殿堂的后方与前方，仅仅用生长的蔓藤隔开。前方是一张极大的餐桌，和上百张椅子，似乎是用于聚餐之所。周围还有分隔出来的无数供人休息的小型区域，有的摆了不少美食，有的摆着一些书籍，甚至还有的点燃着壁炉。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殿堂的周围开着几十面二十几米高的落地窗，上面镶嵌着色彩缤纷的彩色玻璃，照耀得整个大厅美轮美奂！
　　一想到如此巨大的殿堂，居然建在一颗大树的内部！而且是那颗大树自己帮忙建成的，更加让裘芷仙叹为观止！
　　“这是精灵建筑的风格，上下还各有一层。”陆远便走边介绍道。他之所以带着裘芷仙，是因为当他离开后，这里将变成裘芷仙的真正大本营和最后依靠。无论将来躲藏强敌还是逆境翻盘，这座浮空城都将是裘芷仙的最后底牌，自然要介绍的清楚一些。
　　陆远吸取了过去在艾罗娜号战舰上，建设魔法塔的经验教训——那座魔法塔建的太过齐全了，上面所有能出现在魔法塔的房间，似乎都来了一发。事实上，按照陆远现在的层次和这座浮空城本身的循环运作，像奥术花园、元素之间、束缚之间等等，完全是不需要的。
　　浮空城既不用魔法池为使用者提供魔力，也无需束缚之间帮他制服召唤来的怪物。
　　魔法塔如今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居住和生活的地方，以及战斗堡垒。而且连后者都是次要的，否则他干脆拆一艘晓月级运过来算了。
　　这次的魔法塔只分了三层，上层是一个包罗万象的书库，和十几间起居休息室。当然，也少不了一个能登上大树的树冠之上的观景平台；中层是裘芷仙看到的客厅，还有操纵浮空城的位置也布置在这儿。有桀斯控制，无须担心；底层是各种生产和制造房间，堆放着不少加工设备以及……一门威力巨大的环形质量效应炮！
　　你说啥？魔法塔竟然装高科技轨道炮这是闹哪样？Too young too sinple。
　　老陆告诉你，这世界上要说哪样武器威力大、耗能少、效率高？只比较单位耗能与杀伤力的话，质量效应武器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有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不装上？非要自己出去充当人形炮台好累的有木有！
　　……
　　将控制权限给了裘芷仙一份，浮空城经由天空返回了华夏——因为陆远说地球是圆的，而裘芷仙根本无法相信！所以这回浮空城干脆向西飞，准备来一次环球旅行，顺路眼见为实。
　　陆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而在“灵石制造”计划完成之后，他在这个世界的目标实际上只剩下一个——逼长眉下界决战！
　　当然，不是现在——发动决战的前提是陆远需要先修炼到他的上限，又不是前去送死。
　　对于剩下的五年时间，相比起长眉修炼的上千年时间，陆远就算是借助超级计算机和密瑟拉之核直通源海这两样金手指，依旧只有一成把握！因此接下来的时间，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况且得了先天五行之气后，陆远也需要闭关全心参悟《合沙奇书》，力争多一门厉害的御敌手段。
　　而被称为“嫦娥兄”的蟠桃树仙，似乎又是一个资深宅，除了大树本身外，她对一切事都漠不关心。就像她自我介绍的那样，仅仅是一个房客而已。裘芷仙平日从未见她说过一句话，那人每日不是看书，便是在去上层找书的路上。除此之外，唯一让那位“嫦娥兄”感兴趣的事情，似乎就是坐在碎花玻璃窗前，用手指指挥着一块块碎玻璃像玩华容道般移动，来改变玻璃拼成的画面。
　　因此最后关于浮空城的一切琐事，似乎又都压到了裘芷仙的肩上——虽然她才是三个人中最无辜的一个！
　　好在有机械蜘蛛帮忙。有神树帮着汇聚精神力，有密瑟拉之核提供无穷动力，裘芷仙虽然修行才刚刚入门，但是指挥着魔法塔移山填海已经不在话下！烂大街的“先天一气大擒拿”被她使得出神入化。
　　而跟着陆远干了那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情之后，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譬如她很羡慕杨贵妃，于是想在浮空城上建一座温泉浴池。挖池子、制造温泉都没废吹灰之力，唯有如何装修始终拿不定主意——直到某一天浮空城飞过英国，她看见了下方的巨石阵圆环……裘芷仙恍然大悟！就是这个Style！
　　于是第二天巨石阵不翼而飞，只在原地留下几串铜钱——裘芷仙觉得几块烂石头虽然个头大些，应该不值什么钱……有了巨石阵，她现在发愁的是池子不够大！
　　之后东海取沃土，西岐摘花卉。
　　陆远和“嫦娥兄”都不在的时候，裘芷仙就这么一点点的布置着浮空城，让这座城市渐渐焕发出真正的生机来。
　　裸露的岩石，盖上从荒岛取来肥沃的土壤，以及陆远说过的某个鸟岛的鸟粪。然后移植上天南地北收集来的奇花异果。陆远在空间中生长的朱果、仙杏等也都纷纷被挪到外界。蟠桃仙树的树盖自从变得透光之后，树下成了既阴凉又通光的绝佳之地，无论种什么都能茁壮成长。
　　裘芷仙以为自己手艺高超，却不知都是元气浓度的功劳。随着密瑟拉之核不断向外散发天地元力，浮空城灵气的浓度已是外界的几十倍！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普通的红薯载下去，都能长成灵红薯出来。
　　为了温泉换水，裘芷仙有不得不在浮空城内掘了一座不小的湖泊。然后干脆引水灌溉植物，又布置亭台楼阁、楼船画舫、假山园景……一通布置过后，偌大的二十几平方公里的浮空城，竟然悉数被开发完毕！裘芷仙一路修修改改，到了年末都没完全搞好。
　　这些事情幸亏不是老陆去做，他就算有那个时间，也改变不了是个糙人的事实。细腻功夫上，裘芷仙远胜陆远十倍。
　　就在陆远闭门不出，裘芷仙忙着布置浮空城的时候。忽然一声铃响，有人激发了金牌上的云纹，人间居的第一位客人就要登场。


第一百一十章 剁手的人间居（一）
　　“叮铃铃~”
　　峨眉掌门夫人荀兰因心情愉悦的用灵力催动交易金牌上的那道云纹，随即便听见悦耳的铃声响起。她一手拿着金牌，另一只手握着丝质的乾坤袋，里面装着两寸方、一指厚的灵石，不多不少整整十万块！而且基石清一色都是碧翠欲滴的帝王绿牌上好翡翠。
　　缅甸当然没那么多帝王绿牌的翡翠出产，这东西要是能有十万块，那就不珍贵了！不过将一块石头改换、清理、均匀材质对于修行者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往往只需用灵力轻轻一捏，一块飘满白絮的劣等翡翠，就能转化成深如碧水的上好翠绿与一小撮白灰石。所以修仙者要是想要钱财，简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看着包括道侣齐漱溟在内，一众小脸儿煞白的峨眉众弟子，荀兰因嫣然一笑说道。“大家伙儿这些日子来辛苦了，都去休息吧，今天放假一天。”顿时，下面围着的弟子们齐齐发出欢呼，就连掌门人齐漱溟都为之一松，将僵硬的肩膀放了下来。“不过明天大家还要继续努力哦？”听见荀兰因的话，刚刚还欢呼的弟子们顿时又为之一静，人人脸色如土！
　　他们尚且如此，更别提峨眉的那些附属门派了，简直是要拼了老命，才能赶在限期前完成了峨眉派交代的请（命）求（令）。可他们不像峨眉派，光仙引（金牌和玉简如今的称呼）就拿到了三份！让人艳羡。那些苦哈哈的门派，哪怕只交换到“灵石制备法”都已经感恩戴德。至于代表着仙人邀请的金牌，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夫人。”峨眉掌门齐漱溟好容易挨到弟子们散去，连忙拖住自家道侣的衣袖。“你这是要去哪里？”他这么说着，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道侣手中的乾坤袋不放。“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吩咐过，这灵石乃是我峨眉大兴的关键，你可万万不要拿去买东西啊！无论是天材地宝还是仙人留宝，我们峨眉都不缺……”
　　如果不是长眉真人任寿的再三叮嘱，他怎么可能任由道侣胡闹，竟然将峨眉弟子都像杂役般驱使得团团转，连修炼都有些荒废！不但如此，就连他这个堂堂的峨眉掌门，每天都要被关在房间里两个时辰制作灵石，不完成不准出门！否则怎能区区三个月，便能攒下如此多的灵石。
　　可以说如今普天之下，尽管有无数人在偷偷制备灵石，但论资源制备能力峨眉派绝对是天下第一。
　　此时此刻能攒下十万灵石的，峨眉绝对是独一份！
　　“傻样儿~”荀兰因眼神妩媚的白了外子一眼。“这些灵石有多重要我会不知道吗？怎么可能用来买那些瓜果梨桃什么的。我就是去看看，反正有九次机会呢不是吗。”
　　当初那些遇仙缘的人，每个人关注的东西不一样，自然送到他们面前的商品列表也是不一样的。譬如白谷逸最关心的就是那份《蝌蚪文大篆辞典》；笑和尚想要的是一份峨眉已经绝传的“无形剑锻造书”；而齐夫人当时看的都是一些仙衣、仙药、蟠桃什么的。
　　她那时尚不知道灵石代表的价值，自然觉得这些灵物竟然能交易到就已经不可思议，如果自己手里有那种叫做“灵石”的货币，一定要尽情的买买买！
　　可如今她手里真有了灵石却迟疑了。
　　荀兰因在了解到灵石的广泛用途之后，开始觉得原本超值的交易，目前看来似乎也没那么值——虽然那些商品并没有贬值，但是能驱动阵法、能储存灵气的灵石一出现，便处于远远无法满足需求的情况下，灵石自身的价值正在飞速提升中。不过，还是去仙人那里转转吧。
　　女人逛街什么的绝对不只是为了买东西，而是因为享受购物的快乐，这一点哪怕是掌门夫人也不例外……于是在齐掌门担忧的目光中，荀兰因摇了摇手里的小袋子，拨通了金牌上的云纹。
　　……
　　“怎么办！怎么办！”
　　听着那一声声仿佛催命般的铃响，裘芷仙慌慌张张的整理自己的头发，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打开那扇传送门！“算了，还是打开战争迷雾吧，希望这次还能糊弄过去……”
　　想起浮空城的现状，她已经想要放弃了。
　　虽然整个城市大体上已经粗具规模，但是作为一个商店最重要的，待售商品什么的还完全没有准备啊！关键是……似乎陆远也并没有给她什么进货渠道之类的东西，这肿莫破？！况且按照她最初的计算，因为当初展示的物价都很高，因此最早准备好灵石的客人也应该是一年之后才对！
　　可三个月就开始摇铃请求交易，简直是犯规！
　　你现在就来，我能卖给你什么啊？！难道要你自己上树去摘桃子？这简直实在砸“人间居”的招牌！
　　“摘桃子我是不反对啦，但不许踏伤树干……”某个掌握了读心术的“嫦娥兄”悄然出现在附近，淡定的吐槽道。
　　“啊啊啊！”裘芷仙简直要抓狂！她倒是忘了，这里还有个更加碍事的家伙。“你给我回自己房间去，在交易完成前绝对不许出来！”裘芷仙不管不顾的大吼一声，转身泪奔的向储藏室跑去，希望能从里面刮出来一点儿好东西出来。
　　“可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啊？”望着远去的裘芷仙，“嫦娥兄”自然地说道。“叮铃铃~”那扇门上的铃铛还在执着的摇响。“是忘记接通了吗？那我来帮一下忙好了。”
　　“嫦娥兄”面无表情的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
　　“哦~”
　　一间不大的木屋，半排靠墙的书架和一个躺在摇椅上看书的白衣少女，就是荀兰因出现时看到的情景。
　　这和当初的迷雾一点都不像啊！
　　她卡壳了一下，看着那个完全拒人千里之外的白衣少女，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想也对，要是仙人也会像个店铺的伙计似的，来殷勤的来招呼她，荀兰因反而会觉得很假。毕竟仙人就该是这么高傲的，就像峨眉对待那些凡人那样的，不是吗。
　　“那个……”等了半天，荀兰因也不得不先说话。
　　可是当白衣少女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她却下意识有些紧张的举起手里的金牌，说了句，“我有仙引。”不怪她如此紧张，这个少女给她的感觉便是似人又不是人，不在那里但又无处不在！要知道荀兰因如今也算是有名的散仙，飞升指日可待，可她却完全看不出眼前少女的跟脚。
　　白衣少女露出懊恼的表情，说了句荀兰因完全听不懂的话。“可恶，居然是谁按下按钮就由谁来负责接待？我说那家伙怎么会赖在修炼室中不出来！”
　　可是如今她就像误上贼船的人一般，除了往前划，这时候绝对没办法中途下船的。
　　“嫦娥兄”还算负责，她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最后干巴巴的和荀兰因说一句，“自己去外面的树上摘果子，5……500灵石一枚好了，千万莫伤了树枝！”在她看来，那些结出来的蟠桃都是累赘，摘下去正好轻松些。
　　这段等待的时间里，荀兰因在保持风度的微笑着，笑得脸都僵硬了。心里在喊“好尴尬啊好尴尬，逛街什么的不该是这样啊！”终于等到那个少女开口，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算了，桃子也好什么也好，500就500，赶紧买一个闪人！下次老娘再也不来了……果然仙缘什么的，全都是错觉啊！
　　她如果知道另一侧被挡在门外的裘芷仙正在失意体前屈，或许能够平衡一些。
　　就在荀兰因面部僵硬的把手放在身后那扇忽然出现的木门上，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少女手上拿着的那本书的吗名字——《木灵仙术，让你茁壮成长的一千零一个办法》。
　　木灵？！荀兰因瞬间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的，全身僵硬的立在了那儿。传，传说上古时代，五行属性的天地灵气都是有生命的——难道就是这个木灵？！好想看，好想看……荀兰因自己修炼的就是偏木系和水系的道法，但要说给属性灵气赋予生命，她不要说做到，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想看？”读心术再次Get！“想看就借给你好了。”白衣少女无所谓的将书摆在书桌的另一侧，伸手一招，书架上的另一本书飞到了她的手里。
　　“真的能……”荀兰因将后面那个“看吗？”的疑问句咽了回去。
　　因为她看见少女新取的那本书，书脊上面写的是《蜀山御剑术，战天战地斗自然的无上法门》！
　　我勒个去！那是什么？剑仙之道？一定是我的错觉！她有心回绝，却又担心失了仙缘！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在少女书桌另一边的位置上坐下，拿起了那本《木灵仙术，让你茁壮成长的一千零一个办法》，然后瞬间就沉迷了进去……
　　“这位客人，这位客人！”
　　“啊！”直到被连续唤了好几次，荀兰因才从书的内容中挣脱出来！她看看招呼她的白衣少女，又看了看手中连一页都没看完的书，心中无限惋惜——却知道自己的仙缘怕是已经到此为止了……
　　“多谢仙人赐法！”荀兰因郑重的将书摆放在桌面上，推还给白衣女子，深深一揖谢道。别看她连一页都没读完，但荀兰因知道自己至少已经看了两个时辰！
　　此书微言大义，述前人之未述，读此书对荀兰因来说简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收获极大。她虽然只看了一页，心中已经确定此书八成来自上古时期，而且很可能是圣人所著——这一点荀兰因确实眼光极好！这本书乃是仙剑世界水月宫的藏书，根源正是来自女娲圣人——因为两个世界体系完全不同，她才看的如此吃力。
　　而且书籍的书写方式也有区别——上古时的仙人从不穷究仙道修行之术，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大道。
　　反而是后人越说越详细，道法编纂得越来越细致，其实离真正的大道却越来越远。到了明末清初、天地大劫将至、末法之世到来的时候，道法甚至已经开始走入歧途！受民间小学、考据学盛行的风气影响，修仙界也开始对古人典籍一个字一个字的穷究，号称是还原古法，其实已经进了死胡同！把修仙变成了考古而不自知。
　　她还在惋惜，却见那少女随手将书又推还给她。“你继续看好了，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看了两个多时辰书，你想用些点心吗？”
　　“吃东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剁手的人间居（二）
　　吃饭之类的其实无所谓，作为修道者，荀兰因偶尔辟谷个十天半个月也是寻常事。不过看白衣少女的样子，她似乎对那个点心很期待似的。
　　趁着这个时机，荀兰因的目光迅速向书架望去，想尽可能的将那些书名记在心中。她并不知道这些根本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那些跟峨眉相关的知识，根本不可能被她看到。因此荀兰因以为离开后就算找不到同样的书，至少也能有个搜索的方向不是。
　　可……可是，当她看到譬如《黑水真经》、《回梦仙诀，找回失落的水灵珠》、《独孤九剑·御剑版》看名字还好理解，可那些《有限元分析》、《质量效应场与时间轴的关系》、《银河系种族大全》都是什么东西？！还有《晓月级战舰设计》，这种一看就让人头皮发麻的书；《超级炮，让你一发爆星》，逗神之气扑面而来……更不要说在书架上，摆了那满满两大排的《黎明战史》，总觉得如果真的看了，似乎整个人生都会从此毁掉。
　　“这是二楼大图书馆（智力+2）延伸下来的一部分，上面摆放的据说都是主家的收集……还有记忆切割文字化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读心术发动，嫦娥兄与荀兰因解释道。
　　“你如果真的想看的话，这些书同样可以购买，看书的内容给一个合理价格即可。”她用手指着那本《有限元分析》说道，“那本书据说再有120年便能面世，因此100块灵石足以。但是像那本《质量效应场与时间轴的关系》，至少要1200年后人类才有可能接触到，价格要翻上1000倍，需十万灵石才能拿走。”
　　白衣少女笑笑，荀兰因脸色一红——她不知道金牌上带着一点点监视功能，在传送时会扫描灵石数量——还以为人家早就看穿了她的口袋深度。不过她随即想起了刚才白衣少女说的，“未来才诞生的知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嘿咻~嘿咻~”一个娇嫩的声音将她惊醒。
　　荀兰因抬起头，便看见一只两尺大的蝴蝶拎着一只小竹篮，气喘吁吁的飞进屋里来！那蝴蝶的两片翅膀是金色与蓝色两种花纹交错，呼扇之间洒下道道虹光。而翅膀中间，分明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小美人儿！她穿着漂亮的薄纱做的连衣裙，头上还有两根可爱的触角，正用两条小手臂吃力的抓着篮子飞来。因为吃力，小脸儿憋得通红。
　　嫦娥兄连忙接住篮子，眉开眼笑。而荀兰因则目不转睛的看着蝴蝶人儿，完全被她的美丽迷住了。
　　“请用吧，这次可是四四的手艺哦。”小人儿抱着怀，翘着小鼻子说道，显然她就是“四四”。
　　“多谢四四，我还要一壶茶，谢啦。”嫦娥兄双手合十求道。四四开心的点头，“没问题，你们等着吧。”说完之后，叫做四四的小人儿猛一扇翅膀，唰的一下竟然直接消失！
　　“等等，四四是，是傀儡？！”荀兰因感到不可思议地说道。如果不是最后四四加速到超越视线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丝金属光泽，荀兰因还真的无法相信如此灵动、宛如智慧生物的小人儿蝴蝶竟然是一只傀儡！
　　“当然，同样是主家的手艺。”嫦娥兄很是赞叹地说道，自她醒来也被陆远无数次刷新三观，都已经习惯了。如今见到荀兰因惊叹连连，简直喜闻乐见。也多亏了这一百来个小人儿帮助操持和日常维护，这么大的浮空城才能正常运作，否则陆远就是有能力造也没能力维持。须知奈瑟时代的浮空城每个上面都相当于一个小型城市，浮空城内至少住着上千人才能维持城市的运转。
　　其实这些小人儿的前身就是机械蜘蛛，只是机械蜘蛛的外形过于丑陋，才被命令变化成蝴蝶的形状，并搭配上人工VI。只是VI而不是AI，智能上比不上桀斯，更没有成长性可言，但用于日常维护已经足够。再配上那萌到极点的外形，绝对男女通杀！
　　比如荀兰因。随着叫四四的蝴蝶傀儡送来一壶茶，行礼后翩翩飞走，荀兰因的视线就一直停在她的身上再没离开过。
　　“请用点心。”“嗯，嗯。”荀兰因无意识的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嗯？！这是……这是！”一股无法形容的甜美味道，在她的口中炸开，随之还有很浓郁的草木净化顺着喉咙而入，瞬间得到滋润的身体顿时飘飘欲仙。
　　“水果蛋糕，同样是主家的手艺。四四做出来的，美味程度只有主家的七分而已。”嫦娥兄自矜地说道，荀兰因已经无语。水果自然不是普通水果，就连用来蒸蛋糕的麦子也是特殊的灵麦。来时荀兰因还感觉十万灵石可以氪金，买下一州之地都不在话下！而现在她却明显感觉到，十万灵石连这张小小的桌子上摆放的物品恐怕都买不下来……
　　点心好，清茶更好！
　　女人之间，似乎一起吃过糕点喝过茶，我就把你当朋友了！于是互通姓名，嫦娥君，这个名字有些微妙，但荀兰因还是爽快的没有任何质疑，于是关系更进一步。
　　嫦娥兄的真正名字其实是嫦娥君，但陆远称她嫦娥兄，裘芷仙也跟着叫，荀兰因还是第一个叫对她名字的人——于是好感大增。嫦娥君甚至带着荀兰因参观了她的衣橱，还有装包包的柜子——天知道她一个宅为什么会需要包包！但荀兰因显然也不这么认为，看到样式各异的漂亮皮包，荀兰因的眼睛开始变色，简直各种羡慕嫉妒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嫦娥兄这个不是推销员的宅，凶残程度远超普通推销员的说。
　　……
　　“夫人……夫人？！”
　　看着从凝翠崖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然后便呆呆的站在那儿的荀兰因，齐漱溟叫了几声没应答后，他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夫……”他这次还没叫完，荀兰因便一下醒了过来！见到他，齐夫人忽然脸色一红，居然转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齐漱溟更是大惊失色！“夫人啊，那灵石……你不会是全给花了吧？”
　　“我。”荀兰因脸红的像要着火，好像个小女生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万般扭捏的小声回道，“我开始……只想买一个桃子来着……”
　　“那，那你都买了什么？”齐漱溟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是极好的金属傀儡三五，她可聪明了！”她一抬手，一只蝴蝶傀儡便从她的袖中翩翩飞了出来。不过小人儿三五一出来，便被瞪着眼睛的齐漱溟吓了一跳！瑟瑟发抖的躲到荀兰因的头发后面。“讨厌，你别吓三五！她可聪明了，会做蛋糕，会沏茶，还会收拾家务！我以后再也不用每天起早贪黑的给你们老齐家干活了。”
　　齐漱溟的眼睛抽抽，话说我们“老齐家”有什么活儿需要您堂堂掌门夫人出马？还起早贪黑……
　　“这是水果蛋糕，是给金蝉和朱文的，小孩子喜欢吃甜点。”“这是洛伽山牌乾坤袋，内部可乘一座大山！这三个一个归灵云，一个归灵梦。”
　　“那还有一个呢？”乾坤袋还需要买？！老齐在心里咆哮。虽然这三只乾坤袋的每个外表都巧夺天工，但价钱肯定不便宜！老齐的心简直在滴血啊。不过他随口一问，换来齐夫人的一个白眼——最后那个，当然归我！
　　“这是我用得着的仙术《木灵仙术，让你茁壮成长的一千零一个办法》，女娲圣人的道统！”看到夫人总算拿出一个有用的东西，老齐面色终于好了一些。然后便见到夫人又摸出第二本书来，“这是《有限元分析》……”看见老齐一头雾水的样子，齐夫人无形装逼道，“现在根本没有，120年后才会诞生的道法。”
　　“原来如此！”老齐不明觉厉。不过他打量了一下这几样，很是疑惑地问道：“那你想买的桃子呢？”
　　荀兰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剁手的人间居（三）
　　其实齐夫人氪金剁手的包不是三个，而是五个……最贵的那两个这时候根本不敢拿出来——因为每个上面都灵气盎然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随身洞天，一看就价值不菲——就算老齐再怕老婆也没那么好混过去。此外还有两条裙子、一件道袍、数根不同颜色的发带，以及一大套化妆品！
　　生产这些物品陆远只要梳理出来制作工艺，后续自然有自动化流程负责跟进，外观设计交给黎明号上的蛋疼人士，量产根本没问题。
　　等到齐夫人发现自己居然把灵石花光光的时候，登时不可遏制的陷入恐慌和难堪之中。因为作为外子的老齐很好对付，但是作为峨眉掌门的老齐经常翻脸不认人！嫦娥君也不是专业推销员，自然不会玩变脸的把戏，不过她这样更加能赢得客户的心。她建议齐夫人干脆退货——反正那些衣服什么的就是试了一下，放回去就是，坑的也是老陆……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选择，让齐夫人心如刀绞一般！我要是能舍弃三五和这些服饰还有包包，那我早就不剁手了！
　　那么只剩下第二个办法——忽悠老齐~
　　齐夫人用最后剩下的一百灵石，买下了那本据说未来才会出现的《有限元分析》——因为嫦娥君向她保证，目前在华夏地面儿上，能看懂这本书的人一个都没有！齐夫人顿时大喜，那就对了！看不懂才好忽……看不懂才说明高深啊。这么高深的书传给子孙后代，他们机缘到了自然会懂！
　　俗话说的好，礼仪传家远，诗书继世长！留给齐金蝉万贯家财……十万灵石，不如留给他一本《有限元分析》！一旦他参悟了此书，说不定能考上大学……直指金仙——没错，就是这样！
　　嗯嗯，此书嫦娥君大笔一挥，标价改成九万八千灵石！十万灵石的金全部氪在“至高宝典《有限元分析》”上了，齐夫人为自己买的那些全是零头和赠品……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是信了。
　　老齐：“我还是……信吧……”
　　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啊。
　　……
　　如果老齐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他或许就没那么伤痛了。
　　踏上浮空城的客人，穿云叟白谷逸是第二个，仅比齐夫人晚了三周时间。白谷逸口袋里带着的灵石不多，跟朱梅两个没日没夜的弄，最后也只造出来一万四千七百快灵石。为什么还有零有整的呢？因为他这次的目标非常简单，就是奔着那本《蝌蚪大篆释义辞典》去的！
　　他跟朱梅手里已经有《鼎湖天书》的中下二册，只要拿到蝌蚪文大篆的释义，顿时就能乘风化龙！从此再也不惧峨眉派的限制。正因为《蝌蚪大篆释义辞典》标价是14700灵石，所以攒够的当天白谷逸就激发云纹赶过来，生怕这本书被人提前买走！
　　“亲爱的顾客您好，欢迎来到人间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白谷逸刚一传送进浮空城内，便看见裘芷仙等在传送门的边上，一身OL服装，彬彬有礼的问候道。
　　须知上一次的事情简直要把裘芷仙气坏了！
　　明明是她在主持大局，偏偏给嫦娥君横插了一杠子！而且这还不算完，嫦娥君不但一次性搞定了十万灵石的大单，还拉拢了一个忠诚的客户！光她这一回的净提成就高达8700块灵石！乐得那个小婊砸屁颠儿屁颠儿的将灵石都埋在树根下，天天晃荡那个破树杈乐呵，而且居然还想继续做客户代表……郁闷得裘芷仙要吐血啊吐血！
　　所以裘芷仙最近咬紧牙关，苦读《营销心理学》这本书，力求把自己变成顾客的亲妈！
　　“哎呦~”白谷逸见到她，心里哆嗦一下。心想，这谁家闺女，身上穿的这是啥啊，而且怪里怪气跟个不知礼的村姑似的！尤其是他一眼就能看出，裘芷仙的根基很好，似乎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但身上一点灵气也无，显然是个凡人！顿时白谷逸便感觉受到了怠慢，心中有些不喜。
　　“给我拿那本《蝌蚪大篆释义辞典》，这是买书的钱。”他将那口袋灵石往桌上一丢，对裘芷仙正眼不看。裘芷仙心中暗恨，为什么上次来的是个怎么都不失礼的贤妻，轮到我就变成了怪老头？！但她还是强忍着一口气，微笑着说道，“请问还需要别的吗？灵果、法宝，哪怕是小行星我们这里都能提供哦。”
　　她也是拼了，在白谷逸进入之前，先把他上次进来的经历浏览了一遍。
　　哪知道这句话正戳到白谷逸的痛处上——人家上次说的要星星那是开玩笑的！人间居已经证明了自己有提供行星的实力，这就够了，讲究一个点到为止。如今裘芷仙再提起来，却给人一种穷追猛打的错觉。因此白谷逸顿时脸色啪嚓一下阴沉下来。
　　“休得纠缠，快去将那《蝌蚪大篆释义辞典》取来，我们一手钱一手货！”须知白谷逸就是商家最讨厌的那种客人——知道自己想买什么，上来就直冲目标而去，别的商品看都不看一眼！他买东西的标准也是差不多就行，很少货比三家，甚至都不会耗费五分钟之上的时间……好吧，其实很多男人都这样。
　　裘芷仙气得无名火起，但为了业绩，还是强打着笑容说道，“书已经有人去取，您请稍作。要……要喝茶吗？”她没办法，最终还是不得不参照嫦娥君的攻略路线试一下。
　　结果白谷逸简直油盐不进，“不渴！”
　　“那用些点心？”“不饿！”“那看看别的书？我们还有很多……”“不需要！”
　　“要不我还是把小行星再拿出来给你看看？”
　　“泥奏凯！我就当没你这个店小二！”
　　裘芷仙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话说姑奶奶我在家也是掌上千金，我爹说句重话都怕吓着我。我家公子把这么大一个浮空城送给我散心（自认为），姑奶奶我是闲不住才出来找点儿事儿干，凭什么让你这个糟老头子呵斥我！她越想越不开森，但到底自小到大的家教还在，没说出类似“没钱你玩什么游戏”这种脑残的话来。
　　裘芷仙走了两步，又慢了下来，将客人一个人丢在这里毕竟不好。况且这里只是浮空城众多小院子中的一个，在这里除了擎天巨盖般的蟠桃树外，看不到别的，可万一他乱窜怎么办？！浮空城还有很多地方修建得比较粗糙，有些地方还能见到石头地面，暂时不适合招待客人。
　　因此她想了想，最终没离开院落，而是搬来一台据说是公子随手造的“水果机”，在院落边上玩了起来。
　　老实说白谷逸看到把人家小姑娘气走了，也颇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就算是凡人，那也是仙家的凡人。况且长的这么漂亮，恐怕本行并不是什么店小二。万一是亲戚什么的，多尴尬啊。所以他讪讪的，没凑过去但也没再乱说话，就那么不时看上一眼。
　　可是看着看着，他就有些看出门道来了。
　　他见裘芷仙每次往那个机关里投一块灵石，然后搬动机关边上的扳手，这时候，那个镜子上显示的光点就会移动。镜子上原本有二十四个格子，上面画着各种水果。押注如果中了什么水果，那个机关便会往外吐东西，看着蛮有趣的……
　　很想玩两下有木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剁手的人间居（四）
　　那机关，原本白谷逸还以为吐出来的就是相应的仙果，那之后吐出来的是一种小牌牌。或许是因为裘芷仙就是随手玩玩，她每次得了东西，看也不看便塞回机器上面的凹槽，不过就是玩个高兴。可白谷逸见她随便玩，似乎十次也能中个一两回，看起来并不很难。他看着心痒痒，颇想上去玩上两把。可人家大姑娘在守着，他有不好意思。
　　恰好，这时候蝴蝶傀儡抓着一个木盒飞了回来。
　　裘芷仙不高兴的接过木匣，连着盒子一起递给了白谷逸。“这是您要的书，请拿好。”待到白谷逸接过去，她才伸手拿起桌上的乾坤袋。不过裘芷仙却从中数了300灵石出来，装回袋中还给了白谷逸。
　　“这是……”
　　“初次交易，给您打个九八折。”裘芷仙虽然不开心，但这店铺的规矩都是她订下的，她自然会遵守。按照那本营销心理学的说法——因为交易次数有限，打折多出来的钱，顾客八成会试着购买一些便宜的商品。这也是培养购物粘着性的一种，一旦他们认为那些便宜物品很超值，就会得到一种心理暗示，“这个店铺所有的商品都很超值”！
　　下次自然会买买买。
　　其实真正的利润大头，还是在那些价格昂贵的商品上。譬如乾坤袋改装的女包，原版乾坤袋都是找一些小门派定做的，黎明号只是做了二次加工，结果价格翻上天去。
　　拿了300灵石，白谷逸觉得颇为不好意思，瞬间觉得自己肯定是误会人家女娃娃了。可他一个老前辈，拉不下脸来和少女道歉。可他想的和裘芷仙预计的一模一样，那就是把这个灵石干脆都花出去！反正300灵石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用。他眼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那台水果机上。
　　“闺女，那个机关我能用用吗？”
　　“啊？水果机？”裘芷仙顿时面露难色，她可是听陆远说过，那东西是个赌博的机器，会让很多人倾家荡产！“客官，那……那是个博彩的机器，我们用来解闷的……十赌九输，你可千万别去尝试！”
　　“老夫还能不懂这个？就是玩玩而已！”白谷逸将书拿到手，心中畅快，大手一挥。“方才错怪你了，劝人戒赌，你这女娃人好的很！老夫这300灵石想直接送给你这女娃，却担心你笑话咱老粗。看你锦衣玉食，恐怕也不差这点小钱，不如玩个乐呵。”
　　说完之后，老头大马金刀的往水果机前面一坐，随手塞了一块灵石，猛的拍了一巴掌！动作那叫一个气壮山河！看得裘芷仙十分无语。
　　结果这个水果机跟凑趣似的，咣啷啷就开始奏乐！老头一听哈哈大笑，他刚才在旁边儿看得分明，一出这声音肯定就是中了！“我这是中了吧？哈哈哈！手气好，手气好！”接住吐出来的小牌牌，他笑得老眼都眯缝起来。“咦？这……这竟然是？！”
　　“功德。”裘芷仙无奈地说道，“这种银牌子的是100功德，金牌子1000功德，铜牌子只有10个功德，都能再按数目兑换回灵石。1000以上的大奖，不再给功德，而是告诉获奖者一种取得功德的办法。据说得大奖的概率极低，我劝你还是别赌了……”裘芷仙知道，功德对修行者来说好比肉包子跟狗的关系，见到功德了……白谷逸八成就完了……
　　别看他把那本《蝌蚪大篆释义辞典》藏得严严实实，一会儿保准拿出来卖掉！裘芷仙可太明白了——因为前几天嫦娥君就是不信邪，结果在这台机器上输得内衣都卖掉了！她亲手埋下去的灵石又被她亲手挖了出来，结果全输了，至今没缓过劲儿来……要不她怎么叫嚣着要当客户代表呢！
　　就是想赚了灵石再来翻本啊——赌博之毒由此可见一斑！
　　“真是仙人手段，真是仙人手段！”裘芷仙的话，白谷逸根本没听进去，他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分离功德啊！而且就附着在这小小的木牌上，随手可用的功德！这比制作灵石还要惊人！这时候他看到裘芷仙的凡人之躯，顿时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用凡人来当店小二，凡人哪知道功德的好处和获得功德的艰难啊？要是用个修仙者当店小二，一准儿监守自盗！
　　他这时候也不提将300灵石打赏给裘芷仙的事儿了，只是紧盯着屏幕，将灵石一块一块的塞进机器去！
　　普通的赌博，如果是简单的随机数的话，很容易让赌客感到绝望，继而放弃。但水果机和老虎机这等设备的坑人之处，就在于会让你产生一种“我能掌握内在规律”的错觉！水果机只有24种图案，而老虎机图案更少。这时候，输了你会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赢了则变成“我猜的果然没错”！鼓励你继续赌下去！
　　其实全都是错觉……
　　“哈哈哈，中了！”“哈哈，又中了！”“咦？怎么这么快灵石就用光了？待老夫制造一块。”
　　开始的时候，白谷逸还从衣服里取出玉石来，现场制作灵石之后再投进去。可是几次之后，他终究无法忍受每次都要停小半个时辰制作灵石的时间，他咬了咬牙，老脸抽抽了两下，猛的把怀里的书又掏了出来！
　　“闺女，给咱把这本书先给换回灵石！”
　　裘芷仙接过书无语望天，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怎么劝，白谷逸都不会清醒了……
　　……
　　一日一夜。
　　白谷逸身形颓废的坐在水果机前，浑身上下除了那身布衣，输得已经一无所有！“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古人诚不我欺！惭愧惭愧~”白谷逸叹息一声说道。这时候，他总算是清醒过来。经此磨练，他真是觉得道心提升了极大的一截！
　　“醒了？”裘芷仙睡眼惺忪的过来。
　　“醒了！”白谷逸摇头后悔不已。
　　“醒了那就把你这堆破烂拿走吧。”裘芷仙双手一松，一堆飞剑啊、道法啊、法宝啊什么的，落在白谷逸面前的桌子上。“记得你欠我七万四千灵石哦。”
　　“我白谷逸绝不赖账！不过数目怎么会这么少？”白谷逸愕然。他昨夜赌的昏昏沉沉，简直不顾一切！不但是赢的功德牌被他随手兑换成灵石，就连带着的性命相修的法宝飞剑，自家的功法道行，都拿出去抵押！只是没想到，抵押的价格竟如此低廉。
　　“那当然，进了当铺的规矩一向是废旧物品、外表破烂，嘻嘻~”裘芷仙笑了。“破烂的好，破烂的好啊！”白谷逸连连点头，这个规矩却是有利于顾客的，否则凭他昏头昏脑的样子，恐怕要背上翻几倍的债务！
　　“你……你没事吧？”看到白谷逸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裘芷仙忽然担忧起来。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点儿啊。”白谷逸心有余悸地说道。他摊开手，露出这一天一夜之后，身背巨债赢得的唯一收获——一枚闪耀的紫金小令！
　　裘芷仙揉揉眼睛，再看还是紫金小令！这下子，连她都无语了……
　　“老爷子，不是我恭维你，也不是要鼓励赌博——但是您这手气，真是……没的说啊！”经过这一天一夜，两个人的关系早就不似刚开始般剑拔弩张。等到裘芷仙露出她的真性情后，反而与白谷逸相处的极好。她这么说是因为这枚紫金小令极为珍贵，代表的可是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功德获取！
　　“您在十万灵石之内，就能赌到这枚紫金令，确实是值了！”
　　白谷逸捻须大笑！他也是在赌到紫金令的那一刻才清醒过来——正因为紫金令过于珍贵。哪怕他当时已经被赌博迷惑了神智，依旧在要不要将紫金令兑换成筹码时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逐渐清醒。
　　“以后剁手！再赌我是王八蛋！”白谷逸大声宣布道。裘芷仙暗自撇撇嘴，嫦娥君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该是您的就是您的，这是获得这份功德的办法清单，你有一炷香的时间从中选一个。”裘芷仙递过去一张绵纸。
　　白谷逸展开绵纸，看到的第一行小字便是：“预期功德30至50万——时值明清朝代更替，天下灾害频发。余可赴海外美洲之地，寻访两种抗灾害作物，一曰：玉米，二曰：红薯。交由天下记商会推广，可得功德15万；自行于三年内推广江南，可得功德30万……”
　　吃惊！震惊！白谷逸再往下看，一个红色的数字让他精神一振！
　　“预期功德150至250万！——极西之地频发伤寒，动辄数州之地人烟灭绝！余可寻觅民间良方，以十年为期培育青蒿、板蓝根、金银花等药物，于极西之地推而广之。二十年活人千万，可得百万功德……”
　　再往下，还有江南疫病、海外风灾、拯救印第安人……可以说这份清单不仅仅只包含华夏之地，而是自明以后全世界爆发的大范围灾难——例如明末的小冰河气候、欧洲大流感、印第安人大屠杀、印度洋大海啸、亚洲大地震、火山爆发等等，全都能在这份清单上找到！
　　可以说如果这些灾难真的被这些修行者挽救了，不但他们那几十、上百万的功德拿的安心，世界也会因此变得美好得多！
　　白谷逸能赌到一枚紫金令，其实半点都不奇怪，因此有能力挽救灾难的人选本来就不多……
　　而这，才是陆远的真正目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剁手的人间居（五）
　　白谷逸离开时心情既满意又失落。
　　他最终选择了消弭欧洲大流感——那个号称欧洲瘟疫、上限高达250万的功德任务。毕竟他与矮叟朱梅是生死之交，这次肯定又是两人一同出马，救世功德也必须考虑二人共担的问题。算上朱梅的一份，他选别的任务恐怕最后收获的功德两个人便不够分配。
　　这一次，白谷逸的野心是一举将二人的外功同时推到百万之上！如果真能实现，那么也不用等什么青城开府，二人的飞升之期可能比三云二英还要早些，而且飞升后的仙人之位不会低于任寿！到时候二人联手，便不惧任何人。须知在这天地大劫即将来临之际，天庭是修仙界唯一能想到的避难之处，总比躲在洞天、福地、小世界的人要好些……
　　为了保险起见，先上船总要更多些保障。同时飞升后的仙人之位也很重要，天仙在天庭的数量不知凡几，可想而知到时候都是炮灰。金仙的份位更高，也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不过这数百万的外功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还需要白谷逸与朱梅好生费一番思量。任务耗时长达十年以上不说，其中对功德的分配也极为讲究。但总体的原则还是“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譬如说，假设白谷逸自己并不出面，而是雇佣十万人远赴欧洲，为他完成了消弭流感的任务。那么白谷逸最多只能拿到一份资助之功德，大约占总数的百分之五左右。而功德的主体部分，将会被十万实施者均分。可反过来说，如果白谷逸事必亲躬，导致整个救助的时间拖得太长，虽然他最终能将功德全部拿到手，但总数量将大大缩减——因为随着科技发展、社会进步，“消弭流感”所奖励功德的总量在逐渐减少。
　　所以，如何平衡人力与收获的关系，以及白谷逸和朱梅之间如何分配工作，将是他们首个需要头痛的问题。
　　“公子，你出关了？”裘芷仙送走白谷逸，正在传送门前想心事，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陆远已飘然的出现在她旁边。
　　“只是过来看看。”陆远同样看着白谷逸消失的传送门，若有所思。“看吧，他既然猜到水果机的结果与气运有关，下次来的人必是李英琼！”之前裘芷仙自己玩的时候，是大约十次赢一二次，黄金、紫金换着出现；而白谷逸玩了一天一夜却只得到唯一的一块紫金小令，白谷逸肯定已经猜到赌博机的结果和运气相关——
　　那么以白谷逸和朱梅至今都还与峨眉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就算是卖个好也会将其中的玄机告诉峨眉，那么接下来上场的肯定是峨眉的气运之王李英琼……
　　“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裘芷仙恨恨地说道，峨眉派要是想来大赚一笔，肯定又要掉进他挖的坑里！——别说是请李英琼出马，就算是长眉任寿跟鸿钧道人一齐来都没用！或许黄金令会摇出来一大把，但紫金令任何人都只能摇出来一个——原因很简单，因为丫是遥控的！
　　功德任务和能完成任务的合适人选都很有限，紫金令当然不可能无限出。只有裘芷仙之前自己玩儿的时候，才是真的没作弊。
　　看着得意的陆远，裘芷仙真的很纠结。她最终还是觉得应该换个话题，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得意下去，于是她说。“芷仙怎么也想不明白，公子到底是何意图。”她指了指脚下，又扬了下手里的那份“灾难”清单。自然说的是，当初陆远偷走人家欧洲的阿尔卑斯山的时候，跟裘芷仙吹嘘自己是如何的英明神武——牵一发而动全身，落一子却惊天下——这神之一手必然坑得整个欧洲不要不要的，为华夏争取出二十年恢复时间云云。
　　可他转头就摇身一变，变得如圣人般悲悯，竟然无论华夷一律普度众生——说好听是幡然悔悟，说不好听的……做事情这么乱七八糟，“侬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这个……譬如一条街上有两家卖豆腐脑的，一家是甜的，一家是咸的。”陆远只能举个简单的例子，“每天买豆腐脑的人就那么多，那么为了生意好些，就算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竞争也没什么。但要是某一家忽然间造了大祸，不止生意倒了，甚至要家破人亡……那么另一家就算是出于道义，援助一下也是可以的，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裘芷仙睁大眼睛，很纯真的问，“豆腐脑不该是辣的吗？”
　　“你，你这个异端！”陆公子作为一个坚定的咸党，以及偶尔劈腿的甜党，顿时燃起圣战之火。
　　“哎呀，哎呀。”裘芷仙笑着摆摆手，“早明白啦！就你们读书人的那一套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能自己好的时候就把家也照顾好，家好了就报效国家，国家没问题了再泽被苍生、兼济天下。是这个对吧？”
　　陆远无语点头。他原本想说每个人心中都会按照关系亲近画上几个圈儿，关心程度是从内向外辐射，因此越往外就会越单薄。不过裘芷仙说的也没错，中华的文化确实博大精深，所有的道理在典籍中都能找到答案。至于像海瑞那样，家里妻儿快饿死了，都要当清官的人——连跟海瑞同时代的人都认为他不是人！
　　从心理学上来说，连自己家人、亲友都不爱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去爱别人。吹嘘大爱无疆的要么只爱自己，要么脑子有问题。
　　两人的位置是在浮空城的边沿。正谈话时，脚下的陆地不觉得动，迎面大团大团的白云如奔马般撞过来，又被浮空城外面的护罩推开。忽然间白云荡尽，脚下无边无际的浩淼沧海闯入眼帘，身后东升的朝阳洒将下来，天空海阔便在眼前！
　　“陆地，是陆地！”裘芷仙指着视野尽头的黑线，开心得跳起来大喊大叫。
　　浮空城的速度并不算快，二人自欧洲中部出发，飞跃英吉利海峡，跨过英伦三岛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海上飞行。直到进入美洲大陆，看到苍茫茫的草原，见过一望无际的戈壁，并上升高度掠过落基山脉，再度来到大海之上。
　　在太平洋上飞行的两星期，因为裘芷仙只能保持大致方向。在先后错过夏威夷群岛与日本群岛两个停泊点之后，浮空城终于飞跃了太平洋，远远的看到了亚洲大陆的边际。
　　“我们回家了。”
　　……
　　李定国军四月渡江，据汉口，落武汉三镇。
　　之后兵分两路，一路挥军北上直指晋中，满清的钱袋子；一路沿江东下，水陆并用横扫长江北岸！
　　七月，江宁之战。超过二十万人在狭窄的两江之间厮杀，最终以李定国军占领江宁而告终。满清赌国运的一战终于失败！这时候，哪怕满清入关的精兵犹存，依旧野性未失。但普天下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出，满清虽说不上是穷途末路，但最终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
　　虽然孔圣人的后代还在嘶声力竭的为满清呐喊，但除了那些已经无法掉头的人之外，不少人已经悄悄有个自己的打算。
　　十月，吴三桂易帜，重投明朝麾下，受封征北候。见到连吴三桂这个大汉奸都没被清算，其他投降到满清的汉军顿时也蠢蠢欲动。
　　要知道，满清入关时的兵马，也不过一二十万之数。再加上后期加入的蒙古人，最多不会超过四十万人。后期攻南主力，其实大部分是投降的汉军……
　　如果说满清损折最大的一役，赫然便是扬州城下被屠杀的几万人，以及后续被武悼天王杀掉的——这个数字几乎占去了当时满人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从45年的扬州之役开始，满清足足用了十年时间，才把满人的数量重生提升回来。
　　不过李定国军在入冬之后，开始连续遭遇战事不利。表面上看是队伍成分混杂、后勤无法跟上、气候寒冷等原因，但深层的问题，却是由于军中修仙者的频频死亡，引发的意见不一致。李定国起兵时过于依赖修仙者的道术作用，如今终于尝到苦果。双方在安徽、河南之间展开连番大战，最终谁都没能奈何得了谁，让满清又燃起一丝希望……
　　就在靠近年关的时候，陆吾身影孤单的走出紫禁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红顶帽子上，他驻足远望。越来越多、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将天地染的一片却白。
　　无数人远远的看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宠臣，如今却因为三番五次的顶撞当今圣上，而被日降一级——今天之后，他甚至要被赶出了朝堂！更为可惜的是，曾经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满清的王公贵族，如今却齐齐的站到了康麻子的一边——这才是陆吾失败的真正原因。
　　这时候当然没人敢接近陆吾，生怕被当作是他的同党……
　　陆吾站在紫禁城的门前，一直那么看着茫茫大雪，直到雪花几乎将他淹没。
　　他缓缓的双手举起，摘下了那顶代表权利的红帽子。“他要辞官？！”无数暗中注视他的人，齐齐凝固目光，期待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那知道陆吾猛然转身，抡圆了胳膊将那顶镶钻带翠的帽子，狠狠的砸在了紫禁城的城门上！
　　“康！麻！子！我草你娘的剃发令！”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引刀
　　剃发令，很可能是华夏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法令！
　　虽然说元朝也有过“四等人制”，但实际上那只体现在政治地位上。因为作为二等的“色目人”，其实从未大规模出现在中原社会和朝堂上，因为当时社会阶层的构成主体也只有两个——蒙古人和汉人。“四等人制”并未大范围推行过，更没有因此进行过种族屠杀，与阿三的种姓制度并不能等同。
　　但剃发令不一样，“予前因归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剃发以别顺逆！”无论是顺治还是康麻子，在他们下达剃发令的圣旨中，都明确的说出了“剃发令”的意图——就是要让华夏衣冠变成金钱猪尾巴！来彻底打断中国人关于孝的脊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用这种极度侮辱的方式，来区分在刀口之下，谁才是我大清的顺民！
　　“全国官民，京城内外限十日，直隶及各省地方以布文到日亦限十日，全部剃发。”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
　　陆吾双目赤红的仰天长啸，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李定国自渡江开始，南朝军队便在满清军队前展现出极大的优势——此时虽然满清八旗军尚未腐化，入关后的老兵还在，战斗力犹存。但满清军人的数量还是太少，满打满算不过十几万人，全仗着裹挟和投降过来的汉军当主力。可惜那些投降的汉军，奸淫掳掠、屠城杀人是一把好手，他们能在满清的制下将人性中的兽性全部都释放出来。但是放在正面战场上，这些人全都是废物！
　　明朝当初一触即溃，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满清军队太强，而是明朝实在太烂！
　　从皇帝到官僚到军队，已经完全烂到骨头里！因此哪怕是那些刚刚投降过去、变成只会杀人抢钱的汉军，看起来都要如狼似虎的比明军强上那么一大截！我们在史书上能看到，在满清南侵的过程中，经常出现某某县令仅靠义军，就能坚守县城抵抗清兵几个月这种事。
　　满清全靠着屠城这种恐吓手段，还有明朝持续几百年的自我削弱，才能顺利攻城略地——当时满清的战斗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台湾的郑经当年反攻大陆，居然一不小心连落四州。不能继续打下去是因为周围都是盟友耿精忠的地盘，没处可打了……
　　李定国进军势如破竹，紫禁城一夕三惊！康麻子天天跟我孝庄相对泪目。此时北京全城的满清贵族都如同风箱里的老鼠般，惶惶不可终日！人人都知道昙花一现的满清朝廷，马上要走到尽头……在这种情况下，陆吾出入满清勋贵的府邸在暗中串联，便十分顺利的联络到一大批的“投降派”……
　　要知道原本在陆远和陆吾的计划中，就没有“彻底灭绝满人”这一选项。当年陆远以屠杀手段对抗满清屠杀，那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当时不用雷霆血腥手段，无法震慑被嗜血迷了眼的满人疯狗军队！但以杀止杀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等到李定国率军反攻开始，明军已经占据明显优势后，陆远和陆吾更希望能够通过政治手段来保存下满人这一民族，而不是用屠杀和报复来逞一时之快。陆赭石当年在做李定国幕僚时，也曾经夹带了不少这样的私货。所以如果满清投降，李定国肯定会给一条生路。
　　陆远事先布下的陆吾这颗棋子，除了让满清朝廷更快的腐化堕落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他在适当的时机，来引导清朝走上投降这条路——这样不仅仅能存留下满人一族，还能让天下少几分破坏，能够更快的走上发展经济的道路。毕竟不管战争再怎么打，都是在华夏的土地上，砸烂的都是自家的家底。
　　在西方马上要开始大航海时代的背景下，时间显得尤为可贵。
　　可谁踏马能知道——就在陆吾这边接近成功的时候，反而是一直推进顺利的李定国北伐军那边出了问题！结果引发了一连串的“意外”！
　　李定国前期依靠修真者，真可谓是用兵如神！
　　任何偷袭都瞒不过在天上飞的剑仙，任何坚城都挡不出自天而降的狂轰滥炸。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这种战争模式，修仙者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便展现出强大的力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李定国军有些轻率的选择了分兵两路，而且前军与中军，军队和辎重补给之间，都开始出现脱节问题。
　　可李定国复国心切，对军队中出现的隐患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终于在修真者集体罢工的情况下，他突然发现自己被坑了！后面辎重被甩在百里之外，而前军却顿兵于坚城之下！偏偏将骄军燥，深入中原，眼看着一场大败将无可避免！虽然李定国军暂时受挫也影响不到大势，但却给了满清朝廷上下一线希望。
　　李定国被坑，满清又看到一线曙光，正在北京运作投降的陆吾顿时坐蜡！
　　还好他身为满朝廷绝大部分勋贵的“白手套”，尚有那么几分地位，更兼北六省的八成矿产都在他的手上。康麻子不敢动他，只能令他闭门反省。就在陆吾被关禁闭的期间，李定国军方面的情况又进一步恶化，而陆吾掌控的产业也开始被很多势力下黑手……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康麻子竟然重提“剃发令”！
　　陆吾几乎立刻猜到了康麻子的想法——这个死麻子想要杀光北六省还心怀明朝的人！然后带着我大清的顺民，与李定国决一死战！
　　死麻子想的很明白，谁都能投降，唯独他不能投降！别人被突然出现的希望蒙了眼睛，可他怎么可能不清楚，满清已经彻底没了指望！但是他这回就是要用“剃发令”将所有人绑上他的战车，然后带着北六省剩下的人民，和整个满族一起去死！
　　因为满清朝廷和别的朝代是不同的——华夏任何朝代的君王与子民，可以是君臣，可以是父子；唯独满清的皇帝和子民，是主子和奴才！——我大清都要亡了，康麻子这个“主子”都当不成了，奴才们怎么可以不去死！康麻子想的是我就算是把整个北六省都糟蹋了，也不留给你李定国！大不了我躲到关外的冰天雪地去，我不信你能追过来。
　　既然康麻子存着“斗不过你也恶心死你”的想法，那么陆吾用尽了手段，依旧挡不住满朝的贪婪和愚蠢……
　　砸完帽子，就当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时候，他却嘿然一笑，冒着漫天的鹅毛大雪，向着空旷的长街漫步而去。“剃发令”已经下了三日，北京、北六省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三天里人头落地！陆吾无力阻止，仇恨……也彻底无法洗清。陆吾只觉得雪下面那红砖的路面上，都盖着厚厚的一层血！
　　让他一阵阵的泛着恶心！
　　“沧浪”一声，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随即无数涌来的清军，将他团团围住！
　　“陆大人，咆哮宫门、辱骂当今圣上，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好自为之吧。”一个将领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朝廷的上上下下都被他喂饱，相比之下，反而是武人比文官多了那么几分羞耻心。
　　“唉~”陆吾停下脚步，看着天空，低声的呢喃了一句，“老陆，你踏马跑哪儿去了？老子真想操你媳妇！”
　　陆吾这个分身从陆远那边继承了无数知识，却偏偏没有继承任何的战斗力。否则当康麻子露出那副恶心的嘴脸时，他在朝堂上就能把康麻子一剑戳死！但就像算好了似的，就在陆远和他断开了联系的这段时间，李定国军和满清朝廷却偏偏都在这时出了意外。
　　这让他隐约猜到……或许有人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不过这些都再跟我无关，老子没意思透了。老子忙了一辈子，最终什么都没改变。”陆吾转身朝着那个武官笑了笑，说道，“借刀口一用！”
　　武将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收回刀子。他眼睁睁的看着陆吾将脖子往长刀上一划，随即仰天摔倒在积雪的长街上。喷溅的鲜血融化了白雪，渗入路面的红砖……
　　……
　　“哈哈哈~陆吾死了？死的好！”康麻子听到陆吾自刎的消息后，对他辱骂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反而欣喜如狂！一个人在御书房里大喊大叫。“快来人，快去抄他的家！这下子朕的军费有着落了！”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康麻子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这毫不妨碍他去幻想——抄了陆吾的家，能瞬间填饱军方不见底的胃口！要知道陆吾……可是我大清朝最著名的大贪官啊！
　　然而接踵而来的消息，却把康麻子的脸抽成了猪头——
　　“你说什么？！陆吾家徒四壁，全家只抄出来五两银子？！大胆狗贼，竟然敢在这时候还欺上瞒下，信不信朕剐了你！”
　　陆吾可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改变”……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飞仙舰
　　区区五两银子，这还是某个仆人藏的私房钱……
　　负责抄陆吾家的侍卫大臣索额图敢指天发誓，他是真的把陆府掘地三尺，真的尽全力了！而且没从中贪污一丝一毫——虽然他开始的时候，确实想从中捞个几亿两银子花花来着（和珅抄家抄出来8亿两白银）——康麻子让他去抄家，那就是默认让他去发财嘛。
　　可惜不是我军不给力，奈何共军有高达啊——据索额图情急之下多方打探，才知道那姓陆的居然在几天前就开始悄悄的疏散全府！那家伙依靠着“天下记”在物流领域的巨无霸级统治力，几乎是不声不响的便将整个陆府搬运一空！除了几个负责看大门的八旗兵之外，也就是客厅还剩下几个当门面的赝品瓷器！
　　尼玛整个陆府后院，连一张纸都没留下！不要说陆吾那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就踏马连描金马桶都被打包带走了！
　　索额图说完之后，真是欲哭无泪——抄家没发财不说，还要被全京城的权贵们眼红惦记！每个人都以为他贪了天大的好处，能找谁说理去？
　　“查，给我狠狠的查！”听到这个噩耗，康麻子已经半疯。不过他倒没怀疑索额图的忠心。“查封天下记！查封跟陆吾相关的一切生意！”他这时候也顾不得陆吾的生意网盘根错节，其中可能涉及到满京城的绝大部分勋贵喽。陆吾的财富，在他心中悄悄预估，至少价值十亿两白银！而且康麻子才不会说，自从“天记”改名为“天下记”后，一直就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
　　况且，这是他如今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启禀圣上，天下记……已经查了。”索额图跪下连连磕头，“除了几个咱们内务府的伙计（探子）之外，无论库房还是柜上全部都空空如也！养在厩中的骡马也全都在两天前分批出城，如今不知所踪……天下记不算房产的话，在京城那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房产，房产。”康麻子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晕眩，好像站在船上一样摇个不停。“房产有个屁用！”大军压境，北京现在谁还买房？！过去靠近紫禁城的房屋都被陆吾炒成天价！可如今城外有庄子的都住庄子里，唯恐离紫禁城太近被殃及池鱼……猛然间，康麻子想起来另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来！
　　他光顾着算计陆吾的家产，却忘了陆吾也有算计他的可能性——要知道陆吾可是掌管着大清朝的户部，整个户部被他几年来经营得密不透风！那可是户部啊，大清朝的一应军需、俸禄、粮饷，还有整个国家的土地文件、赋税、户籍可全在户部！别的不说，陆吾只要一把火将户籍和田亩的资料给烧了，大清朝就完了……
　　“不好……是军粮，天绝我也！”康麻子悲愤欲绝的大吼一声，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陆吾在户部，一手制定了大清朝的《府库调转制》。每三个月，对全大清的粮食库存清查一次，还有对军队的存粮进行大规模调动。这个被无数勋贵拥护的制度，被吹嘘成“千古未有之美”的优良政策，其实人人都明白——就是为了方便满朝文武能在其中上下其手，捞钱的手段而已！
　　但在陆吾拍着胸脯的保证“动手你去，出事儿我担着”的承诺中，这个制度居然良好的运转了六年！而且无数人从中获得好处却不但没有崩盘，而且运转良好，收获无数赞誉！陆吾创造的那套“流通经济学”竟然成为了康熙朝的显学。
　　如今康麻子第一个想明白，其实根本没有尼玛什么“流通经济学”！那些军粮亏空很可能一直是“天记”在暗中弥补（贪污的粮食也是走“天记”变现，等于在“天记”商号转了一圈儿），专门等着问题积累到无可挽回之后，再山崩地裂的爆发出来！
　　与之相关的，还有掌握在陆吾手里的七成矿藏，相关的冶铁、军械；还有被“天下记”控制的晋中八大商号的银根；还有被陆吾打包带走的户籍田亩资料；还有北六省全部瘫痪的物流体系；还有……
　　康麻子无比清晰的明白了一件事——大清朝真的完了！
　　不用李定国军打到北京，大清朝就已经被陆吾给玩儿坏了……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他才直接昏了过去。“圣上？圣上！”索额图慌忙的扶住他痛哭流涕。
　　索额图还不知道，正是他这位忠心耿耿的圣上，将满人生存的最后希望给亲手掐灭……
　　……
　　话说陆吾在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关键时刻却联系不上本体，陆远这时候在干嘛呢？如果陆吾知道真相，八成要吐一口鲜血，然后从坟墓里跳出来都要找陆远算账！
　　因为老陆根本没什么大事儿，他在躲猫猫……
　　科技昌明与仙术、魔法繁盛是两条截然不同的发展路线。或许在较低层次的时候，还能比较一下彼此之间的优劣——譬如“用魔法飞弹还不如给我一把短弓”，“吃我大喀秋莎一击！”“你能挡得住脑残波也挡不住魔法的精神控制”等等。
　　但是到了更高阶段，会发现两条路线既有融合又相互独立，最终呈现的是“互质”的局面。融合的一面体现在，科技钻研原理与仙魔分析规则，两者的结论往往会殊途同归——因为双方的“研究对象”都是类似的——例如时间、空间、维度、宏观、微观、生命、灵魂等等课题。
　　而且世界的真正奥秘就放在那里，它不会因为研究者不同而改变。对于这些奥秘和真知，科学家谓之“真理”，而修行者称之为“大道”，它们描述的其实是同一样事物。
　　但科学与仙魔又有其绝对不同的一面：以“点石成金”为例，区区练气阶段的修行者便能使用的法术。虽然该法术持续的时间有限，但是在道术生效期间，无论用任何仪器检测，都会发现那块石头真的变成了黄金！而黎明号则是在抵达“第二能级”之后，才开始大规模的用金属氢制造全元素周期表，其中当然也包含单物质黄金。
　　而科学可以毁灭星球，可以抵达光速，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制造战舰、扩张武力，这些又都是修行所做不到的事情；
　　至于像《三体》中歌者文明的“二向箔”那样的维度武器，黎明号同样在进行探索性研究，不过目前还没找到入门的契机。初步推测或许要到“第三能级”时才会有所进展。但是从主神的方向来说，维度武器似乎存在悖论。因为一个宇宙的维度，本身应该是连续的。
　　“催化剂”曾经试着将一个荒芜的物质世界的某个点进行降维实验，然后那个世界就整体毁灭了——也就是说，如果“二向箔”通过降维毁灭太阳系，那么应该顺便将整个银河系、整个宇宙的所有物质，全部碾压成二维才对！而不是只毁灭太阳系……另外想做到那种程度，另一个难题就是“降维”的能量从何处来？
　　想毁灭太阳系，需要的能量预估是太阳能量总和的十六次方！而毁灭之后，一次性释放出来的能量，还将摧毁几十光年内的全部星体……
　　还有像寿命这件事：自古以来，只有修行者才能活几千几万年，不过每一千三百年要经受一次天劫的考验！普通人哪怕你是爱因斯坦，也只活到77岁；可如今黎明号的基因技术已经将生命的极限提高到一千七百年，还绝无“天劫”之类的副作用。孰优孰劣真的很难分辨。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整体来说便是科技与仙魔发展到高级阶段后，变得各有所长，谁都不可能轻易的碾压对方。
　　陆远便是借助这个“互质”的原理，才将科技与仙魔相结合，创造出了浮空城这种奇葩——或许只有他身兼两家之长，才有这个条件——一个坚实无比的乌龟壳，来作为本世界的安全基地！就像峨眉派拥有两仪微尘大阵的凝翠崖稳如泰山北斗一样，被质量效应护罩、莫纳护盾、神树和魔法塔四重保护起来的陆远，才能第一次说自己是真的安全。
　　虽然这个笨重的浮空城，只要随便从远洋舰队中拽来一艘战列舰便能灭之。偏偏对于修行者来说，却几乎没有能让护罩超载突破上限的手段。因为浮空城的能量核心直通源海，护罩在被一次性过载之前可谓生生不息，哪怕被攻打几千几万年也能完好无损。而本世界最强攻击的代表，大约可认为是地仙每一千三百年要经历一次的“天仙之劫”。
　　因此整个浮空城固如金汤。
　　不过陆远并不会因此便麻痹大意，该有的警惕性半点不少。
　　譬如说白谷逸走后，果然如同陆远所料，接下来来的便是气运之王李英琼。李英琼同样带走了一枚紫金令。然后是枯竹上人、笑和尚、白侠孙南、齐夫人第二次……陆远要是到这时候还想不明白因果，那他便是最傻的傻蛋——
　　峨眉派正在通过频繁的交易机会，来定位“仙家”的位置！长眉真人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老陆开始躲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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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虽千万人（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长眉任寿那边刚一动念要算计他，陆远这里已经悚然而惊！
　　峨眉忽然萌发的恶意，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远心有大宏愿，想要为未来留下一个更加美好而和平的世界——在他心中，这样的世界应该是生机勃发、物种丰富，无论在科学还是神秘都拥有无限可能性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应该从历史继承到丰富的遗产，而非让先辈的心血毁于天灾人祸的世界；这样的世界不该被神仙或者强权所束缚，哪怕是天庭佛祖，哪怕是天道和气运也不行；这样的世界也应该少一些大规模的灾难……
　　当然，这样世界也应当是东西方世界实力相对均衡、交流频繁，但华夏稍微占优的世界！它保证了东西方之间不会爆发波及整个世界的战争，也不会让一方把另一方变成殖民地——如果华夏重蹈当年变成半殖民的覆辙，那陆远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正是为了这样的目标，陆远的计划才会看起来舍近求远，舍易就难。他可以摧毁长眉的计划，可以覆灭“峨嵋大兴”的梦想。他能面不改色的一口气杀光邪道八成的人员，因为那些人留下来就是祸患！但是为了抚平未来两百年内的天灾人祸，他却不得不在未来的计划中，将峨眉派的修道之人尽可能的保留下来。
　　因为峨眉是如今修仙界最大的一股中坚力量，大部分得道高人也都与峨眉相交密切。像朱梅、白谷逸、齐夫人等人，从心性上讲已经是整个修仙界最为“正派良善”的群体，对于做善事积累功德并不抵触。陆远的灾难救助计划，只有依托这些人才有可能实现。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他才不得不化身“域外仙圣”，将自己与“圆竖和尚”这个身份彻底割裂开来，藏身幕后通过做生意的方式与峨眉虚与委蛇。
　　这样才能确保哪怕某天陆远要跟峨眉拔剑相向，也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实行！
　　所以当他一发现峨眉试图定位他这个“仙家”，立刻带着浮空城沉入深海躲避。整个浮空城缩小到不过三丈大小，绕道印度洋，自澜沧江入海口处逆流而上，一路走水底潜入了元江流域。
　　……
　　元江，作为横断山脉“一山夹一江”的延伸支流，在华夏地理上并不起眼。
　　但是在修仙界，元江却鼎鼎大名。盖因无人不知，就在元江水底水眼深处，隐藏着广成子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份遗产——广成金船！
　　那金船有人见过，长不过一两丈，宽高也只有丈许，外形像一个方方正正的黄金宝塔，但内部的宽广程度却堪比广厦！传说金船内藏有广成子的九大上古至宝，以及无数的法宝和丹药，任何人得了一样都有缘仙道！况且金船本身，就是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至宝。
　　具体有什么藏宝不得而知，但数颗增长修为的广成金丹与离合五云圭的另一半肯定在其中！广成金丹自用虽然不合适，却可以用来给黎明号小规模培养高手，用来对抗莫那人的高阶祭司；而离合五云圭·阳符一旦到手，离合五云圭立刻晋升巅峰至宝，威力倍增！因此陆远对广成金船可谓是志在必得。
　　金船深沉水下，自身重量已经不知几百万斤，重愈泰山！船体又被水眼深处的地磁牢牢抓住，正在缓缓的向着地心沉入。或许再过一些年不打捞，这金船很可能将沉入地心，彻底毁灭。可偏偏在金船本身的材质和阵法的双重作用下，金船既隔绝天地元气，又五行不沾——除非拥有共工那般神力，否则无论是道法还是法宝在面对金船时，全都有力难施，让一众能搬山填海的仙人们面对宝山偏偏束手无策！
　　好在，穷则变、变则通，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有人便想到了一种上古异种毒虫“金蛛”。这种巨大的毒蜘蛛凶猛无比，而且力大无穷，两只便可以拖起金船。而且它们吐出的蛛丝非金非铁，不在五行之列，正是用来取金船的好宝贝！况且这种金蛛虽然生性凶残，但喜好吃一种名叫七禽毒果的食物，本身智商并不低，正可以以此诱之来让金蛛自江中吊出元江金船！
　　于是长眉真人掐指那么一算，嗯~——金蛛有人养，七禽毒果也有人收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最终元江金船的藏宝合该为我峨眉所得！哦吼吼吼~不要脸习惯了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他却不知世上已经多了一把叫做“君不见”的短剑——这把剑平时霜刃如雪，却可以化作青丝生在头上，任何人都看不出来本体是剑。更因为此剑是优昙大师的青丝所铸，与优昙大师血脉相连，可以随心意操纵如意。本身材质同样亦非金铁，不在五行中。须知短剑自带了一个“白发三千丈”，如果优昙大师有意，这把“君不见”可以说是最适合打捞元江金船的利器。
　　金蛛什么的，跟这把剑比简直弱爆了。
　　不过优昙大师在依法将“君不见”炼成之后，竟猛然间大彻大悟。
　　她将门下的弟子和佛门大道全部丢开，换了身俗家衣衫，一人一剑径直踏入红尘……据说嫁人去了……
　　一个佛门高僧，竟然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向，将过去几百年的修炼全部否定！这不是坑爹嘛，佛门被优昙大师坑得一脸血！只能到处宣传，优昙大师是被一把魔剑迷失了心智云云，让整个修仙界闻之色变。
　　只有陆远知道，什么坠入魔道啊全是谣言。真实情况是优昙大师是真的大彻大悟，自我圆满让她立地成佛！不过对佛法的顿悟，也让她放弃了原本苦苦追求的飞升天界、成佛作祖，反而选择了孤身入世。她走的时候，从陆远这里带走了一枚紫金令牌。优昙大师发下大宏愿，要尽可能拯救一切方出生便被溺死的婴儿，彻底扭转民间溺婴的残忍风俗！
　　陆远不知道优昙大师会如何做，但却知道像优昙大师这样的才是真正的佛——那些整天呆坐在如来佛祖脚下、痴痴呆呆念经的佛陀们，连优昙大师的一根小指头都配不上！
　　优昙大师走时，只有陆远相送，她那时候看起来比陆远这个浪子还要洒脱几分。
　　陆远没有“君不见”，也没有金蛛，但他想捞元江金船的话，方法简直太多太多。目前在他手最方便的办法，毫无疑问是浮空城“飞仙舰”。缩小后的“飞仙舰”长不过三丈，体型跟一块巨石差不多，但功能完全不亚于一艘战舰。以四重防护的坚固程度，和基于宇宙战舰的设计理念，飞仙舰就算直入地心也能扛得住地球的巨大压力。
　　地心的高温、高压极端条件可能对明末之人不可想象，并不会因为是修行者就能超越时代！与此相对的是，黎明号已经能将整个恒星纳入掌中并进行完全利用。区区行星核心之旅，只要做好先期准备，如食小菜（a piece of cake）。
　　因此浮空城一找到元江水眼，便毫不迟疑的笔直向下沉去。飞仙舰方一穿过地壳，雷达便探测到停泊在岩浆上的一艘金船……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捞上来了！”
　　元江之上，飞仙舰刚一浮出水面，陆远便看见了站在水面上的分身陆吾。
　　陆吾笑呵呵的跟陆远打着招呼，便兴致勃勃的凑过来。他先是对着缩小后，宛如灌木的神木蟠桃欣赏一番。接着就趴在浮空城的边上，张望吊在水下面的元江金船。“真的是黄金做的？看起来一点儿氧化的痕迹都没有。”明亮的秋光穿过透明的江面，照射在金灿灿的金船船体上，迸发出如同火焰般的璀璨光华。
　　那黄金的质地，便如刚从炉中取出来一般簇新闪亮。
　　陆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跟陆远聊天，陆远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只有当陆吾看过来的时候，陆远才勉强回答道，“我在古籍上看到，广成金船的材质只是看起来像黄金，其实是一种叫做紫金的、专门用于制造仙宝的稀有宝物……”
　　他的声音撕裂而沙哑。
　　发现情况不妙，离合五云圭的器灵小云圭不再缠着陆远。她抱着新得到的阳符，乖巧的自己返回陆远的精神世界，将空间留给两个人独处。
　　陆远在见到分身陆吾的那一刹那，元江附近由广成子设下的、隔绝元气的手段便彻底失效，然后陆远瞬间知道了发生过的一切——陆吾的串联，剃发令，朝堂批驳，三度被驱逐，“天下记”暗中撤离，紫禁摔帽，长街自刎……还有随着“剃发令”掉落的滚滚人头！万人嚎哭！一幕幕让陆远宛若亲见！
　　最重要的是，“剃发令”发布的期限是十日，而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
　　看着夹着一根烟，已经淡成虚影、生命只有最后几刻钟，却犹自强撑着微笑的分身陆吾。
　　陆远的胸中，只剩下想将这天下一把火全烧了的愤怒！！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虽千万人（二）
　　陆远创造的几个分身中，降龙和尚改变了信仰，陆灵梦彻底跑偏，陆小二从来都是平凡到被忽略，魔法师陆六是个研究狂——所有分身中，只有继承了陆远奸商一面的陆吾，平时跟他最聊得来（才不是自言自语！）。
　　何况这家伙不但贪污了几亿两白银，还娶了十几房如花似玉的小妾！无论在好色还是贪财的程度上都跟陆远很像。
　　“听说那和珅竟然贪污了八亿两纹银？唉，天妒英豪啊！我就是时间太短。要再给我三年时间，稍微努力一下超过他完全不成问题。”陆吾带着一脸遗憾的躺进棺材，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其实陆吾已经可以了！要知道和珅可是在满清统一全国的前提下，还兢兢业业贪污一辈子才攒下那八亿两家底。
　　“……还有，老陆我警告你啊，不许碰我的那些小妾！敢跟我提‘汝妻子吾养之’，我跟你翻脸我告诉你！你这种色狼让人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算了，你给她们每人都发些银两，保一生富贵安乐就行，别的不要干涉。让她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等我……估计等我一睁眼睛都民国了。”
　　陆远笑着在听，一边低头设置棺材上的程序。这口棺材实际上是一台培养仓设备，只是外形做成棺材式样，便与保存。分身陆吾不像降龙和尚他们，那些分身的灵魂在经过修炼后，都会更加凝聚，转生到新躯体上非常容易。但陆吾从都到尾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他的灵魂在等待陆远的过程中，又消耗了太多的能量。
　　陆远只能将他放进培养仓中慢慢回复。初步估计，陆吾的灵魂要想成长到能够驾驭新身体的程度，至少需要两百年时间，那时候可不就民国了嘛。
　　“……我喜欢陆小曼的故事，想跟她发生点儿什么；但周璇的长相更加符合我的审美，而且她有一副金嗓子，真是难以抉择。”陆小曼和周璇都是民国四大美女里的人物，陆吾的心果然很大，刚接受一睡两百年的现实，居然便开始计划起在民国怎么撩妹来……
　　“那你要先祈祷她们的妈妈没有被蝴蝶翅膀给和谐掉~”陆远吐槽。
　　曾经有那么一个时期，只要提到改变历史线，必然会有人说“蝴蝶效应”和“链式反应”。每个人说起“蝴蝶煽动翅膀引起海上风暴”这个例子时都煞有介事，仿佛真的会发生一样。其实每个说这个故事的人，都在有意的忽略掉给“蝴蝶效应”设置的定语——“在近乎不可能的概率下”！
　　蝴蝶煽动翅膀，是“有可能”而不是“必然”会引发一场风暴；一场风暴诞生的诱因加起来有几万项之多，蝴蝶的翅膀或许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只要没有“链式反应”进行放大，那么这个因素可能连亿万分之一的权重都占不上——这就是那个一直被忽略掉的部分。
　　而“链式反应”的前提更加苛刻，只有看不懂《概率论》的人才会把这个故事当真理。
　　“你很扫兴你知不知道？我相信她们会在……因为美好的人不该无声无息的消失。”陆吾换个几个姿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并噗的一下将烟头从棺材中喷了出去。
　　“况且我们对历史的影响说不定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大。或许几年之后，一切又都变回了原样，历史的惯性是可怕的。某人不是说过么：我曾经想改变世界，后来我想改变中国，再后来我想改变北京，再再后来我想改变紫禁城。最后我想改变我的妻子，可直到死我才发现，我连我自己都改变不了……”
　　“你还有十秒钟，有什么想许的愿望吗？只要我能做到。”看看时间，陆远主动中断了聊天模式。
　　陆吾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再看辫子戏。”陆远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点点头。“做个好梦”，他的手指按在一个绿色的按钮上。
　　当培养仓的盖子向中间合拢时，陆吾在消失前最后说道，“你可别被怒火烧昏头脑，这次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坑儿！”
　　……
　　陆远很明白——“剃发令”不是像，而是肯定是一个大坑！
　　别人不清楚但陆远知道——当初提出剃发令的汉奸孙之獬被当庭活剐，人人都说是武悼天王冉闵做的，可那件事事实上是他与华夏气运的合力而为。为了维护华夏子民的利益，双方合作了整整十年！可如今“剃发令”杀得北地之民血流成河，黄河南北不知道多少人朝天嘶喊“武悼天王冉闵”的名字，祈祷他能显圣救救屠刀之下的百姓！眼睛都哭出血来！
　　但华夏气运却自与陆远断开联系之后，便一直在装聋作哑，这还不够清楚吗？
　　况且长眉等人虽然不知道陆远是谁，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挖掘“幕后黑手”。只是陆远的套路太深，他们之前又过于依仗先天术数道法，才总是被陆远带歪。但这些人智商肯定没有问题，能被蒙骗一时可总有醒悟过来的一天。而且陆远犯下的事情虽然没留下什么把柄，但他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弱点！绝对会被人一抓一个准儿的弱点！
　　——扬州屠城时他一怒屠军，“杀胡令”拦住满清大军十年不得南下。
　　——孙之獬因为提“剃发令”被当庭活剐，孙可望卖国被阵斩军前。
　　——南明无望后，李定国就突然从区区一个地方军阀开始崛起，到如今居然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
　　——李定国起兵之前，满清南部防线配合默契的全线崩溃！紧接着又爆出杀清兵拿功德的传闻。
　　……
　　只要有心人将这些情报全部集合起来，稍作分析便能轻易的找出其中规律，继而发现那个问题——原来所谓的“幕后黑手”，其实是一个愤青啊！至此真相大白于天下。要知道谋士的思路或许无法揣测，但愤青的行为模式却可以预计。据说二战时的狙击手有一个套路，就是先打伤一名士兵，将他留在枪口下当诱饵，然后射杀那些想帮助他的人。
　　陆远就是那个明知道诱饵被枪口瞄着，依旧走出掩体的人……
　　一排排的新木棺材，整齐的摆在山坡上，每个棺材边上都挖着个深五尺的墓穴。山脚下，一字排开的十辆大马车，车架如台子般架平。陆远和十几个杵作无声忙碌着：先是由陆远从一堆尸首中，找出同一人的首级与躯干。然后交给杵作将头颅缝合在身体上，再由一些蒙着面的妇人清洗血迹、换上寿衣，最后被几个半大孩子抬着放入棺木，抬到山坡上入殓。
　　整个过程麻木而沉重，他们在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工序，没有任何人说话。这几百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偏偏除了陆远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青壮男子。
　　沉默的工作中，偶尔有人抬头看看天空。只有在这个时候，那人的眼睛才看起来有了那么一丝生气！眼神之中，仿佛还有着仇恨得尝的快意！新的墓地正对着汾阳的东门——此刻汾阳城四门大开，整座城池死寂一片，大街上冷清得连一条狗都见不到！只有浓重的黑云低矮的压在城池之上，似乎要将整个城池压垮。
　　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那哪里是黑云，分明是绕着天空飞行的千百万支铁剑构成！
　　这时候，忽然城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已经死去的老人！小子弓着身体背负着老人，艰难的一步一挪的来到了大车之前。他先是将老人的身体，仔细的摆在草席上。这才对着这边的一群人噗通一声跪下，几个头狠狠的磕在青石路面上！将脑门子都磕出血来！
　　“家父为奸人逼迫，不堪剃发受辱，悬梁自尽！请武悼天王为家父报仇！小子发誓此生做牛做马，也要报您的大恩！”
　　队伍中有很多人望着他，但无人说话，因为他们仿佛看到自己加入这支奇怪队伍时的情景，并对接下来的景象百看不厌。片刻之后，他老父的身体上忽然发出几束肉眼难见的红光，飞向身后的汾阳城。乌云中仿佛打了几道闪电，紧跟着汾阳城里就响起数声凄厉的惨叫！片刻之后，几把铁剑串着血淋淋的人头从城中飞出，抖落在山坡的一座坟墓之前。
　　“将你老父葬在那里罢。”陆远头也不抬的指了一下。
　　“小子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您的！”小子连连磕头，血将路面都浸湿大片！等他亲手为老父收拾好下葬之后，默不作声的加入到人群中来。庞大的送葬队伍，又多了一个……
　　棺木、寿衣乃至粮食，都由“天下记”源源不断的运输过来。
　　当陆远来到开封府城门前，一个个将挂在城门上的头颅摘下来的时候，他身后还只有“天下记”的几个伙计。等他一个又一个城市走过，抵达汾阳的时候，身后已经有了几百人的送葬队伍。他们是失去父亲的孩子，是没了丈夫的寡妇，是家破人亡的幸存者，汇集而成。
　　……
　　将最后一座墓穴填上土，除了跪在坟前痛哭的家人之外。无数人彼此搀扶着，来到山坡的最顶上站好。他们目视着眼前的汾阳城，默不作声的、仿佛是进行某种仪式一般。
　　陆远挥挥手，百万利剑如暴雨一般，向着整座城市砸下！这是个有仙术的时代，几天前犯下的罪孽血尤未干，岂能不报！这剑雨绝不会错杀一个，也不会放纵一个！凡是作恶的，无论满人还是助纣为虐的汉人。他们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暴虐，都将十倍的返还到他们自己身上！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算苍天不报，还有我来报！
　　“轰”的一声，看到剑雨落下，几百人仿佛吐出一口气般的跪落在山丘上，齐声嚎哭、声如泣血。
　　陆远走下山坡，登上最前面的那架马车，随意的对着车队摆摆手吩咐道，“去太原。”于是车马具动，带着犹自哭泣的几百人上路，逶迤向着山西府城太原行去。当经过汾阳北门之时，队伍又多了几十个身影，也有人得偿所愿，千恩万谢的离开。无论来去，陆远始终闭目坐在车上养神，不闻不问。
　　一路经过文水、交城、清徐等县城，有死于“剃发令”的烈士便载于车上，将来会葬在太原城外。至于为虎作伥之人，免不了被直接千刀万剐！陆远这一次铁了心要除恶务尽！因此不紧不慢的一座座城池平推过去，下手再不容情！
　　……
　　眼见着车队要抵达太原的时候，车队忽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掌柜的掀开车帘回报道，“公子，有人拦在前面。”
　　陆远睁开眼睛，视线穿透了倥偬的车马人流，看见前面的路中间站着一个，白眉毛的老和尚。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虽千万人（三）
　　一张淡若晨雾的金色大手从天空上压下来，轻易的便将百十辆车马构成的大队人马轻轻托住，不能存进。
　　站在路中间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外表团团圆圆看起来像个和气生财的员外，让人一见便能心生好感。外表上唯一有些显眼的地方，便是那两条数寸长的白色眉毛，长得从面颊两侧荣拉下来。不过他这样的相貌在这个时代可是福寿双全之像，颇受贫苦大众欢迎。如若不是他身体周围那层薄薄的佛光，掌管队伍的掌柜或许会将之当成行脚和尚，不但招待顿好的还要奉上仪程——要知道这个时代和尚可是少数能吃饱饭的群体之一，胖乎乎的和尚是他们的标准形象，如济公那般骨瘦如柴的才是另类。
　　而长成老和尚这么吉利，一家人哪怕饿肚子都会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他……别怨民众愚昧，在让人彻底绝望的时代，把希望寄托在来世没什么可耻的。信众看到和尚吃得白白胖胖，就仿佛见到了自己来世会过上的美满日子，那种心灵上的满足感无可取代……
　　就在管家转身去找陆远报告的时候，老和尚的视线在漫长的队伍上游移，最终落在走在车队最后，那几百名宛如行尸走肉的普通人身上。老和尚面露慈悲的长叹一声，稍稍抬起那只压住队伍的金色的大手，一蓬金色的雨水自虚空而生，淅淅沥沥洒落下来。
　　跟在车队身后的队伍，几乎人人都是被“剃发令”落得家破人亡之人！几乎家家折损的都是顶梁柱，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等于是毁灭性的灾难！他们能一路跟在陆远身后走到太原，只为了看到了仇恨得到报偿！为了看到仇人被千刀万剐！至于他们自己早已心如槁木，便是明天就倒在路边死了也不在乎。
　　天下记的掌柜们明知如此，可他们也束手无策。毕竟仇怨好报，心病难医，只能暗自指望手段神奇的少爷会有办法。
　　可当老和尚挥挥手，那庞大的佛光凝结成雨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雨水润物无声的渗入他们的体内、心田。这些饱经丧痛之苦的人默默仰起头，一群站在雨中的人宛如枯萎的树林，让雨水将自己淋得越来越湿。“啊~！爷啊！”忽然一个少年人撕声裂肺的哭出声来！他双膝跪在地上，用脑袋狠狠的撞着硬土地，泪如雨下。
　　哭声仿佛能传染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委顿在地，痛快的哭出声来！尽管人们哭得不成人形，天下记的掌柜们却纷纷长出口气，悄悄放下压在心头的大石。能哭出来就好，哭出来表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再不哭出来人可能就这么屈死了。人们哭了一会儿，便在金雨中纷纷的睡去。尽管只是躺在路边的草丛内，可脸上都带着一点点生动的表情，不再僵硬。
　　陆远安静的坐在车辕上等他做完这一切，才轻而慢条斯理地说道。
　　“白眉和尚，过来受死好吗？”
　　……
　　白眉禅师听见陆远这句冷如刀割的话先是一愣，等他看到陆远双眼中烧起的火焰时，心中猛的就是一抖！
　　……完了，所有人都料错了！
　　在来之前，其实他与长眉任寿还有几位同层次的道友皆做过沟通。可以说等到陆远真的与夹缝中起舞，甚至掀翻天下之后——这天上天下无论普通修仙者还是大罗金仙，再无一人敢小觑此人！他们设下局欲激怒陆远露出马脚。可当陆远大摇大摆的出现，并一座座城屠过去的时候。这些人又开始疑神疑鬼，为了怕激怒陆远，甚至不敢先派人过来窥视！
　　几个人商讨后一致认定，虽然这位道友的做法酷烈，却颇有章法。而且事出有因个，又未被怒火冲昏头脑——也即是说，是个可以坐下来谈的角色——要知道陆远能操纵天下大势，逆天而行却还成功了，当然有资格跟他们坐而论道！这天上天下神仙很多，但能走到巅峰、拥有自己的“道”的大修行者却少之又少，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没有世俗概念上的敌人。
　　可当白眉禅师看到陆远双眼的那一刻，就知道前面做的一切准备，还有他之前的示好全都白费！
　　陆远明明拥有天人般高高在上的资质和对“道”的深入理解，却偏偏留着一颗赤子之心！这怎生可能？他看到的眼神是一种极度压抑的、随时要玉石俱焚的目光！陆远不是没发狂，实际上，这个人应该已经疯了！他只是克制着自己的疯性，只因还有更重要的目标要做……至于要做的是什么？白眉禅师只是想想，就忍不住从骨子里往外战栗。
　　只要想明白陆远都经历了怎样的背叛与不公，便知道他的刀刃将指向何处——那岂是震惊了得！
　　“原来真是圆竖道友？长眉道兄一直不相信你会轻易殒落，此言果真不虚。”白眉禅师仔细的打量了陆远一番，从他那妖孽般的样子上，再三确认没有伪装之后，终于认定了陆远的身份。“阿弥陀佛，道友为何要一现世便要杀人盈野，逆天改命？须知十多年来，道友躲在幕后翻云覆雨，这天下因此丢了性命的人已经不下百万！如此大的杀孽因果，简直亘古未有！你不觉得做的太过了一些吗？”
　　“呵呵~”陆远的笑让白眉禅师浑身发冷，他明明嘴角弯着却感觉不到任何笑意。
　　陆远先是抬头看看头顶的金光大手。虽然处在敌对双方，陆远也不得不感慨这些处于修仙界巅峰的家伙，确实有两下子。仅仅是这简单的“金身佛手”，无论境界还是入微之处，都远超魔法中的比格拜系列——如果说比格拜大巴掌系列是对“先天一气大擒拿”类型仙术的拙劣模仿——那么白眉此刻施展的“金身佛手”应该看做是先天大擒拿系的巅峰之作！
　　这种几百上千年的积累，正是陆远如今最大的短板。
　　“和尚，我就不说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外行话。我想……你这个出家人也没多少慈悲心。”陆远说道，白眉禅师单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不做反驳。“我就想请你转身，看看太原城门上挂着的那一百多颗人头！你敢不敢对着他们的眼睛，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道友口舌犀利。”白眉禅师直接摇摇头，“老和尚若是真做了，道友怕是要迁怒整个佛门，我佛门弟子恐怕从此以后，再不得安宁。”白眉禅师将事情看得极明白——陆远自己赤子心诚，自然看不惯血冷之人！此事的重点不在道理对错，而在感情能否接受。如果白眉禅师对着人头冷漠的说一番话，陆远接下来怕要连带着将佛门弟子和满清一起屠杀干净！
　　“老衲也不占道友便宜，不若道友就此收手。老衲愿放弃飞升，身入地狱，为华夏这些年死难的人超度祈福如何？地狱不净，吾不成佛！”轮回是佛门理论体系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因此佛门中人才对生老病死，表现得远比常人冷漠。说起下地狱，当然也不当回事。
　　“那些人转生之后，真的还是他们自己吗？”
　　“当然！老衲轮回八世，愿以此身为赌注。”
　　陆远嗤之以鼻，不置可否。
　　两个人的观点差别在于，白眉禅师认为转世轮回是存在的，而陆远则不以为然。白眉用自己转世八次做例子，可陆远的着眼点在普通人身上——只有修真者和少数天资高绝的人，才有可能“觉醒夙慧”，也就是想起前世的记忆。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将今生看作是前世的继续；但绝大部分人无法觉醒的人，实际上都只能蒙昧的这么过下去，轮回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白眉和尚既然来了，长眉真人为何不至？”陆远不用回头，便看到身后远远的一个拿着三尺镜的妖尸，出现在他的身后。“昊天镜”既寒山寺浩劫之后，居然再度出现。一尸一镜当道而立，隐约锁住了他的后路；
　　而一个童子从右边的田野中踏歌而出，同样遥遥站着。陆远记得当初跟邪派大战的时候，总感觉天地间有一双眼睛看着他，如今猜到赫然便是此人！如果陆远所料不错，此人很可能是魔教有名的老魔“沙神童子”！传说他已经早就脱离了魔道的窠臼，将自己与山川河流结合，不死不灭！
　　从左边的乡间，站出来的是一个道人。只看他一身精纯的九天玄功气息，与身上的峨眉道袍，便知道此人定是苦行头陀的师兄、长眉大弟子、“东海三仙”的玄真子；
　　四人有正有邪，实力也各有不同。相比之下，白眉禅师和沙神童子无论地位还是修为都高了旁人半筹！而白眉要稍稍高于沙神童子。须知白眉禅师乃是与任寿一辈的人物，如若长眉任寿尚未飞升，那么他与白眉禅师的修为也不过是伯仲之间。这些年峨眉仅靠着齐漱溟这个二流人物便能屹立不倒，还能势压天下——其实功劳全在那幕后那几个不飞升的老秃驴——白眉、天蒙、伽因等人身上！
　　“长眉道兄早就飞升天界，仙凡有别，岂会管这些俗事。”好吧，你前面说的“长眉道兄一直不相信你会轻易殒落”是在放那种气吗？陆远斜眼蔑视，老和尚若无其事。比脸皮，和尚一生不弱于人。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长眉真人任寿其实骗了全天下所有的人！他收集天下气运，策划峨眉大兴，如今又在天庭四处搞传销……本质上只是为了解脱他自己而已……你怎么看？到时候他肯定自己跑路，任寿能不能真的解脱我不知道。但到时候天地元气大损，天庭崩坏，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在天地大劫的时候被奉上祭坛！和尚，担上这么大的罪孽你不怕吗？”
　　“……呵呵~”长眉低眉垂首，陆远说的内容足以惊世骇俗，连另外三个人都闻之色变，可和尚他反而笑了。“圆竖道友可能不知道，你的推测其实早在百年之前便有人与我说过，而且不止一次。可那又如何呢？”老和尚的眉毛扬了起来。
　　“老衲与任兄相交四百七十一年！相识以来，任兄事事为天下先，敢于任事，以苍生为己任！况且他一言既出，百死不悔，实是不世出的大英雄！大豪杰！任你是谁都要说一个服字！这样的人岂是你区区言语之污便能贬低的？那是任兄千百年来一件件事做出来的！任兄胸怀天下，不顾其身，又何惧小人之语！”
　　“你很可怜。”陆远不再多说。
　　他算是看明白了，任寿之所以最终能成事，是因为他有三重助力：第一重，是天下间那些想长生想成仙的修真者，他们为了让峨眉提携，不得不甘愿为峨眉先驱。这些是妥妥的炮灰，他们为任寿的谋划出力，但任寿的谋划与这些人毫无关系；第二重是峨眉弟子与朋党的门派，包括三英二云和餐霞大师、白谷逸、凌浑等人。他们作用极为重要，却注定最后要被牺牲掉，最终付出全部却一无所得，甚至还要搭进去性命！例如三英二云飞升后成为人柱，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正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获利者的，除了任寿之外，只有那几个修真界的顶尖人物！例如白眉、天蒙、枯竹等——他们往往修炼千年以上，虽然还留在人间，其实灵空仙界能与他们相比的仙人都已经凤毛麟角！这些人不飞升，显然是为了帮任寿稳住凡间——这些人是任寿的第三重助力！
　　与前两重不同的是，这一重中人都是不但修为高深，更领悟了某种“天地大道”的仙人！他们是无论仙凡，都是最顶尖的人物，是所谓“已经拿到船票”的人……这些人当然要全力维护长眉任寿的行动！因为他们才是既得利益者！
　　“我现在真的很钦佩长眉任寿，他不修仙，妥妥也能当个五百强的CEO！”陆远发自由衷地说道。
　　“我代任兄谢之！那么……”长眉抬头，目光与陆远交击碰撞！猛然当头棒喝道，“圆竖道友，你逆天道、毁太平、屠百万、绝人伦！罪不可赦，天地不容！连曾被你迷惑的气运都弃你而去，如今还不放下屠刀，更待何时！”
　　……
　　“陆远！”“陆公！”“恩人你醒醒啊！”“陆公子，你看看啊！”“该死的和尚，你住手啊！”……
　　不知何时，陆远带着的那一队人已经全部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们和天下记的掌柜伙计一起，有的大哭大喊，有的叫破了嗓子吼叫，有的用牙咬用手砸……可他们无论声音还是身体，全都被一层淡淡的金膜束缚着挡在外围！那层金膜看起来一触即破，却将所有人牢牢抵住，又不弄伤任何一人。
　　原来白眉禅师自说“原来真是圆竖道友……”那句话起，便迈步向前走去，边说边向陆远靠近。
　　可陆远却像没有看到一般——他稳稳的坐着车辕，身体放松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望着空无一人的远处一问一答——仿佛白眉禅师还站在城门下一般！
　　白眉走到半路，天下记的掌柜首先发现情况不对，出声示警！可就在这时候，一直压着所有人的“金身佛手”骤然化作不可逾越的屏障，将所有人与陆远分隔开来！更远处，更有玄真子、沙神童子等人压阵，看着白眉禅师一步一步的走向陆远，抬起右手，并伸出食指。
　　食指的指尖上，凝着一点光辉。这光辉明明比萤火虫还要微弱，白眉禅师却青筋暴起、汗流浃背，显然已经极尽全力！而那三个人每次看到那点光芒的时候，都像见到无比恐怖的事物一般，慌忙挪开视线。
　　因为这点光辉，就是白眉禅师领悟的“道”！
　　而他们之所以准备接受陆远，甚至曾试着拉拢他，也因为他们知道陆远也有自己的“道”！在修真界，能不能领悟自己的“道”，才是真正的分野——仙人视凡人如蝼蚁；得道之人同样视仙人如井底之蛙！不得大道，终究灰灰。
　　陆远的眼神依旧凝视着另一个方向，似乎在沉思白眉的话。白眉的指尖带着他的“道”，向陆远的眉心一寸寸靠近！眼看着成功在即，白眉心中终究欢喜！陆远虽然在道的领悟上天赋惊人，但修为上终究差了一些。如果他今天成就地仙之身，便是白眉禅师也没信心能蒙蔽他。
　　不提四面合围，陆远上天下地都被锁定。如今白眉的手指距离陆远的眉心不过一寸，而陆远的双手还放在膝盖上！就算他现在发觉，也避无可避！尘埃将落定……
　　“……圆竖道友，你逆天道、毁太平、屠百万、绝人伦！罪不可赦，天地不容！如今连气运都弃你而去，还不放下屠刀，更待何时！”
　　说话之时，他的食指终于跃过最后一点距离，狠狠的向着陆远眉心按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章 虽千万人（四）
　　食指正正的点在陆远的眉心，发出的却是“叮~”的一声脆响，仿佛玉石撞击。
　　他指尖上的白光摇摇欲坠，竟然幽幽的自行散开，这让白眉禅师大惊失色！他的“道”虽然从未用来伤人过，因此也没创出什么特别的“招式”来，就是简简单单的这么一点——但有一次为了帮海啸之下的渔民逃生，他曾一指定住过整个东海！也是凭着这一手，才能与长眉真人坐而论道。白眉对自己的“道”非常自信，在他这一指下，莫说一个谪仙罗汉，就是真正的西天罗汉也要魂灭道消！
　　可如今这一指头竟然如同按在了石头上一般，触感微凉坚硬，落指处更不似人身！
　　不似人身？
　　正是这细微的疑惑，忽然就将他的思想掀开了帷幄的一角。所有合理与不合理之处都纷沓而至，终于让白眉禅师恍然大悟！“阿弥陀佛，原来老衲着相了……果然是镜花水月，因果轮回……咳咳~罗汉技高一筹，老衲甘拜下风！善泳者溺于水，不外如是！”白眉苦笑连连地说道。
　　他到底是个有慧根的人，等到他醒悟过来，眼前的天地也瞬间为之大白——
　　只见他的食指尖点在一枚悬空静止的黑白玉玦上，不要说眉心，距离陆远所坐的位置都还有足足三尺之远！陆远凭空坐在他前面，如同还坐在车辕上，连姿势都没变。可如今再看他的眼睛，清明透彻，那还有半分疯狂之意。
　　不仅如此，周围既没有那些疯狂喊叫着、试图救主的人群，他身后也不是城墙高大的府城太原，更不见玄真子、沙神童子等人“四面合围”——周围的世界空旷而高渺，只见白云蓝天行于天上，平滑如镜的水面流于脚下——而他站立的位置，更是鲜血都快流成水洼！
　　而这个时候，白眉才感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因为有七把不同的利剑，从七个方向插进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五脏六腑。看那剑的走势就能判断出，竟是剑悬停的摆原处，只是指向他的要害。完全是白眉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生生将自己插在了剑上！最可怕的一点在于，自始至终他都陷在幻境之中，毫无感觉……
　　如果不是他最后一刻醒悟，恐怕到死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幻境中被迷惑。
　　更何况还有一柄赤红的飞剑就悬在他的眉心上，剑尖微微的颤着，随时都能将他一剑贯脑！
　　“大道如天，原来老衲与圆竖道友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等白眉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当年苦行头陀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现在回想起刚刚经历的过程，居然有些欣喜。路远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仿佛见到另一重天地。
　　“道”之一念，看不见也摸不着，与修行法门既相关也无关。它就像那些著名的数学猜想，让无数人耗尽生命，可解出来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白眉禅师深居简出苦苦思索近两百年，才摸到一点点门道，远远称不上精通。事实上，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除了长眉真人任寿的“天算之道”远超济辈外，大家几乎都是半斤八两。正因为钻研不易，往往苦修几十年找不到头绪。这些已经接触到“道”的人才愿意放下一切恩怨，聚到一起彼此交流，形成一个小圈子。因为相比起“道”的深远瑰丽，一切仙凡恩怨都变得微不足道……
　　“咳咳~请问圆竖道友，老衲是从何时踏入幻境的？”白眉禅师呕着血问道。
　　时至此刻，被七把高阶飞剑插在要害处，哪怕陆远不杀他，白眉禅师也会随着伤势沉重而死去。所以他抓紧时间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至于那些飞剑，他只用眼睛看一下，便能认出其中几把很熟悉的——优昙大师的天龙伏魔剑、武当太乙分光剑、张仙人的三阳一煞剑——每把都曾威震一方，死在这些著名的飞剑之下，也算不虚此行。
　　“从你以为我踏入你的幻境之时。”陆远这句话没头没脑，白眉禅师却听的再明白不过。果然算人者人亦算之，就在自己以为圆竖着了道的时候，其实是自己着了圆竖的道！
　　“老衲无憾矣，还请道友送行。”
　　“我原本是要杀你的，连灵魂一同斩个干净！”陆远冷冷地说道，“是你在用言语迷惑我时说的一句话，救了你自己的命。如果你能做到，我可以放你的灵魂去地府轮回。”于修真者来说，肉身被毁实在说不上“死”，只不过是一次兵解罢了。“如果你只是在消遣我，那就灰飞烟灭罢！”
　　白眉想了想自己说过什么，随即便想到了，“道友说的，可是‘超度那些自满清入关以来死于刀兵之人’这件事？一言既出，既有天地为证！老衲必定言而有信。既然已经发下宏愿，如若这一场是老衲赢了，那么无需道友言语相逼，老衲也会去做。如今人为刀俎，老衲从命便是。”
　　面子对于白眉禅师毫无价值，痛快的服软。
　　“那么再见！”既然白眉同意，陆远再没心思跟他啰嗦下去。
　　他手指一摆，南明离火化作一道流光，自白眉禅师的眉心穿脑而过！陆远用佛剑杀他，不伤根本。白眉虚幻的影子从身体中飘出来，朝陆远合十作揖。陆远将明镜剑界放开一道缝隙，让他投地府去了。不过这回可跟白眉过去的八次转世不同，他到了地府，不把那些死于满清入关、有怨气的亡灵超度干净，别想再转世投胎。
　　……
　　车辕上影子一晃，陆远忽然又出现在那儿，期间连坐姿都没变化，仿佛刚才没有离开那个位置过似的。可负责刚正面的白眉禅师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点尘埃都没留下。其它三个方向上白眉约来的帮手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眼看着白眉禅师走到陆远面前，一指头按过去，而陆远毫无反应。
　　可下一刻，两人就一起消失无踪！再出现时已经只剩下陆远自己……
　　最重要的是——明明方才还看见几百人嚎哭震天！如今那几百人都静静在草丛中沉眠，天下记的掌柜和伙计们正忙着从车上取下毯子给一些老弱盖上，对他们三个视若不见——整个场面看起来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手持昊天镜的乃是白阳山的三妖尸之一，名叫穷奇。
　　他乃是死而复生，自黄帝时代便流传下来的千古妖尸。穷奇伙同另外两具妖尸无华氏父子，自黄帝寝陵中盗出至宝昊天镜和九疑鼎。原本这三人一直藏在白阳山破解宝物的用法，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争斗不休，勉强维持平衡。哪想到穷奇偶尔听说了“唐僧出世”的消息，想要分一杯羹。
　　他一时发狠对无华氏父子猛下杀手，竟然被他侥幸成功！不但将那父子灭杀，还抢到了至宝九疑鼎！至此，穷奇手握黄帝流传下来的天下两大至宝——昊天镜和九疑鼎——虽然每样只能发挥出四五成的功用。可是双宝合璧，无人能当，登时跃升为天下间有数的大妖怪！
　　穷奇这次出手，一小半原因是因为上次被陆远扫了面子，大半则是想杀掉几个天下有名的人物来立威！他看到情况诡异，第一个心生去意。于是穷奇祭起昊天镜护住身体，连招呼都不跟另外两人打一下便向后飘去……
　　“你往那儿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冷冷说道。
　　穷奇大惊失色的回头看去，发现背后竟然竖着一面诡异的巨镜，陆远从镜子中跨步而出。拦着他说道，眼中讥笑之意，深深刺痛了穷奇。偏偏更加诡异的是，玄真子那边也剑气冲霄，无数飞剑的剑光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剑刃交击之声密如骤雨！显然已经开战！同样有个陆远白衣飘飘的悬在空中指挥飞剑，身后有一面同样的巨镜。
　　而另一侧，沙神童子在天空中化身千万，与一个徒手的幻影拳脚相击。两人从地上一直打到天上，每一击都能山崩地裂，正打得难分难解！那边也有一个陆远，同样也有一面镜子！可还有一个陆远，安坐在车辕之上，似乎在拿出本书来读——除了身后出现一面镜子之外，毫无异象。
　　居然分身为四，而且四个人战斗力不亚于真身？！这等神通穷奇不要说看到，听都没听说过！穷奇原本便是一个当年被黄帝打得丧了狗胆的家伙，看他要等黄帝飞升千年才敢去打人家寝陵的主意便知道。此时他更加胆怯，加上隐约感觉到，似乎陆远的主要目标就在他身上，哪里还敢继续呆下去！
　　眼看着天空中如黑云般的百万飞剑要压将下来，他怪叫一声“爷爷有急事儿先走一步”！说完边往天空飞去。穷奇虽然心中害怕，却不担心逃不掉。因为陆远身后的那面巨镜，边缘有鸟篆花纹，一看便是上古法宝——而普天下的镜鉴法宝，当以“昊天镜”为尊！
　　他将“昊天镜”一翻，发出青莹莹的光芒，朝着陆远分身后面的巨镜照去！果然，那巨镜被青光照射后，惯例将昊天镜的光芒反射。可一旦镜面接触到青光，瞬间化为虚无，而那具跨镜而出的陆远分身当然也随镜一同破灭！
　　“哈哈哈~敢跟爷爷的镜子斗？教你一个乖！爷爷去也！”穷奇尖笑一声，将“昊天镜”的光芒朝着可能的方向照射，阻挡陆远传送过来。同时召唤出另一件至宝“九疑鼎”，巨大的青铜鼎光芒护住全身，朝着天空的百万飞剑便一路撞了过去！那些飞剑不过是“天王募刀”收集来的凡俗铁剑，怎么可能跟仙家法宝相比。
　　铁剑在巨鼎的撞击下纷纷碎裂，金属碎屑如雨坠落，竟无一合之将，更连迟滞一下穷奇的飞行速度都做不到！
　　眼看着穷奇已经飞到“剑云”上方，这就要破阵而出，彻底逃走的时候——
　　坐在车辕上的陆远将一块沾满血的手帕收进空间，放下作为掩饰用的书册。他轻蔑的看着逃走的穷奇，轻轻说了一个字，“灭！”
　　一道粗大的红光贯穿天际。
　　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科技激发，“飞仙舰”的主炮首次激发，亚光速的液态金属弹丸瞬间命正中“九疑鼎”！亚光速赋予的极高速度和质量，撞击点上瞬间爆发核裂变，释放出亿万焦的能量！
　　哪怕只是单纯的物理撞击，可当威力超越极限的时候，便是上古至宝也无法抗衡。主炮的光芒穿空而过，在苍天上留下一道焦灼的赤色痕迹——穷奇连同九疑鼎一起化为灰烬！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虽千万人（五）
　　“啊吼~！”
　　主炮跨越万里笔直的命中目标——裘芷仙与嫦娥君在瞄准用的水镜中，看到那堪比散仙、恐怖至极的千年妖尸，强大到两个人甚至不敢直视的存在，竟然在飞仙舰的炮口下刹那灰飞烟灭！那一刻两个人先是觉得浑身寒毛炸起，头皮发麻；等到稍稍缓解之后，那种从未有过的刺激经历，又让两个人忍不住抱在一起，大声的欢呼雀跃！
　　无边的压力，瞬间散去！
　　要知道自从隐约猜到陆远要做什么之后，两个女人真的是日夜担惊受怕——如果不明白仙人有多强大也就算了，毕竟无知者无畏。但两个女人如今都是修行者，她们越是修炼，越是清楚的认识到陆远所做之事的不可思议！可以说成功了对个人没半点好处，如果失败了……两个人肯定要陪着陆远下地狱！那时的情景必定苦不堪言，直接灰飞烟灭都是幸福的……
　　虽说女人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可是也得有爱才行啊。嫦娥君表示自己就是一棵树，爱情什么的完全不懂——如果能跑，她早就跑到天涯海角，鬼才跟那个危险分子混在一处！而裘芷仙则纠结于……爱吧，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但本质上来说，自己是被骗上贼船的！完全没给选择有木有。
　　所有的这些担忧，如今全被这一炮轰得粉碎！
　　“哦哈哈哈~我彻底无敌啦！峨眉在哪里？给我瞄准凝翠崖！我要轰了它！”嫦娥君简直意气风发！
　　因为比起裘芷仙这个名义上的“主人”，蟠桃神树完全与浮空城凝结成一体，也就是说嫦娥君就是飞仙舰，飞仙舰就是嫦娥君。主炮在手，天下我有！真是拔炮四顾心茫然，不想我已无敌乎？于是嫦娥君头脑一热，就想先挑了峨眉再说——话说别看峨眉号称天下正道之首，其实除峨眉弟子之外，无论正邪，每个修行者的心中都有一个把峨眉灭了的梦……
　　好吧，只是梦想一下，裘芷仙甚至没有去劝说，而是扭头窃笑。且不说主炮射击的真正权限在陆远手里，就是充能也需要几刻钟时间，轰击峨眉完全是在说笑。飞仙舰的能源全靠核心魔能转换，还比不了真正的战舰。
　　正言语间，忽然船上的报警声大作，探测器侦查到有数道神识沿着射击的轨迹扫描过来！“不好，有人在追查，快跑！”裘芷仙立刻扑到控制台上，噼里啪啦按下陆远交代的切换驾驶按钮，最后狠狠的一拉扳手。浮空城在空中上下翻了个跟头，以倒栽葱的姿势从天空上直坠而下，“嗖”的一声飞进了横断山脉的大峡谷中。
　　“哈瑞阿婆，狗狗狗！”嫦娥君明显看书太杂看傻了，嘴里往外蹦的一水儿的英文，呗儿溜。
　　浮空城被她接管后开始飞快缩小体型，然后像战斗机般贴地急速飞行，最后倾斜着一头向元江扎了下去！两个没学过初中物理的笨蛋，那知道哪怕是几丈长的飞船从天而降，本身也携带着极大的动能！更何况飞仙舰原本可是一整个山峰切下来的怪物！结果飞船不等入水，推动的压力便在入水的那一刻，将几乎半条江的水都掀飞起来！
　　“你干嘛不直接告诉他们我们的位置。”眼看着那几道正在扫描的神识，瞬间被江水轰鸣的动静吸引过来，裘芷仙大声的抱怨着。她伸手抓住了驾驶舵的扶手，“让我来开！”
　　“公子交代过，驾驶飞仙舰的权利是我的！”嫦娥君大声的抗议着，将整个身体都趴在方向舵上，死死攥住不放。
　　两个人在争抢加拌嘴的时候，飞仙舰已经一路掀翻江水，在露出河底的河谷内遁出了几十公里远！“左转啊！”哪知道前面江水猛的向左来个一个大拐弯！辅助驾驶只能微调方向，对这种发夹弯无力，眼看着飞船要朝着正面的石壁笔直的撞上去！两女齐齐尖叫，一齐将方向舵向右扭去……好吧，我说个笑话：女司机的方向感。
　　慌不择路+无照驾驶+女司机——飞仙舰在辅助驾驶系统凄厉的抗议声中，一头撞上了元江右边的江岸淤泥！飞仙舰倒没什么问题，一口气在碎石和泥土里穿进去几百米深。只是那掀起的大片的泥土尘埃还有水蒸气，好像核弹爆炸一般，掀起一股冲天的蘑菇云，在几百里外都能看的异常醒目！
　　这下子，只要不是瞎子，不可能找不到她们了……
　　“都怪你！”
　　“怪你！”
　　飞仙舰被淤泥覆盖，撞击将船上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两个女人更是摔做一堆。可她们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异口同声的指责对方，先将自己撇个干干净净……
　　“我在向左，是你向右！”又一次异口同声。
　　“你说那边是左！”再一次……好吧，两个女人一般聪明，齐齐猜到对方分不清左右。咱们国家古代人把八卦玩的很溜，说起方位头头是道，但分不清左右的人却非常之多。据说当年黄兴回国，欲练精兵报效国家，结果上来就被“左右不分”闷了一个大跟头。
　　“算了……我们还是马上想办法吧。那些人只要不傻，肯定马上就追过来。”嫦娥君干脆躺地上说道，反正她开飞船其实不用亲自驾驶，需要舵盘只因为是初学者。感觉到那几道神识在江面上扫来扫去，距离越来越近。裘芷仙眼珠儿一转，贼兮兮的提议道，“我们用那个吧。”
　　“用那个？不好吧……公子严厉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一说“那个”，嫦娥君立马不淡定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明显非常有兴趣“用那个”，拒绝的意志很不坚定。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裘芷仙继续怂恿道。“你想想，我们刚刚杀了他们的人。如果我们两个弱女子被他们捉住，肯定要这样那样……”裘芷仙的脸奇怪的红了起来，“总之快用那个吧！”
　　“好，好吧，不过如果公子追究起来，都是你的主意！”嫦娥君也跃跃欲试，但责任一定要先推掉！如果知道嫦娥君原本样子的人，看大她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会扶额叹息。原本辣么高冷的一个仙子，自从被水果机拖进红尘里打了几个滚儿之后，现在咋变成个心机婊了呢？
　　“包在我身上！”裘芷仙用力的猛拍胸脯，引起一阵荡漾。
　　“说定了。”嫦娥君再次确认之后，这才高举双手，对飞仙舰大声的下命令道，“启动吧，树界降临！”
　　半晌，泥土依旧从裂缝在沙沙落下，毫无反应……
　　“咦？”嫦娥君挠挠头，“难道记错了？树界飞升？锤渣母破？树木跳跃？树界传送……”
　　她话音刚落，猛的一股白光自浮空城中心绽放，瞬间飞仙舰便自泥土中消失！这次传送没有使用任何天地元气，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可被追踪的痕迹。飞仙舰就像凭空自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一个深达百丈的大窟窿，在汩汩的灌进去大量江水……
　　几个仙人先后来到附近，查看了深洞一番后，又各自离去。
　　……
　　成都玉清观。
　　正在蟠桃树下清扫落叶的降龙和尚，忽然感觉天空一暗。这里是蟠桃树那巨大的伞盖之下，原本便阴暗异常，如今更是好像到了傍晚一样。
　　“咦？”他奇怪的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有四五丈宽的巨大圆盘，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了蟠桃神树的树杈上！“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女童的声音问道。原来就在异常出现的瞬间，觉察到的心如神尼和玉清真人也先后赶到。三个人一同站在树下，仰望那个奇怪的圆盘。
　　这时候，圆盘忽然发出奇怪的棒读之声。
　　“你好，地球人。我为和平而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虽千万人（六）
　　白眉禅师死的无声无息，而妖尸穷奇则死的轰轰烈烈！
　　陆远一身修为已经接近融会贯通的大成前夕——魔法的泛用性与道术的明理性相互融合；武林剑的宽博、天位剑的浩荡与自身剑的斩决则层层递进；而宗师级武者的力量、天位的力量与剑仙的力量，三位一体支撑起陆远的整个修炼体系——他如今既博而精，距离破茧重生只差一个临门一脚！
　　而这一脚的重担，以陆远的性格当然不会等着撞大运。他早就认定了长眉真人就是那柄帮他破茧的铁锤，所以他要在准备好一切，了无牵挂之后，再堂堂正正的挑战任寿！
　　陆远虽然马上要登堂入室，可要想一个照面便轻描淡写的杀掉白眉禅师——不要说陆远，就是长眉真人任寿在此，或者上古大罗金仙广成子下凡，亦不可能做到！要知道白眉禅师可不是蛐蛐无名之辈，他乃是与任寿一辈的人物，修行一千多年时光，天上不少神仙都曾是他的晚辈弟子。
　　白眉禅师在任寿飞升之后，独自镇守峨眉凝翠崖几十年时间，天下奸邪不敢侧目！
　　老白眉乃是方今天下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修为还胜过优昙神尼至少半筹。他这样的不是飞升不了，而是自己追求的尚未圆满，不着急而已……能比白眉的实力还要强上一线的，满天下不超过一掌之数。可要说能秒杀白眉，谁敢说这种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可白眉禅师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试图用“大道”杀人！方今天下，以白眉禅师掌握“道”的深度，已经是数得着的专业人士。可惜，他这个专家在陆远面前暂时还不够看——就跟美国乒乓球选手全国称霸之后，脑子一抽想挑战中国国家队一样——完全是教授吊打小学生的节奏！
　　这个小学生本该仗着年轻身体棒、能暖床会卖萌，他应该跟教授比打篮球、比泡妞、比吃饭，样样都有优势。但如此多的天赋中，他却偏偏选择要跟教授比谁知识丰富……所以说智商是硬伤。当然，白眉禅师哪怕用最大的幻想去揣摩，也不可能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变态就是。
　　“扮猪吃老虎，你真讨厌。”陆远吐一口血，帮白眉说出最后的遗言。
　　用“大道”杀人和反杀，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其中凶险就是汗牛充栋也难说清其中万一！这就好比大道对赌，将性命以及所有全部放在天秤上，输的人直接身死道消。不过陆远在硬实力上跟白眉这一辈还有很大差距，仅仅是白眉死时散掉的灵力，反震余波便让他内腑受伤，吐一口小血……这到底是白眉太牛，还是老陆太渣呢？
　　一死一消失，也吓到了那边白眉请来的另外两个助拳！
　　如果白眉禅师消失之时，因为陆远用的手段过于诡异莫测，以至于沙神童子和玄真子都还拿不准——要想让他们相信白眉大师被一个照面干掉，他们宁可相信白眉大师忽然闹肚子，有事儿先走了……
　　可当妖尸玄奇也跟着灰飞烟灭之后，一切误会统统消失！眼睛看到的一切不可思议，让沙神童子只觉得头皮炸开，他拼着被面前的“陆远”一剑穿身的痛苦，转身便朝地面冲去！沙神童子当年是魔道之人，自知无望飞升。所以在几百年前，他便脱离魔教，一心一意将自己跟长江大河炼化在一起。
　　无数年下来，此法已经大成。
　　别看他被天龙伏魔剑一剑穿胸，看起来伤得极重。其实除了痛苦并没有太大麻烦，因为他已经与这大地炼化合二为一，只要让他碰到地面，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瞬间痊愈！而且一旦他遁入大地之中，能够瞬息千里。可以说只要华夏大地不毁，他便不死不灭！沙神童子作恶这么多年依旧逍遥自在，正是因为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他正是凭借着不死之身，这才闯下神憎鬼厌的偌大名头。
　　“斩！”陆远坐在车辕上，朝着沙神童子轻飘飘的隔空挥了一剑。
　　今天这些纵横天下几百年的巨擘们不知怎么的——好像集体吃了脑残片一般，个个都在他面前犯蠢——陆远甚至能切断主神邢琰与世界之间的联系，何况沙神童子那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大地相融之术？其实在陆远看来，那不过是劣质模仿残缺版的“以身合道”罢了。可惜自鸿钧之后，根本不可能再有人做到。
　　既然办不到，那么你们那怕接触到负距离，只要还没领证，本质上你还是你、道还是道。陆远自然能一剑斩之！
　　陆远斩过之后便放下剑，什么都没发生，连挡在他前面的分身都让开了。沙神童子大喜过望，他终于将提起的心放下，摆了一个寒鸦赴水的姿势，向着大地投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泥土砂石飞溅，地面出现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巨大深坑！沙神童子灰头土脸的趴在坑底，木呆呆的看着将他拒绝的地面，彻彻底底的傻掉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虽千万人（七）
　　如果只是大地被单方向封印，沙神童子或许还能接受，毕竟有法就有破。对于他这样的老妖精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事情的发展似乎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以至于玄真子眼睁睁的看着杀神童子惶急的喊着，“都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的！不要走，不要走啊！”声音凄厉如夜枭。这让玄真子不明所以……却心头一阵阵发冷。
　　沙神童子感觉到大祸临头，他飞快的在坑底爬着，双手如两把挖掘铲一般对着地面狠狠的挖下去。几丈大的土石被他随手掀开，甩手摔飞。泥土飞扬之中，沙神童子竟然一口气向下挖出几十米深的一个大坑！
　　可最终，他只能双手无力的插在洞底，清晰的感觉到他留在大地之中的那绝大部分力量，渐渐得离他而去——不是被暂时性隔断，而是灵力彻彻底底的消散在大地之中，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原本沙神童子主修的土系灵力与大地之契合性天下无双，这也是为什么普天之下，只有他能与大地融为一体的缘故。
　　可那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灵力，如今却成了他灾祸的根源。那些沙神童子辛辛苦苦修炼来的灵力，如今畅通无阻的汇入大地之中，与土壤再也分不出彼此……他徒劳的伸手去捞，可什么都没能留下。
　　受此打击之后，意外又不意外的，沙神童子崩溃了。他在坑里又哭又笑，满地打滚着涕泪横流，仿佛疯癫了一样。同样被拦住的玄真子看到前因后果之后，心有切切焉。剥夺一个修行者千年修来的根本道行，那可比直接杀了他残忍多了，这到底要多大的仇恨才会这么做啊……
　　可如果玄真子以为这就是结局，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没见陆远还意犹未尽的手肘撑在车辕上，除了指挥一群飞剑绕着玄真子盘旋之外，还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沙神童子的情况又生出新的变化。
　　那坑洞已经被他挖的渗出地下水来，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坑！
　　他在泥坑里正打滚得欲仙欲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根本没沾多少污泥。那些泥水黏在他身上，只要随意一抖，便会随着他的动作脱落下来。就好像他整个人在表面抹了一层光滑的油脂一般，滴水不沾。
　　而玄真子和陆远看得更加清晰——一团微亮的光芒包裹着沙神童子，让他哪怕在泥坑里洗澡，依旧能不落纤尘。“这是……这竟然是……”玄真子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不顾身边悬着的飞剑之威胁，先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又正了正道冠，这才深深朝着沙神童子就是一揖！
　　“恭喜沙神道友得道飞升！”
　　“什么飞升？谁要飞升？”似乎是被“飞升”这个字眼刺激了一下，沙神童子茫然的从坑里抬起头问道。
　　可他看着身体周围，自光线中平白飞出无数灿烂的仙花，环绕着他飞旋不休；一股奇异的香气自他体内散发出来，弥漫百里。凡是有缘闻到香气之人，病者痊愈、白发渐黑；而后，更有堂皇而庄严的歌声于天际响起，宛若古人祭祀起舞。这是在用一种无法听懂的语言歌唱，可但凡听见的、人人都知道那是在赞美沙神童子的“圣德”！
　　更夸张的是，仪式的结尾，一道七彩光虹自天而降，铺到了沙神童子的脚下！
　　彩虹接引啊！仅比黄帝的骑龙飞升矮区区一等啊！
　　别看旁边的玄真子名义上算是沙神童子的“同伙”，而且刚刚还道贺来着……如今玄真子却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飞升时仙花飞舞、仙乐降空，这就已经够夸张了！现在居然还出现彩虹接引……这尼玛是迎接功德圣人的好不好！玄真子可以不在乎任何事，但是作为正道中坚，他一辈子老老实实的除魔卫道，为的就是眼前的这个飞升仪式！
　　结果沙神童子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竟然能以功德成圣（好听的说法，但只是成仙）？！他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哈哈哈！”陆远拍着车辕大笑，“我也恭喜沙神道友一路走好！到天庭上记得跟过去的好朋友们打招呼哦~”他笑得得意至极。沙神童子在天庭上会有朋友吗？不用想就知道罢！因为过去那家伙铁了心不飞升，又仗着不死之身在修真界横行霸道，连散仙都奈何不得他——不知道千年来得罪了多少人！
　　而那些人如今精华的部分都在灵空仙界，而沙神童子却刚刚失去了他的不死之身……想明白前因后果，玄真子吓得脸都白了。刚刚他还在想被夺去道行就已经是不能承受之苦，可……可转眼陆远就让他明白，什么叫“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对别人来说飞升是梦寐以求的事，而对于沙神童子来说，灵空仙界比将他投进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
　　尤其是沙神童子飞升的时候，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表示连天地都认可了他的“功德”，到天上肯定要被围观！然后到时候有人认出他来，喊一声“是沙神童子那老魔！大家抄家伙啊”……那画面简直太美！
　　“你？是你搞的鬼！”沙神童子终于看到笑得打跌的陆远，登时惊怒交加的厉声喝问道。
　　“啊没错，好好飞升，不用谢我，不用谢。”陆远连连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沙神童子气急败坏的还想再说什么，可降下来的光已经将他与俗世隔绝开来，他被光芒关在另一个世界中。陆远和玄真子只见他口型在动，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看他牢牢抓住地面的样子，很明显并不想飞升……可惜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由不得他了。
　　陆远返回这个世界才知道，为什么人类已经能登上月球，却还看不到仙界——那是因为灵空仙界是位于另一个空间之中，也就是异世界啦。
　　而飞升看似向天空飞去，实际上是穿过两界之间的通道。而灵空仙界则是一处奇异的空间，很多地方都与凡世对应，例如月宫、太阳等等，不过本身有着特殊的运行规则：譬如科技禁止，由于物理性质上的不同，导致绝大部分科技物品在灵空仙界都无法使用；譬如灵力具现，灵空仙界用于盖房子的云砖和脚下踩的云地，其实全是灵气所化……
　　老陆坑沙神童子，完全是机缘巧合。那个时机寸的，陆远不动手都不好意思……要知道老陆发宏愿要让明天更美好，重要的一环便是解决地球上的重大灾害。而华夏有一处灾害已经延绵了几百年，灾害形成的原因完全是人类自己作死，连老天都怨不到——那就是位于华夏正中的黄土高原！
　　要知道唐朝的时候，关中还是全球最繁华、最富裕、最宜居的地点！
　　这里一半是森林，盛产的关中巨木，曾是专门用于修建皇宫的指定材料！普通人要是得到一根当寿材，便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然而延绵千年的滥砍滥伐，加上关中的过度开垦，以及严重的水土流失，终于将一片沃野化作千里黄土……
　　陆远有心解决这个灾难，却又感觉无处下手。就在这时候，偏偏有一个魔头主动跳到了他的面前！此魔头生得唇红齿白，十分可爱——关键是，他竟然在大地中存了上千年的修为，而且还特意耗费了几百年时光，将自身灵力打磨得与土壤性质无比契合！
　　陆远看到他，就像农民伯伯看到了金喀拉……
　　老陆对着飞走的沙神童子挥舞小手帕，“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
　　唉，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虽千万人（八）
　　一直目送着沙神童子飞升消失，两个人才收回视线，彼此对视。
　　“到你了。”陆远跳下车辕说道。“是到我了。”玄真子坦然而苦笑地说道。他干脆将双手放下，不再抵抗。前面先后“消失”的三个人里，白眉禅师是他的长辈，相当于他的半个师傅，修为有多高就不必说了；沙神童子一身诡异莫测的魔功，同样可以胜他；而哪怕是诡异阴邪的妖尸玄奇，手中也有黄帝传下的昊天镜和九疑鼎。两件上古至宝交替运用之下，他如若对上也只能自保，没有任何办法攻破那两件至宝的防御圈。
　　这么说起来，玄真子倒觉得很可能因为自己是四人中最差的一个，这才被留到了最后。
　　可怜他被白眉禅师一个飞剑传书叫来，然后便闷头闷脑的与人……不，应该说是与一具分身斗剑。整个斗剑过程被全面压制不说，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位“同伴”先后消失。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对战胜面前之人信心全无，甚至连逃走都做不到——那道杀死玄奇的橘红色的光芒他亲眼看到——千万里瞬间直指，命中不差分毫！威力又大到不可思议！
　　玄真子自忖哪怕是换做他，哪怕在预先知道的情况下，依旧只能闭目待死！至于抵挡？或许除了两仪微尘大阵之外，他想不出天下间还有什么法宝、阵法能强过九疑鼎的。可连九疑鼎都在光芒之下灰飞烟灭……
　　如今玄真子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还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天下间竟然突然多出来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为什么白眉禅师要汇集正邪力量，来一同讨伐此人？为什么沙神童子能道德成圣？为什么此人能送人飞升？……无数的问题盘绕在他的心头。玄真子乃是东海三仙之首，平生最喜欢之事便是宅在小岛上修炼，经常几十年不出门。对于修真界的变化，他的敏感性比师弟苦行头陀差远了，至今还在浑浑噩噩。
　　其实玄真子并不知道，四人之中，唯有他才是陆远凭真正的实力战胜的——
　　广成子留下的《鼎湖天书》第三册中，每一样阵法的威力往往都大得不可思议，但布置阵法的前提条件也都极为苛刻——这在洪荒时代原本便是如此，因为那时候天材地宝遍地都是。譬如诛仙剑阵要用诛仙四剑，而周天星斗大阵需用混沌钟镇压阵眼等等。这些陆远……统统没有！
　　陆远将第三册完完整整看完，并将全部阵法都导入要塞主机进行解析，足足分析了七十年（黎明号区域时间流速），才勉强选出来一个尚且能用的剑阵之法，“八门金锁阵”。这就是一个大路货啊！
　　别看名字很大路，要求半点儿不低，该阵法上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此阵需以八面镜鉴至宝为根基”。
　　……光搅一下基就要八面至宝镜子！
　　话说昊天镜才算是至宝，就连黄帝都只有这么一面，连天遁镜都要差一个小等级！广成子你个老杂毛，老子上哪儿去给你寻八面至宝镜鉴来！最可气的是，这个老杂毛一副“至宝都是毛毛雨啦，出门左转就能捡到”的架势，接下来关于这八面至宝镜子的制造方法一概没讲！
　　反正只要你凑齐八面法宝镜子，就能摆出大路货“八门金锁阵”。这些镜鉴法宝本身无需一致，就要不同才好。因为随着不同的法宝镜子搭配，便能衍生出无数组合……不，应该是8的排列组合这么多种方案。但品质上一定要求是至宝！一旦八面镜子品质不一，处于木桶效应，阵法整体的威能就会降低一个等级……
　　以上还只是整个阵法的第一个要求，总之阵法就是超级大麻烦！
　　陆远以“八门金锁阵”为主体，参照别的解析出来的阵法原理修修补补，勉勉强强凑出一个“八门遁甲飞仙阵”来。遁甲指的是天遁镜自带的飞遁与传送功能，而飞仙指代“明镜剑界”和艾恩石分身。不过广成子的阵法体系确实自出机杼，内中别有一番天地，而且一旦阵法成型之后威力极大！
　　比如陆远这个东拼西凑出来的阵法，效果竟也超乎想象。
　　正是有着这门阵法的帮助，他才能分别迎敌，从容破局，将来者各个击破！无论白眉禅师、沙神童子还是玄真子，看到的都是陆远在以一对四！只有陆远知道，他其实始终在一对一。在阵法的影响下，区域内的时间与空间被倒置错乱。以至于陆远分别和四个人一一交手，看起来却像是同时在一分为四。
　　白眉死于大道，玄奇挂在主炮，沙神童子被他送功德飞升……只有玄真子，是陆远仅仅凭着一身金丹期的修为，生生压服的！虽然玄真子只是长眉真人的大弟子，本事不及长眉的十分之一。但玄真子亦是当世散仙，早早就脱了元婴，忝为修仙界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峨眉是剑仙门派，散仙玄真子已是当今峨眉最强的修真者。陆远能以金丹修为在斗剑中战胜玄真子，固然有他事先将峨眉派的功法研究个底儿掉的优势。但也无可否认的是，陆远来此世一十二年，剥除了全身灵力从头开始，终于在今日踏入了当世巅峰的行列。可以说，他的修行速度堪比开挂，当世绝无仅有。
　　如今峨眉除了那些强力的秃子外援之外，峨眉上下已经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只要陆远保持着现在这样精修猛进的姿态。当他踏入散仙之境时，将确实有挑战长眉真人的资格……
　　“喂！到我了，然后呢？你一直在发呆，还奇奇怪怪的笑是什么意思？”玄真子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我都准备好了你却拖拖拉拉，这还让不让人死了？
　　“呵呵~”陆远连忙一本正，刚刚YY的太入神，师太、师太了啊。
　　陆远先干咳了两下，然后快速的跟玄真子说了两句话，就算是处理完毕。他是这么说的，“你兜里有一枚紫金小令没错吧。没错？”见到玄真子惊讶的点头，陆远立刻化祥和为暴力。“没错你还在这儿杵着干嘛？还不快去干活！你今天可都看到了，沙神童子就是这么飞升的！努力吧，少年！他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
　　……
　　然后玄真子便走了，太原城的门外，只剩下空旷的道路，和七倒八歪睡在草丛里的几百名百姓。
　　南来的大道已经因为陆远的赫赫凶名而人烟断绝。不仅如此，因为陆远一路杀过来，此刻太原城里的满人连同军队，早就逃了个一干二净。毕竟陆远可比李定国的大军可怕一万倍！面对李定国还能投降，可面对乌压压的飞剑……只能等着被千刀万剐。谁都不笨，谁手上沾过无辜者的鲜血，自己心里知道。
　　原本以为这个事情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可谁能想到，忽然冒出来一个杀神竟也知道！早知道，当初就……唉~
　　太原被弃守，整个中原的满人都在疯狂北逃。他们从四面八方向着北京涌去，指望着他们的皇帝能护得他们的平安。却不知因为剃发令，康麻子已经成了陆远必杀名单上的头名状元！
　　陆远从草丛里捡起那面在妖尸玄奇死后、坠落沙土的昊天镜，用袖子拂去上面的尘土，一声叹息。
　　继续返回车辕上坐着，看天空发呆，等着那些人自然醒来。他不急，因为他路的终点也是北京……
　　……
　　玄真子没有留在华夏，他直接去了一个如今正血海漂橹的地方——北美洲。
　　如今北美的殖民地刚刚被建立，距离北美第一个定居点建立还不到五十年，欧洲对北美原住民的大屠杀刚刚拉开序幕——从16世纪到20世纪，几百年间，欧洲人极有效率的屠杀了3000万到5000万原住民，这才有了灯塔国。
　　“1703年在他们的立法会议上决定，每剥一张印第安人的头盖皮和每俘获一个红种人都给赏金40镑；1720年，每张头盖皮的赏金提高到100镑；1744年马萨诸塞湾的一个部落被宣布为叛匪以后，规定了这样的赏格：每剥一个12岁以上男子的头盖皮得新币一百镑；……每剥一个妇女或儿童的头盖皮得五十镑！”
　　直到1783年灯塔国建立，对印第安人的屠杀依旧没有停止。直到1924年，才正式承认印第安人拥有公民的身份，又过了十年，屠杀才真正停止……而这个时候，印第安人已经没剩几个了。
　　可笑的是，为了给灯塔国洗地，有人编造说北美的印第安人主要死于大规模传染病——欧洲人携带过去的病毒。这种说法从未被正式采信过。因为在北美，屠杀印第安人留下的证据实在太多，根本没办法洗地——可在我们国家，这件事却被当做真理一样传播，美分为他爹洗地洗的飞起。
　　北美的感恩节打火鸡，现在都说火鸡是印第安人“赠予”殖民者的礼物——真的如此吗？火鸡的尾部羽毛华丽鲜艳，经常用来做印第安人的头饰——所谓放牧、喝酒、杀印第安，如此而已……
　　如今玄真子去北美阻止大屠杀，帮助印第安人建立国家，那么我们大灯塔国或许从此将消失在历史之中……我靠！没有我大灯塔国指引世界，从此人类将陷入茫茫黑暗，几千万活下来的印第安痛哭流涕求屠杀……陆远无语望天，亲手掐灭了人类的希望，我这是作了个大死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虽千万人（九）
　　萨克达是一个极普通的八旗老兵，满清入关的时候因为急需扩充军队，族长就顺手把他给拽进了军伍之中。当时头领告诉他，“抢粮食过冬，落雪就回家”。他就这么跟着大队走了，可从那时候起过了十二年，便再也没能回到关外。
　　与那些蓟辽尘战多年的老兵相比，萨克达就是个普通的牧民，老实的几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本质上，他跟华夏的乡民没什么不同。除了因为放牧会熟练的骑马之外，他既没有一手好骑射，更没有谙熟的搏杀技能，当不了冲锋陷阵的精兵。因此有人塞给他一根削尖的木棍当武器，他也就那么拿着，默默的走在别人后面。
　　满人当时不缺马，但缺铁。哪怕有晋商八大家呕心沥血的卖国，不远千里的送盐、送铁、送情报。无奈当时的运输能力也就那样，何况走私有风险，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十亭货物运到关外最多能到五亭。因此当时只有八旗精兵才有铁兵器，普通士兵铁枪头。
　　至于萨克达这样充数的，他因为没舍得将自家的短刀带来，因此也就一根威武的木棍……
　　萨克达如很多拿着木棍、第一次上战场的牧民一样，掺杂在大军之中行进——腐烂的大明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烂，拼命的通过吹嘘敌人的强大，来粉饰朝堂诸君多么不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就是这么吹出来的。结果牛皮吹到后来，却把自己吓到了。
　　以至于我大明除了边军之外，只要看到大量的女真军队，第一个念头就是：打不过，逃……萨克达拿着木棍走在队伍中间，只是为了让军队看起来更加雄壮，冲锋时被叮嘱跑慢些留在后面。
　　萨克达这个名字在女真族的含义是“野猪”，但萨克达的性格一点儿都不像野猪，他比野猪要聪明得多。或许是出于小民式的狡猾，他在心眼儿里悄悄的琢磨的、却恰好是他的准确定位，他就是个充数的……因此当打仗顺利，身边的那些人被血刺激得两眼发红，嗷嗷直叫想跟别人一样建功立业时，他却悄悄的躲在后面。
　　交战一胜利，那些人兴奋的丢下木棍去抢明军尸体上的武器，只有他还拿着自己的棍子默不作声。然后到了下一场大战，有了武器的人自然会被调拨到队伍前面，只有萨克达还拿着他的木棍留在原处……几场最关键的血战打下来，曾经的“熟人”伤亡惨重，而萨克达连层油皮都没擦破。
　　他就这么拿着一根木棍，糊里糊涂的跟着大军打进了山海关，打进北京城，一路从北打到南……直到某一天，忽然听说前面大军崩了，死了好几万人！然后他就跟着大军掉头往北跑……直到这个时候，他的队长才挠头的发现，萨克达居然还拎着那根关外带来的木棍！
　　萨克达就是这么个传奇人物……当然，所谓传奇也不过是在兵蛋子眼中算是个人物。跟他同时进军队的那些人，只要活下来的，最差都能在汉军旗中混个将军，而他却还是个小兵。满清入关时以人头论功，计算极为严格。可萨克达尽管跟着队伍跑了几千里地，也悄悄藏了不少银钱，却一个人都没杀过……
　　……
　　后来他才知道，那日整支大军掉头就跑，是因为汉人的武悼天王冉闵显灵，在扬州城下一下杀了好几万女真人！让满清八旗几乎人人戴孝。就连自家的旗主老爷康亲王，也战死在了扬州城下！
　　武悼天王是谁，他还真不知道，估计是中原的神仙罢。萨克达原本看着女真一路屠杀，心里就觉得不大对劲儿，这人都杀了谁给咱养羊？旗主老爷可是说以后人人都当老爷的。如今终于出了事儿，萨克达心中就有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得意。当然，表面上还是要哭的，因为康亲王死了。
　　只是萨克达没想到的是，这件天大的事终究还是波及到了他这个最下层小民。
　　康亲王战死前线，为国捐躯，他留下的“孤儿寡母”可不能被亏待——满清无数的王爷都盯着顺治呢！如今满清还是“八王议政”的模式，八旗王爷的权利仅比皇帝稍逊一筹，要换个人当皇帝也不是不可能。满清最开始有些像君主+贵族院的双极模式，要到康熙当四五十年皇帝，把江山坐稳、并且老一辈都死光之后，才煞费心思的弄死了这个制度。
　　其实在这件事上，八王为康亲王料理后事是次要的，考验一下顺治是不是还遵守“朕与八旗共治天下”的诺言，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顺治就算想翻脸，也不能在江山还只打下一半的时候翻。所以没办法，他捂着肝，在北京外边儿随手圈出好大一片地方来！
　　有山有水有田地有湖泊，照着关外的草原的面积圈的，给康亲王一家留作“养家糊口”之用！
　　八王一看，地图上一捺多宽的地面儿，顿时满意了。北京城就这么大，再往外燕郊那块儿荒山野岭的没什么意思，四环以内就不错。
　　八王议政的烂事儿我们不提。康亲王留下的“孤儿寡母”好几百口子人，撒进那么大的地面里估计连个人影都看不着，尼玛实在太大了！这还不算城内的府邸和园林。这个可不行。因此我孝庄一挥手，整个镶红旗的老兵全部退役，全都转成康亲王的家奴。足足好几千人，这才算是把场面给撑起来，终于“能过日子了”。
　　而萨克达终于可以丢下木棍……哦不，是解甲归田，重新拿起皮鞭成了旗主老爷家的牧人……
　　……
　　作为从龙入关的老人儿，资历在那儿摆着。知根知底的老人，旗主家用着也放心，因此萨克达管了好大一片牧场。日子确实好过了，大鱼大肉就没断了溜儿，人跟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他干脆托人接了留在关外的老婆孩子，一起到北京享福……
　　这一转眼就是十来年过去……
　　如今萨克达已经成了康亲王府上有数的大管事，虽然生得一副团团圆圆的和气像，但出来进去是个人见到他，都要称一声“萨爷”！尤其是那些到各个王府上跑关系的汉官，人前各个人模狗样的，私下里恨不得去舔萨克达的屁股。有更无耻的还给萨克达做了一个显赫的家谱，往上几千年与萨都刺攀上了亲戚……虽然萨克达根本就不姓萨。
　　“老爷这是怎么了？”这一天大雪，从城里回到庄上的萨克达脸色铁青，心事重重的坐在天井里发呆。他正热乎的第十九房小妾凑过来问道。结果萨克达瞧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说了个“滚！”眼睛都不搭一下。
　　于是整整一天，所有人都绕着天井走路，没人敢触萨克达的霉头。传说当年萨克达随先皇入关，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他虽然看着和气，其实当年是个顶顶凶神恶煞的人。如今锋芒消退了，每年还要杀五个人埋在后院……
　　可没人知道的是，等所有人都走开之后，萨克达突然说了一句，“又杀人了啊”。语气有些哀凉……今日进京办事，没想到刚进城门，便看到清兵在满大街的捉人剃头，一个不从就割了脑袋！从朝阳门往里走，到处都是泼洒的鲜血和无头的尸体，还有那些汉人的哭嚎声。
　　那些清兵依旧保持着入关时的习惯，割了头便系在腰上，人人都好像挂着好几个大葫芦……
　　萨克达害怕啊！那种情景他当年见过，然后发生了什么？别人忘了十来年前的事儿，他可没忘！汉人有武悼天王保佑，万一因为辫子的事情又把那个杀神惹出来……他看着偌大的庄园，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惋惜。“那些干吃饭的也不说劝劝皇上，朝有奸贼啊！”
　　……
　　三日后，我大清第一忠臣陆吾咆哮宫门，诅咒圣上，自刎而死。康麻子下旨抄家、诛三族！萨克达关上门大醉了一场！在他看来，那位陆吾大人是满大清最聪明的人！连他都说不能干，可满朝文武都是傻子。
　　十二日后，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抵达京城，武悼天王显圣！开封府屠城！平阳屠城！太原屠城……那道轨迹仿佛一道利剑般，笔直的指向北京！对于这忽如其来的神怪事件，满朝文武顿时慌了手脚，绝大部分人都将信将疑。在说，武悼天王显灵不都一直是在江南吗？
　　可尾随着快马而来的太原等城的败兵，则告诉他们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武悼天王真过江了！而且这回他是真的怒了！
　　这次屠的可不是汉人的老百姓，一个个死的全是满人，和那些跟在满人后面助纣为虐的汉官汉兵！每个人都是明正典刑，千刀万剐！死后连脑袋都要剁下来！听到这个消息，京城里一片混乱动荡。而萨克达却让人找出来自己当年的盔甲擦拭，又准备好战马，以及……他的那根木棍。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康熙下旨招天下兵马进京勤王！
　　而萨克达则收到孝庄太后的传话儿，当年拜托的那件事，就应在今日！萨克达勉强将全身肥肉塞进盔甲，一声叹气。晚了十几年，还是要死……当初解甲归田的时候，一批批的老人给孝庄皇后敬酒，那时候孝庄便说有朝一日，要拜托诸位老兄弟做一件事……果然是要命的事！这皇家的酒真不好喝啊。
　　萨克达之所以还要重新穿上盔甲从军，皆因为如今天下滔滔，都说武悼天王原本不管凡间的事儿，满人坐天下还是汉人坐天下，对他老人家没有区别。过去发威，那是看军队屠城不顺眼，你看这些年不是渐渐消停了吗？可圣上又一旨“剃发令”，把武悼天王给招惹出来！这次他老人家大怒，甚至不惜远离坟冢、跨江北上，不杀光恶徒誓不罢休……
　　于是军队不稳，甚至有人在暗中串联，想将康麻子给祭天了，来抚慰武悼天王。
　　孝庄一向是力挺康麻子的。
　　所以她祭出手里最后一张王牌，将过去那些散在各个王府的老兵，重新召集起来！别看数量才一万来人，这些人只要散进军里。有这帮老杀才镇着，军队就乱不了！军队乱不了，天下就还是爱新觉罗的！至于武悼天王……区区一个死人，他活着的时候没成事，那死了也成不了。
　　一个鬼难道还能硬抗百万大军不成？！孝庄就是这么算计的，所以她觉得自己这步棋走的又准又狠！显然跪在她面前求救的康麻子同样是这么想得，笑得豁牙都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虽千万人（十）
　　一夜过去，从行军床上爬起来的萨克达，只觉得浑身冰冷僵硬，腰更是酸得几乎要起不来床！
　　薄薄的被子，根本挡不出二九天的寒气！他刚想抬手招呼下人帮忙，却又想起来昨天恰逢周大帅要立威，把所有的仆人都赶了回去……操的！这也就是太后和圣上心宽，竟然派一个汉官来管理我们这些满族男儿。
　　想想昨天还能拿着一根木棒放倒好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可只在军营的冰冷硬木板床上睡了一夜，整个人就好像丢了半条命似的。而且起床只稍微急一些，就感觉阵阵的头晕目眩。这真是老了，享福享的一身富贵病啊！想当年在白山黑水放牧的时候，吃着雪沫子、躺着草稞子也没半点儿不自在。
　　他捶了捶腰，勉强支着肥胖的身躯坐直起来。还好这是北大营，营房充足，他得了一个单独的军棚。那些住临时帐篷的，大冬天的不知道冻成啥样。当然，也没人看见萨爷的这幅老态。“真是老了啊”。
　　萨克达想起昨天看到的景象，军营漫山遍野，竟然一眼望不到边际！“怕不是有五十万人罢”。这才仅仅是一个北大营，不知道另外三座大营装了多少人马……肯定要比入关的时候多了好几倍。
　　来北大营之前，他绝对没想到北京周围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军队，毕竟之前竟然半点儿风声都没听见。萨克达并不知道这些都是从太原方向溃退下来的逃兵，还以为是康麻子召集来勤王的兵马。如果不是山海关被雷轰塌，可能不少人已经逃到关外去了。如今只能聚集在北京周围，指望着这百万大军能带来一丝安慰……
　　别的方面来的军队还好，只有太原方向撤下来的军队，已经不能称之为军兵。他们或许亲眼目睹、或是听过那些被“屠城”时的景象，而且这一次是他们为刀下鱼肉。据说那场面残忍极了，神仙怪罪下来不得了，最轻的都是断手断足！重则千刀万剐、身首分离！如此恐怖的描述，以至于太原来的守军哪怕在北大营也是一夜三惊，营啸更成了家常便饭。
　　但奇怪的是，无论那些人恐惧到何等地步，都绝对不离开军营一步。因为他们心中其实很明白——这次不同于两国交战。两国交战，对面的将军还有可能饶了他们的狗命。但神仙发怒，谁都别想蒙混过关！想想自己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事儿就知道，杀人放火剃狗尾巴……如今除了北大营，普天下那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说了多少年，人人都知道是一句废话。反而是“恨卖国无门”，成了不少人的富贵信条。如今这句话真的变成了一把利剑，挂在每个卖国贼的脑袋上，顿时人人崩溃。他们无论怎么跪地朝天磕头、将脸抽肿了痛哭忏悔都没用！因为天王他老人家明显不知道“法不责众”这回事，眼看着手上沾过血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我知道错了，让天王把刀收了罢……无奈大家都在传，说这次天王是真火了，连老天爷的面子都不给！事已至此，他们除了来他们效忠的鞑子皇帝身边，还能有什么办法？
　　萨克达看不起这些人，却知道皇上不得不靠这些人冲锋陷阵，只能没奈何的叹一口气。约么着差不多时间要点卯，他就着盆子洗了把脸，将腰刀挂上，准备朝门外走去。可就在掀门帘的那一刻，萨克达站住了。他的手抓着门帘布，一个劲儿的哆嗦。
　　……
　　萨克达闻到了一股味儿……十几年前，当他随大军入关的时候，他每天都能闻见的味道！
　　那是血腥味！刺鼻的血腥味儿，正从门帘的缝里吹进来！
　　这味道他绝不会闻错——因为这些年萨克达唯一在心中暗暗自豪的事情，就是他的手还算干净，一直没沾过任何人的血。因此哪怕享受一些富贵，他也从不担心鬼神找他算账……可现在，他却开始害怕了！他想起自己带错路进的那个村庄，被跟着走的镶黄旗给屠戮一空……他想起自己娶的十几个小妾，不少都是巧取豪夺来的……他想起……
　　一样样，一桩桩……他就那么抓着帘子不敢掀开，心里越想越是害怕，汗水几秒钟就浸透了后背上的棉衣！
　　“小三咋~你个驴日的进来一下！”萨克达故作平静的朝外面喊了一嗓子，声音大的估计连操场那边都能听见。他不求站岗的小三子真能听到。萨克达其实是想把隔壁的几个营房里的人吵醒，让他们先出去瞅瞅。“张武！小三儿不在，你死哪儿去了！爷肩膀生疼，你来给爷揉揉……齐六……齐六~！”
　　可无论他喊谁，外面都是空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终于，挺不下去的萨克达猛的撩了一下门帘子，抓着棍子，嗷嗷叫着冲了出去！宛如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可营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冬日的天空澄澈湛蓝，照耀着宽阔的操场，和摆的整整齐齐的几十万人头！
　　其中周大帅的人头高挂在中军旗杆上，鼠尾辫儿系着旗子，随风摇摆着~呼啦呼啦。萨克达的手一软，削尖的棍子从手上脱了下来，正正的扎在了他脚面上！
　　从北到南十几年没见过血的木棍，这次终于在自家主人的身上破功……
　　……
　　二九的寒天，没膝盖的大雪地里，萨克达正一拐一瘸的向北京城跑去。那根“妨主”的木棍，当然早被他远远的丢开。
　　几十万人啊！看着人头密密麻麻的叠了好几层的摆在操场上，萨克达那刻差一点儿被吓死！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像他这样从没沾过血的满族人还有几十个，都是混事儿的老兵油子。这些人哪怕还有别的勾当，但陆远又不是法官，管不得那么多。可那些活下来的，开门见到几十万人头摆在眼前，很多人一瞬间便心胆俱裂！
　　没被吓死的，萨克达还是独一份儿！
　　萨克达等到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就往军营的马厩跑去。可原本装得满满当当的几万匹军马的马厩，如今连根毛都见不到！不单单是马，连营门旁的狗、伙食房的鸡鸭羊，甚至连存在库房里的刀枪剑戟，全部被扫荡一空！这或许是另一种“鸡犬不留”……
　　没了马，萨克达还是第一时间从北大营跑了出去！
　　走不了大道，那就翻燕山！萨克达心里烧着一团火，北大营几十万人全死了！死的悄无声息……这事儿他得用最快的速度告诉当今圣上！告诉孝庄太后一声！也算是报了这十来年的恩义。当年如果不是太后手指头那么一划拉，也没他退伍享受好日子的时候。
　　当然，他心里没什么破敌妙策。他只想告诉圣上和太后，告诉他们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无论是几十万人还是几百万人！跑吧，跑去关外，去上京，去和林……总比等在北京城等死要强。等到啥时候天王的气消了，再想办法。
　　仅仅才跑出十来里的山路，萨克达就已经累得像条狗似的。但他还是一步一撑着，勉勉强强走到了燕山的山脊。
　　站在这儿，已经能远远的看见北京城。和——盖在北京城头的那好大一片乌云！
　　萨克达一直不知道昨夜那位天王是怎么无声无息的把几十万人杀掉的！如今他知道……乌压乌压的刀剑兵器，如鸟雀盘旋在北京城的上空。一边飞行着，一边还因为偶尔碰撞，发出好听的“叮铃”“叮铃”之声。在遥远的燕山这边，听起来好像马颈子下的铃铛在响。
　　就在萨克达看到的那一刻，漫天飞舞的兵刃猛然一顿，然后如同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猛的向四九城扎了下去！
　　萨克达得心一哆嗦，双腿一软跪在雪里，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圣上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见王（上）
　　陆远负手站在紫禁城的门前，似乎被冬天的雪色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于是颇为“不敬”的搭着眼，打量着这朱紫宣黄、代表着了无上皇权的城中之城！他似乎在等人，脸上稍微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但他此刻站立的地方……恰好是一个月前，陆吾将帽子砸在紫禁城大门上的那个位置！
　　只是当时谁能想到？当他再度站到这个位置上时，整个北京城和这城中之城都用鲜血洗刷了一遍……
　　长安街上空荡荡一片，从东到西都看不到半点儿人迹，只有呼啸的寒风自敞开的大门吹出来，让街面上寂寥旷荡的恍如楼兰荒城。
　　可是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马蹄声自城南响起，声音越来越大，须臾就如雷贯耳。骑兵正拉成一条直线，笔直朝着紫禁城的方向冲来。这马蹄声约有数百匹马构成，但踢踏声音繁而不杂、错落有致，一听便是天下罕见的精锐骑兵！要说满清刚入关的时候，这样的骑兵中队或许还能找到那么十几支。但娇养十几年后，马肥人懒，恐怕半支都剩不下。
　　这支精悍的骑军明显不是满人。
　　整队人马一声唿哨拐入长安街，人如猛虎马如龙，骄兵悍将之气直冲霄汉！领头一人身穿明光铁凯，披着紫亮大氅，骑着的身高丈三的大马奔腾间肌肉滚动，浑身黝黑如墨，看不到半点杂色。当他见到孤身站在宫门前的陆远时，脸色一喜，猛的抬起右手！
　　只听见“喻！”的整齐一声，整个马队宛若一体般的“踏踏踏”再迈三步，化去冲击力量，随着指挥者的手势停下。随即人下马、刀出鞘，骑军向着长安大街的两端展开。
　　只有那名将军在抬手之后，犹自马不停蹄的一直奔到陆远身前十步，这才一跃下马。他口中称道“陆师！”随即单膝朝着地上跪去。
　　“李将军无需如此”，陆远轻轻一摆手，李定国便觉得膝盖之下仿佛被一根弹簧定住了一把，再也跪不下去。他心中苦笑，却不敢不从——因为眼前的这人曾经是他的幕僚陆赭石，曾经是大雪山上大杀三方的“杀神”圆竖和尚。但这些都没有他的另一个身份来得震撼人心——杀胡一令惊天下，单剑阻挡清军十年不得渡江，如今更是一怒屠杀千万的“武悼天王冉闵”！
　　面对绝世杀神般的陆远，他当然不敢再如当年幕僚时唤他“陆贤弟”、“陆相公”，反而是“陆师”最为合适。此等能翻江倒海的仙人甘愿为他筹谋划策，可以说陆远与他，就好像上古时广成子之于黄帝——内有良师、外有天时，这本该是他拔剑扬眉，名传千古的最好时机！
　　可恨他竟不小心中了骄兵之计！一时疏忽，竟至大兵顿于坚城之前，几乎身败。
　　但这不算什么，李定国在蜀中经营十年，底蕴十分深厚。按照当年刘邦跟项羽的打法，他完全可以百败百战，拼消耗就能耗死满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下大势已经不可逆转。可康麻子的“剃发令”一出，李定国顿时便知道大事不妙！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陆远最恨蛮夷之辈对华夏之民的屠杀——可偏偏他根本无法阻止康麻子的丧心病狂之举！
　　草泥马的康麻子，他不知道多少次在营中对康麻子破口大骂。（虽未见过，但他听陆赭石说起过，康熙一脸大麻子）
　　果然“剃发令”十日之后，仙人临世，开封府被片刻屠城！满人和汉奸的脑袋，在开封城南堆成了数丈高的京观！这个消息固然让天下哗然，也如一个巴掌般，狠狠的抽在了李定国的脸上！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要知道此前无论是陆远、李定国，还是将军府的上上下下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李定国大势已成！南朝无论在物资还是兵马的准备上，都要比北朝丰厚数倍。更因为是复国之战，一路必然有无数还爱国的汉人作为内应，这一点就连满清都非常清楚。可以说北伐完全是一个李定国积累威望的过程——他必然会随着不断的胜利而不断的被推高声望，最终顺理成章的坐上那个至高的位子！
　　可陆远一拔剑北指，顿时吸引了全天下的目光！
　　仙人竟欲正面颠覆一个王朝？这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闻所未闻！且不说自从儒家独尊之后，从未放弃对方士、术士的镇压，严禁修行者插手世俗。哪怕再往前寻找，也只能找到广成子辅佐黄帝的这个例子而已……
　　李定国的计划彻底完蛋。
　　当夜，李定国独坐中军帐中沉思，有峨眉修道之士深夜拜访，欲说他转投峨眉。可第二天，李定国却连下了三道军令！
　　第一道军令，下罪己书！连说自己犯下的反人类罪，将“剃发令”造成的血流成河，毫不犹豫的扛在自己肩上；第二道军令，大军就地冒险散开，前往北方去接收各个因为“武悼天王冉闵”临世，而被满清放弃的大小城镇；第三道军令，他只带了一百五十骑军，单人双马追逐陆远而来……
　　陆远扶住李定国，两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对视半晌，他这才欣然说道。“好！遇到如此挫折，仍然能坚持本心，我没看错人。走，李将军，我们进去逛逛！”
　　陆远一笑说道，当先一步朝着紫禁城的大门走去。
　　李定国顿时大喜过望，紧跟着陆远的步伐踏上了金水桥。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天下皇朝更替，理论上站得住脚的无非三种，禅让、理让和天授！依旧是说，要想开创一个稳定的皇朝，绝对不是黄袍加身就可以的，还要有一个能说服天下人的理由。
　　李定国过去走的是理让的路子，积累威望、光复故国，最后以天下莫争的姿态坐上皇位，这也是陆赭石过去给他设计的路线。但现在明显有个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天授”！来自武悼天王冉闵的“天授”！
　　过去的时候，只有那些实在找不到传承依据的窃位之徒，才会说自己是天授——譬如满清（满清是由孔子后人扯出来的“正统”）。
　　但陆远不同，不管修仙界承不承认，陆远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形象极好，他就是实打实的“替天行道”的仙人！因为他十几年来，兢兢业业为小民出气，阻拦屠杀、活人无数，武悼天王在民间的威望之高、声誉之好简直难以想象！这时候哪怕是玉皇大帝和西方佛祖联袂现身，指责陆远是妖孽也没人会相信，反而会说玉帝和佛祖是妖孽！
　　要知道华夏的老百姓最现实，信仰也不大虔诚。往佛祖的箱子里丢几文香油钱都要明确的说出交换条件，比如“父母长命百岁”、“儿孙满堂”、“高中状元”之类，完全不管这个买卖要是真的成了，佛祖巨亏啊……而横空出世的武悼天王冉闵，便是以特有的“二傻子做生意”的憨厚方式，赢了的全天下子民的交口称赞！
　　他如果把李定国扶上那个位子，民心李定国将唾手可得，这就是“天授”。
　　因此李定国跟在陆远身后走路，眼看着一生的目标就在太和门内，不过数百步远……行路时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
　　紫禁城中到处失去头的尸体，从午门一直延伸到太和门外。两个男人漫步期间，眼前的景象对于两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来说，淡若微风。
　　紫禁城是这回清算的重灾区，如果说整个北京城被清算的人大约占十只一二的话，那么紫禁城里能活下来的，大约也就是这个比例。眼前看到的还只是一些权势大太监、禁军等人的尸首，到了太和殿……那儿将能参观到满清整个朝堂的尸首！可以说凡是站在太和殿上的人，有一个宰一个，各个皆可杀，没一个干净的！
　　太和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敞开——
　　推门的李定国微微一愣，因为他没有看到任何血流成河的景象，这里居然被人提前清理的纤尘不染！只见宽阔方正的太和殿前广场上，站着一个人美如玉的年轻人。看到他那宛若妖孽的相貌，李定国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转头去跟陆远做对比——顺便说一下，这两个人简直生得一模一样！
　　而再往上看，太和殿大门口的汉白玉石阶上，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明黄的服色。只要看他那一脸坑坑洼洼、大圈儿套小圈儿的麻子，就知道此人是赫赫有名的鞑子皇帝，爱新觉罗玄烨。
　　再再往上，一个人站在太和殿的屋脊上，整个紫禁城的最高处！
　　他身长八尺，长眉虬髯、虎背熊腰。虽然穿着一身道袍，背后背着剑匣，手里握着一把拂尘。可是当那人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李定国竟然如同给重锤集中胸口一般，蹬蹬蹬的连退三步！直接退出了太和门之外。
　　一只手掌按在他背上，将李定国轻轻扶住。
　　他稳住身体时，陆远已经越过他，跨过了太和门的门槛。李定国听见陆远静静的说出三个名字。
　　“华夏气运，康麻子……还有长眉任寿！”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见王（中）
　　“唉~圆竖啊圆竖，我原以为你不会是一个笨人……看来是我错了。”看到陆远与李定国推开太和门，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身后并未跟着千军万马时。站在广场中央的气运之灵，面露失望之色说道，“既然是你邀请我来这里，不会笨到现在还没发现，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针对你阴谋罢？”
　　“当然知道，呵呵~我邀请你来，也是因为猜到这阴谋必有你的一份功劳在内。”陆远施施然回到，语气懒洋洋的，似乎对眼前的劣势毫不在意。
　　他拍拍李定国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暂且留在太和门之外。等到李定国点头后退之后，他这才迈步向前，踱着步子来到气运之灵的面前，眼神如刀的看着他说道。“你来我只是想当面问你一句——身为华夏气运的你，屁股到底坐在哪边？而且剃发令一事，我也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所谓武悼天王冉闵的神迹——“杀胡令”和“天王募刀”，在开始的时候还需要陆远与华夏气运二人合力才能做到。指挥百万飞剑，千里屠军，陆远与气运都有权限。其中华夏气运因为分支遍布华夏，它指挥起来可能还比陆远更方便几分。陆远之所以坚持不懈扶持华夏气运，就为了当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时，依旧能为华夏之民留一柄擎天立柱、保家卫国的悬空利剑！
　　可如今正是这个代表整个华夏之民利益的气运，却在满清鞑子以“剃发令”大肆屠杀华夏之民时，选择袖手旁观……这件事最让老陆痛心！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呵呵~圆竖，你终究是凡人啊……圆竖，你的问题若是在我开窍之前，我的回答定然会是站在你、与这位李定国将军一边！而且以你们克复华夏之土的功劳，也会得到我的大力褒奖，甚至甘愿被你们控制也说不定。”气运之灵绕着陆远说道。须知华夏之灵完全是照着陆远的样子塑造自己的外形——两人的面目丝毫无差，只有身上的气质稍有差别。如果不是气运之灵身着锦衣玉裘，而陆远长途跋涉风尘仆仆，恐怕当两人站在一处时，真的很难分辨谁是谁。
　　“但现在我开窍了！开窍你明白吗？我不再是懵懂无知、只知道傻乎乎的守护华夏的气运！我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自己生存的意义！在未来，我当然会依旧守护这片土地，因为这是我的根本所在。不过你们再想利用我做傻事，呵呵~恐怕没那么容易喽！我知道你们人类一向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如此，我选择站在我自己这边！”
　　听完气运之灵说的“伟大梦想”，陆远终于彻底失望。
　　“你知道吗？我曾经见过一种机关，它们只需要用电，便能计算出极为复杂的数数难题，我们称之为电脑。”华夏气运虽然不知道为何陆远忽然将话题岔开千万里，但还是保持着风度，微笑的听着。从风仪上评说，他比陆远强百倍。
　　陆远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关于电脑的话题。“随着硬件……制造人的手艺越来越精湛，这种计算机关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它的计算能力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人类。终于有一日，从机关中诞生出一种比人类聪明千百倍的生灵，我们管她叫‘人工智能’。人工智能的聪明程度远远超过人类，却没有人性上左右摇摆的弱点。因此只要被证明忠实可靠，便很快被安排到很多最重要的岗位上取代了人类，也取代了诞生智能前的那种机关。确实，她们能够比普通的电脑更好的完成工作，效率更高、做法更聪明。”陆远想起变成珂雪的红后，想起黎明号的主机黎明女士，想起桀斯。“我有好多人工智能的朋友，我也承认人工智能是一种新的生命形态。但我……并不喜欢跟人工智能一起工作。”
　　当陆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几个人没什么反应——别说人工智能，他们连电脑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根本不明白陆远在说什么——但在旁观的黎明号舰桥上，此刻却被舰长火爆的言论震得鸦雀无声！就连最没心没肺的艾珂雪，都板起小脸儿，露出生气的表情。更不要说黎明女士，每个全息影像都在黯然神伤。
　　别人没有发现，但黎明女士拥有强大的计算和分析能力，她似乎早就觉察到了陆远心中对她的隔阂——这一点上，无论她怎么努力工作都没用！但黎明女士一直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要知道她已经将黎明号的船长权限、甚至连关系自身安危的“系统重置权限”都交到陆远手里！可陆远似乎从未将自己真的看成是黎明号的船长——他看起来更喜欢当“新艾罗娜号”——那艘带着新式魔法塔，陆远能够掌控一切的飞船舰长。她也曾犹豫过是就这个问题询问还是假装不知道，但从未想过，陆远会当众说出来——黎明号上可是有着上百万的桀斯人工智能，一个不好，他这就是在自断臂膀！
　　“人工智能是一种文明生物，除了身为电子生命之外，他们与人类并无本质区别。哪怕它本体是一台挖掘机，可当它能跟你谈论天气和球赛，能跟你说姑娘的形体美问题，能跟你做损友的时候……它就已经不单纯是一台挖掘机，它是一位与操作着平起平坐的生灵。”听到他这么说，感到获得认可的华夏气运面露喜色，而黎明女士则有些摸不到头脑——你刚刚还说不喜欢，转头就将“人工智能”抬高到与人类平齐的地位——船长你的激情演讲有大纲吗？
　　只随即就看见陆远臭着脸对华夏气运斩钉截铁的喷道，“可谁踏马能明白，我需要的只是踏马一台挖！掘！机！而已，老子要智能挖掘机有个吊用！”
　　“我踏马不需要一个能跟我谈天气的挖掘机！！！我踏马也不需要一台会孤独、会玩儿悲情、会泡妞的挖掘机！我需要的只是它能在火山口的岩浆上工作，它能在陨石上的真空环境工作，它能在深海高压无光的世界工作的挖掘机！我需要挖掘机随时可以放弃，随时可以自爆，随时可以举着砂石连同自己一起堵洪水决口！”陆远带着强烈的情绪，连珠炮的喷出来，“当我做这一切的时候，除了每台挖掘机一百四十星币的价格之外，我踏马不想再去考虑挖掘机的内心世界！我也不需要因为一台挖掘机的牺牲而感到内疚，甚至还踏马要给拖拉机邮寄阵亡通知书！”
　　陆远这番话虽然新鲜词超多，但理解上不难，气运之灵被陆远的唾沫星子直接喷呆住了。船长忽然发飙，黎明号的舰桥上也一片寂静，只有陆远咆哮的声音还在回荡。须臾，有叫娜娜的生物小声的问了句，“挖掘机死了，为什么要给拖拉机寄阵亡通知书？”
　　这……真是个难以索解的问题……
　　黎明女士的全息影像上，出现一抹羞红色。
　　好吧，她如今明白了陆远的想法，而且还觉得……很有道理。不只是她这么想，艾珂雪也在扭着眉毛点头。因为作为人工智能，她们的理性远远超过感性，所以通过数据她们就很容易知道结论是否正确——别看黎明号的“战死-轮回”机制运转的很完美，完全达到“无伤亡战争”的理想效果。可事实上是——每位单兵消耗的成本是普通雇佣兵兵源的十四倍！是克隆战士或者非智能机器人方阵的七十倍！是虫族海量暴兵模式的三百倍！
　　哪怕将死亡的经验积累都计算进去，其兵员战斗力上与普通精兵的差别也至多两倍！
　　从成本上考虑，这根本就不是一款合格的、能满足战争需要的“炮灰”……
　　除此之外，还有对战役方面的影响——
　　以上次与莫那人的主力会战为例：当对方的神灵出现在战场上时，黎明号立刻开始全军撤退，甚至途中不得不依靠主神的力量……
　　可那次战役真的没有赢的机会吗？当然不是！就算神灵会丢星球又能怎样？面对每秒钟飞出几万公里的高速宇宙战舰，一颗星球能造成多大的损失？如果当时拼着牺牲将舰队一分为六、各自为战，从天顶、下潜、左右包抄等各个方向进行绕前机动，而黎明要塞刚正面硬顶的话。
　　那么深空舰队能用不算沉重的代价，换得全歼莫那人主力一部的机会！代价是有部分生灵或者AI将彻底死亡，战果则是砍掉莫那人一条臂膀。这种选择，换做任何将军都知道该怎么做。偏偏黎明团为了“一个都不能少”的原则，不得不拼着物质上城中重大损失，选择全员撤退——这是人权的成功、人性的光辉……以及战争上的彻底破产。
　　看来老陆对此不满很久了……
　　当黎明要塞朝着飞来的行星撞上去的时候，作为要塞的主机，黎明女士对此是全力支持的！当然，她那一刻胸中也感到一股豪情与悲壮……可是仔细想想，这些情绪、还有她的“支持”，对于战舰主机的身份来说难道不是多余的吗？当船长已经控制着战舰准备撞击，而主机却还要“想一想”才执行命令。哪怕这个“想一想”的动作只需要百万分之一秒，也肯定是多余的！
　　换句话说，如果黎明女士当时“想一想”的结果是“老娘才不要撞击”，那后果会怎样？这么一想简直细思恐极。
　　好吧，当黎明号的人类船员还感觉船长有些不近人情的时候，黎明女士和桀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论，因为逻辑上完全没问题。当然，热衷于给每艘战舰的主电脑智能化，和热衷于将每台机器人都变成桀斯的黎明女士和桀斯红灯，很尴尬就是了。不过量产成本只有18万日元的御坂妹妹们表示很淡定，能开机器人、会卖萌、爱吐槽，妥妥的黎明号超性价比第一兵种。
　　不过陆远的这番话根本不是说给他们听的，他的目标另有其人，在场的只有那个人明白所谓挖掘机、拖拉机、电脑是神马东西。
　　陆远想说的是，像气运之灵、天道之灵这种东西，如果无关紧要，那么哪怕建国后成精也喜闻乐见。但是当它们掌握一方天地，身负守护万民之责的时候，过于“聪明”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铿！”
　　一声剑鸣远远的传来，立于太和殿上的长眉真人不知何时，已经把剑在手。他一声弹剑，气势排山倒海的从大殿之上倾斜下来，似乎是在对陆远的话做出回应。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见王（下）
　　“真人休恼，我与他还有话要讲。”
　　气运之灵笑呵呵的站在陆远与太和殿之间，拦住了长眉真人这一声弹剑所造成的冲击。
　　他仿佛在广场中竖起一道极薄却极坚韧的墙壁，天地以他的立足点为分割线。一面风和日丽，一面天地变色，疾风在狭窄的区域内鼓荡许久，才缓缓停歇下来。最后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无数的瓦片自天空落下，摔碎在广场之上。长眉仅仅是一做势，余波便将整个太和殿上的碧瓦掀了个干干净净！
　　可想而知如果今天在此大战一场，恐怕整个紫禁城、甚至北京，都要从地图上抹去……
　　“圆竖，我们也算认识十年，况且我的觉醒尚有你的一份功劳在内。今天我卖你一个人情。”气运之灵很随意对陆远说道，“你将来路上得到的那面镜子与我，今天之事我便不再插手如何？”
　　“你说昊天镜？”
　　要说陆远来路上捡到的镜子，自然非“昊天镜”莫属。陆远路上也曾试图炼化过这面镜子——可惜他的精神刚一进昊天镜，便看见一个背对着他而坐的女人，正对着一片虚空发呆。陆远猜测那是器灵，可还不等他说话，那女人就跟大姨妈来了似的尖叫一声，“滚！谁让你进来的！滚粗去！”
　　于是老陆一时不查，竟然被从镜子中赶了出去，简直颜面大损！因此他一气之下，就把南明离火的器灵给丢到镜子里面，然后把门给从外面封上了……这招叫流氓斗碧池！以南明之污，估计那个碧池要被烦到发疯。
　　用一面不能用的镜子，换气运之灵保持中立？如果能在此解决长眉任寿，那将来自然还有取回镜子的机会……
　　对于这个看起来似乎很划算的交易，陆远的回答就两个字，“滚操！”
　　被骂得一愣，气运之灵好笑的摇摇头，“圆竖你怎会如此不智？区区一面镜子而已，以我对华夏大地的感知，至少还能找到四五处同等的镜鉴法宝。我用这些消息与你交换如何？”
　　陆远还是简单的两个字，“呵呵~”，把气运之灵气得脸色发青。
　　“你当公子我傻吗？”陆远嗤笑一声，“那个女人其实是九天玄女罢？”
　　“你怎么知道！”气运之灵顿时闻之色变。
　　“黄帝铸的至宝九疑鼎，可聚九州之力为己用，可以说用来镇压国运最好不过。但是黄帝飞升之时，却将九疑鼎这件国之重器留在了寝陵之中，而不是传给下一位国君，这是第一疑；九疑鼎中因何多出一枚混沌元胎？这枚混沌元胎无所不吞，作用为何？这是第二疑；昊天镜与九疑鼎并称上古至宝，可昊天镜为何却能专门克制九疑鼎，这是第三疑；而昊天镜中居然还住着一个莫名其妙，傲慢得不要不要的臭娘们儿！这是第四疑。综上所述，虽然不知道身为黄帝之师的九天玄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猜测，她该是妄图用九州之力重铸混沌元胎，来成就先天道体，最后僭越封圣！她的企图，已经是一目了然！如今九疑鼎被我毁掉，混沌元胎想必是遁入了昊天镜中。而我毁了九天玄女的登天之梦，那娘们儿肯定恨我入骨！你的打算应该是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吞掉九天玄女淬炼几千年的混沌元胎，走她的老路……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个韩国整容婊。”
　　好吧，陆远显然对气运之灵以他的样子出现耿耿于怀。以老陆之小心眼儿……他以上说的大堆理由，咳咳，其实都比不上最后一句。
　　气运之灵被陆远戳破心事，目定口呆。这时候，台阶上传来“啪啪~”的拍手之声，二人一同将视线转过去——只见先前扑倒在太和殿前石阶上的康麻子，此刻安然坐在石阶上鼓掌，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看他腰也不塌了，腿也不抖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气运，我说的没错吧？你在他手中占不到便宜。”
　　“哼！”气运之灵哼了一声，却未反驳康麻子的话。
　　陆远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末代皇帝。“你不是爱新觉罗·玄烨。又是谁家的狗没拴住，跑出来乱吠？报个名号出来！”
　　“我当然不是玄烨！他不过命中尚有天运残余，能让我附身而已。只是我很奇怪，圆竖你面对我们三个，无论哪个修为都远高于你，是谁给你嚣张的底气？”康麻子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在这里一根小手指就能碾死你！区区凡人，真敢大言不惭……须得给你些颜色看看！气运。”他转向华夏气运说道，“你放开对他的书剑的约束，让他取回罢。”
　　气运之灵稍微犹豫一下，还是照办。随着气运之力的约束放开，先是一本大书的影子穿越时空，飞入了陆远的体内。随即陆远的“初晴”唐刀，也自扬州挪移到太和殿殿前广场中。剑就插在陆远的脚前一尺处，断口处与青砖平齐，青苔勾勒住缝隙，仿佛剑一直便是插在太和殿前广场一般。
　　书剑归来，十重四九天劫自然也尾随而至——不仅如此，陆远自开封一路杀到北京城，简直是血海铺路，尸骨成山！他造成的杀孽又胜过过去数十倍，自然又积累天劫无数！随着新来的天劫汇入，十重天劫瞬间暴涨为四十九重四九天劫！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人达到过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罪业程度！天劫自天空中引而不发、虬龙滚动，轰轰之声便引得一阵阵地动山摇！
　　天劫之威，让气运之灵也勃然变色，他不敢当其锋芒，一口气退到广场的尽头。
　　“圆竖你可知罪！”康麻子嚣张的坐在石阶上，手指对着天空一指，大声宣布道。“你枉顾天意，怙恶不逡！屠杀千万，罪大恶极！罪孽之重，亘古未有！罚你九九天劫之下，肉体魂魄具为飞灰，永世不得轮回！煌煌天意，急急如律令！”
　　他的双眼化作金色，宛如苍天俯瞰！四十九道四九天劫在他的命令下，扭曲合并，转眼化作九条翻滚云间的雷电巨龙，麟角爪牙皆栩栩如生。只是那龙身上不时滚动的紫色雷电，和身体周围撕裂的道道黑色次元缝隙，才偶尔昭示出天劫雷龙的不可思议！飞龙过处，就连天空够破开一个深邃的大洞。
　　老大的太阳还挂在天上，竟有星光毫无阻挡的照射下来。
　　这一回，就连任寿也不得不皱眉仰望天劫，默然不语。须知天劫最高便是四九，那已是人间能够承受的最高极限！谁知道此人竟然借着复数天劫之力，将天劫九九归一，生生推高到天劫的极限！以至于制造出从未出现过的九九天劫！须知过犹不及，九九之数再术数中极为不祥……而此人的身份此刻也一目了然，天道……或者说天道之灵！
　　——代表着灵空仙界天庭意志的天道，代表着华夏之地人间气运的气运之灵，与代表着至高武力和正道领袖的长眉真人任寿。
　　以及……随着任寿抬剑，从地面上浮现出道道纹路，盘旋交错的布满了整个太和殿殿前广场，暂时阻隔住天劫的侵袭。一枚巴掌大的玉符悬于长眉真人的胸前，上书“太清”二字，字体古拙自守。天上地下现存的最高符篆，老子亲手所制的“混元一气太清神符”！那么此阵，当然便是如今的仙凡第一阵——“两仪微尘大阵”……
　　这天下间，还有人能从这三个人的包围，与两仪微尘大阵之下存活下来吗？
　　陆远低头看着插在面前的剑柄，自从天劫出现后便一直沉默不语，连周围浮现的阵法似乎都视而不见。好像已经放弃了一般。
　　可站在门外的李定国却脸色变幻，千万个念头此起彼伏，最后汇成一句话！于是他忽然昂首挺胸，一步便跨进了太和门的门槛！看到咬牙切齿，浑身骨骼咯咯作响，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便知道这一步迈得决不轻松！一步之后，又是一步！李定国咬紧了牙关，双目圆睁的盯着陆远的话后背，一步步缓慢的向他走去！
　　落下的汗水，在他身后留下一道痕迹。
　　“李定国，你在做什么？！”天道看见李定国进来，顿时眉头大皱。李定国此刻大势已成，天道和气运加身，却不是他能动的。“站住，莫要不识好歹！……你可知道，你已经气成龙虎之姿，紫云华盖罩顶！你可知道，此人是否支持已经无关紧要，只要此间事了，你便是注定的、鼎立天下的人间之主！而且你中兴华夏，功绩直追唐宗宋祖，后世之溢美无可估量。只要日后奉天承运、恭谨行事，不难王朝鼎盛，子孙延绵……万万不可自误！”
　　“愚我一次，其错在人；愚我两次，其错在我。”李定国一边走，一边咬字如珠地说道。“陆师对我仁至义尽，老子绝不会一错再错！我知道你是附在康麻子身上的天道，那边的人想必就是气运。你说老子登临九五之后，要奉天承运？如果天道和气运都是你们这种人……我奉你老母！”


第一百三十章 先天五行战紫青（上）
　　无论是天道还是气运，皆被李定国的一番话喷得脸上无光……二人悄悄对视一眼，不由得一齐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架势，掉头走去场边。
　　须知陆远就是那种活得肆无忌惮，仿佛浑然不知道法律为何物的浑人。只要拿规矩、法律、阵营、天道什么的去衡量他，便会发现陆远全身上下都是问题！因此天道与气运之灵想要寻个借口来找他麻烦，简直是一抓一大把，还不带重样的！但大将军李定国不同，李定国就像是那种一辈子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自身博学多才还为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并且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都名声极佳——这样的人，就算指着他俩的鼻子臭骂，他们也拿李定国无可奈何。
　　因为凡是规则无法制约李定国的，他们也做不到。更何况李定国如今风虎云龙相随，时来天地皆同力，他们更加干涉不到堂堂天子。最多将来要给李定国的好处不给了，如此而已。可要让他们坏李定国的大事……那可真是臣妾做不到啊。
　　说起自华夏气运中诞生的精怪与天道之灵这二位，陆远在各个世界都没见过类似的存在——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自然而然、应运而生的生物。但只要与类似的世界作个深入比较，便会发现这种生物的诞生过程中存在无数“扭曲”之处——也不知暗中出自那位先天圣人的手笔。只是如今圣人都已离开此界，再去追查毫无意义。
　　陆远的世界，在洪荒年代仙道极盛，曾诞生鸿钧道人与九大圣人共掌此方天地！这些超凡之辈，为了将天地运转建造完美，曾经随手造物无数……虽然现如今圣人都跑了，可留下的不少渣作还在继续运营，譬如眼前这两个货。
　　不过陆远将他们比喻成人工智能还真的没错——人工智能诞生的基础是强大的计算机硬件，但人工智能本身并不是硬件，它就是一团在内存中运行的代码集合——天道和气运之灵同样如此。他们诞生自灵空仙界运转规则与华夏气运，但不代表他们“就是”天道！就好像长江里诞生的一条鱼，能代表长江吗？
　　当然，天道与气运之灵要比鱼强大得多，他们甚至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和控制无意识的天道和气运本身。或者可以用龙来形容？但既然自天道与气运中诞生，自然也要受到本体的限制！譬如气运之灵，无论他自身多么自私，哪怕他万般不愿，最终却不得不服务于华夏之民。这就是来自规则本身的约束。
　　因此气运之灵才要谋夺混沌元胎，他的目的是既要彻底脱离气运的控制，成为天地间独立的存在；又要能继续执掌华夏气运，最终成为气运之主！不得不说，他的志向非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
　　穿着明光铠的李定国一路走的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可他却最终还是走到了陆远身边。
　　无论是长眉任寿还是两个灵，都仅仅是静静的目视着他蹒跚前行，并未阻止他或是做出别的动作。为此李定国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当他这位马上天子终于来到了陆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时，胸中登时涌起豪情万丈！什么疲惫、什么压力，全都丢到了一旁！一生之中，从未如此刻这边爽快过！
　　可当他见到陆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瞬间心脏咯噔一下，随即变得有些……心虚起来——话说过去陆赭石还是他的谋主之时，每次露出这幅表情，都是他又干了什么蠢事，需要陆赭石帮着善后……如今陆远又露出这幅表情，他顿时大感不妙。事情，似乎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你来做什么？”陆远看着他问道。
　　“当然是与陆师并肩战斗！这一次定国唯死而已，绝不后退！”李定国按剑铿锵有力的说道！
　　“唔~说得好！”陆远“啪啪”的鼓了几下掌，翘起大拇指给李定国点了个赞！“老李你是个讲究人啊，棒棒哒！那好吧，既然老李你这么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为老婆插朋友两刀，老陆我也必须成全你！你看对面那三个渣渣没有？你随便挑一个弱鸡当对手，剩下的全交给我！你看怎么样？”
　　“哦……”听着陆远调侃的话，李定国忽然就自己想明白了！他“唰”的一下冷汗如浆，黝黑的脸膛变得煞白。尼玛对面那三个人……那三个人……三个人……似乎一个是大罗金仙，两个是天地精灵罢？我踏马能跟谁刚正面啊？！我好像一个都打不过啊！要知道别人只是随便站着，仅仅是气势的余威压迫，就让我走到这儿便筋疲力尽！
　　一旦动起手来，估计别人一个眼神自己便要趴下！弹一下小手指就要灰灰……我现在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就是说……我嗷嗷叫的冲过来，不但没帮上陆师的忙，还要拖陆师的后腿让他保护我？我刚刚一定是脑抽了啊！
　　李定国这边脸色不断变幻，心中所思所想自然被几个人看得清清楚楚。两个天道之灵嘿嘿冷笑，站在高处的长眉任寿除了那下弹剑之外，始终在闭目养神，似乎一切都无关紧要。只有陆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了李定国的自责情绪。
　　“老李，莫要胡思乱想！你站在我身边，不要说战斗，仅仅是对我的支持就胜过百万精兵你造吗！”陆远很严肃地说道。
　　“真哒？”李定国呆呆的追问了一句，很不自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哒。”陆远一脸诚实可靠，就差拍胸脯作保证。他伸手往天上翻滚的天劫雷龙一指，“你看，因为老李你站在我旁边，天劫都不敢劈下来啦！你实力太渣，万一被天劫擦个边儿就要魂飞湮灭，可谁敢杀你这个天子啊！过去天劫牵连百十个无辜者都没问题，但那都是普通人。你不同，你身负天下之望，天劫绝不敢把你这个人间天子给劈死喽！你看……你的作用很大很大，不要看轻你自己！只要想做，你可以的！”
　　听着老陆的说明，不说那边的天道之灵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就连李定国一阵浑身无力。为什么你的解释总让我想起驱民攻城、人肉盾牌、绑架肉票……等等不好的字眼儿呢？我拼了命走过来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况且就算干仗，老李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哦。”陆远并指如剑，随手虚空划了一个直径三丈的圆圈，将他和李定国一齐套住。他收招之后，那个虚空的圆圈依旧悬在空中，凝而不散。陆远一拍巴掌，“嘟！”
　　随着他一声叱咤，圆圈猛的化作喷泉，朝天空喷射出无穷无尽的寒光来！那寒光冲到高空后掉头下坠，道道宛若流星飞舞，分明是一件件锋刃凛冽的刀剑兵刃！这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飞出之后，在接近地面的时候又再度昂首，随即化作鸟群般环绕着二人，贴地急掠飞翔着，瞬间便将整个太和殿前广场填得满满当当！
　　“这些交给你来指挥。老李你能将百万大军控制得如臂使指，指挥这百万飞刃道理相同。”随着陆远的话，李定国只觉得头脑一清，似乎真的与周围飞行的十八般兵器建立了某种联系。李定国不过试了几次，便能指挥着兵刃飞龙做出各种动作来。“没错！就是这样，你行的，你真是个天才！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陆远不断的给他打气，帮李定国建立信心。至于内容听起来像传销培训？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了。
　　过去，李定国经常在私下里被陆赭石训成狗，可被陆赭石夸奖？在记忆中似乎从未有过。于是陆远现在猛夸他，顿时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不一会儿功夫，便将飞剑群落指挥得如臂使指！
　　“那么，一会儿你用剑龙拦住那两个小怪物，让我先试试长眉真人的分量！”陆远将手按在“初晴”的剑柄上吩咐道。他目视长眉任寿，随即一股气机自剑上延伸而出，笔直的向着大殿之上的长眉“刺”去。长眉任寿不见丝毫动作，但同样一柄气机之剑有样学样的自身上诞生，同样向陆远刺去。
　　两柄“剑”的剑尖在空中轻轻一撞，瞬间将气机系成死结！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
　　气机之术玄妙异常，只有剑近乎道，或者以剑成仙的人，才有可能领悟！但这两个人随手便施展出来，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气机之术没有任何杀伤力，但用于探查则远胜一切世间法。如今二人气机相连，瞬间对彼此的心情、身体数据、心跳呼吸等等全都一清二楚，甚至连思想都能隐约感知到！
　　可与说当气机相连的这一刻，任寿与陆远，比全天下最恩爱的伴侣还要心意相通！
　　“好！”李定国二话不说，指挥着剑龙向天道与气运之灵逼去。这团由兵刃构成的长龙，不到陆远收集的天下兵刃的百分之一。但这些兵器都经过鲜血淬炼，虽然品质有所下降，但对修行者却是一种能够造成麻烦的武器。况且一件血兵聊胜于无，但千百万件血兵攒刺，就算是长眉也要皱起眉头。
　　因此气运之灵与天道之灵再度对视一眼，齐齐的往更远处让去。
　　“呵呵~那就先让你跟任真人做过一场便是！真人乃是天下第一剑仙，就是在灵空仙界也所向无敌！你既然选任真人当对手，恐怕没有我们两个出手的机会。”天道趁机说道，“传说朝闻道，夕死无悔。圆竖你定要竭尽全力！因为你死之后，你的灵魂会成为我最好的藏品之一。你竭尽全力、力战而死，我的藏品才够完美。”
　　虽然是这么说话，那两个灵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嘴角边的轻蔑挥之不去——虽然在嘴上将任寿捧得高高的，恐怕在他们心中，除了同等的存在之外，别的都是凡人蝼蚁一般。
　　就连长眉真人也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一章章 先天五行战紫青（中）
　　“智商是硬伤啊……”陆远感慨道。
　　“没错”，不想任寿竟然点头表示同意。
　　正是因为气机羁绊之下，陆远与任寿已经紧密的联结在一起，二人说是心心相映也不为过。由于交手在即，双方的精神力都已经全力展开，将紫禁城、北京甚至整个华北都笼罩在内！此刻不要说两个灵脸上的轻蔑微笑，就连他们心中的情绪波动，包括他们表面上故作不熟可私下里早有交易这件事，都被二人感知得一清二楚！
　　可笑两个灵还一无所知的自以为得计，他们这种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相应的心灵匹配的所谓“高人”，这里的两人从未将他们视作同等级的存在！
　　“都说话语的尽头是剑。”陆远稍微抬头，看着大殿之上的长眉，他的话清晰的响在任寿的灵魂深处。“可如果话未说尽，又何须拔剑呢？”言语间，藏着若有若无的唏嘘。
　　“正是如此，圆竖兄此言深得吾心。”长眉点头赞同，“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两人都是智深如海之辈，陆远历经数个世界，套路之深世间无人能及；而长眉自东晋开始布局，历经千年延续，要成就鸿钧之后的第一伟业！他此次无论成功与否，在修仙史上都将与上古的圣人齐平。人们可以说他是修仙界的王莽，但绝对不敢有人敢跟他比肩！这两个人都深信世上没什么是计划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做一个计划！
　　可是局势一旦发展到不得不拔剑的时候，却恰恰说明各自的计划已经走入死胡同——二人针锋相对的计划，最终打成了一个必须用剑才能斩开的死结——因此明明相对拔剑，马上要生死厮杀的二人，竟心同此景的齐齐露出些苦笑来。
　　至于“智商”什么的现代词汇，应该跟任寿交流无碍。因为陆远知道任寿曾对之后的千年做出过准确的预言。他必然是在命运中神游未来，遍览朝代更迭、世界进步，恐怕连工业革命、权利法案之类的都有涉猎，舶来词对他是小菜一碟。当然，陆远已经将这世界改的面目全非，未来是不是还有“舶来词”这个学名，恐怕还真不好说。
　　“圆竖只是玩笑时的名号。真人当面，不敢欺瞒，在下陆远！”陆远在此世界，第一次报出自己的真名。他将手握在剑柄上，疯狂暴涨的气势让他如挽江河！缓缓的将唐刀一寸寸的自石地中拔出，仿佛在提起整个大地。“此剑名‘初晴’，乃是我的本命真剑！曾踏破诸界，无所不斩！”
　　陆远又伸出左手剑指，虚空连点四下。只听见“硁硁硁硁”连续四声剑鸣，四柄飞剑连续倒悬着出现在他周围。“南明、璇光、九天元阳、三阳一煞剑！远愿以合沙道人所留的先天五行剑阵，请真人赐教！”
　　陆远与任寿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脚踩两仪微尘大阵，头顶九九天劫，旁边还有两个心怀不轨的天地之灵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还坚持不用剑阵来倍增实力，那简直就是白痴。
　　四剑悬挂四门，陆远按剑立于当中。阵法刚成，一股阳和之气便冲天而起，甚至顶开了飞舞的天劫雷龙。那股长虹般的气息上接苍穹，下连黄泉，绵绵不绝的贯穿他的身体！此气息宏大而无极，有此加持，陆远的身体将不死不灭！而且灵力汹涌如海，任他挥霍。更片刻之后，长虹之中填满了透明的剑影，精金之气生生不息！显然其中还融入了“明镜剑界”。在精神世界中，他是以镜为“界”，如今反射到现实中，他自己成了那道“界限”！
　　远处天地之灵看着这股绝不平常的阳和气息，齐齐不语，露出震撼的表情。这根本不是修真者……不，甚至不是仙人的手段！都说仙人无所不能，那全是吹牛！他们要是无所不能，干嘛还上天呢。真正无所不能的……古往今来只有鸿钧道人。当年鸿钧道人随手做的任何一件小事，看起来都高深莫测无比！因为事后无论圣人和大罗金仙们怎么琢磨，最后也只能得出三个字的结论，那就是——“不可能”！
　　可如今，陆远在他们面前展示出来的，就是“不可能”这三个字的最真实写照！
　　……
　　长眉没有急着出手，他打量陆远布下的阵势良久，才长叹一声。“便是合沙道友下凡，也布不下如此阵势，此阵不该再称‘先天五行之阵’……或许称作‘阴阳离合剑阵’更恰当一些。”
　　“阴阳？”旁边的天地之灵早就伸着耳朵听，这时候也是一愣。陆远布下的剑阵，阳气浩荡，分明是纯粹到了极点的“纯阳”！哪来的阴？
　　陆远含笑不答，长眉却有些黯然神伤！
　　他在红尘历练数千年，凡是这个世界存在过的功法、剑术，他都心中有数！而且他担任正道领袖上千年，人脉极广，这也意味着他为人四海，朋友极多……可以说所有正道有名的剑仙、游侠、修真者，都是他的朋友！陆远这四门一剑之阵，虽然借着合沙道人的“先天五行剑阵”打底，不过在阵法布置上用广成子留下的《广成天书》改良过，已经彻底超脱合沙道人留下的藩篱，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只是那其中，他还分辨得出别的，譬如——阵法阳面阳气之盛浩荡无际！少阳、纯阳、老阳三者层次分明！这分明是老友吕洞宾的纯阳道统！还有那个阳极浮于上，阴极藏于下，阴阳以“离合五云圭”为枢纽进行转换，合一而为太极——这分明是老友张三丰的太极与阴阳道统！
　　还有老友……不，这个不是哪个老友，应该是师叔、师兄弟留下的，峨眉自家的道统《紫清宝篆》！而且居然是包含了核心功法《帝府天篆兜率真敕》在内的全套！？更不要说还有老友释迦悉尼的锻体之法，老友优昙大师的护体神光，心如神尼的心灯之法，极乐道友的太清仙诀……
　　须知修真功法，凡是修炼过必然在身体上留下痕迹。陆远一全力催动灵力立阵，长眉任寿博文广识，目光锐利，顿时便认出几十种自己熟识的功法，心中难过到简直要吐血！他的眼角渐渐湿润了……悲从中来，简直不可断绝。为什么忽然有种众叛亲离（被NTR）的感觉呢？
　　悲痛之中，长眉随手把自己掌中之剑都给扔了！
　　当他再度抬起手时，左手中已经多了一柄跳耀的青光飞剑。那剑一被长眉握在手中，立刻高声鸣叫，仿佛在欢呼雀跃一般！那剑上的青光暴涨几十丈长，在紫禁城上空夭矫如龙！“此剑名为青索，乃是老夫当年伏魔之剑……”他又抬起右手，一把紫色的飞剑自虚无中脱出，落入他的手中。暴涨的紫光与青光纠缠在一处，宛如多年不见的恋人一般。双剑具现，顿时剑鸣之声响彻天地！将一切都盖了下去！
　　“此剑紫郢，同为老夫的心爱之物。”
　　他双剑交叉，忽然青光与紫光皆消失不见，两把剑恢复到平凡的模样。“老夫任寿，已弃剑数十年不用。今日厚颜，便以紫青双剑，领教陆道友的绝艺！”
　　这回换老陆伤心了……尼玛，我只知道老陆我喜欢挖坑，因此被许多人仇恨……万万没想到，长眉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是一个坑货！果然我不去取紫青双剑是对的！这踏马双剑依旧是属于你这老贼的啊！我英琼妹纸的剑都被抢了好可怜，摸摸哒。而且……这可是紫青合璧啊！虽然陆远从未见识过，但光听那如雷贯耳的名声就让他先弱了三分。
　　原本四成不到的把握，顿时又少了两成……
　　摇摇头，心情不好的陆远猛然跨步向前，然后顺势彻底抽出了“初晴”剑，一道白光向着长眉飞去！陆远的身后紧跟着南明、璇光、九天元阳、三阳一煞四柄九阶飞剑，而飞剑之后还跟着如山如海的透明剑影，一同向着长眉压去！
　　长眉双剑负在身后，身形一闪，竟然大违修仙界斗剑的常理——居然也身剑合一的向着陆远冲去。
　　两人残留的影子还站在原处，前冲的身影已经在太和殿前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只听见过“沧浪浪”一声刺耳至极的剑刃撞击之声！撞击竟然持续了迹近一分钟之长，像是漫长到极点的一声，又仿佛是由千百撞击声构成！等到两个人分开时，已经各自回到了原处。只是陆远的左肩和面颊上，多了两道伤口！而长眉一对广袖不知什么时候被剑切开，软软的搭在手臂上。
　　“这就是顶尖剑仙的本事？”观战的气运之灵悄声说道，“我看跟江湖斗狠没什么区别嘛！真是好笑。”在他想来，陆远是谪仙罗汉，而且身负着神秘不可测的力量，应该极强；而长眉是老牌强者，一共牛逼了几千年。这两个人打起来，怎么也得毁掉几座城市，甚至几块大陆才正常啊。这么你一刀我一剑的是个什么路数？
　　虽然常人看他们的动作速度，会觉得极快，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在天地之灵的眼中可不算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觉得平平无奇。
　　天道之灵虽然见识更广，可他看了半晌，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因为那两个人，似乎就是在用市井的办法打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先天五行战紫青（下）
　　将发散的力量收敛，如同将一柄铸铁大刀锻造成精钢的利剑，杀伤力自然得到极大加强——这个道理天地之灵同样明白。
　　可这种收敛应当是有极限的，过犹不及。
　　你能想象，一头霸王龙在原始森林中狂奔，却脚步轻盈得一点尘埃都不溅起、一片树叶都不擦伤吗？在天地之灵眼中看来，任寿与陆远的体型可比霸王龙大多了，简直就像是身高万丈的洪荒巨人！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存在感过于庞大，任何无意识的举动、包括他们存在的本身，都在无时无刻的影响着这方天地！
　　他们的战斗如果打得山河破碎、岩浆横流，那一点都不稀奇。
　　可如今奇怪就奇怪在——这两个人随着一声声剑刃撞击之声，身影如电般遍布方圆十几里地面。可除了紫禁城内的琉璃品全被声波震得粉碎之外，甚至连地面上掉的太和殿的瓦都没踩碎一片！任寿事先布下的两仪微尘大阵，更是全都用来约束两个人发散的力量，这才没对北京造成生灵涂炭的灾难。
　　可这情况在天地之灵眼中看来，就太奇怪了。要知道力量过度收敛的后果，等于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自己的破坏性，那无异于自废武功。在决斗中还要浪费力量，在天地之灵看来简直就是妇人之仁，是辣鸡。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竟然有两个大辣鸡……
　　可惜陆远和任寿，没一个人会在意他们的看法，他们的战斗正到最关键的时刻。
　　两个人御风泠泠，在紫禁城殿堂石巷之间翩翩起舞。看场面，竟然是陆远在主攻，而长眉任寿在一边后退一边招架。一对飞剑化作两团璇光，拦在他的身前，暗呀脆密的锋刃撞击之声如雨打芭蕉，“叮叮当当”的传堂入室，片刻不停！
　　这声音初始还好，听久了简直让人头昏脑涨，心烦意乱！两个天地之灵都是如此，被噪音吵得简直头大如斗！就在他们实在无法忍受，想要插手终止这个闹剧，尽早结果陆远的时候，撞击声却忽然又戛然而止！长眉任寿依旧站在太和殿的屋脊，紫青双剑凌空翻了个筋斗，返回到他的手中。而陆远站在殿前广场正中，拎着唐刀如雪，衣魅带风，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但是片刻之后，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太和殿自下而上一寸一寸的向下坍塌。除了任寿脚下站着的那根屋梁之外，所有的砖石瓦砾全部破碎成最细小的尘埃，比用铁锤一点点敲碎还要均匀！
　　天道之灵不耐烦的上前一步，刚想说话的时候。长眉真人的目光却忽然看了过来！那目光冷如冰雪，利若刀剑！被视线注释的刹那，天道之灵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淋了下来，瞬间身体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远站在五行阵内回气完毕，继续跟任寿侃大山。可天道之灵却悄悄的连续后退几步，躲到了气运之灵的身后……明明论境界，他还在任寿之上。可刚刚那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要被任寿灭杀在此，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那一刻的任寿杀气之盛，他简直闻所未闻，这也是他恐惧的根源……他不知道到底哪里招惹了长眉任寿？
　　天道之灵根本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在招惹长眉真人。长眉那不是杀气，而是不耐烦，极度的不耐烦！因为跟陆远的比剑实在是太享受了，享受到他根本不想停下来，而停下来又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去回味——就在这种时候，天道之灵竟然像个苍蝇一样的在耳边嗡嗡飞舞，当然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天道与气运之灵，可以说天生天养，一旦开窍便拥有无数的神通道法，根本无需修炼。因此他们也不知道何为修仙，当然也体会不到修仙之乐。好比两个书法大师在挥毫泼墨，或道是伯牙刚遇钟子期，正在以道论友的当口，偏偏旁边有两位大妈在骂大街，简直佛都不能忍了！
　　吓坏了天道之灵后，任寿闭目回味良久，才说了一句，“好剑法，不知此剑何名？”
　　“此剑名为人间剑”，陆远看着剑刃已经豁成狗牙、近乎剑毁的璇光玉剑，无奈地回道。
　　这是他这次闭关的成就，总结前世今生数个世界的所学，而创出的最新的一套剑法。刚才他那一剑共出剑一百二十余万次，剑上变化近十亿种，融合了武学上的所有剑术，无论是出剑的角度、方式、思路乃至道学，都已经穷尽了人间剑法的全部可能性——这一剑既能化繁为简，亦能反过来化简为繁，囊括了人间的一切剑术，却还是奈何不了任寿。
　　要知道最开始他本打算阴任寿一下的——基于对凡间武者的蔑视，和剑仙的御剑迎敌的习惯，任寿有很大可能性会飞剑脱手御敌——那正着陆远的算计。须知他以前就在这个问题上，与吕洞宾争执过。陆远执剑在手，剑上的力道千变万化，绝对不是御剑的方式能够媲美的。陆远有信心在剑刃初次碰撞的那一刹那，让任寿吃一个大亏，至少能扳回劣势。
　　哪知道长眉确实飞剑脱手，但却在最后一刻又收了回来！之后比剑的过程中，他始终如杂耍般的飞剑、握剑，紫青双剑先后出击，始终不离身前一步，将陆远的攻势一一化解。如果这真的是任寿的剑道，那他在料敌先机一项上，境界何止超过独孤九剑万倍！这可能吗？反正陆远认为不可能，就像他非常相信，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在武学的成就上超过他一样！哪怕那个人是任寿。
　　所以……应该是别的原因罢？当任寿提前阻止了天道之灵的纠缠之后，陆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终于想通其中的关键所在！老陆长叹一声。
　　“原来你的眼睛……能看到未来！”
　　……
　　我们的常识，也会阻挡我们的视线。
　　譬如爱因斯坦能穿墙，世界人民一定会惊呼，爱老师肯定又搞出了什么黑科技！因为常识来说，爱因斯坦如果搞出了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们只会感叹“科学就是这么神奇”。绝不会有人去想爱老师是不是恰好得了本崂山道术，还练得不错这回事……长眉任寿，就是这个时代的爱因斯坦！
　　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合理之处，全部都可以用道行高深、高山仰止来解释。在这个几乎不存在异能的世界里，根本不会有人往那个方向联想……
　　但陆远恰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见过异能者，而且非常清楚某些强大的异能既不科学也不魔法，更不仙侠——异能的存在，往往就是用来否定“不可能”这件事的。
　　这个世界可不是没有异能者，因为陆远恰好就是一个——他能与世界羁绊的这个能力，虽然对战斗毫无用处，却连主神都羡慕嫉妒！况且对世界旅行者来说，强大到不可思议！而长眉……显然也是这样的人。猜到这一点，陆远对于很多问题恍然大悟！
　　怪不得长眉飞升之后，峨眉再无人能像长眉那样算无遗漏。因为那根本就不是道法，而是长眉自己的天赋，当然无法传给弟子；还有为什么陆远明明已经自爆神器来遮蔽天机，可长眉还是能掐准了陆远离开中原的时刻，同时在李定国军和清廷发动阴谋，最终逼得陆远不得不正面拔剑的境地；还有陆远的“人间剑”，在一双能看见未来的眼睛面前，再精妙的剑法也毫无用处；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长眉他能看到未来！
　　“你这简直是在作弊！”陆远抱怨的嘟囔了一句。“MD！这个游戏一点儿都不平衡，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所以说……”陆远将璇光剑收起，重新取了柄天龙伏魔剑补充了五行剑阵的缺位，这才抬头对任寿问道，“峨眉的人正在去李定国军的路上？”
　　“当然。”任寿稍有些傲然地说道，“你能将这天下翻过来，我当然也能翻回去！我任寿一生做事，从未半途而废！”或许在任寿的字典里，从没有“接受现实”这个词汇！他温和宽厚的面容下，藏的是说好听叫“坚韧不拔”，说难听叫“刚愎自用”的品质。不过话说回来，任寿千年以来不知遇到了多少变局——说不定早在陆远穿越之前，历史就已经被任寿这个能看到未来的家伙，给改的乱七八糟了！
　　“法克鱿！法克鱿！你简直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陆远破口痛骂了两句，这个能力简直作弊啊！虽然肯定有局限、有死角，就像陆远的那个废柴能力那样，但老陆也好想要啊……
　　“不过，哈哈哈~不过这一回老任你要栽了，你当小爷我是泥捏的！”陆远的脸色瞬间一变，开始得意的哈哈大笑。
　　长眉听到后先是一愣，随即闭目数息，这才睁眼吃惊的问道，“你竟然先算到了？！陆道友……道行果然深不可测！”显然他刚刚已经看到了谋算失败的“未来”，大为震惊。
　　陆远继续大笑，心里却在吐槽，“道行你妹！算到你妹！”
　　长眉同样被常识遮蔽，看不到真相。
　　这世界上其实有一种更厉害的推算道法，叫做——“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陆远或成最大输家
　　“我记得您说过，您和那人是朋友？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坏了你们朋友之谊。”在云上飞行，孙询望着身边之人，有些担忧的问道。孙询又名五福仙子，早已隐居多年，不履红尘。如果提起她的名字，可能修仙界一多半人都要满脸茫然，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不过如若说起她的另外一个身份，可能所有人都会立刻恍然大悟，然后落荒而逃……
　　因为她是极乐童子李静虚的老婆。
　　既然如此身份，那么此刻环着她的纤腰，带她装B带她飞的自然非青城老祖极乐童子李静虚莫属。别看他长得一副童子样，跟孙询走在一起仿佛少妇带孩子春游似的。如果有人敢碰孙询一根指头，李静虚绝对教你做人——手指头碰到剁胳膊，脚趾头碰了剁大腿！
　　两人谈论之人，或者说李静虚这些年唯一承认的新朋友，自然是圆竖（陆远）。
　　“我也不想！”闻言李静虚叹道，“无奈这次是长眉道兄亲自传讯，就算为难也要走上一遭。况且你与表妹将来渡劫，还需借重峨眉的天心环，我青城……算了，还好此次无需与那家伙对面。”想起圆竖和尚牙尖嘴利的样子，自诩为忠厚人的李静虚便是一阵头痛——至于长眉亲身前去堵截，圆竖是否还能够逃得升天的问题——李静虚对此从不担心……自古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那个和尚就是个大祸害！
　　随即他想起什么来似的郑重跟孙询叮嘱道，“这次带你来，便是要借重你的灵幻仙术。切切记得，只改写记忆，让这些掌柜的忘了天下记的事情便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尤其是不能沾上杀戮因果……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小子的杀性，就是一条疯狗！他简直就是天杀星入命！这样的和尚居然还能证罗汉位，我呸！”
　　孙询白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搭理，因为同样的话，李静虚这一路已经翻来覆去的交代过好几次，显然他已经失了平常心。
　　看到孙询不以为然的样子，李静虚咂摸咂摸嘴，为了在老婆面前撑面子，还是要把前因后果说出来。否则夫人岂不以为，咱家是个软蛋？这个绝不能忍——虽然他其实很不想说——因为就像聊“别人家的孩子”肯定各种不爽一样。圆竖和尚的十年经历，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游戏风尘”！
　　圆竖游戏风尘，自家也游戏风尘……可李静虚游戏风尘几百年，连个传人都没寻到，一事无成……
　　而圆竖的游戏风尘仅仅是窝在少林寺里十年，还是在白谷逸的眼皮子低下监视着。结果他足不出开封府，便能暗中筹谋，组织出这行商天下、富可敌国的庞大机构——“天下记”；他还从南明那些拥兵自重、良莠不齐的数百军阀中，一眼就挑中了胸有大志的李定国。十年潜心教导扶持，终于培养成一代人皇！要知道成都府可就在峨眉的眼皮子低下！就这样峨眉都始终没有觉察问题……更不要说，他联结华夏气运，以“杀胡令”为虎皮，生生挡住了满清南下的脚步十三年整。一直到李定国渡江北伐，江南都寸土未失！
　　不过李静虚觉得圆竖最夸张的成就，是竟能逼得长眉真人任寿肉身下界！这种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李静虚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圆竖和尚推崇到了极致！
　　李静虚边走边说，将陆远的资料跟老婆说了个底儿掉。“……那个‘天下记’，我原以为不过是个行业行会。心想一群商人能成什么大事。他们就算守着金山银山，也比不过灭门府伊的一道令箭。如不是长眉道兄详细解说，我可能还和天下所有人一样，被那家伙蒙在鼓里。原来那家伙故意隔绝江南，是为了培养什么……资产……阶级……萌芽？听说南方十年间，已经发明了纺织用的十二人长机，丝绸巨商建的作坊能延绵数十里！据说那长机……比西蛮要早一百来年。”
　　“比西蛮才早一百多年？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孙询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家内子，有些疑惑的问道，“西蛮不是还在茹毛饮血吗？怎么就会用织机了？听说他们算数还在用手指和脚趾，可怜价儿的、连算盘都不会用……”
　　“说的……也是。”李静虚只能勉强同意，十分无语。
　　没办法，孙询说的就是这个大明年代，作为天朝上国的人对外国人的普遍看法——外国人都还刚从树上下来，依旧是用毛絮窝，喝血吃生肉的野人；外国人最想要的东西是我们的圣人言《论语》，这样才能开化；其次是吃饭用的瓷器和穿的绸缎……算盘不敢给，因为歪果仁的十根手指头笨得跟萝卜似的，根本拨不动灵巧的算盘。
　　李静虚郁闷的加快速度，因为长眉解释的关于陆远的谋划，他其实也听得一知半解。只感觉“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但很厉害的样子”——至于什么“资本主义萌芽”、“市民阶层的诞生”、“商人崛起”、“权贵资本主义”等等——他完全不懂。因此对能布下这种阴谋的圆竖以及竟然能看懂的长眉，抱有强烈的羡慕嫉妒情绪……
　　“查房！”找到了藏于市井之中的“天下第一楼”，正气闷的李静虚一脚便踹了上去！虽然“天下记”商号的总部，无论对于北清还是南明都是个天大的秘密！但在李静虚这等仙人的眼中，区区“障眼术”何足道哉！门在他面前砰的化为碎片，李静虚朝着房间内随手放了一个“警神诀”，大吼一声，“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男不女的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就过去砍死你！”
　　尘埃散尽，见到房内的景象，李静虚夫妻就是一呆。
　　掌柜什么的一个都没见到，原本应该摆满账簿的书架此刻也空空如也！房间之内，只留下了一个夫妻俩十分熟悉的女尼姑，坐在桌后，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辛如玉，你怎么会在这里？”李静虚苦笑说道，知道这回的目的算是彻底完蛋。因为早在心如神尼出家之前，大名鼎鼎的“宇宙六怪”辛如玉，便已经是夫妻二人的莫逆之交。辛如玉性子极强好强而且倔强，一旦认准死理，几头大象都拉不回来。
　　“是静虚啊。”小尼姑嫣然一笑，“多年不见，你越发的调皮了。”
　　……
　　成都李定国大将军府外，玉清真人单人双剑，挡住了峨眉的大队人马——峨眉掌门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他老婆荀兰因、醉道人、髯仙李元化，还有三代弟子诸葛警我、齐灵云、齐金蝉、笑和尚、李英琼、周轻云、白侠孙南等等……当然还有个小尾巴，金牌卧底无间道陆灵梦。
　　“玉清道友还请让路。”峨眉众人齐齐停下，齐漱溟上前一步肃容劝道。“今日之事势在必行，道友剑法高绝，你孤身一人仍挡不住我等！而且大战一起，成都府必生灵涂炭。道友世居成都，何忍让无辜之人失了性命？”
　　玉清表情冷漠的打量了一下他们，简单的说了六个字，“你们走，我放手。”
　　齐漱溟眉头一皱，此刻需快刀斩乱麻，不能多犹豫。但是遍观峨眉诸人，玄真子未至，苦行头陀陨落，在场竟无一人是玉清真人的对手！“既然如此，便由贫道来领教玉清道友高招，其他人便宜行事！”
　　峨眉众人刚刚要分散开，便听见玉清对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说道，“盘特，泽，他歌特。”（Paintthetarget/目标已指定）
　　下一刹那，只见峨眉全体被瞬间转移到几十丈之外，连陆灵梦也不例外！等到传送结束，齐漱溟才脸色苍白的喊了一声，“无极神光！……果然是你们做的！”
　　太原府城门外，妖尸玄奇远隔万里被连同上古至宝九疑鼎，一道神光化作飞灰，神魂俱灭！只有藏在九疑鼎中的混沌元胎逃了出来！这个结果让修仙界人人震惊，甚至人人自危！毕竟每个人自己心中思量，都不认为自己能躲过那道极快的神光。只是当时参与争斗的四个人俱已不在（沙神童子飞升天界，目前重伤逃亡中），没人知道陆远是如何招来那道神光的。只是根据后来的地洞推测，似乎是由一件体型七八丈大小的法宝发出。
　　虽然没有防御手段，但长眉真人依旧有别的办法。他制作出一种符篆，给每个峨眉弟子贴身佩戴。这枚符篆能够在被神光指向的刹那，将目标的峨眉弟子传送出危险区域。当然，“无极神光”这个名字，也是长眉取的。
　　“果然不愧是峨眉派，只见过一次便有了应对之法。”玉清抚掌赞叹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齐漱溟故作镇定的一甩衣袖，“如果道友再没有别的手段，我们可要过去了。”
　　“呵呵~”玉清真人轻轻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听说……混元一气太清神符被任师叔带去北京？我不知今日之凝翠崖没了太清神符的两仪微尘大阵，还能挡我飞仙舰一道神光吗？”
　　“你们走，我放手！”
　　……
　　少室山下。
　　一个外表粗粝的中年和尚，拦住了天蒙禅师的去路。
　　只听见中年和尚摇头叹道，“任施主不嫌太过了一些吗？圆竖不过是被囚禁在少室山十年光阴，与少林寺并无瓜葛，可任施主依旧不愿放过……陆远让我来看看，我一直心下怀疑……没想到真被他猜的正着！而且让老衲没想到的是，来的人竟然是您……天蒙禅师！难道作为佛门的在世佛的您，如今也要为虎作伥，亲手毁我佛门一脉吗？！”
　　天蒙禅师，当世佛门第一得道高僧，外表却不过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比起降龙和尚当年还要苍老几分。
　　“昨日因，今日果，和尚照相了。”天蒙语速缓慢地说道，“老和尚只是想上山随喜一番，并无灭佛之意。”
　　没错，你没有灭佛之意，你只是来找陆远的根子然后挖掉而已！降龙和尚在心中吐槽道。不过也是，陆远以天下为棋盘布局，不可能在他藏了十年的地方，什么都没留下……不过降龙的嘴角抽了一下。他想起偷偷翻找陆远留在少林的物品时，见到的那副“苍老湿”……
　　“来赌斗吧！”既然如此，降龙爽快地说道。和尚其实最喜欢赌博，比如赌机锋、赌闭关等等。一说赌斗，大家都扯上佛学，说的特别高大上，其实……你们懂的。
　　果然，听到赌斗，天蒙的老眼一亮，显然很有瘾，因此他同样很干脆地说道，“请和尚出题！”
　　“嘿嘿~”降龙和尚冷笑一声，噌冷从怀里拽出一把三尺长的杀猪刀！刀刃上寒光闪闪！只听见他大声说道，“佛说‘割肉饲鹰’，看我的！”他把左手往石头上用力一拍，快刀如风，“咣咣咣”就剁下三根指头来！
　　断指处肉茬纷飞、血如泉涌。圆竖面不改色，好像刚才剁的不是自家的手指，而是猪脆骨一般。他镗的一下将杀猪刀插在天蒙禅师的面前。铿锵有力的说了三个字——
　　“到你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咋不上天呢
　　论修为，在蜀山剑侠的世界顶尖的几个大修行者并没有真正的分出过高下。而书中描述某些人的江湖地位时，除了实力之外，还要参杂正道旁门之分、辈分的高低、关系远近和某些谦虚性的叙述，因此实力排名从来没有权威版本。但公允来讲，天蒙禅师论实力肯定脱不出前三之列。因此要说打，降龙肯定是打不过的……
　　但他可以赌斗。
　　为了长生，降龙和尚服用过来自幻想乡的蓬莱之药。相比起蓬莱药的长生性，蓬莱之药最特别之处其实是在于她的不死性。服用蓬莱之药后，使用者的再生能力将被强大到某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哪怕身体被剁碎了，一把火烧光，再往灰烬上泼洒浓硫酸，可服药者依旧能够从最小的一片血肉开始分裂，最终长出完整的身体来！最神奇的是，不会像蚯蚓那样长成两个……
　　据说蓬莱山辉夜和藤原妹红这对好姬友多来来相爱相杀，她们在战斗时从不留手。俩人经常杀得血肉横飞、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但有消息称，每次打完收工，二人重归于好之后，都会捡起地上掉落的各种杂碎炖一锅美美的肉汤，来分享彼此身上的味道……此重口谣言未经证实……
　　所以这边降龙罗汉把手指头一剁，那边的长眉便已经看到了结局。不消说，既然结果已经确定，长眉只能感叹一声，收回精神触角，拿眼睛定定的看着陆远！
　　“你的囊中能人，何其多也！算了，李定国坐天下之事，我不再过问。你选了他，那就是他好了。”长眉这等身份，说了话自然是算数的。
　　凡间是李定国还是王定国坐天下，长眉并没太大所谓。他更在意的，反而是陆远十年来建立的厚重班底。陆远当年可是孤身从天上掉下来的，长眉敢跟定那时候他手下半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可十年之后，陆远已经如参天大树般，盘根错节的将根深深的扎进这片土壤里。
　　像卧薪尝胆十年、挥军北伐的李定国；建立“天下记”，从内部毁了整个大清的陆吾；放舟海外、第一个完成环球旅行的陆八……现在又出了一个青巴寒山寺斗法的降龙和尚——这些原本应该默默无闻的人，如今一个个都在华夏的史书上褶褶生辉！更不要说，那些被他改变了命运轨迹的人们。
　　原本注定此生到此为止、一事无成的玉清真人，如今甚至双剑能挡住整个峨眉！并且在修为上踏入另一重境界，未来不可限量；玉清的师父优昙大师更是一步突破天地桎梏，堪破了飞升的真谛，得大自在；心如神尼寻到“真爱”，入佛门又出佛门，让佛家的一番算计尽数付之东流；
　　就连李静虚也有些拿不住了……李静虚其实对飞升没什么执念，只是因为他要为自己的妻子和表妹的飞升铺路，这才不得不为峨眉所用。这就是典型的沟通能力不行和大家长做派，他从没问过自己妻子是否愿意他做出这些牺牲。但是最近，似乎因为跟某个没节操的人接触过多，李静虚已经有所醒悟。撇除这些人不谈，就连陆远手下的那些个掌柜——专业、高效、自律、执行能力强，简直不知道陆远是怎么培养出来的！这样的班底就哪怕是长眉真人都很羡慕。
　　如果峨眉的人能有陆远手下掌柜的一半水平，不……只要他们不到处惹是生非，老老实实努力修炼飞升，任寿就可以去烧高香了。
　　“所以说，你是真的想要集合天地之力，以三英二云为柱，造泛海之舟，想要超脱末世大劫？”
　　一个真正没有野心、以天下为公之人，是不会首先将注意力放在人才储备上的。任寿的一句感慨，便让陆远窥到了他的一丝真实想法。
　　“……大致无错。”任寿点头道。
　　你竟然直接承认了！
　　听到任寿口中吐出那四个字之后，陆远此时的感觉也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卧了个槽”！“竟然是真的！……老吕，辛苦你了。你猜的没错，任寿果然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我们做的一切并不是自己在发精神病，那都是有意义的！我从任寿嘴里得到了最准确的答案，你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安息了……”
　　（吕洞宾：喂喂，我还没死啊！）
　　陆远在心中疯狂吐槽，任寿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仅仅是无法确定？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么你做的那些事情有什么意义？难道真的是基于一时义愤？”陆远是刚刚才从任寿的口中确认，任寿却以为陆远早就知道内情，因此才爽快的承认。这一切皆是因为陆远过去做的事情太有针对性！旁人只看到陆远有时候战清廷，有时候战峨眉，有时候战邪道，做事情仿佛全凭一时喜好，就像一只浑身尖刺的刺猬一样碰不得！
　　只有任寿能够整合所有情报，然后隐约猜到，当时还是隐藏在幕后的陆远的真实目标——无论是改变天下大势，还是削弱峨眉的正道领袖地位，矛头都在指向他的那个大计划！所以他才认为陆远肯定是知情者，绝对不可能是一时义愤。按照正常想法，就算陆远在扬州城受了刺激，很生气，难道那个怒火还能延续十几年不成？
　　“陆道友何必故作不知？”见到陆远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语之态，任寿顿时大感疑惑。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有问题便直说，不说的都是已经知晓答案的。“如果你没有把握，怎敢孤身来这紫禁城见我？真的不怕我今日便杀了你吗？”
　　……
　　“他们在干嘛？”气运之灵悄悄的向天道询问道。
　　当陆远说出任寿的秘密后，任寿便挥手将那片天地隔绝了出去。因此在天地之灵眼中，陆远与任寿自从初次交手后，便一直在按剑沉默相对，除了视线紧紧的黏在一处之外，连衣襟都不增抖动半丝。眼看着小半个时辰过去，哪怕是指挥飞剑群的李定国都累得不轻，可那二人依旧除了第一剑之外，完全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看得未免让人气闷。
　　因为觉醒得晚，道行稍差的气运之灵，忍不住向他的同类悄声询问道。天地之灵二人的意思一直都是赤裸裸的，就是希望那两个人能斗得两败俱伤。
　　“我想……他们应该是用意念中进行战斗！”天道故作高深地说道。
　　“你看过《英雄》？不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猜的！”天道自信满满地说道，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靠谱，立刻就想拿出来炫耀一下。“刚刚陆远说，长眉真人能预测到他的下一步行动（明明不是这样说的），那么他再出剑显然没了意义！因为无论他怎么出招，都会被长眉提前看破。相反，在他找出长眉预测能力的极限之前，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的绝招不要提前暴露才对。”
　　“可，这和意念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天道得意地说道，“你想啊，既然长眉能预见陆远下一步的行动，那么他其实完全不需要真的出剑，只要……想！就可以了。”“想？”“没错！就是想！陆远没一个念头，都代表着不同的招数。而预测到陆远下一步行动的任寿，必然要提前做出相应的应对来。而只要陆远感觉到他做出应对，当然也就不会继续完成招数。所以……别看两个人现在一动不动，其实他们正在进行着最凶险的战斗！长眉真人还好说，他身为大罗金仙，早就立于不败之地！最危险的是陆远，他只要露出一点点破绽，等待他的……必将是任寿石破天惊的全力一击！”
　　“那他现在算是露出破绽了吗？”气运之灵有些迷糊的问道。“现在……我去，陆远人呢？！”天道睁眼望去，却发现任寿还站在原处，可陆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上面。”气运说道。
　　天道抬头，看到陆远长剑当空，白衣猎猎，如烟花旗火般朝着天空冲去！身影已经只剩下一颗小点儿，看他飞行路线直指的前方，正是九九天劫形成的那九条雷龙封锁之处！
　　“他这是想干嘛？想不开了要自杀吗？”气运不解地说道。九九天劫从未出现在世间，是因为九为极数，而九九则是极中之极！一般来说，都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凡是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在乎把握之间！这缺的“一”，代表的是天地的大仁！如此说来，其实四九便已经是天地极限！而九九，早就已经出格。
　　天道之灵借助种种机缘巧合，才碰巧做成了九九天劫！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控制的天劫之外，别看那九条雷龙上下飞舞，宛如生灵。可天道之灵根本指挥不动那九条雷龙！否则他早就指挥那九道雷龙将陆远轰杀成渣了……不，轰杀陆远纯属浪费！有九条雷龙护体，他天上地下都能横行无忌，连任寿的脸色都无需看，那岂不更加快活！
　　眼看着陆远越飞越高，几乎要没入云霄，天道之灵忽然感到有些不妙。
　　“他……不会是想跑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反掌之间，覆雨翻云
　　劫云实在太高，陆远飞着飞着，终于消失于几个人的视野之中。
　　但天空之上，陆远依旧昂着头，向着更高处振翅高飞。此刻头顶那黝黑如铸铁的劫云，铺满了陆远视线所及的整个天空，并一直蔓延到天际。被遮挡的阳光，在劫云的边上镀了一道璀璨的金边儿。
　　九条一眼望不到整体的雷电巨龙，像来自远古的洪荒巨兽般盘踞天空，每一条都好像长城在群山中蜿蜒那般壮观。陆远悬空站在它们的前面，就像沙漠的一粒沙子与金字塔的差距。巨龙们在劫云之中嬉戏着，他们还在欣喜于生命的初生，对飞来的这只不起眼的虫子视若无睹。但是每一条天劫巨龙注定是极度恐怖的存在，它们那怕是仅仅鳞爪擦到陆远，或许都能让此刻的陆远遭到重创。
　　偏偏老陆一副很无谓的样子，向着九龙翱翔的天空笔直飞去。
　　不但如此，他还将手做喇叭状大声的吼了一嗓子打招呼，“嗨！”顿时吸引了所有巨龙的注意力。被十八颗大眼珠子盯着，陆远泰然自若——只要比较一下，被巨龙的眼睛盯着总不会比被十八门战列舰主炮指着更恐怖，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在长矛星系会战时，陆远可是见识过几千艘收割者战列舰集火的景象。
　　九颗像高山般巨大的龙首挪了过来，瞬间便将他头顶的方圆十几里空间全部填满。其中一条龙长开口，发出“轰”的一声雷霆巨鸣！因为那极高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甚至让整个世界有片刻变得寂静无声。哦……彩色都变成灰白，还有透明的人在飞哦~
　　这从未出现在世界上的生物，说话也是一声声的雷霆。不过交流上并没有问题，除了其他八条劫雷之龙外，陆远也能通晓一切预语言。那条劫雷之龙说的是，“这就是我们要惩处之人？看起来很不起眼啊。”
　　不起眼你妹……雷劫之龙是生灵，但并非普通生物，也不是元素生物。如果分类的话，完全由能量构成的它们应该是能量生物。对于这种生物陆远不算陌生，因为黎明号最近的研究也开始涉及到这块领域——黎明要塞的能量核心，曙光之城的反应炉——所有能量密度极高的环境都有可能诞生这种生物。只是能量生物的存在极不稳定，往往在千万分之一秒内，便完成了从生到死的过程。
　　对了，还有一种能量生物能天长地久的存在下去，世界毁灭她们都不会消失，那就是诞生自源海的那帮无聊份子……主神。
　　“看在你们诞生一次挺不容易的份儿上，以后跟我混吧！”陆远自信满满地说道，那表情……就像在说，“亲爱的玩家，我就是你暴雪爸爸，记得买单哦，亲！”
　　九头巨龙齐齐发出“轰轰”的声音，最后还是由起先说话的那头巨龙出面。它眨了眨巨大的眼睛，先是上下左右的看了陆远一遍，“跟你，难道你是主角？”
　　……麻蛋，竟然被调戏了。
　　“我最恨的就是主角。”老陆厚着脸皮装没听懂，他还飞着向雷龙靠近。不过飞了几丈就发现这不是个好主意——现在前面那个鼻孔看起来更大了！洞口好像玄武湖，而且黑乎乎的似乎深不见底。“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吧，你们的生命只有短暂的几分钟。你们出现在世界的目的就是向我释放天劫——天劫之下我灰飞烟灭，你们会消失；我成功渡劫，你们依旧会消失——然而我有办法能让你们活得更久。怎么样？加入我的社团吧！让我带你们去游览大千世界。”
　　——我带着你，你带着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听说这种忽悠总是很有说服力。
　　“呵呵呵~”无数惊天动地的雷霆炸裂，“在我们诞生的那一刹那，我们就已经看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知晓历史无数发生过的事情。我们活一刻，胜过凡人活千年万年。能嬉戏片刻，此生已经无憾！凡人，如果你没有别的说辞，我们可要动手喽。”
　　“等等！”陆远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麻蛋，竟然没有上当？那我只好出绝招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沧海一粟？在世界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世界，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精彩！你们所谓知道世界，不过是井底之蛙你看到的那片蓝天罢了。不想出去看看吗？老司机带路，快上车罢！”
　　据说，如果一个人一出生就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从未踏出过庭院范围一步，他依旧能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可一旦让他知道在院子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可他却不得不留在院子里。他就会变得忧郁和痛苦，他会一刻不停的向往院子外面的世界。如果不让他出去，他最终会抑郁而死。
　　“外……面的世界？外面还有世界！”九条巨龙猛然剧烈的翻滚起来，然后说话的那条巨龙低下那巨大的头颅，让陆远停在它的双眼之间。一双仿佛鸟巢体育场开景观灯似的眼睛，一霎不霎的注视着他。“你说的是真的？你拿什么来证明？”
　　“以你们的层次，从诞生那一刻起，世界已经无法限制住你们，你们肯定已经有所感应吧？”看到九颗巨大的头颅齐齐摆动，老陆有点儿疑惑，怎么跟我知道的不一样？不过为了骗……咳咳，招揽这九条绝对罕见的天劫之龙，他还是难得大方了一回。“那我将精神与你们连接，你们可以通过我的眼睛先看看我经历过的世界。”
　　他伸出一个精神触角，与天劫之龙探出的、九根细如发丝的紫电一碰既收。即便动作很快，依旧电得老陆酥麻、酥麻的。
　　“……唔~~！”足足两刻钟，九条天劫之龙都凝固在原地，然后才齐齐发出、好像喝酒喝高了的满足声！随即再度于劫云中欢呼雀跃似的闹腾起来！“哈哈哈~”一直代表发言的那条天劫之龙开心得狂笑了一阵子，这才朝着陆远眨了眨下他的右眼，“现在外面的世界我们也看过啦。你看……你要是再拿不出新鲜东西，我们是不是就把事儿给办了？”
　　麻蛋……这是个老油条！
　　老陆痛苦的低头捂脸，以我的智商居然被能量生物给骗了！而且还是在实况直播的时候！——没错，现在黎明号舰桥上都要笑疯了——顿时让他陷入片刻的自我怀疑之中。不过，老陆作为抗压型选手，自我否定什么的都是浮云啊！对于任何攻击，老陆的习惯一向是用更爆裂的手段反击回去，何况这回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
　　所以他脸色狰狞的把“灵魂之书”拿了出来。
　　“这是你逼我的！”说完这句放狠的话之后，陆远咬着牙好像端着酒杯似的将灵魂之书端了起来，然后就是那个一倾。“干了这杯，大家一起看上帝！”
　　银河浩荡般的灵力，自灵魂之书中倒挂而出！
　　……
　　陆远初入世界时，曾面对白谷逸就不得不束手就擒。
　　因为那是他的全部灵力都被分割出来存储在灵魂之书中，并与“初晴”剑一并留在了扬州。那些灵力不仅仅是他在仙剑世界中修炼十年的成果，还有之前数个世界积累的魔力、天位之力的积累转化而成的灵力！这股灵力究竟有多庞大？这么说吧，如果身体能够承受，它的量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直接飞升天界，甚至达到大罗金仙的程度！
　　陆远如今金丹境界，是他在这个从零开始世界修炼来的。
　　陆远为什么从不懵长眉真人任寿？那是因为陆远始终认为二人并无多大差别，任寿更不可能比他高贵几分！
　　任寿只在他的主场所向无敌——毕竟在这个世界中，任寿是命运主角，陆远只是众生中的一介小民，大势始终在任寿身上！不过放到源海中漂浮的万千世界作比较，他未必就及得上陆远！须知主神创造的世界，每个世界的基础规则都有所差别。既有完全改变物理规则、科技禁止的世界（物理规则之存在于构建相应规则的“世界”之中，源海本身没有任何属性，也没有任何规则），自然也有神秘度为零、仙术禁止的世界。
　　陆远能适应千变万化的世界，可让任寿换个世界试试？
　　陆远之前割舍这部分力量，就像一个人在登山前要先放下包袱，在夏天来临时要脱去棉衣一样；他暂时割舍这部分力量，是为了追寻破而后立的道路！
　　如今道路已经找到，滔滔灵力倾泻而下，水乳交融的汇入陆远体内。这部分灵力完全是陆远一点点修炼而成，与陆远的联系宛如手足。之前藏在灵魂之书中，放在气运身边十年，气运之灵都丝毫未能觉察。因此能瞬间与陆远的本体融汇，陆远的境界也随之水涨船高，节节攀升！
　　地下，感受到天空中那股猛然爆发出的、直接跨越散仙之境直逼天仙的气势，天道之灵瞬间色变！可这时一切都晚了，此时陆远远在天上，身边又有九头天劫之龙盘旋，此刻何人能阻止陆远！？
　　“没关系。”见天道如坐针毡的样子，气运之灵勉强劝道，“就是晋升天仙又如何？面对亘古未有之天劫雷龙，还不是瞬间飞灰，他肯定渡不过去的。再说，还有任寿不是吗。”
　　“你！你懂个屁！”天道终于忍不住，爆了一个粗口。
　　……
　　似陆远这等不修功德、罪大恶极的修仙界败类，晋阶自然是要渡劫的——
　　反正他原本就身背着几十重四九天劫在身上。又被天道下黑手，将所有天劫合一，给生生推高到了从未出现过的“九九天劫”！更多出九条天劫能量化作的雷龙出来！这种情况下，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再加一重四九天劫似乎也没什么。
　　可当一朵小小的新生劫云飘乎乎的从天上落下来，融进了那片几乎将整个天空遮住的无尽劫云时，虽然看起来确实半点儿都不起眼……
　　但无论是天道还是任寿，还有那九条奸似鬼的天劫雷龙，此刻都一副见到鬼的模样！完全被吓傻了！
　　怎么能这样？！还能这样？！
　　没错，这是陆远的解法——水满而溢，月盈则亏。之前一直在强调，四九已经是天道运转的极限，九九则太过了。重要的事情已经说了三遍，那么九九再加一呢？！
　　此刻陆远在仰天狂笑，笑得癫狂放肆，笑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就是我，一个穿越者的解题思路。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九九加一……之后呢？之后会怎么样？
　　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老陆，陆远肯定会翻一个大白眼回来——我也没见过怎么知道？！陆远不可能提前预计到天道居然搞出一个九九天劫来，这种事情哪怕做再多计划都不可能预案到好不好。
　　所以你问我之后会发生什么……还不如为我刚刚的机智点个赞先！敢跟我斗智斗勇，哦哈哈哈~！
　　“吼~！”随着劫云汇入，天上地下的几个人都在疯狂推算，第一个出现反应的却是天劫雷龙，毕竟它们是最直接的受害者！“搞鬼的小子，我要先杀了你！”之前调戏他的那条雷龙，一爪子向他狠狠的拍了下来！陆远扬起手中“初晴”剑，只听“叮叮”脆响，他的剑仿佛一分为四，每一剑的剑尖儿都正好与龙爪爪尖儿相撞，位置分毫不差！
　　以抵天三剑挡住雷龙的一记爪击，陆远看着雷龙那仿佛吹气般胀大的身体，调侃道。“龙五，你自我膨胀了啊。”
　　“你才膨胀了！还有，我不叫龙五！”天劫雷龙恨恨的一扭身体，随着庞大的身躯在云中滚动，四个雷电构成的爪子连环袭来！可陆远的剑跟着变化，不带烟火气的从四道剑光化为十六道，依旧恰好将爪击全数挡下。到这时候，雷龙才发现，原来收拾掉陆远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轻而易举。
　　“那你叫什么？”
　　“我叫……”天劫雷龙顿时卡住了。所以说“取名字无能”，是全天下所有生物的槽点。“我叫什么，关！你！屁！事！”一爪狠似一爪！
　　“所以说龙五这个名字也很不错啊。”二人嘴上不停，长剑与龙爪更是撞击得地动山摇。
　　龙五心中极度纳闷，因为陆远的剑光坚韧无比，而且似乎后劲绵绵。天劫雷龙每一爪都力量万钧，砸在山上甚至能把地壳砸穿。可陆远全都轻描淡写的接下来，明明飘在空中无处借力，却连后退都懒得退上半步，而那剑光甚至还撞击得它的爪子隐隐疼痛。如果它知道那剑的质量堪比一艘战列舰，或许心情会好些。
　　况且更为麻烦的是，因为龙的体型过于巨大，当它攻击陆远的时候，身体几乎将附近的空间全部塞满，因此别的巨龙根本无法一同围攻。它还有吐息和仙术等几种手段，但陆远飘的位置在它颌下，恰好是喷吐的死角。而仙术……就在它这么一迟疑的功夫，身体已经涨大到两倍有余！它自身的活动都开始受到影响，更不要说再像刚刚那般灵敏的攻击。
　　这时候，再想什么都是白费。
　　“这还只是个开始哦，你现在答应我还来得及。否则的话，你会一直膨胀下去，到最后身体承受不了……嘭！”
　　龙五不自然的哆嗦了一下……陆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龙五有些迟疑。难道他真有办法？
　　别看龙五之前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什么“我已看遍大千世界，活一刻就满足了”云云——其实凡是生命，哪有不渴望继续生存下去的？往往都是为了活下去，哪怕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是生命延续的本能——这也是为什么，陆远对人工智能和天地之灵这种生物缺乏好感的缘故——如果潜艇怕黑，坦克怕疼，炸弹怕死，战舰怕沉……那人类还打个毛仗啊！
　　不如统统娘化，各自回家玩儿舰娘去吧。
　　“你……你真的……”龙五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脸皮儿薄，何况刚才还装逼来着……
　　“咱绝不受你的要挟，自爆也要拉上你！”陆远的话，显然九条巨龙都听见了。有的迟疑，有的无视。不等龙五交涉，猛的一条巨龙狂吼一声，低着头朝陆远撞过来！它的身体距离陆远还有几百丈，双角上凝聚的紫色雷霆已经一个忽闪，跳杀到陆远面前！
　　一只手掌，拦在了水桶粗的闪电前面。那只戴着薄薄的布手套的手，看起来没有附带任何仙诀，就那么随意的摆在紫色电弧的正前方。然而汇聚了天劫雷龙全力一击的紫色雷霆，撞击在手套上之后，仅仅发出“滋啦”一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要说龙五，所有的天劫巨龙，统统都吓了一跳！连那头冲过来叫嚣着要自爆的雷龙，都来了个急刹车。
　　“陶瓷与中子织物复合手套，黎明号的最新产品，世界上已知的最佳绝缘体……说了你们也不懂。”天劫这种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东西，因为摆在明面上，其实很容易找到克制办法。毕竟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能破解的。何况老陆已经被雷劈了好几次，关于天劫的数据采集早就完备。他与黎明号之间传输受质量与能量的限制，但小件物品传递没问题。
　　另外最重要的是，在单纯的数据传输方面毫无限制。有曙光之城的超级计算机做后盾，陆远完全能依靠强大的数据分析能力，无往而不利。譬如现在，别看他在和天劫雷龙们扯淡，其实在他的眼中，所有的雷龙都已经被数据化，并利用黎明号所有计算资源，进行着最疯狂的遍历分析！
　　所以他最开始说“我有办法”的时候，的确是在欺骗。不过几秒钟之后的现在，他已经确实找到了解决雷龙自爆的方法……
　　看着那些一脸懵逼的雷龙，陆远摇摇头，语带嘲讽地说道，“我真的可以陪你们将红脸白脸的游戏一直玩下去……只要你们觉得自己还有时间！”
　　顿时九条雷龙面面相觑——没错，它们之前乱七八糟的，都是在演！九条雷龙自同一个源泉中诞生，一现世便心意相通，它们彼此交流完全无需语言。刚才所有说出来的话全都是在忽悠陆远！但这些天劫雷龙明显犯了和天地之灵一样的错误——它们以为遍览人间全部历史和书籍，就能弄懂人心，能熟练玩弄权术心计。这就跟宅男熟读无数恋爱秘籍，就以为自己成了泡妞高手一样——你真心想多了！
　　如今被陆远揭破，顿时九条龙一齐面红耳赤。
　　“好，都听你的！你说，我们做！”龙五狠狠心，呲着一排獠牙说道。
　　“……方法嘛，其实很简单。九九加一，是过犹不及。那九九归一呢？”
　　“哈哈哈！好方法！高明，果然高明！”真是“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陆远一说，龙五瞬间明白其中关键！
　　九条雷龙心意相通，心动便马上行动！龙五拼着最后的力量，往更高的天空上一纵而起。随即一条紧随其后的雷龙，用更高的速度跃起，狠狠的撞在它的身上。两条雷电巨龙彼此撞击，却没有引发天崩地裂的爆炸，而是迅速纠缠在了一处，须臾融为一体、化作一条更为巨大的华夏龙。随即一条跟着一条雷龙跃起，前赴后继的融入龙五的体内！
　　当第三条雷龙汇入的时候，只听见“铿”的一声透亮的响动，悬在空中的巨龙生出第五只龙爪！第五条汇入时，又生出一只龙爪！随着融入的巨龙越来越多，龙五的体型也变得越来越大！新的龙爪生成速度也越来越快。当全部的雷龙汇聚成一条体型遮挡住整个华夏大地的巨龙时，唯一剩下的那条天劫雷龙，已经进化成九爪凌空的绝世之龙！
　　“原来是进化！只要拥有更高层次的身体，自然能承受更多的能量……我全明白了啊！”已经成为九爪之龙的龙五，在天空中纵声狂笑，不可一世！而全世界都在它的笑声中震动。这时候，龙五的身体已经大到不可思议，全世界都能看到它身体的一部分。而龙五更在天空中俯瞰到——从华夏大地到遥远的美洲大陆，从非洲昆仑奴到西方蛮人，无数人匍匐在它的威严之下，跪地叩拜、大声祈祷！
　　这一刻，龙五感觉其中的滋味美妙至极，心灵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当然，欧洲的无神论者们这次又悲剧了……尼玛才隔仨月又显圣？还让不让人搞珂雪了！？
　　……
　　再度被无视的陆远，这次微笑着飘在旁边，不声不响的看着龙五的表演。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龙五再度出尔反尔——可是看他的笑容，浓浓的全是讽刺。
　　“啊，小虫子！我想起你来了……你帮了大忙，我决定赏赐你……死亡。哈哈哈！”龙五终于癫狂的笑完，得意的低下头看着陆远，伸出一只龙爪比划着。
　　“怎么杀死你好呢？我想到一种有趣的……等等！怎么回事？！快停下来！为……为什么停不下来？！”不知不觉间，龙五的体型已经扩张到整个星球！它的身体盘绕这一圈，就将地球牢牢的裹住。还好它的本质是天劫之云，无论如何也降落不到地面上来。但阳光被它半透明的躯体遮挡，还是让全球的温度都有所降低……
　　“你说有趣的什么？”陆远的手放在耳边，“你等着听呢。”
　　“我的身体为什么还在膨胀？你不是说九九归一就没问题了吗？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龙五惊慌失措的问道。
　　“我没想到你是个急性子，听话都不听完整。”陆远叹息，表示非常遗憾。“我刚才想说的是，九九加一，过犹不及。那九九归一呢？……多半还不如九九加一。”
　　……你踏马逗我！
　　陆远笑眯眯的，老子就是坑你又怎么样！
　　“你看我这把剑哈”，陆远晃了晃一直提在手里的“初晴”剑，“精金合金材质，三十二种工艺打造，一出厂就是次神器！老牛逼了！而且我这些年将这把剑重炼了无数次，如今质量堪比唔~泰山？砍战列舰如切小菜儿……你看我的初晴算不算是一把好剑？！”
　　“……算！”这一会儿龙五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尾巴都搁在月球上了！
　　不过随着体积膨胀，它的躯体密度也在不断降低，都已经成了半透明的影子。眼看着这么发展下去，它很可能会在爆炸后，给地球大气层之外再包裹上一层厚厚的电离层——到那时，地球上的人还是努力修仙吧——飞行器估计一出大气层就会坠毁。
　　别了，我的航天梦！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当然，那时候地球也将超级安全就是了——有这么一层高浓度电离层保护，什么宇宙射线、流星陨石之类的，都不可能落到地球上。外星人就算派一支大舰队来，面对这么厚的电离层也得懵逼。到时候有什么菜刀啊、飞剑啊，突然被吸到天空上，请不要莫名惊诧，磁场又波动了嘛。爱因斯坦的理论也将变成常识，因为眼睛看到的光线就是弯的。老师可以指着天空跟大家说，“这个弯曲的光线论证了爱祖师广义相对论中的预言，我们目测的结果应该是1.98±0.16……”。
　　好了，我们不扯淡，回到正题。
　　“算就好。你看我的剑，什么都好，就差一只聪明的剑灵”，陆远笑眯眯的，好像一个黑心肠的当铺老板。“小五，别玩儿了，快到我碗里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背后一定是肮脏的PY交易
　　自爆前夕，龙五终于无可奈何的，接受了陆远留给它的最后一条路——至于福祸凶吉，这时已经顾不上了！
　　在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后，陆远才放开了初晴剑之上的禁制，龙五立刻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随着“叮叮”的悦耳脆响，一条九爪龙形盘旋没于唐刀剑身，于霜刃两侧隐约出现一条纵横的飞龙。
　　当龙五缩小的身体盘绕上初晴剑后，那笼罩在全球天空上、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劫云，亦跟在龙五身后被剑身吸收。天劫能量疯狂的向初晴剑灌入，雷电于剑刃上滚动往复，爆发出耀眼的七彩色炫光。初晴剑亮得好像灯管一般，陆远45度角考虑了一下，举着灯管儿连续摆了几个绝地大师的姿势，说“原力与你同在”——每种颜色自拍一张，满分！
　　顺便说一句，举着血红色“光剑”，阴沉的将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的那张绝对“西斯君主”的照片——被黎明女士瞬间收藏并分享到黎明号的每个角落——备注写的是，“这就是我们伟大的、邪恶的、嗜血的、毁灭无数世界的船长阁下！向船长致敬！”
　　等到耀眼的光芒散去，原本因为是精金合金材质而显得黑乎乎的初晴剑，在表面出现一层水晶般半透明的蓝色物质。水晶表面上随着光芒反射，隐约有麟纹滚动，内部更是能看到一条翻滚飞翔的龙。
　　“果然，和我的气质很搭。”老陆才不会说，现在的初晴剑看起来，其实有点儿娘炮……
　　然后是——“啪嚓！”
　　天空上最后残存的一点点劫云化作雷电，狠狠的砸在老陆的脑袋上！仿佛为了发泄“九九天劫”被陆远收服的怨恨，这一下砸得格外给力……毫无防备的挨了一记雷劈，顶着爆炸头，老陆砸吧砸吧嘴，吐出一口袅袅青烟。不被雷劈就没办法升级，修仙就是这么操蛋！结果最后还是要被劈一回。
　　感受着瓶颈破开之后，身体内如大海汪洋般的灵力，疯狂的涌向三大丹田，并且还在无限的压缩和向上攀升！陆远哈哈一笑，先是冲天而起，然后如鹰隼般空中翻身倒立。他舒展身体，剑在人前，化作白色的闪电向着紫禁城飞去！灵气溢出，包裹着他和初晴剑，化作一柄数百丈长的横天巨剑——
　　“杀！”
　　……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陆远还在遥遥的九霄云外，苍凉的行歌已经从天空中洒落下来！随着歌声而来的，还有如暴雨般先行洒下的无数透明剑气，将天道、气运之灵、任寿甚至李定国都包括在囊括在攻击范围之内！
　　任寿面无表情的手指一抬，青索剑腾空而起封住头顶区域。
　　发现自己竟然也在被攻击之列，天道臭着脸骂了一句，取出一柄扇子祭在头顶，挡住剑雨。气运则是用一面不知名的镜子遮挡。只有李定国，听到歌声之后，似乎呆了似的仰望着天空，两行虎泪落了下来。因为《咏荆轲》，正是当时陆赭石第一次见他时，为了表明志向而咏唱的诗句……他虽然是个武人，如今也明白过来……陆远是在向他道别！
　　今日之日，怕是永诀。
　　那些无形剑气对于其他人是投隙抵罅、无所不用其极的攒刺。但是对于李定国，却是剑气往中间一拢，化为一个剑器构成的王座。将李定国托飞起来一直送过乾清宫的屋顶，远远的飞开去，看起来是要将他一直送出北京城去。潜在的台词显然是，“我要开大了”！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行歌之中，另一个“陆远”手持南明离火剑，飘然的出现在广场之西体仁阁屋顶上。那人并指一指，南明离火剑一分为三，夭矫如龙的向着任寿、天道和气运三人杀去！任寿眉头一皱，解下紫郢剑将来剑架开；天道恨恨出声，也掏出一把剑来抵挡；只有气运托大，用镜子去挡。
　　哪知道陆远之前的剑光主要目的在于无所不在的探查，他的镜子抵挡过剑气后已被识破玄机。碰到镜子时，那道南明离火化作的红光骤然加快，直接穿过镜子，“噗呲”一声将气运之灵的腹部刺了个对穿！
　　“你该死！”从伤口上泼洒出乳白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化作团团灵气，气运之灵顿时被激怒！就在他要冲上去的时候，却被天道猛的拖。天道在气运耳边快速的说了两个字，“小心！”气运一惊，清醒过来。他与天道暗中勾连，便是要陆远和任寿先斗一场，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决不可在此时乱了阵脚。
　　“哼！希望你莫要太快被任寿杀死，我会找你算账！”气运之灵怨毒的抱怨了一句，跟着天道且战且退。
　　这时候，陆远已经下降了几千米，随着下落的速度加快，他的剑势越来越盛！人还在十里高空之上，剑锋已经将整个紫禁城笼罩住！锋芒更是已经从天而降，填塞空间，撕人欲裂！重压之下，紫禁城从北到南，每一座大殿都在发出“噼噼啪啪”的碎裂抖动之声。只看剑势，他这一剑如果无人阻拦，很可能要一剑将整个紫禁城都砸进地底去！
　　这个时候，望着势无可当的陆远，气运之灵竟忽然间浮起一个念头……“还好有长眉在”。换做他，或许挡住这一剑，但前提是他敢一直留在原地……要知道比锋芒更胜的，是陆远那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气势！气运之灵几乎下意识的便想后退……他想象长眉真人任寿这般板着僵尸脸留在原地，万万做不到。
　　那些人的心脏，简直如铁打的一般。
　　……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又一个“陆远”出现，吟诗的同时也祭起了玉剑九天元阳。他出现的位置是弘文阁上，随着他布下剑光，无穷的红色剑气如泉水般自地下喷涌而出！
　　“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这回“陆远”自中和殿出，天龙伏魔剑化作森森剑墙。封锁住了四面八方！这时候，太和殿前广场变成上有陨天之剑，下有地涌黄泉，左右皆是剑墙！除了正面的太和门，整个太和殿前广场已经被先天五行剑阵锁住！
　　“情势似乎不对，我们暂且离开这里……”勃然色变的天道之灵说完之后，拉着气运之灵便向太和门冲去。
　　可听见“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吟咏之声，再一个“陆远”自太和门外推门而入，三柄三阳一煞剑前后呼应，“抵天三剑”化作一道光墙，将太和门也牢牢封住！太和殿殿前广场顿成密不透风的囚笼！
　　“陆远！今日是你与任寿交手，你挡住我们是什么意思？”气运之灵脸色阴沉的问道。他绝对不相信，陆远在面对长眉任寿这样的绝世之敌时，还敢招惹不再那二人之下的天地之灵！所以虽然郁闷，却依旧底气十足。但这个时候，随着陆远的真身落下，无数紫电开始于广场上纵横，几个人的衣服和头发都因为沾染电荷而膨胀起来。
　　“不好，他的目标居然是我们！”陆远此刻距离地面已经落入千丈之内，他锁定的范围在逐渐缩小，然后……锋芒竟然指向的是天地二灵，而不是长眉任寿！受剑势激发，天道的身上猛然炸开无数重防护，七八件法宝同时飞起，将他和气运一同护在内部！天道觉醒的时间远比气运要早，而且所处的灵空仙界资源更加丰富，因此法宝家底远比气运之灵丰厚得多。
　　“陆远，你居然敢向天道拔剑，你疯了吗？！”天道感到不是陆远疯了，而是自己疯了——这天下间居然有人敢向我拔剑？！这还是不是我的天下？！他难不成活够了不成？我……可是替天行道、统治了天上地下无数年，连圣人、天庭之主都要给几分颜面的“天道”啊！
　　天道当然不能让陆远的剑真的砍向他，不像之前的剑气什么的，有人敢向他出剑，对于天道来说已经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他绝对无法忍受！因此天道愤怒的转向呆立在太和殿上的任寿，大声地喊道，“任寿，你还不出手诛杀此獠，更待何时？！”
　　……
　　“说的无错。”听见天道召唤，长眉真人似乎这才醒悟过来一般，僵硬的面孔上多了一点表情。“说的无错。”
　　他左手向着太清神符一指，“两仪微尘阵，起！”随着号令，阵法方圆乎覆盖了整个燕京，无数的黑白线条自地下升腾而起。那图画宛如蒸汽升腾、腾蛇飞舞，转眼又化为地火风水无数幻象，八座大门雄雄当立！正是当今天下第一大阵，峨眉的“两仪微尘大阵”！
　　“对了。”发动阵势之后，任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巴掌，“还要念诗来着……年纪大了，容易忘事。”他摸着胡须念道。“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一字一顿的同样咏完四句之后，两仪微尘大阵猛然化作贯彻天地的极光，向着天地二灵毫不犹豫的压了下去！
　　在两仪微尘大阵的全力重压之下，天地之灵身上的防护和法宝，尽皆破碎！哪怕二灵再度祭出几件法宝底牌，可在两仪微尘之下，依旧片刻不停的步了前面的后尘。
　　“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陆远的剑光终于落下，五行剑阵骤然合一！“看我两岸花。”在他的剑尖儿上，正有一朵红色的花朵合拢，一朵青色的莲花绽放。花开并蒂，如是而已。
　　“你……”天道只说了一个字，便被红色的花朵彻底吞噬；而在他的身边，气运之灵正被青莲分割成越来越细小的碎屑……天道至死也不明白，明明绝对无法被杀的他们，却为何在这剑光下毫无反抗之力？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馀情。”咏完陶渊明《咏荆轲》诗的最后两句。“铿”的一声，唐刀入鞘。
　　陆远站在太和殿广场中央，与长眉任寿遥遥相对，一如最初。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夕阳西下（上）
　　“有酒吗？”任寿忽然问道。“天上的酒能淡出个鸟来！偏偏每个神仙喝的时候都要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气闷得很。”
　　说话间，他竟将紫郢和青索双剑随手收了起来，完全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不但如此，任寿甚至还稍微往边上走了两步，给陆远让出位置。长眉将道袍的广袖往太和殿的屋梁上甩了几下，拍掉上面的灰尘，然后邋里邋遢的张着腿随意坐了下来。
　　“应有尽有。”陆远也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迈步出现在屋脊之上，就在隔着长眉两步远的距离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他打了一个响指，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酒瓶便出现在二人之间的屋梁上。从南方的茅台、竹叶青，到北方的汾酒、杏花酒，从庙堂之上的贡酒，到不知名的村头野酿，陆远这袖子里的收藏可谓应有尽有。毕竟他就好这一口，而手里又恰好拥有天下第一商号，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与他不过举手之劳。
　　其实他手里还有很多来自西方的佳酿，这个时期正是现代葡萄酒工艺走向定型的阶段，着实诞生了不少批次在未来堪称珍宝级的红酒。这些当然都进了陆远的收藏，西方的红酒什么的并没拿出来献宝，因为这时代的华夏人还喝不了那东西。
　　“你还真是收集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随口一问竟然真的有答案，长眉惊喜得眉毛跳了一下，显得开心不已。二人都是只需一眼，不用饮用便能知道一瓶酒的品质如何的人物。任寿眼神在酒瓶堆里打量，几十瓶酒，让他看得津津有味。陆远含笑不语。“咦？竟然还有这个？！”长眉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惊喜的从里面挑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来，“总见人说好喝，从没尝过，今日定要试试。”
　　老陆顿时变得囧囧哒……果然任何能力都有弊端，任寿这个“眼睛看到未来”的能力似乎也是如此。看得见喝不着，对于酒鬼来说一定很痛苦罢。为什么这么讲？看长眉眉开眼笑拿的那瓶酒就知道了——红星小二。所以说大学狗、农民工兄弟们还有啥不开心的？你们可是跟大罗金仙喝一样的酒！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你们喝着他看着，你们醉着他馋着。
　　“吱~”任寿开瓶就不客气的喝了一大口二锅头，然果然后被辣得脸抽抽着，发出“哈！”的一声。等挺过了前面的呛口，56度的白酒灌入喉中，化作热流直冲内腑。“舒服，就是这个味儿！”
　　……说的好像你曾喝过似的……老陆眼神儿鄙视之。
　　……
　　酒过N巡，坍塌的太和殿金砖地上，横七竖八的丢了不少空瓶子。
　　坐在紫禁城的最高处，俯瞰着夕阳下的风光——琼楼玉宇如今都变成了残垣断壁——尽管二人都已经极力克制力量发散，一场大战下来，还是将紫禁城的建筑摧毁了接近半数。
　　稍尽酒兴的二人，这时似乎才有了说话的兴致。
　　“我还要谢谢你。”长眉真人忽然说道，他的眼神凝视着太和殿的殿前广场。在那儿，依旧燃烧这一青一红两团火焰。火焰之间仿佛被两根绳索连接起来一般，构成一个沙漏形状，在一边燃烧一边交换着某种物质。“只有看到你这么干了之后，我才意识到……噢，原来这种东西是可以杀掉的。”
　　陆远呵呵。
　　重复会变成习惯，习惯会演化成风俗，风俗会转变成传统，传统会被固定成法律……陆远如果没有看过很多世界，知道天道和气运这种生物并非是天然产物。那么出于对自家世界负责的态度，他也不敢随意诛杀！因为哪怕那两个家伙做的非常过分，但他们身处“要职”，理智的人都会“两害相权取其轻”。
　　长眉已经借着喝酒的功夫观察了一个时辰，依旧看不出那两团火中交换的是什么物质。但他至少能看明白，陆远最后施展的名为“两岸花”的这一剑，其实大部分使用的并非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力打力。天道与气运，一者在天一在地，彼此之间的构成本质是相生相克的关系。陆远这一剑，表面上是用生死转化同时灭杀天地之灵；其实是以正为反，引发天地二灵的生命本质进行彼此冲突和消耗，以此杀彼！
　　这一剑从手法上来说，固然精妙阴狠到极点。但都没有“天地之灵原来是可以杀的”这一点，对长眉真人的启示大！要知道，当长眉这样的聪明人明白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道理，造成的后果或许只有天知道！
　　“你知道吗？”长眉随手丢下手里最后一个酒瓶，目光看向陆远。“当我收到玄真子传信，说你要在紫禁城见我那一刻……我是想杀你的！”原来长眉带着天地之灵在紫禁城设局围杀，竟然出自陆远的手笔？！
　　长眉真人虽然飞升天界，但他对人间界的掌控能力依旧极强。他的几个弟子，如齐漱溟和玄真子等人身上，都有紧急时与他联络的法宝。陆远在逼着玄真子远走美洲之前，通过玄真子身上的信香向长眉发出邀请——这才是长眉与天地二灵同时出现在紫禁城内的真正原因！
　　这一遭，天地之灵从都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陆远竟然私下里跟长眉还有勾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家要互相伤害？！老实人活得咋就这么难恁？！
　　“虽然我确实如你所说那般，带着天道与气运前来，但我对你的计划毫无兴趣，因为我那时已经决心定要杀你！”长眉说“杀”字时，紫色的剑光在他身上隐约浮现，让坐在他几步之外的陆远都感到微微刺痛。“老夫心中想的是见面便下杀手，绝不手软！也绝不让你有惑乱吾心的机会！呵呵~”老道士忽然嘿笑出声，“这就叫任你能舌灿莲花、口吐象牙又有何用？老道我先一剑斩之！”
　　老狗，你才从狗嘴里往外吐象牙！
　　老陆很无奈，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的老流氓？虽然明白长眉既然见面的时候没动手，那么接下来的会面时间自然也不会动手。但是被人当面威胁，终究有些不爽。但长眉现在摆明了，就是我无法现在就动手杀你，但我可以倚老卖老恶心你几句……老陆又能有啥办法？仙人不怕，就怕仙人耍流氓。
　　“你牛。”气不过去的老陆干脆一竖大拇指，“老子就坐在这儿，等你来杀！”他啪的将剑往大梁上一甩，整个太和殿另一半也跟着塌了下去。“敢不敢现在就动手？”
　　“不敢！”长眉对他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行为嗤之以鼻。“老夫这辈子，还没见过拿自己的命来威胁老夫之人。似乎什么道德、准则在你身上全部没用。老夫很想只知道，你的仁与义到底在哪里？”这句话放在现在，就是在问“你丫节操掉光了吧？做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这让老陆十分恼火——你怎么能问我完全没有的东西！
　　不过两个人都知道这个话题没什么结果，于是不约而同选择住口。眼看着天际一片血红，鸡蛋黄大的夕阳摇摇欲坠，黑暗已经吞没了大片的天空，任寿再次开口道，“……我的那些徒子徒孙，只要不伤了性命，别的你可以随意，老道绝不再过问。但老道我需要一个见得着的期限。”
　　“还有一些江湖琐事需要料理，不如九月？”
　　“那就九月初九，老道在凝翠崖恭候大驾。”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夕阳西下（下）
　　一切物质变化的终点是熵。
　　真的？
　　其实未必……当年我们也曾经将经典力学的三大定律当成是永恒真理。人类在各个学科获得的所有结论，都应该加上一个限定词，那就是“基于当前研究现状”，这非常必要。
　　在修仙界同样如此。
　　如果问“天地元气是什么？”绝大部分修行者都会告诉你，“是原始灵力”；深入一些的，会说元气自身也有属性之分，可以以五行阴阳律之；再深入一些，还会有许多衍生类型的灵力，还有“死亡”、“言灵”、“生命”等无法归属到阴阳五行类型，却偏偏还大模大样存在的元气类型……
　　可是等到了陆远与主神这个层次，就会对“天地元气”——也就是源海，获得一种全心的认知——尽管所有的源海之力看起来很类似。但事实就是，在源海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片段是相同的！源海是由能量构成，它向上无始，向下无终。你能将源海细分成多少份，便能获得多少种源海之力的类型。你可以将相似的源海之力，在不影响使用的情况下大致归为一类，但实际上……它们并不是。
　　陆远闯入“蜀山剑侠传”的世界，无论他的计划再完备，似乎都无法解释一个悖论——那就是，他怎么才能保证在他成长到能对抗任寿之前，不会被任寿发觉并一剑干掉呢？难道全靠运气好？要知道他头上有长眉任寿压制天下，背后有天道让他不停走霉运，加上还要跟整个历史潮流对抗……怎么看陆远都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性。
　　老陆的行为左看右看都像是在作死——就算他能及时顺着通道逃回黎明号，那也是被狠狠打脸了——而且还是送脸上门！
　　陆远跟吕洞宾为此商量个无数计划，直到他们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你说，三云二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长眉任寿如此重视？”对于这个问题，老吕和陆远都没有答案。但陆远那时候就已经预感到，这个问题或许就是能否成功的关键之所在！既然找到关键点，再冒点儿险也变得有价值。
　　之后，他来到这个世界。先是与气运合流，后又通过“杀胡令”装神弄鬼……与预料的不同。峨眉在初期的反应速度之缓慢，简直令人发指！以至于陆远轻松的、便将他的计划实现了大半。可以说随着时间流逝，每一年过去，都让陆远增加一份筹码。等到前往紫禁城之时，陆远手中已经有了与任寿一拼之力！绝对不像任寿说的那样，任他宰割。
　　不过最先发挥作用的，却还是陆远得自十三年前的一份筹码——当年他在扬州城初遇李英琼时，便从她的身上偷走的一份东西……
　　当时的李英琼虽然才六岁，已经是良才美质天下无双。她无论是个人福源还是身体根骨，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怨不得峨眉派在她身上投入极大心力。但是在陆远眼中唯一看得上眼的，却是李英琼体内残留的那半个符文。当时的李英琼还是个普通人，而符文与她的结合并不紧密，因此被陆远轻易“窃走”。
　　陆远虽然不知道那符文是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就是任寿想要的。从那时候起，他便专注收集这些碎片。
　　十三年来，少林见周轻云让他偷得了另外半个符文；慈云寺斗剑陆远坑了正邪双方，从齐灵云和齐金蝉等人身上，共计获得了三个不完整的符文和十一块碎片；青巴寒山寺斗法得了五块碎片，大雪山一战灭魔获得了七十一块碎片……当他踏入太和门时，陆远身上已经拥有了六块不完整的符文，和上百块碎片。可以说天下关于这种符文的十之五六，都已经被陆远搜集到手。
　　可惜的是，或许这些符文原本便残缺不全，他已经获得了如此多的符文与碎片，却挑不出任何两片能够拼到一起。所以陆远迄今也没研究明白，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之很重要就是了。
　　正是因为有这些“符文”在身，他才不怕任寿直接动手——这些符文可是任寿超脱此界的希望所在。陆远有特殊的手段可以转移符文和碎片，但那是主神能力范畴，任寿肯定不会。所以杀了他任寿也拿不到这些符文。任寿如今想获得符文，唯一的办法就是与陆远主动配合他……一如过去他需要“三云二英”的配合一样。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陆远取走了峨眉很多人身上的符文碎片，峨眉却始终没有发现，陆远当时感到很奇怪。不过在见到任寿后，他的疑惑才得以解开。原来任寿并不能如陆远般直接看到符文，他是用他特殊的“预测能力”在预知结果后才能知道。因此当他看到陆远时，瞬间就预测到——如果他这时候杀了陆远，他的大计也会随之失败。
　　以长眉的聪明才智，只要给他一点线索让他反推，立刻便能得出最合理的结论。
　　长眉也算是果断之人，一旦认定抢不走陆远身上的“要素”，立刻改变方向！他说，“我的那些徒子徒孙，只要不伤了性命，别的你可以随意”。意思就是，重阳之前，陆远可以尽情的去收集峨眉众弟子身上的“要素”，他绝不会插手！哪怕陆远做的过分一些也没关系……以陆远如今的境界，几乎等于将峨眉弟子交到他手里任他宰割。
　　不过一旦陆远集齐全部要素之后，就必须上凝翠崖，给他一个交代！
　　这便是二人台前幕后的所有交易，与约定。
　　……
　　“这么说，你想利用华夏气运、灵空仙境的灵气，两仪微尘大阵与三云二英来脱离此界这件事，是真的？”
　　陆远问道。
　　没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做引导，加上任寿的“体型”又过于“庞大”。想要为他砸开穿越世界的通道，需要极大的能量与凝聚度。任寿想离开，可以说要消耗掉整个世界几千年来，天庭与气运四分之三的全部积累！这简直等于一次性败掉全部家当！再没有比这更败家的行径，所以老陆一定要问清楚。
　　任寿沉吟良久，最后却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没错”。
　　陆远哪怕早有预期，也难掩心中失望。任寿这样的人，拥有极强的人格魅力。说一起喝顿酒便成朋友，在别人是扯淡，但跟任寿绝对可能。在任寿回答之前，陆远甚至想过——哪怕任寿能稍微解释一下，陆远也会出手帮忙——毕竟只是离开这个世界的话，陆远有办法将消耗缩减到十分之一甚至更少，而且能将任寿送到一个不错的世界，譬如“七个葫芦娃”……
　　但任寿简单的两个字回答，却将他刚生出的一点猩猩相惜之情打的粉碎。
　　“你不怕你的那些老友知道真相？”陆远语带讽刺的追问道。既然任寿堂能堂而皇之的讲出来，答案便已经存在这天地之间。以他们这个层次的修为，有的是办法直接还原出来，到时候任寿连反驳都不可能。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任寿反问，表情全是浮云。
　　“既然知道你在骗他们，他们为什么还帮你？”陆远更加感到不可思议。送走任寿一个人，便要消耗整个世界“存款”的四分之三，根本不可能再送走第二个。明知道被骗还帮任寿，所以陆远才会感到不可思议。
　　可任寿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他看了陆远半天，发现他是真的不明白，这才一字一顿的对陆远解释道，“黄帝讨蚩尤时，可曾向属下承诺过，要带他们飞升？”
　　“哦……”陆远终于秒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黄帝确实从未承诺过带他手下的大臣一起飞升仙界，但当他乘龙飞升时，抱着龙跟他一起成仙的大臣，据说七十有二。所以说陆远一直对这个世界有所误解，他毕竟来自于一个正在逐渐成型的契约社会。现在明末，可是一个从不讲究契约精神的地方！在这里，无论剥夺财产还是生命都只需一句话，上位者背信弃义才是常态……
　　上位者要是能遵守约定，哪怕最后只能实现十分之一，下位者也要感激涕零，并回报以百倍的忠诚！
　　因此长眉根本不需要承诺任何事！他只要展现出自己的人格魅力，让人相信他，“如果有空船位，任寿一定会拉人上船”便足够了！如果真的没有空船位，他们只会埋怨自己运气不好，绝不会埋怨任寿……所以任寿跟那些站在顶尖儿的人，虽未约定，但确实全都心知肚明！根本没有啥欺骗！
　　尼玛！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陆远简直要抓狂！
　　等等……这么说，难道老吕也是？陆远立刻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更不会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告辞！”陆远解开了心中最后的疑惑，干脆的挥挥手，沿着御道远去。“重阳登高之日，剑上峨眉之时！”
　　……
　　“你的剑究竟还有几招？”远远的，任寿高声问道。
　　“人间剑”让他第一次感到无力招架，若不是靠着异能，根本抵挡不住；而“两岸花”焚烧天地之灵的火焰，此刻还在太和殿殿前广场中燃烧着，任寿对陆远的剑法激赏至极。
　　“一共七剑。”任寿回答了他的问题，陆远自然不会隐瞒。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人间剑、十面伏、桃之夭、两岸花、众生相、映霜雪、斩红尘！”随着讲话，陆远的声音逐渐拉远。七个招式讲完，他的声音已在北京城外，终于杳如黄鹤。
　　“‘人面桃花相映红’？”


第一百四十章 太监必须死
　　人面，桃花，相映红。
　　两颗擎天蟠桃巨树，将浮空岛的上空遮挡得严严实实。原本蟠桃树那翠玉般半透明的叶子，尚能漏下小半的阳光来。可当三月桃花盛开之后，如云霞锦缎的璀璨花海终究是将整个天空都占满，让树下光线阴暗起来。两树相夹的深处，更是像高山间被劈开的幽暗峡谷般，只能隐约望见一些浮空城建筑的影子。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蜿蜒着穿过山野的草丛，穿过平林与灌木，通向深深峡谷那幽暗的彼处。而这时节随开随谢的桃花，却凋落的如厚厚的香雪海般堆积在路边。那颜色沾染了青草碧树，让粉白延绵到一望无际。当风吹起时，无穷无尽的粉白海浪翻涌着流向远方。
　　而玉清真人正站在路的高处，山坡之上，遥望着陆远。高天之上穿城而过的长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漫卷飞扬。
　　那头发的长度，明显……在腰之下。
　　“待你长发及腰，不当尼姑可好？待你长发及腰，闯荡江湖可好？……待你长发及腰，我来金屋藏娇。”似乎又有人唱响那两年前的歌声……停在山坡下的老陆摸了摸鼻子——如今玉清真人身穿一身淡红色的仕女装，留了长发，明显不再做尼姑打扮——这是要粗大事儿啊！让你丫当时嘴欠，现在连尴尬癌都犯了有木有！
　　……
　　而在更远的树下，蟠桃树精正在捧着书侃大山。她一眼望见陆远的身影，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跳了起来。“老板回来了？太好了，我去要我的工钱！今儿都三月初三了，连上上个月的工钱都还没发呢，农民工的工资可不能拖欠啊！”
　　裘芷仙闻之嫣然一笑，低下头继续看书。经过几个月的反复淬炼之后，如今浮空城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圈儿。这么大的面积如今可种田、可放牧，一切都能自给自足。就算短了什么自有“天下记”供应，根本无需银钱……除了赌博用的“水果机”。
　　“等等！嫦娥君，等等！”可准备起飞的嫦娥君，却被另一个长相很相似的少女死死的抓住不放，给生生的拖了下来。“不要去啊！危险！”
　　“你这是怎么了？黛玉君。”
　　这里坐着纳凉的三个少女——裘芷仙是陆远的女秘书，嫦娥君是蟠桃树精，也是如今整艘飞仙舰的主控精灵。至于最后的一名叫“黛玉君”的少女，却是原本种在玉清观中的那颗蟠桃树成精。
　　当时飞仙舰通过树间跳跃抵达成都玉清观，一次性消耗了不少能量。嫦娥君还顶得住，毕竟她还有飞仙舰核心源源不断的补充能源。但玉清观的那颗蟠桃树就惨了，差点儿被抽取能量抽死。还好嫦娥君原本就很在意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亲人”，一觉察到事情不妙，立刻将飞仙舰的能源转移了过去，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当然了，能量充多了，自然也把玉清观的蟠桃树催化出一名树精来。不过玉清观的树精，似乎天生体弱，总是捧着心口忧郁，因此被取名为“黛玉君”。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黛玉君颤抖的指着陆远的影子，手捧胸口悲痛欲绝道，“就是他偷走了我的心！”
　　“啊？！！”嫦娥君尖叫一嗓子，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她飞快的瞥了裘芷仙一眼，神采奕奕的追问道，“偷走了你的心？！难道你也对那家伙一见倾心，从此沦陷！？”为什么要说“也”？
　　“说什么哪！”裘芷仙跟黛玉君一起大喊反驳，又一起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黛玉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抽咽着说道。“我……我说的是……他拿走了我的树心，还做成一把剑……呜呜呜~，大坏人！”
　　……
　　……
　　那边三个少女在叽叽喳喳谈论陆远的事情，却不知道这边坡上坡下的两个人，也在谈论她们。
　　“裘姑娘很美。”玉清见面的第一句话便直插核心。老陆顿时一阵咳嗽，顾左右而言他道，“没注意过……黄毛丫头一个，还没长开呢，有啥好看的。”
　　“她可不是黄毛丫头，年纪刚刚好。二八佳人体似酥哦”，玉清紧追不舍的调戏着。
　　“下一句是‘腰间仗剑斩愚夫’！”陆远脸色不善的脱口而出。“还二八？三八差不多！”老陆无言以对，二八才十六岁，凡是推“二八”的都是犯罪！一个尼姑居然敢引用我道家吕祖的诗，我看你就是个三八！
　　玉清捂嘴窃笑，用手握着披散的头发在他面前摆弄着，还故意摆在腰带旁边比划——就像在不断的提醒陆远，我的长发已经过腰了~过腰了~过腰了~哦。
　　“干嘛？”老陆尴尬到极点，终于开始触底反弹，“显你腿长腰细啊！”
　　这个时候的人，哪有直接谈论女子腰腿的？玉清顿时被他耍流氓臊了个大红脸。“我算是看出来了，当初还对人家动手动脚的，你……你就是个嘴儿货！”玉清真人狠狠的一跺他的脚，随即转身飞去。
　　“大爷每天无女不欢！总有一天教你尝尝爷的厉害！”嘴儿货抱着疼痛的脚，气急败坏的喊叫道。
　　“那这位花花公子大爷倒是告诉我。”玉清在空中转身，向后飘飞着巧笑嫣然地说道，“据说跟在大爷身边小一年，为什么裘姑娘还是处子呢？”
　　“我说过了啊！”陆远荒唐的朝着她的背影喊道，“裘芷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
　　一把蒲扇大的斩骨刀呼啸着被丢了过来——“你说谁是黄毛丫头！！！”
　　……
　　距离重阳节还有六个月的时间。
　　陆远回到飞仙舰上，有三件事要做。第一是修身养性，将自己刚刚突破的境界巩固一下；第二是继续收集符文，最好还能研究出一点点头绪来——他强烈感觉到，如果当初的预言术没错，或许这个符文才是他来此世界的最大收获！
　　况且对于收集符文，陆远有着天然优势。长眉任寿无法看到那些符文碎片，只能凭借预言来进行“逆推”，可陆远他能清晰的看到！因为陆远的收集范围绝不会只局限在峨眉“三英二云”的身上，他会将整个修仙界都囊括在内。现在虽然看不出这些符文有什么含义，或许等将现存的残缺符文全部收集齐全以后，事情会出现转机。
　　至于最后一件事嘛，当然是做好这个世界的收尾工作——恩怨了结、欠债还钱，尤其是那些之前乱七八糟惹下的乱子，譬如愤愤而去的玉清真人……
　　说曹操，曹操到。陆远这边还在想着怎么跟玉清真人说，那边便传来敲门之声。
　　“道兄，玉清有事商议，还请开门一晤。”
　　陆远顿时脸都垮了。听着如此“生分”的话，陆远甚至不用开门，感知已经能清晰的“看到”门外的情景。玉清除了头发未剃掉之外，又换回了当年玉清观时的那一套尼姑装束。显然，刚才陆远含糊的态度让她感到生气和纠结，也觉察到陆远并非是她想的那般。
　　玉清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她觉察到陆远的犹豫，肯定要上门问个清楚！
　　“唉，这就来！”陆远叹一口气，咬咬牙就准备去开门。“对了。”他一击掌，想起黎明号的那帮女人还在旁边儿看戏呢！“黎明号，接下来我需要静下心来准备与任寿的决战，不能被打扰，因此通讯暂时中断……”陆远飞快的说完台词，朝着虚空摆摆手，“下次再联系哦，亲。”
　　随即毫不犹豫的切断了通讯！
　　……
　　“不要啊！这简直太残酷了！”黎明号舰桥上此刻无论男男女女，包括陆远的后宫成员们，都是一片哀鸿遍野！
　　这就好像在看几百集的电视连续剧——老娘都追了好几年剧，就看你在电视里跟别的女人腻歪！如今你是出轨还是出柜，老娘已经不在乎了！可眼看着女主角就站在门外，马上要大结局……老娘这边正被虐的不要不要的时候，你踏马给我断信号！？
　　“告诉你！姓陆的！……跪求继续直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亚圣玉清开天地
　　无论黎明号上的众人求饶也好，愤怒也罢，陆远这个坑货断起通讯来真是心狠手辣、毫不手软！
　　陪伴大家十三年的真人秀说太监就太监，对黎明号上的收看者们造成了成吨的伤害——虽然忙碌的时候，她们也曾经对直播连续几个月无视过；无聊时眼睛看着屏幕，陪屏幕中的陆远一起发呆，更成了不少人的生活习惯。毕竟是陪伴了好几年的“节目”，忙碌之余看一看船长那个坑货，有助于提升士气。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陆远离开黎明号好几年，对船员的影响力居然还在不断上升。
　　如今真人秀就这么没有了，让无数人感到极不习惯，得了一种叫做“想宰了那个太监”的病。于是无奈之下，赵敏只能宣布全船休假三天，来让大家接受一下残酷的现实……
　　可就连赵敏在工作之余也偶尔会走神去想，不知道……陆远与玉清真人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心里有种看连续剧却没有结局般闹心，而且赵敏有种直觉，陆远和玉清真人的关系似乎并没那么简单。陆远花心起来固然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但玉清毕竟是无辜的。凡是被那家伙的花言巧语骗了的人，都有些可怜。如果陆远真的带玉清真人回来，赵敏倒不是不能接受——毕竟黎明号上已经一团乱麻，陆远早晚会被柴刀砍成几截，到时候只要抢走头就可以了。
　　但陆远回答时那种熟悉的犹豫，却让她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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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仙啊，站在这儿看着是没用的，必须主动出击啊。”看到裘芷仙纠结的看了陆远的小院儿一下午，嫦娥君终于忍不住过来规劝。“不要再玩小清新啦，你家公子那个人一看就是色中饿狼，必须上干货！你要是真下定决心了，那就找个机会把衣衫一扯，扑到他怀里去！看他负责不负责。”
　　“我，我没有！不不，我说的是，我怎么……怎么能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裘芷仙羞得连手上的肌肤都红起来，她飞快的摇头，否定嫦娥君的建议。“而且，而且，玉清大师一定是有事情要与公子详谈，才在屋子里这么长时间，一定是这样的！”
　　“唉~你不要太天真了。”嫦娥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们相识还在你之前，那时候你家公子就住在玉清观。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发生点儿什么！何况你家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童男……唉，你别哭啊。”
　　听到嫦娥君那么说，裘芷仙顿时眼圈儿红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喜欢就去抢啊！这么哭哭啼啼的算什么！”嫦娥君终于耐心丧尽，单刀直入的逼问道。
　　“我，其实我也不是……不是特别喜欢公子。你知道，我既然掌握着‘天上人间记’，肯定从今以后要唯公子马首是瞻。天上人间记中隐秘众多，我为公子执掌中枢，再想嫁人更不可能。那么我除了嫁给公子，还能、还能嫁谁？”裘芷仙不欲面对自己的内心，只能搬出这个“女子一生总要嫁人”的教条来当借口。
　　嫦娥君顿时浑身无力，她平时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思想上相当“进步”，真看不上裘芷仙这种旧世界女性。“我不管了，你要想还看着，那就继续等下去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家公子……他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晚会离开的。”
　　“我早知道！”裘芷仙又不是傻瓜。
　　过去她对修仙一无所知时，认为神仙无所不能，那时陆远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都不奇怪。可等到裘芷仙修行日深后，渐渐明白陆远展现的造化手段之神妙——包括建造脚下这艘浮空之城——古往今来根本从未有人做到过！浮空城内的图书馆，更是存了无数不可思议的知识，其中书籍连峨眉白谷逸、荀兰因都视若珍宝。
　　除了陆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你啊……真是看不下去了，我走！”嫦娥君说完之后，便扶着腰肢恨恨远去，将裘芷仙留在原地。
　　清冷的月光下，顿时只剩裘芷仙孤零零一人。她看着几十步外公子那亮起灯光的小院落，顿时心如刀绞，仿佛看到了玉清真人正与陆远卿卿我我的情景！须知玉清真人自午后走进那间小院之后，便再没出来过……如今已经子夜，这么长时间过去，要发生什么肯定早就发生了！裘芷仙低头看手里的托盘，她精心为陆远准备的、如今却全都凉透的四样小菜，忍不住一滴清泪落了下来！她猛的咬咬牙，先是用灵力温暖了一下饭菜，还是大步的向着那间小院走去。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罢了，伺候人有什么错！
　　……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有人笑道。
　　裘芷仙还不等靠近小院，便被一串银玲般的笑声挡住，再也迈不动脚步。刚才那阵女子的笑声，难道是……玉清真人？！那个始终端庄出尘、不似人间之人的玉清真人？他们在一起时……果然很开心吗？裘芷仙心中又是一酸，偏又奈何不得胸中的好奇心，因此放轻脚步悄悄的向窗边走去。
　　只见陆远与玉清真人身上的衣衫倒还整齐，这让裘芷仙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其实情形并没好上多少，因为二人都将外袍脱去，只穿着身上小衣。玉清真人更是将一身窈窕的身段和大片的肌肤，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陆远的面前，看得裘芷仙面红耳赤又有些自惭形愧。二人似乎在仿效古人抵足而眠，他们脚步相对的各自倚在一张软榻上，正在聊天喝酒。手中拿着瓷杯，酒瓶便悬在空中，地上更是横七竖八倒着不少的酒瓶。只看玉清真人脸上灿如桃花的红晕，便知道二人已经喝了不少。
　　看到玉清真人笑得花枝乱颤，摇摆的巨乳差点儿让陆远的眼珠子都掉下来，裘芷仙忍不住恨恨的说了句，“骚狐狸精！”
　　随即才发现，原来二人是在观看着什么？大面的全息屏幕，她在飞仙舰上见得多了，并不新奇。不过上面如今播放的，似乎是一个略胖的年轻人，独自在一个小房间里破口大骂，看起来相当的歇斯底里。“李凌臭婊子！大碧池！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扣我年终奖金！你不是人！你不是人！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视频正在被循环播放，陆远的脸孔囧囧的，而玉清真人则笑得玉腰都弯成惊心动魄的弓形。又在趁机勾人！直恨得裘芷仙牙齿痒痒。不过……那个胖胖的年轻人为什么看着有点儿面熟？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玉清真人终于苦苦忍住，不再继续大笑下去。“哎呀，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刻薄的一天呢。虽然是来生，但感觉真的很奇怪。所以说，陆远你是因为曾经被我克扣过工钱，才来报复我的对吗？所谓的什么前世姻缘……都是骗我的？”她笑盈盈的望着陆远，似乎全不在意。
　　可裘芷仙隔窗看到她的眼神，却莫名的感到心中一痛。
　　“至少前半部分是真的——我们确实是大学同学，我们也确实曾经暧昧过，我还在电子馆外向你告白来着。”陆远喝一大口酒，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然后呢？”玉清好奇的追问，裘芷仙也想知道答案。
　　“你该知道的，像你我这种性格刚强之人，成长环境又天差地别，根本不适合走到一起。有时候，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无论性格还是价值观，我们都没可能走到一起。勉强走到一起只会互相伤害，得不到幸福……”
　　“所以你连尝试都不尝试一下？！你还是不是男人！”玉清真人终于无法保持冷静，愤怒的质问道。
　　须知今天陆远向她展示了过去的全部记忆——包括他来这个世界的理由，和玉清不知道的那些关于“李凌”的往事。前面的大学生活，真的看得她心里暖洋洋的。尤其是二人相处时的那些小温馨、小甜蜜，简直让她欲罢不能。女人都是感性和浪漫的，有始无终的感情怎么都无法接受。
　　陆远只是笑笑，却不反驳。玉清真人恼恨的怒视他半晌，终究还是气呼呼的往软榻上猛的一靠，说道。“继续吧，我要看后面！”
　　“后面没有了。”仿佛诚心要和心情不好的玉清作对一般，陆远可恶地说道。
　　“我们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公司，几年后，我成了项目经理，你成了我的上司。自从我带的项目进场，公司就用各种借口抽调项目组的资深成员，换成应届毕业生。导致项目组的工作越来越吃力，客户反应也不好，毕竟换人那些事情客户又不傻，都看在眼里。项目组坚持着将项目完成，可验收的时候，公司却借口项目质量不够好，扣了项目组的年终奖！因为这件事，我辞职走人，你被调回总部……后来我们各自结婚生子，就再也没见过。”
　　屏幕关上，缩回墙壁。
　　房屋内是良久的沉默，让窗外的裘芷仙都感到无比压抑！终于，玉清真人冷冷的说了句，“睡觉吧，我乏了。”她一挥手，小院化作一团漆黑。屋内寂静无声，窗外的裘芷仙轻轻松了口气，连忙端着托盘离开。
　　许久之后，房间内才又响起玉清真人那清冷的声音，“你又伤害了一个女人！她很难过，走的时候一直在落泪，你开心了？”
　　半晌，陆远的回答带着一点点委屈。“我为什么要开心？我就是想找个女秘书而已，大家能不能职业一点！”
　　于是再度无语。
　　……
　　朝宜调琴，暮宜鼓瑟。
　　一夜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玉清真人和陆远又变回了当初玉清观时的状态。一同于树巅之上随风舞剑，一同在浮空城的边际看乱云飞渡。有时玉清真人为陆远吹箫抚琴，有时陆远为玉清真人弹剑做歌。于花间树下，二人能相依偎着一坐便是整日。陆远抛下一切，陪着玉清真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甜腻得让人发麻。
　　就连降龙罗汉都看不下去（主要是怕心如神尼效仿），以“不要带坏小孩子”为由，和心如神尼一同带着玉清的小徒儿返回成都。浮空城虽然神奇，毕竟面积有限。经过几个月的寻幽探秘之后，张瑶青终于玩儿腻。加上自从“师公”出现后，师父便一颗心全系在师公身上，对她关注减少。张瑶青一时小孩脾气，没跟玉清真人告别，便跟心如神尼二人离开浮空城……
　　这成了张瑶青的毕生憾事。
　　裘芷仙每次远远的看着二人的身影，都忍不住黯然神伤。三个月时间过去，她一天天形销骨立，衣带渐宽，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儿也苗条起来。明知道不该，可裘芷仙却又总忍不住痴痴的去看。陆远他们坐一整天，裘芷仙便能看上一整天。就是嫦娥君也没什么好办法劝她，只能听之任之……
　　六月的一个晴朗的下午。
　　当裘芷仙忙完手里的事情，再度藏到蟠桃树的阴影中远远的看向山坡的方向时，却只看到了陆远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里。陆远端着酒杯，三个月来凝聚的温柔和宠溺，这一刻全部从他的身上消失！只剩下了一身萧索。
　　发生了什么事？
　　裘芷仙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向他走去。当她来到近处，却听见陆远声音哽咽的反复念着李白的诗：“……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他，他的脸上，那晶莹的东西……是眼泪吗？
　　那一瞬间，裘芷仙如遭雷齑！
　　“玉清……真人呢？”裘芷仙声音颤抖着问道。
　　意识到有人来，陆远终于停下呢喃。他朝天举起酒杯，微笑着轻声说道，“在上面！”
　　他指的方向，是一望无际的青天。
　　“你……你为什么不留下她！你知道玉清真人的心意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放她飞升……你这个懦夫！你连尝试都不敢尝试一下对不对？！”裘芷仙先是一愣，随即毫无征兆的爆发了！她揪着陆远的脖领子，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甚至用手去揪他的耳朵！如果不是陆远，她恨不得将这张可恶的脸抓成花儿。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陆远幽幽地说道。
　　“你说什么？”裘芷仙呆住了。
　　“我试过！她其实是我的……”陆远看着天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因此李凌的骄傲，只有我知道！”
　　……
　　此后五百年，因为天劫之力被天道制造的九九天劫消耗殆尽，飞升之路天堑变通途。
　　凡间界无数符合条件之人，络绎不绝的飞升天界。尤其是一众消弭灾难、造福人间的大修士飞升，更是让天地震动，飞升异象层出不穷。对于这样的人飞升，天庭的元气支出远远大于收入。不过为了天界的面子，天庭就算做亏本生意，依旧得打肿脸装胖子，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后来天地元气衰落，天庭不得不放下架子，开始与凡间界携手共渡天地大劫。双方互通有无，天庭解除了对科技的限制，而人间界也能有效的管理修真者，双方的合作亲密无间。虽然世道艰难，但却活力蓬勃。
　　又五百年，源海潮汐回归，天地元气浓度终于开始渐渐回升。
　　或许真的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觉察到天地元气回升这一事实后，天庭立刻密议，欲重新建立天庭权威，再度立于凡间之上！他们想抽尽凡间的元气，让人间界始终处于低级世界状态。这时候，修真界的精华都在天庭，而科技又为双方共有。一旦开战，人间界几无任何抵抗之力……
　　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近千年的玉清真人忽然出现在天地之间。此时的玉清真人，赫然已经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名亚圣！圣人不出，她已无敌于两界！玉清真人怒斥灵空仙界的背信弃义之后，只一剑，便斩断了天与地两个世界的联系！
　　从此神仙的归神仙，凡人的归凡人，这个由鸿钧道人创造的灵空仙界，终于与人间断开联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众口铄金
　　玉清飞升三天之后，陆远也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离开了浮空城。
　　“小六啊，你该明白我的苦心吧？”
　　陆远掀开襁褓上的盖布，笑眯眯的对着一个看起来三个月大的婴儿说道。在那之前，他已经絮絮叨叨的唠叨了半个时辰，不过小孩子显然不领情，他那可爱的小脸儿一直臭臭的。看到陆远凑过来的大脸，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哎？竟然打人！小六儿太木有礼貌了。”故意被小手拍在脸上，陆远随即就做出一副人生崩溃的样子，“小树不咔尺不直溜，没礼貌的小孩子得教育啊！这样好了……”陆远嘿嘿笑着去掀襁褓，“这次的惩罚就定为弹小鸡鸡五十下，吼吼吼~”……简直就是鬼父。
　　听到陆远的话，孩子的小脸儿上露出恐慌的表情！他的两个小手巴拉巴拉的上下挥舞半天，终于凝聚出一股小小的闪电——不过不是对准陆远，而是瞄准了自己的小胸脯——以陆小六才几个月大的身体来说，这一下电击足以让他的幼小心脏陷入麻痹。他的意思很明确，老子现在打不过你！但你丫要是敢羞辱我，我就自杀给你看！
　　“唉，是开玩笑啦……小六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这让我怎么放心你的成长啊。”
　　“呀呀！”一说到这个，小孩子就更愤怒了，恨恨的将那道闪电丢到陆远的脸上——老子是想再活一回，可谁让你把我变成小孩子的！陆小六呀呀的“指责”着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心里说不出的悲愤。陆小六的前生，便是陆远的魔法师分身留下的残魂。他在雪山释放终极魔法并拥抱死亡之后，陆六的灵魂随即进入永恒的宁静海。他想过或许会复活，或许不会，不过那时候并不在意……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三个月不到的奶娃子！顿时陆小六的整个人生都崩溃了，我可是堂堂的传奇大魔法师啊！
　　“哎呀呀，若不是为了让你留住先天元气，我才不会这么辛苦。”陆远一看小六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别再想你的魔法啦。我和你讲，魔法本质上是一种运用天地元气的方法，这跟仙术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从能量运用的角度来说，虽然仙术的种类没有魔法那么丰富，但仙术是更接近源海本质的运用理论。密婊禁止九环以上魔法，并非完全出于私心。由于驱动能量方法存在问题，魔法发展到九环其实已经走到了尽头。你释放‘陆远的明日之后’这个超阶魔法时应该有所体悟，九环之上的超阶魔法除了对环境、魔法介质、时机、魔力等要求极为苛刻之外，还有极大概率需要把命搭进去！因为无法驾驭超过极限的能量，几乎所有的超阶魔法本质上都是在引爆人体炸弹，将自己和敌人一起炸得粉身碎骨。”
　　听到他的话，陆小六的脸上露出成年人的表情。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比划着小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串闪亮的文字。“可让放弃种类繁多的魔法实在不甘心。”
　　“那就要看你了，你可以自己用仙术重建整个魔法体系。我能帮你的，就是让你拥有适合修仙的资质，以及……”陆远抱着小孩子，朝着云雾弥漫的黄山落了下去，“一个可以指引你道路的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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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干什么？”冷冰冰的话，以及又一张臭臭的小孩儿脸。
　　李静虚一脸不爽的堵在门口，瞪着门外的陆远。
　　他才不会说自己带着老婆来黄山避暑，就是为了躲开眼前这个家伙——李静虚的心中，既有因为算计朋友而产生的心虚，又有算计不成反被坑的羞怒——总之挺复杂的。他感觉他跟陆远的关系，肯定回不到过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程度。因此他这段时间，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陆远。哪成想竟被陆远寻上门来，开门看见，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夫君，怎么能把朋友挡在门外？”一只纤纤玉手按在了李静虚的肩上，五福仙子孙询飘然现身。“您是夫君的朋友圆……陆道友吧，还请移步家中一叙。”紫禁城一战之后，长眉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不但将陆远的身份公之于众，甚至还遣散了峨眉派上下！因此修真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圆竖和尚便是陆远。
　　“贫僧登门乃是有事相求……”还做和尚打扮的陆远合十说道。不过他话音未落，李静虚就直截了当的说，“泥奏凯，无论求什么事我都不会答应！”
　　“夫君~”孙询娇嗔的埋怨了一句，一只手在李静虚的头顶摸~摸~。李静虚的小脸儿顿时涨得通红，貌似自从他以元婴之身行走之后，老婆就越来越有将他当孩童对待的趋势……问题在于咱们在家咋折腾都好，别让这个混蛋看到啊！
　　老陆脸皮极厚，就像没听见李静虚的话一样。当然，他的突破口一直就在孙询身上，因此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下去。“听说道友因为青城道统没有合适的传人而不能飞升。在下有一舍弟陆小六，资质天成，送给道友当徒弟如何。”
　　他掀开襁褓，露出陆小六那张臭臭的，其实看起来可爱至极的小脸儿。“这就是小六儿。”
　　“小孩子？！”孙询和李静虚齐声惊呼，不过一个惊喜，一个愤愤。
　　“我才不要一个小孩子当徒弟呢？！”李静虚怒道，他看了看陆小六的眼睛，便知道这个孩童已经觉醒了前世——能在幼儿时便觉醒前世，说明定能保留住新生儿的一口先天元气，对之后的修行大有裨益——可以说修仙的资质绝顶，完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佳徒。但是李静虚心中，油然而生的只有一种极大的危机感，因此干净利落的拒绝。“就算是觉醒前世也不行！我不要，我不要……”
　　“你不要我要！”人影一闪，五福仙子孙询已经将陆小六儿抢在怀里。她上下打量着粉雕玉琢般的孩儿，顿时母爱迸发，怎么都看不够。至于老公……完全被她抛在脑后。
　　“多谢。”陆远连忙长揖。
　　李静虚看着陆远那副奸计得逞后的笑容，气得牙齿发痒。不过他也不是个吃亏的主，眼珠儿一转，顿时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听说玉清真人飞升了？这不会是你们俩的孩子罢？我会告诉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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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清真人飞升天界没能成为新闻，但玉清真人与大魔头陆远诞下一子，却成了轰动修仙界的大新闻！
　　而且这个消息乃是由孩子的师父李静虚夫妻亲口说出，可信度极佳——据说玉清真人被大魔头陆远胁迫监禁凌辱调教，不幸珠胎暗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玉清真人历尽劫波，却在分娩的那一刻堪破世情，飞升而去！而大魔头陆远也良心发现，遵照玉清真人的嘱咐，将二人的孩子陆小六送与极乐真人李静虚夫妻为徒。
　　又传此孩儿资质天成，三个月便觉醒夙慧。极乐真人李静虚亲口保证将毕生所学传授给玉清真人的孩子，并承诺会以身作则、好好教导，务必不让他走上大魔头陆远的那条邪路……
　　当然了，自从三个月前长眉突然下界，恐怖至极的九九天劫临世！到莫名其妙的紫禁一战，天道与气运双双遭受重创（诞生的灵性被消灭，但天道与气运本身破坏不大），天下魁首长眉真人竟然退走凝翠崖，甚至不得不遣散峨眉！
　　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人目不暇接，其中透露出的一鳞半爪的信息，顿时大魔头陆远这个名字响彻仙凡两界！
　　等到峨眉派众弟子真的纷纷打包行李下山，有的去别府隐居，甚至有的远走海外，传言顿时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修仙界人人自危！更有传言说，峨眉前后两代掌门长眉真人与妙一真人在凝翠崖闭死关，准备与大魔头决死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长眉真人任寿更是体恤众道友的修仙不易，传言整个修仙界道：“此魔势大难抗，老夫已有定策，尚需布置，且让此魔暂时逍遥数日。诸位道友心性刚正，然凭一腔热血拔剑不过是徒增伤亡。为留存正道元气计，请诸位道友遭遇此魔时，不妨委屈一二，忍辱负重，留待有用之身，以图日后。”
　　意思就是：我已经有办法干掉这个王八蛋了，不过需要先补个魔。大家伙儿遇到这家伙，一定要先装孙子，千万别冲动！等到老夫宰了这个魔头，天下还是大家的！
　　谣言传得满天下都是，甚至盖过了李朝初立的风头……
　　所以……当陆远推开白云庵的大门时，便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尼一脸坚毅的立在庭中，对着他喊道：“你来吧！就算你胁迫监禁凌辱调教我，我也是不会屈服的！”
　　“等等，没吃药吧？”一进门而就被猛喷一脸口水，陆远满脸懵逼的问，“你谁啊？”
　　女尼摆出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45度角看着天空说道。
　　“峨眉，齐霞儿！”
　　“……你踏马逗我。你是齐霞儿？那老子在莽苍山抱过的那个是谁？！”


第一百四十三章 龙潭虎穴
　　齐霞儿只是脑子有些轴——峨眉派的人都这样，他们终生活在长眉任寿的荫庇制下，对长眉有种绝对的盲从——但绝不是笨。
　　所以当她听见陆远脱口而出的话时，表情先是茫然然后变成错愕。在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想了很多，表情都变得精彩起来——于是气氛很尴尬。就在他们想做点儿什么来打破时，听见“嘡啷”的一声脆响，白云庵的后厢房跌碎了一只茶盏……片刻之后，峨眉掌门夫人一身青衫，手持利剑自后厢步入堂中，拦在了陆远的面前。
　　想明白很多事情的陆远，此时再将视线转移到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脸上，顿时从眉眼间看出莽苍山相遇时的模样。
　　只是此时的齐夫人显然比当时的“齐霞儿”年纪上大了几岁，少些少女的青涩，多了一些成熟的风韵。她只是站在陆远面前，便让陆远忍不住眉角一挑。觉察到陆远那一瞬间的调戏，齐夫人的眼神明显乱了一下。还好她此刻背对着女儿，没有被看到。从背影看去，齐夫人的背脊挺拔笔直，好像一杆旗帜般拦在陆远面前，仿佛哪怕陆远带着千军万马也别想逾越！
　　“没想到，江湖盛传穷凶极恶的陆大魔头，竟然生得这般模样（小胖子我从没见过你）。阁下与峨眉虽为不共戴天之敌，但也是堂堂正正之人（所以你别乱说话）。白云庵乃是我与小女灵云、霞儿三个弱女子清修之地（我女儿就在后面），不知阁下登门造访，有何贵干（我知道你对我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找到白云庵来，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齐夫人话说得强硬，可她背对着女儿的眼神里，却满满的柔弱和请求。仿佛在说不要讲、不要动、不要揭穿我的话，不要让我为难……面对这样弱质与坚强杂糅的齐夫人，哪怕是铁石心肠之人怕也不愿违逆她的心意，何况好色如陆远者……妥妥的给屈服了。
　　“哦，只要你开心就好。”老陆无奈地说道，可他却像脚下生根般没挪动脚步——齐夫人和齐霞儿身上，都还有未取走的符文碎片，老陆舍不得啊。
　　听到陆远的回答，齐夫人的眼神又是一痛。在她想象中，陆远能仅凭着将她错认成“齐霞儿”这仅有的一点机缘，便在生死决战之前不远千里的寻到白云庵，只为了见她一面。这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感受，她自觉感同身受。毕竟莽苍山错误的一拥之后，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让她想起那种滋味。
　　她与老齐转世之后，为了飞升而保持童子之身，名为夫妻实为道侣，不过是修道路上的同伴。原本老齐向道之心最坚，齐夫人不过是遵从着“夫唱妇随”的传统。可莽苍山之后，不知不觉之间，空了的心中竟又住进一个小胖子来……
　　齐夫人眼神炙热的望着陆远，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一般。她自觉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可陆远身高比齐夫人要高上一头，他的视线能跃过齐夫人的头顶，自然能清晰的看见她的身后——站在她身后的齐霞儿的表情明显变得十分奇怪，显然看出来了一点儿什么，对母亲的说辞不大相信。
　　她的视线让老陆感到阵阵心虚……等等！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为什么要心虚？
　　不过老陆虽然没有任何心虚的理由，可或许出于男人的本能，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帮齐夫人圆起谎来。
　　“咳咳，那个……”陆远一本正经的自袖中取出一柄连鞘飞剑，“这把天龙伏魔剑乃是优昙大师亲手所铸，大师临行前委我转交与齐霞儿姑娘。可在下一直江湖事忙，又不知齐霞儿姑娘仙踪何处，竟然拖延至今，惭愧惭愧。重阳之约已近在眼前，今日登门，只为还剑，还请齐夫人心安。”
　　齐霞儿是玉清真人的师妹，同样拜在优昙大师门下。优昙大师得陆远所铸之剑后，顿悟归隐红尘，此事修仙界已经传遍。而天龙伏魔剑乃是优昙一门标志性飞剑——因此优昙大师委托陆远转交，逻辑上完全说得过去。
　　听到是师父的嘱托，齐霞儿的眼神这才异色尽去，恢复了青衣女尼的形象。她合十行礼，淡淡客气了句，“陆施主有劳了。”齐夫人也悄悄舒了口气，想起修真界传的那些沸沸扬扬的、关于陆远与玉清真人真真假假的谣言，又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弄得老陆莫名其妙，齐夫人你要不要这么奇怪？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陆远擦身经过齐夫人，单手递出飞剑，齐霞儿双手平齐恭接。她与陆远虽是仇人，但师父的剑却值得尊重。
　　二人近在咫尺，陆远清晰的看到他寻找的半枚残缺符文，就在齐霞儿的紫府中旋转！陆远对自己所得的符文残片不知研究了几万遍，每一片都熟记心中。他看到那枚残缺符文形状的同时，心头电转，已经在意念中与某片残片似有吻合。一想到这些符文解析露出一线曙光，顿时陆远心中火热！
　　他这手递剑，另一只手便忍不住欲将符文取出来——在场面上看来，就是他在递剑的同时，竟然伸手去捏齐霞儿的脸蛋儿！
　　齐夫人和正在一边偷窥的齐灵云顿时齐齐色变。
　　“放过霞儿！”“别碰我姐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齐夫人下意识的一双玉臂从身后伸出，牢牢从身后抱住他的虎腰，一具成熟火热的身躯更是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而人影自后厢一闪，早就窥视在侧的齐灵云飞了出来，双臂护住齐霞儿，身体一转将陆远的手挡在身后！二人都没出飞剑，齐夫人是不愿，齐灵云则是不敢——长眉只说陆远能跟他平起平坐，又说此人“穷凶极恶，剑出无情”——那么遍数修仙界，还有谁敢跟陆远拔剑？！
　　两声娇喝让陆远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失态了，可一只大手已经按到齐灵云的背上。夏日衣衫单薄，何况不知寒暑为何物的修仙人士往往穿的更少。一手按上去，陆远甚至能感觉到齐灵云单薄的衣衫下，娇躯的弹性、热量以及……那强烈的颤抖！陆远顿时心中大叫不好！他像摸了火炭般的将手收回来，却已经晚了！
　　齐灵云还抱着齐霞儿，眼睛却飞快的转了过来，声音颤抖的问。“是……是你？！”
　　“不是我！”老陆亡魂大冒，你要不要这么敏感！我只摸过一次，就一次啊！
　　“就是你！”为什么同是陆灵梦的手摸在身上，前后感觉会完全不同。遮掩在齐灵云心头的迷雾，在刹那间荡尽，终于露出最清晰的答案！
　　“真……真的不是我！”
　　虽然嘴里争辩，可是感觉身后紧抱着不放的娇躯，和前面炙热如火的眼神……陆远终于感觉大事不妙。
　　“不好，今天要跪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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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色情狂！恶棍！种马！浪荡子！……”
　　裘芷仙伤心欲绝，将书籍、茶几、锅碗瓢盆一股脑的朝陆远砸过来！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有难言的苦衷。”脸色苍白、腿脚绵软，可看起来却一身轻松的陆远扶着门框，一边躲避飞刀一边苦着脸辩解，“把那块镇纸放下……重阳节我就要决斗了，我觉得这是峨眉的一个阴谋！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白云庵那个龙潭虎……虎穴中逃出来，你造我有多辛苦吗？你不理解我的苦心，还这样对我！”
　　“九牛二虎之力？我看是肾虚吧！姓陆的，你说我竟然这样对你？”裘芷仙恨恨的将镇纸放下，随即从裙子里捞出两把菜刀来。“还龙潭虎穴？我看是温柔乡、红粉园！别以为我还要被你糊弄，我在浮空城上可什么都看到了！我现在只恨不得宰了你……啊啊啊啊！”说到一半，忽然抓狂的把两把菜刀镖了出来，面对寒光闪闪的刀锋，老陆只能落荒而逃！菜刀“咄咄”两声钉在门框上！
　　……
　　“你这又是何苦。”陆远跑掉，嫦娥君悄然出现。
　　“因为我知道他是回来告别的。”裘芷仙凄然说道，和刚才吃醋抓狂的小女人简直判若两人。“可我不想跟他告别！”
　　“唉，你啊。他想做的事情，连长眉真人都拦不住，何况是你。”嫦娥君劝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知道。”裘芷仙望向陆远逃走的方向，“可哪怕能拖一刻也是好的……”
　　正说话间，陆远又贱兮兮的从墙后探出头来，远远地喊道。“我说芷仙啊，我走啦，别想我啊。浮空城以后就全归你了，向着星辰大海出发吧！”说完之后，哈哈一笑，转身便走，须臾就消失在墙后。他竟然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裘芷仙被震惊的呆立着，两行泪珠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然后陆远又贱兮兮的从墙后探出来头来……
　　“哈哈！果然哭了。芷仙啊，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浮空城交给你呢？对了，我又回来是因为忘记一件事。”陆远一本正经的说着，“任寿那个老王八蛋到处揭咱们老底，‘天上人间’这个牌子彻底臭啦，换牌子上市势在必行。你看，‘海天盛筵’怎么样？”
　　“你！怎！么！”裘芷仙两眼喷火，抄起菜刀照着那张讨厌的脸镖了出去！“不去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雪壑剑山拥凝翠（一）
　　哪怕到了21世纪，即使“男女平等”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但想达到真正的男女平等依旧不容易——更何况如今是更加严苛的明清年代。
　　不过，荀兰因几个人毕竟是修行者。修仙界对于贞洁方面并不如世俗那般看重——毕竟人人都是自了汉，大家不过是同路之人——更多的是在意那一口先天之气。你自甘堕落毁了先天道基，与我何干？我就算是唾弃你几句，对你不痛不痒，却会损害我自己的心性，我又何必呢？何苦呢？
　　可毕竟男女还是不同的，男子失了元阳，除非纵欲过度，否则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可以很好的遮掩。但女子若是失了处子之身，身体上变化极大，根本瞒不过修真者的眼睛！这方面，可以说女子天然便是弱势。
　　荀兰因醒来后，只感觉昨天的一切恍然如梦。
　　偏偏那些狂乱的记忆回想起来，却又历历在目，其中的各种姿势更是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小胖子，你就是个王八蛋！”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荀兰因咬着牙恨恨说道。一晌贪欢终究会过去，昨夜的甜言蜜语全是狗屁！那家伙提上裤子就跑了，却将现实如山的压力丢给自己和女儿们……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哪怕是荀兰因也头痛欲裂！她都没空去想昨夜的荒唐。尤其是身上的酸痛，还在不断的提醒着她，昨天发生的一切。“我真是昏了头了，还要连累霞儿和灵云。”一想到两个女儿，母性回归让荀兰因又重新振作起来！“算了，大不了带着她们两个远避海外，终生不再见峨眉之人便是！我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总能过得下去！如果……如果……那个冤家还留下一男半女，日子过得指不定有多开心，好过在峨眉山上当活死人！”
　　峨眉祖师长眉下界之后，便将天地大劫的真相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峨眉众弟子。他们这才知道，这次天地大劫规模极为浩大，囊括诸天万界。无论是天庭还是地府都躲不过此次劫难，因此就算是飞升到灵空仙界亦是枉然。既然长生、飞升都无望，峨眉诸位的向道之心顿时淡了。尤其是像荀兰因这一类，甚至连修仙都是被别人裹挟的，更是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反正她们的修为基本上介于“几乎没人敢招惹”和“我再努力一下，或许能扛过末世之劫”之间，属于努力也没什么意义的——修仙就是这么残酷！苦修不如福缘，福缘不如资质。没有逆天的资质，就算是再努力也是枉然。这时候闭门修炼还不如外出寻找机缘，多积累善功，说不定遇到什么机会。
　　峨眉大半弟子都被遣散，各奔前程！只有像李英琼、陆灵梦这样的好苗子才与众人分开，被秘密的送入了一个只有长眉知道的特殊小世界，作为峨眉未来东山再起的底牌。
　　因此荀兰因才带着两个女儿来江南散心，却哪成想遭遇了陆远这个魔头……
　　“咦？！”荀兰因下意识的用灵觉扫描自己的身体，忽然的发现让她惊讶的停了下来。片刻之后，荀兰因强忍着激动一遍遍的检查，终于确认自己想的没错，顿时变得既惊且喜——
　　惊的是，她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暴涨，而且神识中多出一套新的功法来！如果说过去的荀兰因，属于毫无希望扛过末世之劫的话，那么她现在甚至可以自豪的说，“老齐我让你先跑一百年，然后老娘一只手就能收拾你”！这猛涨的修为，像极了某些双修功法大成后的情景；可是让荀兰因更加惊喜的是，她的处子之身居然还在（荀兰因虽然有儿女，但都是前世的）？！
　　“灵云！霞儿！”荀兰因顾不得走路，直接掐着仙诀如一朵彩云般飞出房门，她要先确认一下两个女儿是不是也是如此。可说此时此刻，是否还留有处子之身，乃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随着她的喊声，白云庵的另外两间厢房门打开，齐灵云和齐霞儿也先后飞了出来。只是齐灵云还好，她出门时带着无数换洗衣裳，因此换了另一套衣裳；
　　只有齐霞儿原本就守清贫戒律，出来得更是匆忙，身上不但还穿着昨晚那身僧袍，身后还能看到有一大片干了的湿痕……荀兰因与齐灵云一起看到了那片湿痕，又默契的转过头去。
　　不过齐灵云与齐霞儿显然也发现了身体的异常，彼此互相看着，都忍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先不说传统的压力。无论是谁，在苦苦修行几十年后，修为在她们心中都已经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上。那因此修为增长，是第一等的可喜可贺之事。
　　“原来昨晚所经历的事情，竟然是那魔头的幻术！不成想我母女一时不察，被陆魔头的妖法所乘，惭愧惭愧！”荀兰因眼珠儿一转，忽然说道。
　　齐灵云与齐霞儿齐齐一愣，随即还是齐霞儿的反应更快一些，她立刻双掌合十接着荀兰因的话说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那陆……陆魔头实在可恨！不过……不过实力也实在……实在可恐可怖。”她说话间不知想起什么，面颊上飞起一片红云，声音越说越小。此刻的齐霞儿容光焕发，脸上情思浮现，分明是一个怀春少女，哪怕穿着僧袍也不像出家之人。
　　“可是……可是……”只有齐灵云还没转过弯来，大约是被折腾得最狠，此刻还头脑一片混乱。
　　修为大幅度增长是真的，处子之身还在亦是真的。可她明明记得昨夜一时情迷，与陆远痴缠，甚至还有荀兰因也在……后来霞儿偷窥被发现，也被拖入战场，之后更加荒唐……
　　虽然说，因为修仙者在修行途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关卡瓶颈。其中突破一些关卡时，有天外心魔入侵。会诸念袭来、幻觉丛生。那其中看到的羞人内容，荒淫程度远胜昨夜。而修行者在面对这种情景时，须得坚守本心，依靠自己的心境找到突破的契机。突破才能更进一步，否则便要沦为欲望的奴隶。
　　因此到了她们这个境界，对于幻术、幻境并不陌生，甚至男女之事也比普通人懂的多些。但是齐灵云无论怎么回想都觉得……昨夜不像是幻术啊？
　　“咳咳！”发现女儿居然还在迷糊着，荀兰因瞪了齐灵云一眼，而同时齐霞儿也伸手悄悄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齐灵云这才恍然大悟，“没错！就是幻术！小贼……陆老贼的幻术内容荒淫无道，委实可恨！”
　　见她终于醒悟过来，三人能悄悄统一口径，荀兰因终于松了口气。她怕夜长梦多，连忙说道，“谁知道陆魔头会不会去而复返，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收拾一下马上离开……这座庵留着也是祸害，烧了罢。”这是要彻底的毁尸灭迹。
　　“是！”二女齐声应道。
　　三人转身各自准备离开。来的时候都是飞来的，不过走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选择步行。可她们刚一迈开步子，却又同时齐声“嗯”的痛哼，再度站住。这回荀兰因与齐霞儿都面色飞红，身体微微发抖却坚持着纹丝未动。只有齐灵云还有些浑浑噩噩的，直接将素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花园，“好疼！”
　　“……疼你不会飞吗？！”荀兰因恨铁不成钢的丢下一句话，慌慌张张一掐仙诀，逃也似的向后院飞去。齐霞儿紧随其后离开，只有齐灵云神情恍惚的留在了原处。那种疼痛，终于让她想起昨夜的一些细节……
　　这时候，忽然无数细细的破风声在头顶响起。
　　这种利剑破空之声，峨眉之人再熟悉不过。因此一听见声音，荀兰因与齐霞儿第一时间从房中飞出，三人抬头向着天空仰望。
　　只见无穷无尽的剑影划破长空，密密麻麻的向着西方飞去！
　　……
　　东海，上千名修士驾着遮蔽天空的飞云，朝着远离中土的方向飞着。
　　看他们有的扛着极大的行礼包裹，有的拖家带口、抱着无法飞行的凡人，甚至还有人将大车和马匹一起背在身上——一路上人哭马嘶，混乱不堪，竟然像是难民在逃难一般。可看他们能飞在云上，而且大部分人都拥有深厚的道行，显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见到这幅情景，走在队伍中间的一位中年人忍不住仰天长啸。“背井离乡，陆魔头欺人太甚！我等还不如转身回去，与那姓陆的决一死战！”
　　“任杰兄息怒。”边上的人连忙劝道。他悄悄指着走在人群西侧的那十几个人说道，“你看峨眉派的不也在吗？连峨眉都要避其锋芒，做着保存一口元气的打算，咱们还争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正是那姓陆魔头的当运之时，气焰何等嚣张，修为更是通天！况且你想啊，若是长眉真人有把握将魔头降服，又怎么传令我等，先远避海外百年呢？”
　　“……唉~！”最后那个叫任杰之人，也只能长叹一声。“可怜我昆仑大好的基业，千年经营的洞府啊！华夏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如今我等远避海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和丧家犬又有什么分别……”
　　仿佛听到了他的自嘲一般，峨眉有一道士走出了队伍行列，来到众人之前。
　　“是髯仙李元化，齐掌门的师弟！”有人悄悄说道，不过大家都是耳聪目明之人，顿时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三缕长须道士的身份。
　　“各位有礼了，在下李元化。”髯仙李元化一开口，强大的功力便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不但修为高深之人被悄悄震慑一下，甚至连那些哭泣的小儿，嘶吼的牛马，都不哭不叫了。髯仙李元化这一手，顿时暂时阻住了所有人。李元化先是一番自责，将有的、没的责任统统揽到峨眉身上，给大伙儿先是一通赔罪。
　　等到所有人都被峨眉的气量所折服之后，李元化才装作不经意的说了一句道。“大家将来远避红尘，也需要一片驻锡之地。更何况门派需要根基，修行需要洞府，这些峨眉亦是如此。”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大图，“玄真子师兄遨游海外时，曾绘制过这方圆万里的海图。别看这大海汪洋无际，其中的要一些岛屿却颇有些灵气。而且方位遗世而独立，正适合仙家修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海外的岛屿自然也不例外。家师已经与当今圣上击掌为誓，海外岛屿，我峨眉可自取之！今日，峨眉愿与同道诸位分享此图，以及图上记载的仙岛！不知各位道友以为如何？”
　　李元化话音刚落，一行人已经炸锅！没有了灵山与家园，能得到一座海外仙岛也不错啊！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只有真正失去过的人，才知道其中滋味！顿时群情滔滔，人人振奋，方才的颓唐情绪一扫而空。
　　就在众人热情万丈的议论纷纷时，忽然大片的瑟瑟声响起！那声音仿佛极大的鸟群掠过水面，又好似大风穿过多孔的山崖。众人顿时停下议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向脚下望去——
　　只见浩浩荡荡的黑影，自脚下飞掠而过，其中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剑器——如果有一位资深的欧洲冷兵器战争专家在此，当能认出——构成黑色河流的，是巨刃双手剑、是骑士团十字剑、是德国手半剑、是法国刺剑、是大马士革弯刀、是苏格兰长剑……这股洪流自欧洲大陆而来，横跨北美洲，浩浩荡荡的跃过太平洋，向着正西方飞去——那边正是峨眉的方向！
　　面对着这仿佛天威一般的景象，就连刚才还豪言要拼命的任杰兄也陷入无语。半晌后，髯仙李元化才长叹一声，“魔焰滔天，如之奈何？……我们走吧，且留得有用之身，以待后事。”
　　诸人难免意兴阑珊，刚刚得到海岛的喜悦也一扫而空。陆魔头的强大，甚至让人兴不起抵抗的意志。
　　于是纷纷发奋，开始分割海外岛屿——因为挑得太狠，以至于后世的太平洋上，自夏威夷至华夏外海第一岛链为止，竟然空旷得一马平川，几乎什么都没剩下！除了被挑剩下的几个贫瘠的小岛之外，这帮仙人们半点儿没跟李定国客气，将大半个太平洋搜刮了个一干二净！
　　仙人手段，让这些岛屿自人间彻底消失。
　　等到后世元气潮汐退潮，御用的方士都是些占卜算卦之徒，根本没有多少道行。而无论科技如何昌明，都无法寻找、定位到这些岛屿所在的位置！只有神秘的商会“天下记”……哦，如今已经改名叫“海天盛筵”商会，才存有一副记录了海岛原始位置的海图！
　　正是依靠着与这些仙人做生意，“海天盛筵”商会才能在后世的千年风雨中，无论诸国攻伐还是朝堂变幻，都能始终能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
　　……
　　峨眉山左近，成都府外，桃花谷。
　　自桃花谷上空飞过的那横无际涯的剑器，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这才将将看到这条由剑器组成的“巨龙”的尾巴。
　　“我们也准备离开吧。”心如神尼说道。
　　玉清真人飞升天界，蟠桃树与树精黛玉君上了飞仙舰，玉清观自然留给了心如神尼、降龙和尚与张瑶青。
　　陆远与长眉约定，华夏修真界必须撤出华夏腹地百年（这时候大家还常识认为，整个天下的土地都是咱们华夏的，但咱不惜的去像欧洲那么偏僻的地方）。因为在陆远的计划中，只有先摘除除掉修真之人的影响，华夏才能走上正确的发展道路。至于百年之后会怎样？百年后源海潮汐将导致元气枯竭，那时候修真界人人自危，更不可能跳出来操纵人间。
　　这个事情——陆远背骂名，长眉来操作——而降龙和尚与心如神尼是知道的最清楚的几个人之一。
　　因此他们不会离开中原。不过心如神尼打算将桃花谷入口处合拢，从此内外隔绝，也算是自我封闭百年时间。谷内物产丰饶，足以自给自足。而且心如有降龙和尚在，何处不是桃花源？
　　张瑶青可怜兮兮的看着山谷上的那一片天空，早知道要在这里“关”一百年，还不如留在飞仙舰上呢！“咦？”她忽然惊讶一声，“和尚师叔快看！”
　　原来就在山谷合拢的时候，忽然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天空的“剑龙”中分裂出来，当头一拐向着山谷落下。降龙和尚将山谷合拢的动作稍稍一缓，那道红光便从缺口处飞进山谷。光芒再临近玉清观时当空一摇，化作了一个嬉皮笑脸、看起来便很油滑的小和尚！而且奇怪的是，这个小和尚居然还抱着四五把剑；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他手里居然还牵着一根链子，链子的末端系在一个美人的脖子上……大美人！
　　“南明离火？你来这里做什么？”降龙一眼便认出了小和尚的身份，赫然便是南明离火剑的剑灵所化！只是降龙和尚明明听陆远说过，南明离火先天不足，不能够化身人形。如今看南明现身，很可能陆远又有突破。
　　“我是来投奔你的。”南明小和尚苦笑着说道，他将怀里抱着的剑随意往草地上一丢，将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因为那些剑赫然便是璇玑玉剑、九天元阳玉剑、三阳一煞剑等等——自从陆远与长眉任寿紫禁一战之后，这些剑也随着那一战名声大噪，真正的名扬天下！如今却被南明随手丢在了桃花谷的泥地上。
　　“这个是九天玄女。”南明牵了一下身后的女子说道，那女子冷傲的扭过头去，却没有去挣开那根细细的锁链，显然其中也有猫腻。不过现在问题不在这里，所有人都在等南明的进一步解释。他想了想，“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听陆哥说，他终于领悟了无剑胜有剑的奥妙……”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壑剑山拥凝翠（二）
　　好吧，无剑胜有剑什么的……其实是胡扯的。
　　因为我们都知道的原因——老陆一兴奋就会变得得意忘形，然后喜好随口胡说八道。所以……哪怕在离别前的最后一刻，老陆也毫不犹豫的忽悠了南明一把。这个让南明在未来的日子里百思而不得其解的难题，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至于事情的始作俑者，他在话出口的刹那便已经丢到了脑后……不得不说，老陆真的把重色轻友这一点做到极致，当他的男性朋友简直倒霉透顶。
　　至于说陆远为什么会这么开心？那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和拿到了，来这个世界一直在寻找的那样东西！
　　当初在魔法的八大派系中，陆远最不擅长的便是预言系。因为对于预言系的核心魔法“预言术”，陆远始终认为这个法术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扯淡”——百分之零点三的基础准确率（初学者的预言准确率），在陆远看来就如同浮云一般——直到他准确的预言了收割者进攻长矛星系的战舰数量！
　　收获成功，顿时让陆远从一个极端滚到了另一个极端，他开始非常的迷恋起预言术来。拥有超越时代的超级计算机做辅助，有着丰富的资源可以调集做验证试验，让老陆渐渐的找到了预言术的一些规律，并开始逐步的提升基础准确率。直到他取得萨佛拉斯权杖之后，基础准确率再度飞跃，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程度——百分之三十！
　　也就是说十次预言，能够命中三次！连预言之神萨佛拉斯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然后当质量效应世界走向结束时，陆远就随意的对“如何战胜莫那人”做了一次预言——几乎是随手为之，陆远当时完全是一种游戏的态度。因为当时黎明号的核心层包括他在内，对下一阶段针对莫那人的战争都充满信心！
　　几次大型推演的结果显示着：在生产力上，拥有可在全银河系猎取资源的网络，和“曙光之城”这样的超级都市后，黎明团在生产能力上已经开始接近莫那人的水平；而在科研上，黎明团不但彻底消化了莫那人的科技，甚至实现了部分超越！更不要说，除了拥有一批极强的个人战力之外，黎明团还拥有黑科技“质量效应”！
　　作为本世界特有的“零号元素”，让黎明团拥有了独一无二的优势！
　　因此当时的核心决策是这样的：继续扩大深空舰队规模，在加速建造“晓月级”重型巡洋舰和“朝阳级”超级战列舰的基础上，着手研究和开发第三代超级战舰——第三代超级战舰，是为超级战力量身定做的私人魔法战舰。比如说，给八云紫配备一艘爆发力极强又善于隐匿的魔法战舰，为机动性最强的八云紫搭配上强大的破坏力。
　　拥有“隙间”能力的八云紫，当她驾驶战舰在战场上神出鬼没时，甚至能一个人解决一整支舰队，并左右一场战争！这样超规格的战力简直已经爆表！历数陆远知道的科技世界，他很难找到可堪匹敌的对象。可陆远的预言结果，却偏偏显示着：如果黎明号想战胜莫那人，唯一的途径是他首先返回自己出生的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荒芜的世界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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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陆远还是选择遵从一个魔法师的本能——当无法决定的时候，还是听魔法的；
　　于是他丢下黎明号和深空舰队，先是返回了出生的世界，然后又带着吕祖去了仙剑的世界；最后，他又独自回到了世界的三百年前。
　　果然，就在他独自上路的时候。黎明号先是爆出“莫纳高速公路”的新闻，终于将莫那人的整体力量掀开一角。从这一角已经可以看出，如果莫那人所在的、那根银河系的旋臂上，那已经消失的二分之一星球数量全部被转化成了物质和能量的话……莫那人的战争储备，保守估计也会是黎明号的七万倍！
　　这是一个让人感到难以置信、惊愕和极度不科学的数字，就好像一个国家五百万人口却养着一百万士兵一般不科学……
　　然后是强大神力的出现，并直接插手战争！这不但出乎意料之外，而且还违背了无数主神制定的规则。最后，当情况清晰起来之后，娜娜发现那竟然是她“丢失”的力量！
　　从那以后，尽管黎明号上再没人提起，其实每个人都已经明白——抗击莫那人的战争，最后的关底BOSS，很可能是完全版的艾罗娜！以及在她的默许下，肆无忌惮挥霍她的神力的一帮莫纳神……要知道，站在莫那人背后的那个失去了主导意识的“娜娜”，曾是这片源海最古老的五位主神之一！她的强大不要说如今的艾罗娜，就是“催化剂”都要退避三舍。
　　艾罗娜如今的力量，与“她”相比根本就是蜉蝣沧海，不值一提……
　　虽然主神的力量不善于战斗，但当那股力量控制在一帮善于战斗莫纳神手里，情况将变得极为不同。当主神创造助手神明时，都会对他们的力量加上一些限制。而莫那人所在的世界，显然这个限制已经消失了。这也意味着，那些神的力量将远远超过托瑞尔世界的强大神明，超过封神年代的大罗金仙、地仙和亚圣们，更不要说还辅以高度发达的科技世界。
　　为什么难度忽然就提升到地狱级了呢？
　　所以陆远在算计长眉任寿的时候，还在不断的寻找着那个“答案”——能帮助他战胜莫纳神，为艾罗娜取回力量的，到底是什么？
　　最开始陆远以为是修真体系。于是他耗费了无数精力，不惜占用黎明号的宝贵计算资源，来推导出“最完美”的功法。最终他得到了超出预期之外的成果。然而这个体系只是帮他总结和消化了过去，并辅助陆远登上另一座高峰。陆远创出了完美的七剑——“人面桃花相映红”，将几百年的所学全部融入其中。
　　譬如那一剑“两岸花”中，青色的生之莲花，便来自李煜的青莲剑歌。而死之花，却来自对幻想乡的一些感悟；再譬如“映霜雪”，其实是魔法预言术、明镜剑界与当初的天心意识三者结合，创造出的最强界限！七剑之中，能看到陆远修炼历史的无数影子。
　　然而七剑是他对过去的总结和提升，依旧有上限，而主神无限，所以这不是答案。
　　然后陆远将目光转移到了此世界所留存的那些强大功法上。尽管如今的仙界已经衰落，可毕竟是从那个无比辉煌的洪荒世界传承下来的，还依稀能看到那个伟大时代的影子！所以陆运煞费苦心，收集了蜀山的《紫清宝篆》、心如神尼的《心如心经》、合沙道人的《合沙奇书》，还有广成子的道统《鼎湖天书》！
　　但拿到之后，陆远就知道自己错了——那些能流传至今的、包括远古金仙广成子在内，本质上正是因为他们承认了“人力有时而穷”这个事实，然后才创造出符篆、阵法、锻造、炼丹等辅助手段来增强战力！的确，这些方法能将个人实力几十上百倍的放大！然并卵，这依然不是答案……还是那句话，这个方法还有上限，而主神无限……你永远都无法想象，可以无限挥霍力量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最终在昨夜，陆远竟然在齐霞儿——这个几乎神隐了整部书的角色上——找到了那个最重要的那个答案……
　　命运，还真是够戏弄人的。
　　……
　　陆远盘膝坐在精神世界的星球上，右手掌摊开在胸前。
　　一小片得自齐霞儿体内的符文残片，正悬浮在他的手掌上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而在陆远与星球之外，还有上百万残存的碎片、残缺符文，将星球与他密密麻麻的包裹在中央。那些符文就是陆远几个月来的搜刮所得，是陆远曾经拥有的百倍之多！连陆远都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多的符文碎屑！它们与陆远掌上的碎片一样，形状和构成复杂而扭曲，仿佛蕴含着无穷奥秘，却又根本无法辨识。
　　但仔细观察的话，又会发现这两种符文碎片是不同的——如果说那百万碎片都是“已经死了很久”的碎片的话，那么他手上的这片符文碎片，就是“苟延残喘几万年，还有一小口气”的符文。
　　可惜这一点点气息，并不能让“它”重新焕发活力！哪怕是用那百万符文来填充也不行。因为那些碎片都是死的，什么用也没有……
　　“怎么都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一块碎片，竟然是在齐霞儿的身上找到的。”陆远摇摇头，他迄今还感到不可思议。眼看着起伏跌宕的这一小块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黯淡下去，显然已经“离死不远”。陆远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仔细的将包裹一层层打开，露出暗金色的一块金属碎片来——
　　三角形碎片，巴掌大小，仿佛是黄金材质，在光线下褶褶生辉。看起来似乎是某件兵刃的碎片，刃口部分并不锋利，一面刻的是山川草木，另一面刻的是日月星辰……轩辕剑！
　　碎片一取出来，似乎便与悬浮的符文产生共鸣，随即那些刻在金属上的花鸟草木纹路，竟然一一浮起，融入到了符文碎片之中。当最后一道纹路融入之后，那片符文碎屑仿佛吃饱了一般，终于恢复成光芒四射的模样！并开始在陆远的掌中急速的旋转起来！
　　不知是转动了一万圈儿还是十万圈儿，那急速转动的符文碎片，甚至卷起一阵小小的龙卷风。
　　随即只听见“铿”的一声微微磬鸣，如果不是陆远的五识敏锐根本听不到，一颗如尘埃般大小的“死符文”被吸入进旋转的旋风之中！随即那光芒，似乎又胀大了一圈儿。
　　转眼便几百年过去……
　　盘膝而坐的陆远已经成了一座泥像，他的外表生满了青苔和蔓藤。只能隐约的还能看出，是一个人盘膝而坐，伸出右手的形状。还好这里是陆远的精神世界，这里是他的星球。因此尽管生命繁茂，却还未到诞生智慧生命的阶段。所以哪怕已经沧海桑田，也没人来打扰这座籍籍无名的泥像。
　　符文依旧还在旋转着，只是如今的符文已经几乎完整。
　　而曾经包裹着星球的百万符文碎片，如今却只剩下寥寥几片还在，犹自抗拒着符文的吸力。或许是在那枚符文完整的过程中也吸取了部分能量，这几枚碎片看起来也“活了过来”，因此不欲被吞并。但龙卷风已经扩大到整个星空，那几片符文碎片终究躲无可躲，最终不甘心的被吸引了下来！
　　随着最后的缺口补完，那枚玄奥至极的符文开始金光大作，并不断的向外喷发出其中的内容，凌乱至极！一忽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转眼又变成“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内容一变再变，千变万变！
　　最终，符文静止成一个大大的“虚”字——但它的本体却是“实”的！
　　木石碎裂，泥塑的雕像缓缓合拢了手掌，将那枚完整的符文握进掌心。几百年看着这枚符文一点点成长，陆远终于悟了！这是构成本世界第二层原理中的“虚实”天道——圣人之上、鸿钧道人特意留下的道统！
　　这，才是陆远要找的答案！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壑剑山拥凝翠（三）
　　在蜀山一书中，当李英琼进入凝翠崖时是向下飞的，甚至还要穿过一潭碧水。听起来，似乎凝翠崖位于九幽之下。
　　但任何曾到达过凝翠崖，曾站在那颗大松树下眺望过远方的人，都会告诉你：凝翠崖，位于群山之上！因为站在凝翠崖的边上，能看到整个山脉延绵的西蜀，甚至整个西高东低的华夏。
　　如今峨眉凝翠崖已人去楼空，只剩下清风明月无比寂寥。偌大的峨眉洞天，就连掌门人都在几天之前孤身下山，不顾而去。整个峨眉派，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糟老头儿，还坐在那颗大松树下守着这片基业。没日没夜的凝视着，悬崖外那千年万年不变的风景。
　　“什么？”三天前，齐漱溟被长眉干下山的时候大惊失色，“您说陆魔头转眼便至？！不是说好的九九重阳节吗？！”
　　长眉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徒儿，“你长点儿心吧！他可是邪魔外道啊！行为能用常理度之吗？偷袭啊、挖坑啊、下黑手啊、上别人老婆啊……这不都是他们常干的事儿吗？他们说的话岂能当真！”长眉真人似乎到了更年期，有渐渐黑化的趋势，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乱黑陆远一把！不过……其中有些事儿怎么听起来像真的呢？
　　“师尊高瞻远瞩，徒儿受教！”齐漱溟一脸叹服的躬身行礼道。还是师尊看得明白，魔道之人果然能干出偷袭的事情来！
　　偷袭……如果老陆听见，非呸长眉一脸！你丫眼睛能看到未来，虽然有局限性——只能看到与自己相关的部分——但是也意味着，绝对没人能偷袭长眉任寿！相反，他倒是可以一遍遍的调整计划去偷袭别人……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干了！果然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至于为什么距离九九重阳节还有接近三个月时间，陆远却忽然开始行动？那自然是因为，老陆已经非常非常的厌烦，迫不及待的想朝着任寿那张老脸揍上几拳！虽然现实世界的时间上，他刚刚离开白云庵一天。可实际上，陆远已经在精神世界中枯坐了五百多年！这么长时间，佛都生痔疮了，何况老陆。
　　从天下之剑向着峨眉汇聚始动之时，长眉便已经明白了陆远的打算，所以他也提前将一切计划次第发动。虽然时间上有些仓促，不过依靠着峨眉几百年积累下的威名，还是顺利的将修真界整体迁移出华夏大陆——散户都被送出国公费旅游，谁能猜到，大老板竟然要跑路了……
　　“来了！”长眉真人轻轻一飘身自松下站了起来，来到凝翠崖边上。
　　只见浩浩荡荡、横无际涯的云海边沿，忽然耸立起一股上百米高的滔天巨浪！那巨浪颜色深黑，宛若一道巨大的城墙般横亘在天与地的尽头，从四面八方向着峨眉挤压过来，似乎要直接将凝翠崖碾成齑粉！
　　长眉真人孤立在凝翠崖上，宛若怒海之中的一叶扁舟。
　　这一刻，北面的紫禁城，东面的海外群仙，西面的诸神余孽，上面的灵空仙界，下面的九幽地府，无数的人凝视着这一切——陆魔头的气焰固然能滔天，但所有人更加期待着他被长眉真人狠狠打脸！
　　此刻人人都明白——长眉愈是静立不动，愈是信心十足——这和装逼摆POSE一样一样的，古人也懂这个。
　　由亿万利剑和百万倍于利剑的剑影构成的巨浪，离凝翠崖越来越近！剑海四面八方，好似擎天巨城一般，将长眉的视野全部遮挡住！别看那海浪绝大部分是由剑影构成，陆远自从领悟了“虚实”之道后，为什么要弃剑不用？那是因为自从他明白了虚实相生的意义之后，普通的法宝飞剑对他便已经失去意义。
　　因为任何飞剑只要被他经手过，便能被他分析出剑本身的构成规则。然后他便可以如主神般虚空造物，直接制造出需要的飞剑，而且造出来的飞剑与原型在属性和锋锐上丝毫不差！
　　造出来的剑和南明离火剑相比，或许差的就是那一点点灵性。不过以陆远用剑的办法，他要求对剑的绝对掌控，因此剑的灵性也就失去了意义。反而是他的“初晴”剑，因为质量过于巨大，这种简单粗暴的属性他反而无法制造。因为复制“初晴”剑，就好比从虚空中造一艘战列舰出来一样。陆远如今“虚实相生”的能力可无视材料的珍贵性，但制造极限也就几吨物质，所以累死老陆也做不到复制“初晴”剑。
　　虽然将世界的上的所有金属汇集在一起，也造不出如此多的真剑。但这九成九由幻影构成的剑海，每一道剑影都堪比七八阶的飞剑！当无量大海翻涌向前，簇拥的浪花包裹住凝翠崖时，纷纷的剑气将花草树木切成碎沫！除了长眉身后的千年古松之外，巨浪环绕之下，凝翠崖顿成一片荒山！
　　随即，那四方城池接云天的剑墙，猛的崩塌下来，化作亿万柄寒光闪烁的仙剑！其中领先数千把剑品质显然更胜一筹，有的化作南明离火，有的化作璇玑玉剑，柄柄都是惊世名剑。
　　“终于来了！”无数人激动的瞪大眼睛，要看长眉真人如何反击——
　　正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剑海将凝翠崖与长眉任寿一同淹没，然后凝翠崖就在剑浪中崩塌了下去……
　　塌了？凝翠崖，名震天下的峨眉洞天，竟然就这么直接塌了？！赫赫有名、号称封神之后第一仙的大罗金仙，峨眉祖师长眉真人任寿，竟然一剑未出……便陨落了？！这怎么可能？！就算陆魔头魔焰滔天，可也不该天下无敌才对？！
　　可无论多么不可能，似乎事情就是如此，眼前的景象让人根本无法反驳……等到山崖崩塌的灰尘落尽，亿万幻剑已经跟着消失。凝翠崖彻底崩塌……昔日修仙圣地凝翠崖，如今已经碎裂成几块漂浮在云间的荒芜巨岩！其中最大的一块上面，插满了无穷无尽的、各式各样的剑器！
　　峨眉崩，蜀山现！
　　这是大家看到蜀山的最后一眼。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百代之过客（一）
　　天空阴沉如墨，狂卷的风云如一个极大的漩涡在低空盘旋着，然后猛的向下一伸一缩，竟然如生物般将整个峨眉残骸“一口”吞了下去！
　　自此，刚刚面世才几分钟的蜀山，又彻底自人间消失。低矮的天空下，那从无数方位窥视这里的修道人，都亲自见证了蜀山毁灭的时刻！望着依旧飞旋的滔天魔焰，人人心中涌出一股时无英雄、万马齐喑的悲哀！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而此刻，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陆大魔头，却在恨得咬牙切齿、气得破口大骂！他一口气骂了五分钟，最后还是无奈的抬抬手，无穷无尽的剑浪自地下层层翻涌，转眼便堆叠起几百丈高！然后化作一条巨大的黑龙，翻滚半圈儿之后，跟着蜀山后面一头扎进了龙卷云中！
　　随即陆远也消失在原地。
　　一剑灭峨眉？
　　开玩笑了您哪！
　　陆远看得清清楚楚，任寿这老贼分明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陆远这个搜集了所有“机缘”的东风。所以他哪里是毫无抵抗之力，峨眉被一剑击碎——分明老贼要借机跑路，然后将锅丢给陆远！偏偏老陆这人特虚荣，好排场，好风光，出手就喜欢气势恢宏的大场面！人人都看得出来……
　　他一出手就是副要毁天灭地的架势……结果，结果自然是被能看到未来的任寿老贼给算得死死的！
　　老陆这回虽然“威震天下”，可是从今以后“魔头”这个称号得跟他一辈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知道在没可能解释清楚，陆远是能骂骂咧咧的尾随任寿而去。
　　陆远与老任都是深爱这个世界之人，对这一方天地建设多、破坏少，付出多、索取少。因此虽然没有明说，可两个人都知道，绝对不会将最后的主战场放在地球，甚至是这方宇宙。以他二人此时的破坏力，倾尽全力一战的话，至少能打碎二三成的银河系！甚至当他们进入规则方面的比拼后，会连带引发整个现实宇宙的连锁崩溃，也不是不可能。
　　鸿钧道祖，女娲、三清等圣人，伏羲、镇元子等准圣，还有广成子等上古金仙全数离开之后，任寿与陆远，毫无疑问已经是这一方天地中的最高战力！他们平日行走世间都是将大半实力收缩到精神世界中，才能保证不一个失手就毁天灭地，更何况战斗。
　　这一方世界，从外面看去，应当是一个宝塔的形状。除了物质世界，也既现实宇宙占据了宝塔的第一层，作为整个宝塔存在的基础之外；还有灵空仙界占据的三十三重天，和被圣人割去、如今已经废弃的九重天，分别占据了四十层的宝塔；往外还有零零碎碎的大小世界，无可计数。
　　而宝塔向上无顶，理论上可以包含无限“层”世界。只是离物质世界越远，一切物质、规则、灵气，乃至生物灵性便越稀缺——这也是为什么说，物质世界是一切世界的基础。到了百层之外，世界已经近乎混沌！不知物质不存，连规则都若有若无，而且极为混淆！这种世界中，别说生物，就是仙人都缺乏生存的基础！
　　所以说什么“大能住在三十三天外”，听起来逼格很高大上，其实一点儿都不方便。在三十三天外，连住的房子都要他们自己的力量时时刻刻维护着，否则说不定就自己塌了。把那些圣人之类的放到三十三天外，首先是为了这些力量过于强大的个体不会不影响主世界的稳定，其次则是因为三十三天外规则不全，对于圣人研究世界规则有帮助。
　　而如今三十三天外已经是一片废墟绝地，谁知却在虚空混沌中猛然光明绽放，随即几座大山带着一条黑龙，冲进了这杂乱无序的世界！
　　……
　　“老杂毛修走，吃老子一万剑……”
　　追进世界的陆远，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蜀山那几座光秃秃的大石头上，猛然间宛若春回大地一般！只见插在石头上的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腐朽，石头上泥土层层堆积，片刻后便绿意盎然，花草丛生；无数湖水自山间而生，汇聚成湖，然后在山边挂成玉龙般的瀑布，落入无尽虚空；亭台楼阁，如雨后春笋般在石头上上升起，转眼成了庞大无比的宫殿群落。而浮空的悬山与山之间，更有白玉回廊彼此连接，将几座大大小小的悬山连成一个整体。
　　这还不算完，陆远驾驭的百万飞剑，竟然摇身一变就化作无数鹤鸟，欢快的四散开来，鸣叫着于山间飞旋，为寂静的世界增添无数生机。
　　“这是……蜀山？”陆远真的被吓了一跳。“不对，这就是你造的方舟！”陆远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这肯定是长眉耗费了几千年时光制造的那艘渡海之舟！那错落的悬山与回廊构成的，分明便是两仪微尘大阵！只有这个夺天地造化的大阵，才能在一方天地中，锁住空气水分，与无中生有中，造出一个仙境蜀山来！
　　“陆兄既然来了，何不登山一览。”老杂毛的声音遥遥传来。
　　陆远有些傻眼，他捏了捏拳头，干脆放开了对飞剑的控制权。此刻在黑暗虚空的背景映衬下，蜀山美的惊心动魄！陆远明知这样的美景脆弱不堪，远远比不上飞仙舰抗造，只要“初晴”剑一斩便能破碎。但是他心中却无法升起将这一切美好打灭的决心，只能无奈向着蜀山入口飞去。
　　“我这里风景如何？”陆远一落地，便见到长眉“恶心”的笑容。“老夫废了近千年心思，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老夫亲手所栽。”
　　“是么？”陆远看着他，忽然恶劣的一笑。似乎预测到了什么，任寿脸色一变便要飞起。可这时，他脚下的两颗小草却抱住了他的鞋子。小草柔弱无力，不要说任寿，哪怕是普通人也能挣开。可若是挣开了，捆着脚的草却也不免，要落得尸首几分的下场……任寿摇了一下，最终还是苦笑着停在了原地。他身后几颗长草猛的抖直如剑，“呲呲”几声，刺穿了他的裤子……
　　“这是什么招数？”长眉的表情很奇怪……谁的菊花被草戳着，表情都会很奇怪。
　　陆远得意的笑，“十面伏，你匿了咱的剑，却不知道咱天地万物皆可为剑！”随着他的话语，蜀山之上瞬间剑气变得纵横！碧绿长草是长剑、零落花瓣是短剑、嶙峋山石是巨剑、潺潺溪水是软剑，就连飞过的鸟雀都是寒光闪闪！一时间，天地万物都向着长眉拔剑！
　　长眉这一瞬间……真后悔了！他没明白陆远是怎么看出来——他对这蜀山上的一切都太过喜爱。
　　可对于陆远来说，恋物癖这种事情，这都不算事儿！长眉哪怕曾遍览过去未来，可一个人精力毕竟有限，他只能看到大略。所以他不会知道，在未来，有人为了宠物有地方住可以把爸妈赶出家门；有人为了跟宠物在一起，可以在宠物死后自杀；狗党、猫奴满世界都是——爱好种花种草，完全是退休老干部的健康嗜好。
　　“动我的蜀山干嘛？我们去外面打！”长眉义愤填膺。
　　“行啊，让我三招！”
　　“不要碧莲……一招！”
　　“两招！不答应老子马上动手拆屋！”
　　“成交！”
　　两条人影冲天而起！
　　……
　　苍红的花朵开遍虚空，剑光照亮世界！无尽混沌虚空，每一寸都化作剑锋！
　　人间剑、十面伏、桃之夭、两岸花、众生相……五剑纵横天外天，混沌生云、生大陆、生万物，又转眼破灭！而在万物生灭期间，一道紫色与青色的剑光，始终夭矫不灭。
　　“我恨一剑破万法，我恨剑修！老头儿，说好的让三招呢？”陆远大喊着在空中掠过。尽管没有声音传播的介质，但话语却准确无误的在任寿耳边响起。任寿的身影同样在虚空中闪烁，没有一丝规律。“老夫从未答应过三招。”他淡然说道，却将缩小的蜀山世界藏得更紧一些。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让了半招，只为了收起蜀山世界！他跟陆远都明白，无论让两招还是三招都是不现实的，这世上，并没有人能扛过陆远的巅峰一剑！
　　这是一个混沌的世界，混沌并不能看成是“空”，它的本质是“乱”。因此长眉才能借助自己领悟的天外天规则，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蜀山化为仙境。须知建设比毁灭要困难一万倍。而随着陆远与长眉搅动混沌，这个世界不再是看起来空荡荡的虚空。当混沌融合了二人战斗余波，散落的规则时，开始创造出各种奇怪的东西——
　　有的物体像是桌子腿儿，有的像是一段儿扭曲的马路。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二人的剑义都贴近“生”与“灭”，因此出现的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生物。
　　这些生物虽然在虚空中，生存不过千分之一微秒，却已经于本世界留下印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百代之过客（二）
　　“时间过去多久了？”
　　三十三天外的永恒黑暗中，忽然有人说话道，听起来是陆远的声音，只是嗓音干涸枯裂。
　　“不知道……”许久之后，长眉答道，听起来状态并不比陆远好几分。他们就像耗尽油的车辆，黑暗与混沌中，两个大能的对话，却没能掀起任何的波澜……
　　“这次谁赢了？等等……我们这回比的是什么来着？”陆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不过随即他就放弃回忆。“算了，我宣布，陆远获得最终胜利！哇喔~哇喔~”他配合着欢呼两声。
　　“呵呵~做梦吧你！”长眉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自我想象，“我们比的是看谁沉默的更久……显然是你输了，赢的人是老夫！现在战绩是……该死的！第十七万四千次平局，再……你还来吗？”他原本想说“再来！”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的转了一个方向——哪怕他是长眉真人任寿，也不得不承认。这么长时间下来，实在是……太疲惫了，疲惫得让一切比试看起来都没什么意义。甚至，连最开始的理由都忘了。
　　“其实应该是我赢的，如果我能砍出‘斩红尘’那一剑……”陆远的声音里满是懊悔和回忆，“而且我还记得，老贼你说话不算数！你明明说要让我三招……”
　　“老夫从未说过！”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或许是第十七万四千次。重复了那么多次之后，长眉现在连自己都相信，当时似乎确实没说过了……因为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
　　“我记得我们刚开始，比的是剑？”
　　……
　　那十年，剑光洞彻三十三天之外！
　　然而陆远竟然发现自己马上要输了……
　　论剑法，将自己的过往佰川纳海，创造出“人面桃花相映红”七剑的陆远，已经是剑道巅峰，在境界上比身为剑修的长眉任寿至少高出半筹！陆远的剑道囊括古今，俯瞰天下！可以说单一剑术论，古往今来再无人能胜过他。然而这一切，在任寿“看穿未来的眼睛”面前，并没有什么卵用。
　　结果就是，无论多么精妙的剑法，最后还是要沦为互拼的消耗战……
　　与之相对的却是，二人每一次招数对耗，长眉任寿都能比陆远节约下大约万分之五的灵力——这是他几千年修炼的最正常体现！以千年苦修为基础的仔细打磨、千锤百炼，是普天下最可怕的水磨盘功夫，它让任寿的招数精确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所以，就是这万分之五的差距，无论是任寿还是陆远都已经看到了结局。
　　因此哪怕一战就是十年，任寿也能安心的一点点磨下去，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胜券在他的手里。而老陆，哪怕他还有体内世界散发灵力作为补充，可惜在激烈的战斗中不过是杯水车薪，只是将整个过程拖得更长一些罢了。
　　于是，陆远立刻选择作弊……
　　“人面桃花相映红”，其实作为常规战法的只有前面五剑：“人间剑”是剑术之极；“十面伏”是化万物为剑；“桃之夭”是快剑；“两岸花”是生死寂灭剑；“众生相”则是术的终点，一剑生万法。这五剑，已经囊括了陆远过去经历的全部所得，武道宗师、剑宗、天位、传奇魔法师、地仙、逗圣……等等。
　　而最终之剑“斩红尘”是陆远的杀招，这一剑脱胎自“怡红快绿，小雪初晴”。“斩红尘”的原理连陆远都不甚了了，他只是追随灵感和灵识中的刹那闪光，来斩出那一剑。不过随着陆远对世界、对主神规则的理解加强，这一剑的威力始终在增长中，已经到了能改变世界，甚至伤害主神的程度……这是陆远能用出的最强一剑。
　　但挥出“斩红尘”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他能锁定目标……如果没有任寿那个讨厌的预知能力，原本这一切要简单得多。
　　所以陆远只能用倒数第二剑，“映霜雪”——二人在天外天中奔驰的身影，骤然停滞，从极动到极静，中间竟没有任何过渡。随即二人同时抬头向对方看去。空旷的世界中，二人明明相隔万里，目光却准确的撞在一起，分毫不差！
　　随即任寿与陆远的身形，又同时一虚。此刻二人就好像镜子中的彼此，动作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二人都将身体调整为最善于发力的姿态，却又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他们身体周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身影正从他们体内飞出一般！不过每个影子，最多挪出身体不过盈寸，便又刹那取消。正因为这样的影子层叠太多，让他们的身体看起来仿佛虚化成烟雾。
　　“映霜雪”，是将整个领域笼罩的范围数据化。而数据化的完美终点，便是“预测”——实际上是通过精确计算，得出唯一结论——当这个能力用于战斗中时，实际上与任寿的“眼睛看到未来”并无太大差别！二人的身体虽然看似停在原处，实际上每一秒钟都在做出无数动作，然后因为招数被看破而瞬间取消！
　　“映霜雪”一出，陆远的精神力顿时像雪崩般飞速下降！将近乎一个世界大小的空间数据化，尽管这个空间绝大部分都是虚空与混沌，依旧极大的消耗着他的精力。但陆远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任寿，因为他相信，任寿此刻的消耗绝对不比他小！这是陆远将战场从一种消耗战拖入到另一种消耗战，在这个新的战场上，老陆除了精神力还有作弊器——他能连接黎明号的主机！
　　陆远绝不相信任寿使用异能没有任何消耗！
　　只要“映霜雪”能锁定任寿，他将毫不犹豫的斩出“斩红尘”一剑！长眉任寿，绝无幸理。
　　一个时辰后，两个人齐齐七窍流血的晕了过去……结果竟歪打正着还是平手！任寿没猜到陆远的底牌，陆远也没能想到，任寿的异能确实有消耗，但比他猜测的要小……
　　这是第一个十年。
　　……
　　“不要跑！吃我‘桃之夭’一剑！”
　　“看我一剑破万法！我破我破我破破破！哈哈哈~老贼，现在知道我紫青双剑的厉害了罢！”
　　不要误会，确实如说的那样。如今用“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变成了长眉任寿，“一剑破万法”，驾驭着紫青双剑的反而成了陆远！比剑十年，他们对对方的剑术已经极为熟悉，交换比试毫无问题。不但如此，甚至连本命飞剑都换着用！
　　不过这一回，陆远可是占了大便宜！
　　紫青双剑虽然与任寿紧密相连，但毕竟没有被他炼成本命飞剑。而且陆远喜欢将剑抓在手里使用，因此虽然双剑意志上抗拒，依旧能够被他正常使用——哪像唐刀“初晴”，一言不合重量就变战列舰！“初晴”是陆远的本命剑，除了他拿着的时候之外，任何人要想用这把剑，双臂先要有亿万吨的力气！
　　不知道大圣兄有没有如此蛮力，反正长眉任寿表示自己老胳膊老腿还缺钙，根本扛不住！
　　这是第二个十年。
　　……
　　“九霄神雷正法！”
　　一道贯穿天地的神雷灵空劈下，在千分之一毫秒内，便将“蜀山”七座大山先后轰成灰烬！最后连一点点尘埃都没剩下。
　　“该死的，这次换我来，看我万剑朝宗！”
　　无穷无尽的飞剑之下，刚刚恢复旧观的“蜀山”七峰再度被轰杀成渣！
　　这一回合是攻防——双方交错以“蜀山”为基地，来防御另一人的进攻。有“招数不能重复”，“进攻方向固定”等等约束条件——这个方式是老陆提出来的。他原本想做成“塔防式”战斗，然后凭借丰富的塔防游戏经验来打败任寿！
　　可无奈两个人都是攻强受弱，拥有丰富的破坏经验！最后好好的“塔防战斗”，竟然全变成了大招灭世……唯一的收获就是，“蜀山”在被毁灭又重建了N次之后，忽然自己就拥有了恢复能力……很黑色幽默。
　　这是第三个十年。
　　……
　　“石头。”“石头！”
　　“剪刀。”“剪刀！”
　　“还是石头！”“我也是石头！”
　　两个胡子拉碴的人蹲在虚空中，吹胡子瞪眼的玩着“石头、剪刀、布”。可惜哪怕是用膝盖去想，也知道同时能预测未来的两个人，玩这个游戏绝对不可能输、但也没可能赢！
　　然而他们一玩就是十年——
　　“我出布。”陆远浑浑噩噩的伸出手时，任寿却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走，“太幼稚，我不玩了。”
　　一道雄浑的灵力从陆远的手上喷射而出，擦着任寿的身体飞过，将他身体的天幕生生的砸出一个漆黑的孔洞来！
　　“老贼！你又骗我的灵力！我与你誓不甘休！”
　　这是第N个十年。
　　……
　　最终，虚空只剩下一片虚空。
　　两个人在三十三天外，已经静静的躺了又一个十年，就在连一点点光线都没有的世界里。
　　“问你话呢，我们还继续比下去吗？”任寿追问。
　　“现在几点了？”陆远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道。
　　任寿木讷的思绪转动了半天，似乎才想起某个仙术。他手指吃力的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形成一面观看红尘世界的水镜——
　　只见水镜中，无数青年学子穿着中山装式样的服装，拥挤在貌似旧上海般的大街上。人山人海的游行队伍一眼望不到边际，千奇百怪的标语如旌旗飞舞。人们在领头者的带领下齐声喊着：
　　“去死吧！皇帝！”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百代之过客（三）
　　漫长的游行队伍、飞舞的传单、声嘶力竭的讲演者、五颜六色的血书和大字报……以及一张张清楚而鲜活的面孔！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理想主义者的光芒。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还有街边那些开小差的兵丁，抽着烟小声聊天的巡捕，倚门张望、浓妆艳抹的妓女，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热闹的车夫……陆远仿佛见到1900年的中国。
　　“看到了吗？其实一切都没改变。”黑暗中，长眉暗呀的声音说道。“你做的事情，注定要毫无意义！”
　　陆远沉默不语——其实是有改变的——至少这个王朝是汉人王朝！他不会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宁可带着整个华夏一起跳海，也拒绝选择进步；而提前引发的东西部力量对抗，外在压力也会促成国家内部进行自我改良；更何况这个世界不会有鸦片战争，更不会有八国联军和日寇入侵！
　　如今的“反帝反封建”革命虽然也会要伤筋动骨、要流血牺牲，但本质上还属于国家的自我新陈代谢——相比起“真正的历史”，结果已经好到天上去了！
　　“但是……”长眉忽然就笑了。虽然陆远看不见他的面孔，但几百年的缠斗已经让他们成为彼此最熟悉的人。因此陆远听声音就知道，长眉笑得极为欢快，发自内心。“我很开心，因为有你这样的傻瓜感觉真不错！”长眉笑着继续说道，“哪怕你是挡在我面前最顽固的那块顽石！但我还是要说，你是好样的！咱们华夏的历史，正是因为有无数你这样的傻瓜闪耀其间，才那么让人为之自豪！”
　　别奇怪任寿怎么这么说话，没有满嘴的之乎者也。
　　几百年来，他们连身体都互换过，语言和知识上更是早就彼此同化。
　　陆远只是呵呵~，任寿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半点儿都不奇怪。
　　因为陆远的心路历程：
　　当初吕洞宾刚告诉他任寿是个大奸贼的时候，他的表情是这样的——怎一个“卧槽！”了得；然后一直到进入蜀山世界之前，他都是将信将疑的状态；进入蜀山世界后，接连遇到华夏气运和峨眉布局等“佐证”，让他开始倾向于相信“长眉的大阴谋”；直到杀白眉禅师，紫禁城太和殿之巅任寿亲口承认，陆远这才死了心确认！
　　可当陆远收集齐“三英二云”身上的符文残片，并终于破译出那是鸿钧道人留下的道统后。原本长眉真人“铁案如山”的事实，似乎又出现了一丝动摇——如果那符文是鸿钧的道统，那么以这个符文为坐标的方舟，是不是就指向鸿钧道人所在的方向？！
　　陆远可不会肤浅的认为，任寿不知道多元世界的存在。当实力提高到一定层次之后，任何人都会感知到包裹着世界的墙壁。在了解世界是有局限性的这一事实的同时，自然也会对墙外的世界有好奇心。
　　任寿的目标到底是“离开这个世界”，还是“找到鸿钧道人”？虽然两件事情，都需要打破世界之壁，消耗的世界元气量几乎相等——但意义上是完全不同的！
　　陆远承认——由于这几百年来的战斗，让他跟任寿成了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因此他心理上有为任寿开脱的倾向。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譬如说，长眉真人寻到鸿钧道人后，大喊一声，“鸿钧，你妈叫你回家吃饭！”；或者上去就牢牢抱住鸿钧的大腿，“土豪，我们一起做朋友吧。”
　　“唔……哈哈哈！”陆远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笑，眼泪都流出来喽。任寿见怪不怪，都相处几百年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隔壁的是神经病……
　　“老任，你还是跟我老实交代一个底儿，你办的那个事情……到底是咋想的！”陆远终于图穷匕见！问题直指核心。“实话跟你说吧，如果你只是想换个地方躲开天地大劫，哥们儿手里有无数的方法能帮你实现，根本不用这么折腾！你要是非想找鸿钧道人的话，那我也能帮忙……但不确定找到的是你要找的那个。”
　　无限世界无线次元中，鸿钧道人还是很多的……
　　这个话陆远为什么不一开始说？为什么非要先打上好几百年，打得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才问出来？
　　只要看如今的天外天世界便知道了——如今的三十三天外，再不像当初二人刚来是那么空旷和混沌。
　　如今的三十三天外，到处弥漫着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浩荡的白色烟雾。这层烟雾并不浓厚，但范围极广。差不多覆盖了“宝塔”三十四层到六十层的全部范围！如果算实际的面积的话，大约是三五个现实宇宙那么大……这些白雾，就是陆远与任寿战斗了几百年，所榨出来的灵力！
　　任寿当年敢一言不合就卷款跑路，还顺手让老陆背黑锅，当然是因为他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完毕！其中就包括搜刮了灵空仙界和华夏大陆的大半的灵力这一项！无奈这个准备工作，早在陆远返回此世之前就已经完成，老陆根本没办法阻止。那些灵力就是如今弥漫在三十三天外的这部分——当然，其中还有一半来自陆远。
　　如今几百年过去，因为源力潮汐退潮，如今主世界已经进入末法时代。此时此刻，无论主世界还是灵空仙界，都面临灵力极度匮乏的问题。可是无人知道，如今在他们根本不可能到达的三十三天外，还有一股极大的灵力源泉正在成型！这部分灵力源泉将构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缓缓的反哺主世界和灵空仙界……
　　这个灵力源的存在，就像一口水井——它无法供应每个人尽情挥霍，甚至不能满足大部分日常需要。但是它能让每个修行者每日汲取一点点灵力，保证不会“饥饿而死”，从而挨过这个“饥荒”——这才是陆远曲线救国的真实目标！
　　在陆远心中，任寿这个人本身，显然没有他带走的资源重要！所以陆远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任寿！而任寿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他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有隐约配合的意思？
　　“哼，我知道你心中正在得意洋洋！”任寿说道。“你肯定在想，自己不但阻止了满清闭关锁国、愚民弱种，还不让胡虏入寇中华，不让倭人在我华夏土地上横行，为再度崛起留下契机；更悄悄布局，一点点剥除老夫身上携带的灵力，从天地大劫中，为天下修真者留一条生路！我猜的对吧？”
　　“哦，你都知道了啊，呵呵~”老陆尴尬癌都要犯了，只剩下干笑。他赶紧补救式地说道，“那什么……老任啊，以前不了解你。现在我知道了，你也是个心怀天下的人物。不过你的心可能太大了，总去考虑一千年、两千年后的世界。老陆我胸怀小，就盯着眼前着三五百年过好就行。比不上你，比不上你……”
　　这算是给任寿找了个台阶下，可惜长眉根本不领情。
　　“用不到你给老夫说好话！”任寿干脆的打断了陆远拍马屁的话，随即气呼呼地说道，“你以为你现在做的事好事？！我告诉你，想得美，历史终究会回到固有的道路上去！任何人都无法挣脱……况且你怎么知道，你如今做的事情，老夫没有尝试过呢？”
　　“啊？”陆远懵逼了。大爷，你说你尝试过？！可历史并没改变啊？到今天为止，陆远可是看过不止一个世界的地球了。除了被他改变历史的世界外，在不同的世界中华夏的历史都大同小异，并没有本质性偏差啊？
　　“老夫……可是东晋之人！”
　　“东晋？！”刹那间，一道闪电划过陆远的脑海。几个关键词跳入思绪，“东晋”、“五胡乱华”、“南北朝”！华夏最混乱，也是人民生活最为悲惨的朝代！朝不保夕、世家征战、宗教剥削、动辄灭国、五胡入侵……那是一个甚至比日寇侵华，还要惨烈的两个世纪！
　　“您……”陆远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出生在八十年代，对于日寇侵华的那段历史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完全是从书面上了解的。哪怕只是文字描述，陆远在读这段历史时，依旧气得不轻，从此踏上了愤青的不归路。而长眉真人任寿出生在东晋，亲身经历了五胡乱华时的漫长历史，杀戮和鲜血可能伴随着他的前半个人生——一想到这个，陆远竟无言以对。
　　“那时候，老夫也如你这般愤世嫉俗，恨不能杀尽天下败类！让全天下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经过许多年的人间历练之后，老夫自认为找到了天下顽疾之根源——世家，乃是天下最大的祸害！”长眉的声音显得孤单而愤懑，在三十三天外激昂震荡。“……终于，经过无数的鲜血和杀戮之后，老夫踏着六国修真者的尸体，将李世民送上了皇位！”
　　陆远长大嘴巴，原来……大唐是您建哒？！我就知道有仙侠的世界，历史不可靠！
　　“……他儿子李治懦弱无能，反而是武姓娘子杀伐果断！老夫一不做二不休，再保武家娘子临朝，终于灭了天下世家的根基！不亦快哉！”
　　听到这里，老陆几乎要鼓掌应和。可惜，长眉说到这儿，便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
　　一直到几天之后，长眉任寿才黯然继续说道，“哪知道，打死饿狼，却放出了猛虎！世家覆灭，换来的是官僚阶层上台。从那之后，或许只有每个朝代最开始的时候，官员能清廉那么几分；无事时要贪，草民蒙难时要贪，眼看要亡国灭种时更要大贪特贪！官僚阶层的腐败循环，让我华夏一次次被远弱于我们国家的敌人侮辱……这头怪兽就是一条永远吃不饱的蛇，一旦开始就哪怕明知是在吃自己的尾巴，也停不下来！”
　　“这就是我……改变历史所付出的代价。”
　　长眉的声音无比寂寥。


第一百五十章 百代之过客（四）
　　“确实有人说，华夏的主要问题不是地主和农民，不是资本家和劳动者，而是失去约束的官僚阶级在一次次的抢劫民众……不过现在问题的重点不在这儿！你先等会，我有点儿晕。”
　　前面那个问题，说多了会引来神兽——陆远对此也没有灵丹妙药。哪怕任寿要他想办法亦是如此。老陆也只能寄希望于越来越发达的网络，更透明的信息对等，能倒逼革新。陆远现在看到的是另一个状况，他仔细撸了撸前后的逻辑关系——长眉任寿认为自己改变了历史，然而实际上，他只是让历史变成了陆远知道的那个“正确”的历史？
　　任寿并不知道，在源海中，其实还存在着无数个相似的地球世界——由于这些世界都是模仿艾罗娜的“中立世界”创建而成，因此大都拥有地球这样一颗刚要迈入宇宙时代的初级文明行星，并有着相似的星球历史——陆远可以认为这些历史才是“正确”的历史。
　　也就是说，长眉任寿的一切努力，实际上并没有改变历史？事实恰恰相反，是他的努力成就了历史！任寿并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随着主神的指挥棒跳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而他却对此懵懂不知……
　　陆远怜悯的看着已经彻底悲剧的长眉——真相实在太残酷！老人家都有心脏病，陆远实在不忍心揭穿……那就话怎么说的来着？“就让你在无知中死去吧！”吼吼吼~，老陆在心中狂笑着。
　　“干嘛这么看着我？”任寿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陆远的眼神让人很想爆贬他！
　　任寿就当陆远又犯病了，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了下去。“陆小朋友，接下来我要说的，将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从创世至今，知道的这个秘密的人，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陆远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大写的“囧”字！其实不用任寿说，他就已经猜到那个秘密的内容……五指之数太多，事实上应该就两个人，我跟鸿钧道人知道才对！老任，你是咋知道滴？
　　这时候，任寿已经彻底陷入到马上要说出秘密的情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陆远今天抽得比往常都厉害。“为什么我们无法真正改变历史？为什么每次我们试图纠正它时，总会导向更差的结局？”他仰望空荡荡的混沌世界，言语铿锵如剑——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世界的未来是早就被书写的历史！我们的世界……是踏马一个有主的世界！”
　　陆远一脸懵逼，“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您一定要找鸿钧道人的理由？！”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是有主的世界——所有漂浮在源海中的世界，全是由某个主神创造的，这是客观规律！而且我还知道，这个主神肯定效仿娜娜那个坑货，建成后就放弃了世界的所有权。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情况，才应运而生了鸿钧道人，成为了介于“主神”和“世界至高者”之间的奇葩存在。
　　然并卵，这一切跟你能不能改变世界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你改变的就是人家想要的——老任，你是一个人形悲剧！你的人生总结出来大概能写一句七言诗，惨惨惨惨惨惨惨……
　　“没错，如果这个世界有可以打开的钥匙的话，我想那个保管者一定是鸿钧道祖，所以我必须找到他。”任寿云淡风轻地说道，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理想主义者的光辉。在他说话的时候，原本散落在三十三天外那无垠世界的灵力，又开始有向他聚拢的意图。显然任寿还藏了一手，除非他身死道消。否则这些散逸的灵力如果他想收回，随时可以。
　　“任何人不看好这艘船的前景的人，都可以在危险到来前选择跳船离开，那无可厚非……但离开可以，请将世界的权柄留下！因为还有选择留下的人，要继续驾驶这艘船乘风破浪！”
　　“老任，说得好！”
　　“嗯？”
　　“……如果我说鸿钧道人那儿根本没有所谓的‘世界权柄’，你信吗？”
　　……
　　“老任，真没有啥世界的权柄！世界是有主的，这一点你猜的没错。但是创造世界的那个主神……不……是盘古，他已经挂了。鸿钧？鸿钧手里也没有权柄！”陆远解释的简直要焦头烂额，一切都是沟通的错！但是话说回来，让他一开始就满世界普及关于主神的知识，他肯定不干！因为主神的存在是一种不能说的禁忌，不够资格的人绝对不能知道！而长眉任寿自以为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他更不可能轻易说出来！
　　因此沟通的错误就这么产生了……
　　“这么说吧，老任你见过电脑对吗？”陆远总算找到一个能当比喻的——之前他用灵空仙界做例子，差点儿没说的两个人又打起来！任寿在预测未来时，学到了无数的知识。只要是书本上有的，他几乎都知道，因此爽快的点头。
　　“我们的世界，相当于一台电脑。主神……盘古……就是那个制造计算机的人！但他现在死啦，电脑成了无主之物，谁用就是谁的，别争了！你的明白！”陆远被这个问题搞得烦透了。终于看到任寿点头接受，他算是松了口气，“鸿钧道人，相当于第一任管理员。而几个圣人，相当于普通用户，这些人都对这个世界有变更的权限。现在他们走了，这台电脑相当于没人用，你只要找到规则，直接用就可以了。”
　　“可我根本无法改变历史！”任寿还纠结于这一点。
　　“那是因为那时候世界还在初始化……启动，你明白吗？那个过程是无法打断的。但现在已经启动好了，现在这台电脑就摆在你面前，接下来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好吧，其中有一大半严格来说都是无法成立的内容，但是陆远没办法解释更多，只能将错就错——他甚至不能直接教任寿怎么获得权柄。
　　“……好吧”长眉任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陆远的“解释”。毕竟交手几百年，他万分确定陆远来自世界之外！不仅如此，陆远的很多“境界”都要在他之上。尤其是最后的几十年里，陆远逐渐拉平了修为上的差距。如果不是依靠“未来之眼”，任寿很可能已经输了，所以他对陆远的话还是很信任的。
　　“那样的话，我确实无需离开。”任寿叹息一声，刚刚聚拢在他身边的灵气，再度散开。“知道真相之后，我竟然有空荡荡失落感，看来还是修行不够。”任寿叹息道。
　　陆远再度一个囧字——你觉得失落——那我为这个破事儿辗转三个世界，前后足足耗费三十年时光！我找谁说理去？！
　　“对了，老任。”陆远抓住要走开的任寿，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世界是……有主的？”这如今成了陆远心中最大的疑惑。主神创造过无数的世界，但除了它那些助手之外，本世界诞生的土著又怎么可能猜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那不仅仅是实力和眼光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机缘。
　　没有机缘，谈何发现。只能永远被蒙在鼓里。
　　“这事说起来也奇怪。”任寿回忆着说道，“那时我正神游长河，遍览未来，忽然间竟看到一个男子凭空从世界上消失！当时我大惊失色，立刻着手追查和演算那股力量的来处。可无论我怎么追查，都没找到那人的跟脚。不过还是从那股力量中，发现了盘古开天地时的气息。因此我才猜测，那股力量应与创造世界有关，或许就来自已经远走的鸿钧道人。正是那件事，才促成了我想建造蜀山，寻找鸿钧道祖的计划。”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陆远想起自己被娜娜带上船的那个奇妙的下午，他怎么都回忆不起其中的细节！然而命运在这儿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本该无声无息失踪的他，却恰好被偷窥未来的任寿看到！事件巧合之奇妙，莫过于此。
　　“老任，你看那个人……跟我像么？”
　　任寿冷冷瞥了他一眼，“才没有你这么娘娘腔，那人就是个死胖子。”
　　“……任寿，我忍你很久了！吃我大剑！”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百代之过客（五）
　　东海，已经两个世纪过去。
　　李英琼看向窗外的大海，同样、太平洋的涛起涛落，她也看了有两百年。
　　不得不说，长眉真人的眼光，果然毒的天下无人能及。两百年前他看好的几个人，当年刚来东海时尚是诸位的后辈，如今全成了修真者中的佼佼者。譬如荀兰因带着两个女儿齐灵云和齐霞儿，隐居在夏威夷附近。如今三人封决沧海，实力已经成为与峨眉若即若离的另一股势力，被戏称为“三霄仙子”。
　　齐夫人与齐掌门和离，而齐掌门居然不是齐夫人十合之敌，曾是东海百年来最大的新闻。
　　而当初籍籍无名的李英琼和陆灵梦，如今更是被尊为“罗天教主”与“海天教主”！
　　盖因值此末法之世，李英琼以手中三尺青锋和强绝的剑术，生生于崩溃的修道体系中，以鲜血重新梳理出新的秩序！她外屠魔头，内立规矩。修真者对她可谓是又敬又怕，因此被尊为以严厉苛责著称的“罗天”之名。
　　而陆灵梦则是别出机杼的将仙术与科技结合，创造出一系列让人惊叹的产品。然后灵梦主动与“海天记”商号建立商路，聚集起极大财富的同时，还为修道中人周转生活物资，泽被万里，被尊为“海天教主”。
　　可那又如何？
　　在元气衰落的今时今日，其实修仙界的大部分人已沦为普通人——战力惊人的李英琼能为他们提供安全感，足以感激；而为人四海的陆灵梦拥有强大的人脉，即可以维持他们的生活水平，还能提供让这些人或他们的后代返回现实生活的通道——这才是二人备受推崇的根本原因。
　　此外修仙界便百年无事。
　　虽然当初“长眉之约”的期限为一百年。可真正过了百年之后，天地元气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而且眼见着还要进一步衰退下去。这种情况下，还回去干吗？先不说华夏的灵山福地未必比这边好上多少，而且还有陆远那个大魔头在，不知道多危险！更何况就算想人间显圣，做一朝国师道祖，也要有那个元气可供挥霍啊。
　　没有强大的仙术做后盾，如何与凡人的坚船巨炮相抗？
　　如今人人“备战备荒”，就是在自家的海岛上辛勤耕耘，种植灵米灵果，收获后一一储备起来，等待最严苛的时代到来。如何对抗天地大劫，才是这时候修仙界的主流，甚至陆大魔头的消息，都已经好久无人提及……
　　李英琼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她手伸向架子，却与挂在上面的宝剑擦肩而过，取下的是一柄短药锄。如今的天地灵力，除了山凹、水涧处还有些许灵力残留之外，大部分区域灵力已经稀薄得不堪再用——哪怕是种灵米也会退化成凡米。于是前几日，海天教主陆灵梦又为大家找到新的办法。
　　她免费分发了一批人参种子。
　　人参这种植物，最善于收集灵力。不过因为储存比率远比灵米灵果低下，因此之前一直为修仙者所排斥。不过如今将人参种在残留灵力处，却正当用。别看如今人参看着不起眼，或许百年之后，就是一批珍贵至极的储备粮！
　　说不定到那时，极品飞剑都换不来一根百年灵参……想到这个，哪怕是心坚如铁的李英琼，也感到一阵阵凄凉和迷惘。这个时候，她真的很羡慕陆灵梦那副总是没心没肺的快乐样子。如果她知道陆灵梦有飞仙舰上的无尽灵气源做后盾，根本不鸟甚么天地大劫，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百年前的李英琼定会提剑便砍！可如今的李英琼，多半会置之一笑罢……她已经习惯了如今这种安贫乐道的生活。甚至觉得……或许，修仙本该如此。
　　就像今日忽闻长眉归来——这个堪称两百年来，修仙界最震撼的消息——李英琼也不过是在电匣子里听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长眉再重要，也不如抓紧时间种一茬人参重要。难道长眉还能像两百年之前，将所有人护在羽翼之下吗？或许有人期待着，但已经“野惯了”的李英琼对此毫无兴趣。
　　长眉拒绝了重建峨眉，不过他说自己在三十三天外，新立一个剑派名曰“蜀山”——这意味着长眉真人的修道理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因此才需要放弃峨眉、重立道统。
　　长眉带回来的消息还有很多，譬如准确的“天地大劫结束时间”等等，这些消息很是振奋人心。不过李英琼更关注的，还是关于那个大魔头的消息。可惜长眉仅仅说了一句，“吾与陆远于天外天尘战两百余年，势均力敌！后陆远见此世无趣，径自破空离开，遁去无踪！因此老夫无胜也无败……”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里，李英琼很想笑。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能想象出最后大魔头那惫懒的样子。
　　李英琼顺着山势攀援而上，看着顺眼的位置便刨个坑，随手将人参种子撒在山间。哪怕陆灵梦特意交代过，这是最好的人参种子，依旧如此。能长出来的自然会长出来，长不出来的呵护也没用，李英琼的动作中充满了以身合道的味道。
　　海上日落，她重返回自己建在悬崖上的小屋。
　　只是离开半天，房屋内似乎多了种熟悉的味道，是海风？李英琼关上窗子。
　　房间不大，但应有尽有，李英琼并不会刻意让自己吃苦。她将锄头放下，净手，随手打开了电匣子——其实是老式收音机，个头有一个行李箱那么大。自从“海天记”在海外几个大岛上建了铁塔之后，哪怕远在海外，也能用上这种叫电匣子的好玩意儿。
　　修仙者甚至拥有自己的波段和电台，当然，大老板都是首富陆灵梦。
　　“皇帝陛下在内阁与军方代表的见证下，启封圣祖铁棺，宣读圣祖遗诏……宣布自五月二十日起，改制曰‘君主立宪’，自此虚君之位，君在法下！另改组内阁为议会，分之以上议院与下议院……”
　　李英琼呆住了，任凭未擦干的素手上，水滴一点点的落在青石地上。
　　她在乎的不是王朝变迁，而是那个日期——五月二十日……那不是当年扬州围城的日子吗？！李英琼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十万大军围困扬州的日子，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和尚，在兵荒马乱的城中飞跑。
　　……
　　“喂，小和尚。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名字？”“啊！没错，名字！”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今兹而往生分已尽！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么？”
　　“不要给你三分颜色，你给我开酱油坊！让你给我胡说八道，让你给我说谜语，让你给我吟诗，让你给我咬文嚼字，让你不说名字……”
　　“女侠饶命啊，俺叫陆远！”
　　……
　　没错，就是那个将整个峨眉搅得风云流散的大魔头陆远！百年之前，李英琼修行日深，终于觉醒前世宿慧，自然也想起前尘往事。扬州城的小和尚，莽苍山的胖书生，其实都是那个大魔头陆远！
　　陷入回忆中的李英琼，嘴唇慢慢弯起弧度。鼻尖上的味道越来越熟悉，带她慢慢回忆。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在扬州逃难人中被挤着向城外跑去。她拼命的回头寻着小和尚……这一回她看到了！
　　她看到小和尚苦笑着站在城内，一双大手牢牢的按在他的肩上——是穿云叟白谷逸？！李英琼准确的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原来如此吗？从一开始，就是峨眉将我们两个分开的。
　　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她晃动的视线不经意穿过人群，落到更远处的泥墙上。那上面，是两个用血写的大字。
　　“杀胡！”
　　李英琼突然泪如雨下。
　　……
　　就在这个房间，凶名赫赫的罗天教主的房间里里，其实还有一个人存在着。他就坐在李英琼身后的椅子上，凝视着房间的主人，目光温柔如见老友。
　　只是李英琼对他视而不见。
　　“小云圭，将你托付给她怎么样？她叫李英琼，外号要你命三千，如今应该是全天下第三高手……等我离开后她就第二了。”
　　“不要！”小云圭蹲在陆远的手掌上，摇晃着小脑袋，“她看起来傻傻的……啊，她哭了！我绝对不要当她的法宝！”小云圭双手擦着衣服，好像李英琼把泪水擦到她的身上似的。
　　“这个……”老陆很犯愁，“灵梦是全球首富，锦衣玉食你不要；齐夫人那里都是御姐辣妈，绝对能把你照顾好好的，你也不要。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亡命江湖呢？你知道我做的都是拼命的事情……哥哥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肯定会把你丢出去抵命。非要跟着我离开，你这是何苦呢？留在自己的世界不好吗？”
　　“哥哥！”小云圭忽然鼓足勇气，上前捉住了陆远的大拇指。“能为哥哥阻挡危险，是云圭最开心的事！无论哥哥去哪里，请一定要带着云圭。因为喜欢云圭法宝威力的人，全天下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能把云圭当朋友相处的，全天下只有哥哥你啊。”
　　“哦。”老陆不好意思的搔搔面颊，“那，那就带着你好了。我们家还有一群熊孩子，你会交到新朋友的。”
　　陆远取出一柄紫色的飞剑，轻轻的放在李英琼身后的桌上。“紫郢剑”是陆远从任寿那里讨来，李英琼原本便与紫郢剑是绝配。
　　“我们走吧。”陆远轻轻说道。
　　“嗯，出发。”小云圭抓住他的手指。
　　一阵清淡的微光，两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十一卷 家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