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原来如此
作者:七死八活|发布时间:2024-06-28 13:48:21|字数:45948
“襄屏小友,恭喜,我看你这棋艺,却是又有进步。”
“啊?!哈哈,定庵兄别逗,我这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我最近常用此战法,主要是为了防止后遗症,说穿了就是有点像生病的时候吃点药,此法一不为我所喜而非我之擅长,定庵兄不瞒你说,最近用此法连赢几局,连我自己都赢得莫名其妙,如此何来进步一说?”
“呵呵,看来襄屏小友对自己情况不甚了解,也是,看清别人容易,看清自己却难,此乃人之共性也,襄屏小友你可知道,你虽然惊才绝艳,天赋之高为定庵生平仅见,然而过去的你,围棋技艺却一直存在一个缺陷。”
李襄屏听了睁大眼睛,心说老施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他不是只会拍自己马屁吗?这怎么说起自己的缺点来?
“哦,缺陷?我的缺陷?那定庵兄说来听听。”
“呵呵,襄屏小友现在虽然也算高棋,只可惜还稍显单调,赢棋方式还不够丰富,尤其是在世界大赛中,之前的赢棋还太过依赖自己的技术强项。”
李襄屏听来一阵不舒服,要说纨绔基本都是他这样的,别人要拍他马屁吧,他会摆出一副很懂事很明理的样子,嫌弃人家拍马屁,可别人真要当面批评他,大多数纨绔第一时间就受不了:
“啊?!定庵兄觉得我棋单调?我……定庵兄倒是给我说说看,我的棋怎么就单调了。”
说句实话,李襄屏在说这话的时候,他都微微有点气急败坏了,然而老施却当做没听出来:“呵呵襄屏小友休要逗我,你如此聪慧之人怎会不知道自己的问题?”
李襄屏差点没憋出内伤,他心说我知道个屁,你自己刚才都说了,一个人想看清楚自己的问题最难,而我出道这几年,除了你这家伙拍我的马屁,外界基本也是表扬或者吹捧的声音,既然这样,我哪还有空去想自己还存在什么问题。
可李襄屏憋出内伤归憋出内伤,在听过老施的话之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回顾自己其实还不算长的职业生涯,回忆起自己以前下过的棋。
等李襄屏慢慢回味自己曾经参加过的那些比赛,他内心不得不承认:施大棋圣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却是事实,自己最近几年参加的职业比赛,赢棋方式确实稍显单调。
自己能一路走到现在,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夺得那么多世界冠军,最大的仰仗自然就是狗招,这一点毫无疑问,自己正是依靠狗招的先进性,才能取得在外人看来无比辉煌的成就。
然而除了依靠更先进的狗招赢棋,自己还有其他什么比较有把握的赢棋方式吗?
细想一下还真没多少。
如果李襄屏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认为自己的“算路深”可能算一个。在最近几年,自己依靠自己的算路,依靠自己算得比对手更深,算的比对手更准,的确是帮自己赢了不少棋。
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去年“富士通杯”决赛对依田纪基之战,另外还有更早一点的“农心杯”决胜局,对大李那盘“养肥了弃”之战,那都是算路碾压对手比较典型的例子。
只可惜除了算路,李襄屏想再找一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技术,他却是再也找不到了,所以李襄屏现在总结:自己以往的赢棋,一靠狗招,二靠算路,而除此之外,没了!
想到这李襄屏一阵气闷,他自嘲道:“唉~~定庵兄,俗话说棋分九品,守拙若愚斗力,此下三品也,想我李襄屏修炼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没脱离斗力境界,想想真是让人丧气。”
老施呵呵笑道:“襄屏小友休要妄自菲薄,若是你都还处于下三品,那你置天下英雄于何处?襄屏小友,要说你今日此番对手,其实与那古大力旗鼓相当,两人除了棋风不同,实力真正在伯仲之间,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何你和他们俩交手时,战绩却相差如此之大?”
“这个……”
说句实话,在之前的时候,李襄屏还真没想太多这种问题,可现在老施既然提出来了,这也促使他深入去思考这个问题。
自己对小李赢得多,李襄屏认为这很好解释:这主要是因为狗招的先进性!尤其是面对小李这种“邪派高手”,狗招对他那种风格天然就带有很大的克制性。
可为什么对古大力赢起来要困难一点呢?
李襄屏以前没去深想,他现在分析起来,自己分析出两个原因:
一,古大力和李世石对应,由于他两人的棋风不同,小李偏邪,而古大力偏正,而狗招这种东西,对“正招”的克制没有那么大多,这样自己在和古大力交手的时候,依靠狗招的先进性并占不到特别大的便宜。
二:那应该正如老施刚才所说,自己的棋太过单调,尤其自己仰仗的赢棋方式还太少,不是依靠狗招就是依靠算路——
不是说这两样东西不好,然而在面对古大力这种级别的高手,尤其是他这种特点的超一流高手,有时候就没那么好使。
原因无它,因为自己一直这样下,那自己的思路就变得有迹可循,对手熟悉之后就会习惯,甚至会被人家针对。
想通了自己的问题后,李襄屏的纨绔习气又发作——众所周知,当一位纨绔遇到这种情况,那他肯定不会怪自己,基本只会去怪别人:
“唉,定庵兄,我说你这人,你今日此番话,为何之前不说。”
“呵呵,之前不说自有不说之道理,襄屏小友恕我直言,我今日此番话,并不适合之前的你,那时你必须依赖狗招,也必须依仗算路,否则我观你下棋总缺乏一点自信,然而时至今日却是不同,襄屏小友已然逐渐成长,成真棋士也,所以我才冒昧体现。”
李襄屏听了不说话了,老施说他“不自信”,这要是别人这样说他的话,那打死他都不会承认的,偏偏老施这样说他,他根本就没法反驳。
要知道他在遇到老施之前,他只是一个连续3年冲段失败的少年,因此在早几年,当他和大小李古大力常浩这些高手交手,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不自信外人都不知道,只有老施一个人知道。
毕竟在那个时候,老施已经帮他拿好几个世界冠军了,在外人看来他已经风光无限。
正是因为早期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不自信,导致当他自己去和这些人交手,无限依赖狗招,无限仰仗自己的算路——
这种情况当然也不算什么大的问题,毕竟任何职业棋手在参加比赛时,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想方设法发挥出自己的强项。
然而这样做也有后遗症,这个后遗症就是像李襄屏现在这样:他下的棋太过单调,赢棋方式不够丰富。
“呵呵,襄屏小友休要妄自菲薄,其实在人世间,绝大多数棋手的赢棋方式都极为单调,那李沧浩赢法单调,李世石赢法单调,甚至我与我那西屏兄的赢棋方法同样单调,我观古今中外棋谱,真正赢法丰富着,只有那月天前辈以及那吴泉后辈聊聊数人而已。”
“定庵兄你啥……啥意思?”
“我今日之所以和你说这番话,那是因为襄屏小友真的是天纵奇才,天赋比肩那二位的存在呀!”
说到这老施还装模作样长叹一声:
“我观你最近4局,本以为你初习此道,运用起来总难免有生疏枯涩之处,没想我却是小看襄屏小友了,你竟运用得如此娴熟,运用得如此自然,所以我才会恭喜你,你现在之棋艺确实又有精进。”
听到这话李襄屏高兴了,然而纨绔就是这样,明明心里美滋滋,但在心里美滋滋的时候一定会矫情一下:
“切,我还以为定庵兄有所长进,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还是为了拍我马屁,好了好了,马屁话休要多说,我之所以想丰富自己的赢棋方式,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最后的斗狗吗。”
“哈哈对对,为了斗狗为了斗狗……”
有了和老施的这番交流,李襄屏自然就愈发坚定要把“棋风转变”进行到底了。只可惜在过了小李这一关之后,在第二轮比赛中,李襄屏的对手偏弱,是日本的沟上知亲七段。
全谱156手,李襄屏较为顺利的拿下比赛。
虽然在本轮比赛中,李襄屏延续了上一轮的战法,只可惜对手偏弱,他认为这盘胜局并没有什么代表性。
由于比赛结束得比较早,在结束了自己的战斗后,李襄屏来到隔壁观战室,开始关注队友的比赛。
到了这一轮,中国队还有罗曦河,古大力,陈小强以及王雷六段建在,那么对于熟悉历史的李襄屏来说,他无疑最关注罗曦河同学的表现。
在本轮中,罗曦河遭遇韩国宋泰坤,李襄屏看得津津有味。
“襄屏,快来帮我们看看大力和小强这两盘,曦河那盘有啥看头,他不是输挺了吗。”
“哈哈,输挺了?不一定吧。”
第六零零章 入学
大概下午4点多一点,次轮比赛全部结束,中国队一共有李襄屏,古大力,罗曦河三人胜出闯入八强。
在这其中,古大力的胜局没啥好说,他遭遇一位韩国中坚,整盘棋下得顺风顺水,基本没有给对手太多机会。然而神猪同学的胜利就曲折多了,进入中盘以后他的形势已经大差,说是已经呈现必败之势都不为过。
然后神猪同学开始搅局,各种打劫各种非常规手法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纷纷上演,于是在这些手段面前,韩国的“少年壮士”直接被绕晕,尤其在一个其实无关紧要的劫争中,他光顾着打劫,竟然忽略了罗曦河的杀招。
于是就这样,宋泰坤同学悲剧了,他中了对手的瞒天过海之计。
因为这盘棋太过戏剧性,导致等到第二天大部队回国,众人依然在议论这盘棋。
“我靠,绝艺老大,我发现你现在真是牛,现在都有当神棍的潜质了,就小猪那盘明明早就已输挺的棋,你昨天哪来那么大信心?认为神猪同学必胜?”
李襄屏得意道:“那是当然,玄学!玄学你们懂吗?哥们可是马上要去北大哲学系的,这要是不懂点玄学,那怎么好意思去哲学系混。”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众人一片哄笑。
而李襄屏自己也是一边笑一边心里感慨,都说“宁看妙手,不看名局”,竞技围棋还真是这样。就拿真实历史中罗曦河同学那次的夺冠经历来说,因为他那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妙手,倒是让李襄屏对他整个夺冠经历都有印象——
李襄屏穿越之前,当时的职业棋坛最少已经产生100多个世界冠军,然而能让李襄屏对整个夺冠过程都还有印象的,只有那里寥寥数次而已。
而罗曦河同学那次,就是李襄屏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
真实历史中的那次“三星杯”,小猪同学首先是从预选赛打起,连过五关闯入正赛后,然后从决赛开始往前推:
决赛他是番棋2比1击败大李夺冠。
而在大李输棋之后,当时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是大李“九连亚”的开始,也就说在那之后,大李竟然再也无缘世界冠军了,因此从这个角度说,那次决赛,可以认为是大李王朝终结的开端。
半决赛就是对崔毒的“青铜剑谱”,被很多人认为是人类围棋“第一名谱”的那盘比赛。
当时的八强战他赢得是小李,并且在赛后,李世石不无懊恼的留下一句名言:“他好像玩儿似的就把我给赢了……”
16强战,当时罗曦河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的对手宋泰坤,而真实历史中的那盘棋,是罗曦河整个夺冠经历中过程最凶险的一次,赢的最危险的一次,说是捡了人家一盘都不为过……
不用过多结束了,只要了解了这些,就能理解李襄屏昨天为什么会卖弄一下他的“玄学”。
当然喽,李襄屏现在非常清楚,由于自己的出现,整个世界棋坛的格局早就被自己改得面目全非,因此“玄学”这东西偶尔卖弄一下还行,长期把这玩意当宝那肯定不行,自己可能很容易就被打脸。
比如这次,罗曦河同学到底还能不能创造出名谱?这个李襄屏就不敢说了,由于自己带来大量的狗招,整个职业棋坛的下法早就发生极大改变,围棋可是号称“千古无同局”,过程中只要有一两步棋不同,那整个进程就会完全不一样。
除此之外,小猪同学的对手肯定也和前世不同,前世他八强战是击败小李晋级,可是现在,小李在首轮就被自己淘汰,因此之后的比赛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李襄屏的那点“玄学”根本不好使。
结束了这次韩国之行,时间也来到05年的9月了。
9月当然是学校开学的日子,因此回到国内后,李襄屏开始张罗去北大读书的事。
真要严格说起来,不是李襄屏自己在张罗,而是别人在帮他张罗。
尤其让李襄屏没想到的是,棋院管理层对他这事还挺上心,他都还没到学校报到呢,王鲁南院长就亲自出面,叫上华领队,叫上老聂,另外还带上李大土豪,领着李襄屏去拜访北大领导。
李襄屏最开始还不以为然,觉得没必要搞得如此郑重其事,可是听到他们谈论的事情,李襄屏却也表示可以理解。
他们在和学校谈论的,是希望学校能对李襄屏有所照顾,尤其不能让他因为学业而耽搁比赛。
听到是聊这个,李襄屏当时就对管理层的担忧表示理解。
想想也是,自己的情况有点特殊。
虽然无论是围棋界乃至整个中国体育界,去上大学的棋手或运动员不在少数。然而这其中绝大多数,要么是已经准备退役,要么是准备转型。
而李襄屏现在还身居一线,正处巅峰。
他不仅还身居一线,他甚至还是现如今中国围棋的扛鼎人物,不夸张的说,中国围棋从96年开始陷入的低迷,就是在李襄屏手上终结。
在真实历史中,从1996年到2005年,被广大棋迷称之为“黑暗十年”,到了现如今,这种说法自然是不会再出现了。
而改变这一切的人,他现在的生理年龄才只有18岁,既然这样,那棋院管理层出面和学校打招呼,这事想想其实很正常。
对此学校方面表示理解。
在交谈中,他们甚至这样和王院长他们说道:对于李襄屏选择到他们学校念书,他们是持欢迎态度的,就算你们不来,他们也准备特事特办,为李襄屏专门制定学习计划,单独的课程安排云云。
总之对于王院长他们这次的北大之行,李襄屏只能再次套用一下新闻联播体:
……对话在亲切友好中的气氛中进行,双方就李襄屏学业问题展开了探讨,棋院方面恳请学校给予照顾,适当考虑一下李襄屏的特殊情况。
北大方面则首先对李襄屏同学选择北大表示热烈欢迎,同时对棋院方面的诉求表示理解,并当场就给出了很多建设性意见,巴拉巴拉……
这样的会谈什么都好,唯一让李襄屏稍微有点不爽的事,这次见面他本人也去了,可惜在这期间,基本就没有他本人什么事,既没有人问他自己是怎么想,也没有人问他自己准备怎么做好像整件事情和他无关一样。
好在李襄屏也就纨绔秉性,这辈子虽然改了不少,但身上依然残留很多,因此对这事倒也不是特别在意。
“襄屏,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像其他大学生一样住集体宿舍,其二呢,我在五道口附近准备了一间公寓,学校已经同意,因为你的情况特殊,允许你搬出来一个人住。”
刚听自家老头子说这话的时候,李襄屏还不是很在意,也不想搞特殊,心说哥们重生一次还进大学,不就想重温一下大学校园的生活吗?再加上家里本来就在京城,只不过一个在朝阳一个在海淀而已,单独住公寓似乎没这个必要。
然而李襄屏很快改变了主意。
因为李大土豪再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好路过北大的留学生楼,看着留学生楼比国内普通学生宿舍高出N个档次的住宿条件,李襄屏当时就改变主意了。
他心说自己就搞搞特殊又怎么了,以自己现在的身份难道还比不上那些留学生?
更主要是自己搞特殊,那还是花自己家里的钱,这怎么也要比他们公款搞特殊强吧?
“要,都要!”
李襄屏笑着对自己老头子说道:“学校的宿舍别退,外面的公寓你也给我准备着。”
“呵呵,”
李大土豪也没有说太多话,事实上两父子之间,平时的交流还真不算多:
“你林阿姨正在帮你准备,你回头找她拿钥匙去,对了,听说你现在正在和你赵叔弄什么围棋剧本?”
听李大土豪提到“大高手”,李襄屏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老头子最近忙得飞起,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要知道那个“银河湾”项目可是百亿级规模,而在如今这年头,国内最大最顶级的地产商,比如像万科这样的,一年的总规模也就是四五百亿而已。
因此像这样的项目,已经是李大土豪能力的极限了,现阶段他能力的极限,既然整个项目达到了他实力的极限点,那么在项目落成资金回笼之前,这种压力会一直存在。
“你现在怎么有空关心这些事?赵叔跟你说的?”
李大土豪点点头:“你赵叔也准备自己出来做的,并且听他的意思,好像还准备把你们说的那部戏,当中他公司开张运作的第一个项目,嘿嘿,用围棋题材当开山作,他的胆子真肥,也不怕亏死他。”
“啊!!”
9月中旬,李襄屏终于入学了。
而大学入学的第一件事,那首先自然是军训。
军训刚刚两天,李襄屏这同学都还没认全呢,只知道今年读哲学系的只有6位学生,标准的“迷你班”。
赵家栋跑学校找他来了:
“襄屏,来来来,我今晚组织了一个剧本研讨会,你也来参加一下吧。”
第六零一章 剧本研讨会
听说赵家栋是邀请自己去参加什么“剧本研讨会”,李襄屏愉快的答应下来。
其实这要说起来,在一个影视项目的启动阶段,邀请一帮子人共同探讨一起来打磨剧本,这事并不算奇怪。
例如央视打造的“红楼”,央视打造的“水浒”,央视打造的“三国”……据说像这样一些剧,研讨会没开过一百次也至少开过九十九次。
然而话说回来,在咱们国家这个年代的影视剧,好像也只有类似这样的剧本才会去这样打磨。
所以现在听赵家栋说他想打磨“大高手”的剧本,李襄屏听了心里自然高兴,虽然他内心的想法其实和自家老头子一样,认为赵家栋自己开公司,准备弄的第一部剧就是围棋题材,这没准是个扑街的节奏啊——
自己跟你说的构思,只是李襄屏作为一名围棋爱好者的想法而已,他只知道如果这部剧是这样拍出来,那自己肯定是喜欢的,和自己想法相似的棋迷也应该喜欢。
然而围棋比较小众啊,受众面就摆在那里,外界接受程度能有多高,李襄屏心里根本没底。
“好的赵叔,晚上几点?在哪开?”
“晚上7点半你赶到就行吧,我就邀请了一帮朋友,也不是什么很严格的研讨会,至于地点,就在老蔡家的方圆棋牌室。”
“哦?呵呵呵……”
结束完当天的军训,出了一身臭汗的李襄屏美美洗个澡,然后从五道口赶回朝阳。等抵达自家俱乐部之后,却发现赵家栋邀请的人已经来了不少。
这样人,应该都是赵家栋文化圈或者文艺界的朋友。
在这些人当中,李襄屏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有些是之前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人,不过在这其中有一位,当李襄屏一见到他,立马就上去恭恭敬敬打招呼:
“哟,罗老师,您老今天也来了……”
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中国围棋的元老罗建文七段,罗老曾当过国家围棋队副总教练,和王院长华领队他们是同一辈分棋手,只不过年纪要比那几位都大,因此几年前就已经退出棋院管理层。罗老见到李襄屏也挺高兴,他冲着李襄屏只乐。
李襄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听到有人拿他名字开玩笑才回过神了,罗老有个儿子,名字叫做罗襄屏——
嗯,从这个角度说,赵家栋请他真没请错人,能给自家儿子取这种名字的,那绝对是范施的超级粉丝。
晚上7点刚过,赵家栋请的人就陆续到齐,由于这又不是什么很严肃的场合,于是大伙开始闲聊,用摆龙门阵的方式开起了研讨会。
这是整个项目的第一次,因此这第一次研讨会,是先敲定整部剧的框架再说,至于其他的细节,留到之后请其他相关专业人士再研究。
赵家栋首先发言,他说整部剧的设想,首先是李襄屏提出来的,然后他现在想根据这个设想,做成一部30集到40集的电视剧,而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请各位专家给剧本提提意见,看看这样的设定可不可行?整个故事概括有没有硬伤?另外大家有什么建议或者好的想法,也可以在今天提出来。
在那听了一会之后,李襄屏感觉赵家栋这次可能没请对人了——不是说这些人不好,赵家栋没请到真正的专家教授,而是请来一帮砖家叫兽。
而是只听了几分钟,李襄屏就已经完全听出来了,赵家栋今天请的这帮人,那好像全部都是围棋迷呀。既然都是围棋迷,那大伙的意见都出奇的一致,认为整个故事框架的设定很好,让老施当第一主角也没有任何问题。
自己的想法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李襄屏内心当然还是高兴的,然而不要忘了,今天可是研讨会,在研讨会中如果都是一片赞同声,这样的会开起了就没有意义了。
只有等到后半段,赵家栋让众人提一些补充意见,这些棋迷专家的话才开始多了起来。
让李襄屏没想到的是,一位洪姓专家提的第一条补充意见,就引起他极大兴趣。
李襄屏算是听出来了,这位洪专家应该是范西屏的粉丝,因为他提的第一条意见,就是给范西屏加戏:
“呵呵,虽然以施襄夏为第一主角我说同意的,施和范相比,施确实更容易反应一位棋手的成长,只不过范施范施,在大家的认知中,甚至在大家的习惯中,范永远都是拍在施之前呀,我看了整个大纲,这范棋圣的戏份也太少了点吧?最多三七开,连施的一半都不到,大家说,咱们是不是给范棋圣加点戏?不是说让他抢施棋圣的第一主角,但至少也别让整个人物太过单薄。”
所有人都觉得有道理。
连李襄屏自己都觉得有道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个外挂叫做老施,因此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几乎全部都是为老施着想,站在他的角度构思故事,可现在回过头来看,范棋圣的戏份确实偏少——戏份偏少本来也没什么,但假如人物刻画太过单薄,沦落成一个完全打酱油的角色,这肯定就说不过去了。
“那洪老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民间关于范西屏的传说也很多,我刚好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范棋圣的故事,个人以为把这个故事加到剧本里应该非常合适……”
于是洪专家开始讲故事了,而他讲的故事,大多资深棋迷基本都耳熟能详:
根据清代文人笔记《墨余录》记载,清嘉庆初年,范西屏前往松江府。也就是现如今的上海,当时上海最优秀的棋手是倪克让,其次是富加录等人。
这两人挺有意思,倪克让有点清高,平时不屑与他人对弈,富加录等人则好彩棋,经常在著名的豫园设彩棋局。
话说有一天,范棋圣来到豫园,见有人对弈便站下了。看了一会见客方将输,便给他出主意。旁边人不高兴了,对范说:“这是赌博,旁观者不能多话。你既然会下棋,为什么不自己来决一胜负呢?”
范西屏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大锭银子,对众人说:“这就是我的赌注”看到这么多银子,所有的人都眼红了,纷纷争着要和范对弈。
范接着说:“我下棋时不怕别人说话,你们可以合在一起和我对局。”棋没下到一半,对手们已经手足无措,一筹莫展了。于是有人赶紧去报告富加录。富加录赶到,范西屏坦然自若,先受先三子与他下了一局,富加录输了。范西屏再让,富加录还是输了。
大家傻了眼。不得不去搬来最后的援兵倪克让。倪克让闻风而至,一见面,二活没说,伸手弄乱了棋盘,告诉众人,“这是范先生,你们哪是他的对手!”
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上海的富豪们纷纷请他教棋。范西屏在西仓桥潘家受先四子与倪克让下了棋,观棋者把对局情况记录下来,《棋圣范西屏全谱下册·让子谱》一书有收录。
怎么样,大伙看到这样的故事,是不是都觉得很亲切?这分明就是后世阅文小白文的套路嘛,深得扮猪吃虎装逼打脸之神韵,因此套路不怕俗,自古套路得人心,范棋圣的这则逸事,就充分诠释了这点。
毫无疑问,李襄屏认为这是一个好故事,这样一则故事,也非常适合改编成“大国手”的一个桥段。
然而非常遗憾,真的是非常遗憾,李襄屏认为这是一个假故事,这多半是清代某文人编造出来。
刚才说了,今天来的都是真正的专家教授,而并非那些水货砖家叫兽,因此等老洪刚把这个故事讲完,还没等李襄屏开口呢,马上就有另外一位专家站了出来,指出这个故事可能是假的。
这次站出来的专家姓文,是北师大的一位老师,文教授当时就指出,这个故事很可能是假,而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时间上对不上!
要知道范施可是生于康熙末年,而根据《墨余录》记载,这则故事可是发生在清嘉庆初年,这中间还隔了雍正和乾隆两朝。
这其中雍正还没什么,乾隆那老小子可是在位60年,因此按照这个时间计算,范西屏如果当时真到过松江府,他已经是九十多岁接近百岁的老人。
不能说百岁老人就不能活蹦乱跳,他就不能下棋,然而百岁的范西屏棋圣还那么兴致勃勃,他从定居的扬州跑到上海去下彩棋,去指导当地的业余强豪?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所以仅就这一个破绽,有五成把握认为这则故事是假。
当文教授说出自己的疑问,众人开始就此展开争议,并且很快分成两派,一派意见以文教授为首,他们认为既然“大国手”力求真实,那么像这种明显存在破绽的故事,还是别编进剧本里面为好。
而另一派则是以之前的洪专家为主,他们也承认文教授指出的破绽确实存在,不过他们认为:首先这个故事的内核确实不错,非常反映范西屏洒脱不羁的性格,其次呢,这个故事是真有史料记载,并且棋谱还被收录在《棋圣范西屏全谱》当中,俗称的“有图有真相”。
至于时间对不上的问题,那完全有可能是记录本故事那个文人一个小笔误而已,因此他们认为,既然是做影视剧嘛,力求真实本身没有错,但也无须处处较真,连纪录片都可以“艺术加工”呢,更别说这样一部电视连续剧了。
两派人争执不休,李襄屏全程不说话,他就一直在那乐呵呵的看热闹。
也许他的沉默让赵家栋看不下去了,赵家栋直接点将:
“呵呵襄屏呢,你别在那当闷葫芦呀,你对这事是怎么看?”
李襄屏一笑:“我呀?我也倾向于这是个假故事,其实除了时间对不上之外,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破绽。”
“哦?!”
听到李襄屏这样说,一屋子专家全停止争论了,毕竟在这之前,包括文教授等人只注意到那一个问题而已。
文教授冲李襄屏一笑:“襄屏,还有什么破绽?”
“棋谱。”李襄屏微笑道;“刚才大家不都说,这个故事有图有真相吗?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个故事有图有真相,倒是让我们现在能看到,范棋圣和倪克让下的那盘让四子棋谱,在我看来,那张棋谱就是很大破绽了,因为那明显就是一张假棋谱,人为造假的痕迹很明显。”
“哦?”
听到李襄屏这样说,连业3水平的洪专家都来兴趣了:
“襄屏你觉得那张棋谱是假?你怎么看不出的呀?”
“摆一摆呀,只要用心摆摆那盘棋,很容易就能发现那张棋盘的问题。”
一屋子棋迷专家都来兴趣了,还非要李襄屏当场摆一下。好这里家是老蔡的方圆棋牌室,因此要找到《棋圣范西屏全谱》也不算挺难。
于是棋谱很快找出来了,李襄屏也当场给大家分析那张棋谱的问题:
“……各位老师请看,这是一盘四子局,并且这盘棋的结果,最后是范西屏棋圣赢了,那么我用现代的标准来说,认为这位曾经的沪上强豪倪克让,他肯定没有达到强5水平,这样说大家应该没意见吧……”
“可是这位应该没有业5水平的棋手,他在本局的中盘却表现得相当强悍,比如这手黑44,这是一步好棋,标准现代职业水准的好棋!另外还有这手黑58,黑72和黑74的组合拳……洪老师,我知道您是业余3段,那么我想这几手棋,您在实战中应该下不出来吧?”
洪专家哈哈大笑:“哈哈下不出下不出,襄屏真有你的,听你这样深入浅出这一分析,连我都看出这几手棋的精妙,这真是应该超出业5水平的高棋呀。”
李襄屏微笑道:“正是因为这些都是高棋,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来了,如果这位倪克让真有如此高的水准,范棋圣怎么可能让的动他四子呢?并且这盘棋的结果显示,最后范西屏真赢了,他赢在什么地方?当然是赢在对手的失误上,连续的失误,连续的低级失误,这才出现了这张棋谱的结果,正是从这些特征,我不认为这是一位正常棋手能下出来的棋,所以这张棋谱,人为造假的痕迹非常明显。”
众人听了都不说话,的确,一位低手偶尔下出一两步高棋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连续高招持续输出。
同样的道理,一个高手偶尔出现失误也能理解,同样无法理解的是,连续低级失误同样是连续输出。
这么多反常特征汇聚在一张棋谱中,那只说明一个问题:这张棋谱多半有假,应该是人为编出来的。
听完李襄屏分析,文教授突然对洪专家笑道:
“老洪,你还坚持把这个故事编进去吗?”
“不编了不编了,其他小毛病还能容忍,但假故事就不能容忍,我生平最讨厌就是假货。”
“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洪笑声中,这第一个问题倒是就这样顺利通过,大家一致认为不宜把这个故事编进“大国手”当中。
然而尽管如此,范西屏人物形象不够丰满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于是众人有在那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李襄屏坐在那里稍微想了一下后,他对众人笑道:
“我现在倒是有了一个想法,各位老师,大家帮我把把关,看看我这想法是否可行。”
第六零二章 我就一个要求
“什么!你是说在剧本当中,增添一些国际交流部分的内容?”
“是呀。”
在说出自己初步设想之后,李襄屏笑着对众人解释:
“可能因为我是职业棋手的缘故吧,总会带上一些棋手的想法和思维,大家都知道,如果把围棋当中一门竞技,肯定是国际比赛比国内比赛更吸引人,例如在5年以前,那时候的韩国大小李是公认的实力最强,他俩的较量就是世界最高水平的较量,然而无论他们的水平怎么高,他们俩之间的较量,肯定比不上常浩或者马老师和他们较量那么吸引人,大家说是不是?我想既然现实生活中是这样,那做一部围棋题材的电视剧,假如也增添一部分这方面的内容,估计也会是一大看点吧。”
众人听了含笑点头,纷纷认可李襄屏的说法。
这种事其实是明摆着的。
例如李襄屏为“大国手”设计的开头,就是首先让徐星友出场,现在这个开头,得到众人一致认可甚至好评,都觉得这个开头非常不错,应该能够吸引人。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徐星友斩杀高丽使者,这就属于国际交流的一部分,有这个元素包含在里面,大家觉得应该会很好看。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来了,在范施时代,韩国围棋还只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倒是日本围棋已经真正发展起来,那么在那个年代,中日围棋之间存在过交流吗?
非常遗憾,在这一方面,在咱们国家,真找不到任何相关文字和史料记载。
别说是在范施年代了,在整个“我大清”,在晚清高部道平等人来华之前,都找不到相关记录。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一番之后,文教授长叹一声:
“唉~~可惜呀,假如真有这方面的内容,把它编进剧本里肯定不错,只可惜真没有,并且咱们已经定了调子,整个剧本力求真实,绝不瞎编乱造,因此这个可能出彩的部分,可能就只有无奈放弃了。”
洪专家同样不无遗憾地说道:“是呀是呀,到目前为止,翻遍文献真找不到相关内容,不过中国方面没有,日本那边倒是有,据说日本丈和下出那步‘古今无类之妙手’之后,输棋的天才少年赤星因彻吐血身亡,然后赤星因彻的师傅,井上家的家主幻庵因硕心里悲愤交加,有心找丈和报仇,又担心自己实力未逮,然后他又从海客那里打听到,当时中国的第一高手是周小松,实力超群,堪称国手,于是幻庵因硕想到中国来学棋,学成之后找丈和报仇,据说他甚至为此准备了3年,只可惜等他真正准备出海时,却遇到风浪,最终没能见到周小松,殊为遗憾。”
众人听了也表示遗憾,的确,在日本方面,在这方面的记录也是极少,洪专家讲的这个已经算最有名的了。
然而很明显,这则故事肯定是不宜编进剧本里的,第一:这则故事的时代不对,周小松是中古棋最后一位国手,比范施要晚几十年,第二:幻庵因硕并没有真正见到周小松,既然面都没见,那自然就不存在什么“国际交流”。
然而这则故事虽然不宜编进剧本吧,不过等洪专家讲出来之后,还是不妨碍众人八卦一番。
首先是洪专家自己八卦,他好奇的问李襄屏道:
“襄屏,你说幻庵因硕假如真抵达中国,假如他真遇到周小松,他心里会作何感想啊?”
李襄屏一笑:“洪老师是不是想说,幻庵因硕内心一定会很失望,觉得自己千辛万苦跑到中国,却发现中国的第一高手不过尔尔呀?”
洪专家含笑不说话,不过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心里分明就是这样想的,并且不仅是他,包括文教授,包括其他人,貌似都是这样认为。
李襄屏心里叹一口气,的确,在如今这年代,那别说外面的学术届了,就连围棋界自己内部,主流观念都是这样认为,认为在范施的高峰之后,中古棋就慢慢被日本围棋拉开了差距。
李襄屏稍微组织一下语言,然后默默说道:
“这样说吧,我认为如果幻庵因硕真到了中国,他真见到了周小松,他内心肯定不会失望的,尤其我要指出,如果他是真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真正从周小松那里学到中古棋的精髓,那他还真有可能击败丈和。”
“哦?!”
听李襄屏这样一说,在场众人都来兴趣了,还是那句话,大凡只要是“假设”的问题,那真的很容易引起人类兴趣。
而大家刚才聊得,这就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了,因此在场众人尽管大都数都是专家学者,这个时候也都兴致勃勃,围绕这个假设继续深聊下去。
而说到围棋技术,那当然李襄屏是权威,因此在接下来,自然是以他为主。
李襄屏含笑继续说道:
“我说一下我个人看法呀,因为比较不同年代棋手的水平,这其实是最难的,也是最不可能得出明确结论,因此我就一家之言,各位老师听了一笑就行,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襄屏虽然先打了这样一枚预防针,然而却并不妨碍众人兴致勃勃:
“襄屏你说你说……”
“其实我一直有种观点,中国古代的座子围棋,和日本取消座子之后下的围棋,这其实是两个不同体系,座子围棋是以‘星位’为中心,咱们姑且称之为‘星围棋’,而日本围棋在很长一段时间,它们的内核是以‘小目’为中心,咱们姑且称之为‘小目围棋’。”
李襄屏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真正将两者融会贯通者,我个人认为是吴清源先生,只有在吴先生之后,小目和星位才获得相同的地位,这两种下法也开始水乳交融,而在那之前呢,无论是中国的黄,范,施,还是日本的道策,丈和,秀策,其实都是活在各自的体系当中,只是各自体系内的王者而已。”
李襄屏笑着继续说道:“既然是不同的体系,那么要强行把这些人分个高下,个人觉得就已经很无聊的事了,这样做没多大意义,也不可能分出个结果,因为无论是星围棋或者小目围棋,都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自的缺陷,所以这些古代棋手真要碰在一块,那就要看他们能否发挥出各自的优势,打个比方,假如幻庵因硕真遇到周小松,假如两人是下座子围棋,那周小松获胜没悬念,假如两人是按照当时的日本规则来下,那他想赢多半就有点困难。”
这时所以人都注意到李襄屏的措辞了,一个是“没有悬念”,一个是“有点困难”,文教授惊讶地说道:
“咦!看来襄屏对周小松的评价蛮高嘛?”
李襄屏理所当然的说的;“那是当然,中古棋九大国手,个人认为没有一位浪得虚名,周小松的实力绝对被很多人低估,他的悲剧,我个人觉得主要在于陈子仙,大家都知道,当时陈子仙和周小松齐名,只可惜陈子仙早逝,周小松失去最好的对手,也失去继续磨砺棋艺的机会,不然要是陈子仙一直活着,他们俩能成为又一对范施都不一定,大家看他两的棋风也和范施有点类似,陈子仙是天赋型棋手,并且年少成名,类范西屏,周小松则精细严谨,风格类似施襄夏。”
李襄屏说到这的时候,罗建文罗老插了一句话:
“襄屏,周小松自己曾经说过,除范施不能敌,余皆可抗,你认为他这话是不是有点狂妄了,那黄月天呢?他难道还认为自己能和黄月天抗衡?”
面对围棋界的元老,李襄屏的态度就端正多了,他恭恭敬敬答道:
“罗老,我倒觉得周小松说出这话可以理解,虽然我个人也觉得,黄龙士的天赋实在太高,周小松真要和他下的话,那多半胜少负多,但罗老您别忘了黄棋圣留下的棋谱,由于他一生罕逢对手,导致他在成名之后,倒是以下让子棋居多,让子棋您肯定知道的,那其中肯定要下很多无理棋甚至过分手,因此……”
罗老很自然的接茬:“因此周小松正是看到那些坏棋,他感觉黄龙士的棋还存在不严谨之处,反倒是范施的棋谱,里面的破绽就少多了,没错,看谱识人,周小松作为一代国手,他这样做并不奇怪,所以站在这个角度看待问题,他觉得自己能和黄龙士掰掰腕子,这事还真的可以理解。”
李襄屏听了一笑,而说到这里的时候,众人也不在周小松的问题上纠缠了,毕竟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打造一个好的剧本。
“襄屏,你刚才说考虑增加国际交流部分……”
李襄屏看着洪专家笑道:“没错,洪老师,您刚才都说了,虽然国内文献没有相关资料,然而日本那边还是有的,我正好就想到一个,觉得非常适合编进剧本。”
“日本方面有,日本方面还是范施时期的围棋交流信息?……我想到了!”
老洪毕竟不是伪专家,他只在那想了一会,还真的被他想起一个,不过他在这个时候还不是很确定,用询问的口吻说道:
“襄屏你是说,古琉球王子到日本要免状的故事?”
李襄屏含笑点头:“没错,洪老师厉害。”
而在这个时候,赵家栋却有点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古琉球就是现在的冲绳,也知道在“我大清”那会,冲绳还是咱们国家的属国,更知道老洪说的“免状”,其实就是段位证书,日本的职业段位证书。
然而古琉球王子到日本要免状是什么鬼?这是拍中古棋,又不是拍日古棋,并且就算古琉球是属国,但一个琉球王子,好像代表不了当时的中国人吧?
然后文教授耐心给他讲解整个故事,故事并不复杂:
根据日本一些文献记载,在当时,琉球就和日本本土的交流比较频繁,琉球国的棋手去日本讨要“免状”,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其中最著名的有两次。
第一次是日本道策时代,当时的琉球第一高手跑去日本要职业段位证书,并且要求还挺高,他要求获得“高级免状”,也就是要求获得职业五段证书。
日本的免状当然不可能白发,这是需要考试的,考虑到职业五段,这样按照日本围棋的规矩,那正好就是九段让两子了,于是日本当时唯一的九段道策出马,主持了这场考试。
道策那是什么人?在李襄屏版“围棋兵器谱”上排名第3,地位还要在大李之上,于是那场比赛没有悬念,道策非常轻松击败对手。
总算还好,道策当时还手下留情,并没有赶尽杀绝,在大局已定保持住日本围棋的尊严之后,他还让对手赢了一盘,并且客客气气的给了一张初段“免状”。
道策的做法无可指责,然而古琉球虽小,人家的王子也是有尊严的,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于是初段证书也不要,回到老家卧薪尝胆,一门心思想要一张真正的“高级免状”。
然而古代的交通经济都不发达,古琉球王子这一等,就是等了几十年,等到古琉球王子再次出发,不仅王子本人已经换人,由老王子变成新王子了,并且当时的日本棋坛也刚出道,道策棋圣已经去世,日本的四大围棋家族正在争“棋所”争得厉害。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古琉球新王子再次抵达日本,再次要求“高级免状”。
而日本方面,当时虽然自己人内斗得厉害,然而古琉球王子来访,这在当时可是外交事件,因此再怎么说,他们也必须推出一个人来应战。
这个人选被日本人争得厉害。
毕竟无论怎么说,能代表整个日本国出战,这对于棋手个人来说,还是对于几大围棋家族来说,都是一个至高荣誉。
更何况几十年前的那件事,整个日本棋界还记忆犹新,他们想当然的认为琉球王子是弱鸡,因此争取到这样的出战机会,肯定是一件名利双收的好事。
正是因为当时日本棋坛的这种现状,导致这个代表日本出战的人选竟然难产,“本因坊”,“井上”,“安井”等几大家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最后出战的是当时的一位日本七段。
划重点:当时这位七段的出战其实并非名正言顺,说穿了他当时其实就想先斩后奏而已,内心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等自己击败了这个琉球王子,那自己要求“棋所”的宝座就名正言顺。
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等那位七段和琉球王子一交手,却发现让两子根本让不动。
更让那位七段尴尬的是,由于他这次出战并没有获得授权,因此在当时,他根本没有颁发“免状”的权利。
在日本的一些文献中,很详细的记载了这次尴尬事件。
在文教授的娓娓道来之下,赵家栋听得津津有味,不过等文教授讲到这,赵家栋开口问道:
“这个故事虽然精彩,不过文教授,这和中国围棋有什么关系吗?尤其是和范施时代有什么关系吗?”
文教授微微一笑:
“在日本文献里有这样一句话,那位琉球王子在卧薪尝胆期间,他们曾到中国学棋,寻求提高水平。”
洪专家笑着帮腔:“并且根据那位古琉球王子说,这是日本文献里的原话,他认为当时中国围棋的水平,对日本围棋不遑多让,甚至杀力好犹有过之,他们正是通过到中国学习,水平才得以突飞猛进。”
文教授接着一唱一和:“按照时间计算,道策和黄龙士属于同一个年代,范施要比黄龙士小几十岁,因此古琉球王子到中国学棋,不会错的,虽然在咱们国家找不到任何文献记载,但几乎肯定就在范施时代。”
“这样啊!”
赵家栋当时就又惊又喜。
的确,他这个时候真的是又惊又喜。
毫无疑问,这真的是个好故事啊,真的非常适合编到剧本里。
虽然大家早就已经定了调子,“大国手”尽量要求真实,然而影视剧毕竟是影视剧不是?所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不是?
在这种地方适当发挥一下,在日本文献的基础上适当发挥一下,这当然就不算胡编乱造了。
“呵呵呵,到时候拍这个桥段,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去日本取景呀?对对,最好把日本围棋也拍一下,比如把道策拍一下,还有那个自知之明的七段也拍一下,这样咱们整部剧就不一样了,格局大大的不一样了,哈哈……”
晚上将近11点钟,首次剧本研讨会终于结束,到场所有人你都意犹未尽,觉得很开心,并对派出一部好剧充满信心。
李襄屏要返回学校了,赵家栋亲自送他。
“赵叔,那您觉得这步戏什么时候能拍?”
赵家栋听了苦笑:
“襄屏不瞒你说,现在有了这个剧本框架,这如果交给其他影视公司来做,其实马上就可以启动,可赵叔不是自私不是,想把这个好项目留给自己不是?,可我自己的影视公司还没影呢,要搭起整个班子,组建整个剧组,另外还要找演员,找导演,继续打磨剧本,忙道服化的事等等等等,这样算下来的话,这个项目的启动,怎么也得明年的事了,最早最早也是今年年底。”
李襄屏呵呵一笑:“我听赵叔说了那么多,好像就没提钱的事呀,看来赵叔不差钱。”
“钱?”
赵家栋哈哈大笑:“既然是襄屏你嘛,那我也不瞒你,我跟你说,我想开传媒公司,现在真不差钱,我现在已经谈好一笔融资了,足够先开两部剧,不过这种事情呀,你别在外面乱说就是。”
两家的关系毕竟非同一般,因此李襄屏想了想然后道:
“保利?”
赵家栋含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等返回学校后,赵家栋准备告辞:
“好了襄屏,今天就到这,真是要感谢你提出这么多创意,对了,你对这部‘大国手’还有其他要求没有?”
李襄屏微微一笑:“赵叔,我现在就一个要求。”
“哦,你说你说。”
“我要求这部剧的第一主角,对,就是施襄夏的扮演者,必须征得我的同意。”
赵家栋先是一愣,续而大笑:
“好,哈哈哈,既然你花了那么多心血,那赵叔现在就答应你,到时候开始选角的时候,一定来问问你的意见。”
第六零三章 一位棋迷的诞生
时间进入到05年10月,李襄屏的军训也进行了20多天。
“报告教官,我请假。”
“李襄屏,你又请假……这次又是什么比赛?”
“报告教官,这是一轮围甲。”
“围……围什么甲?”
“围甲,就是中国职业围棋甲级联赛的意思,我现在也是围甲队员,所以需要参加这个比赛。”
“那这次请几天?”
“报告教官,就请明天一天。”
“那去吧去吧。”
李襄屏的军训教官姓周,出身于京城卫戊部队,从之前这段对话就能听出来,这家伙肯定不会下围棋呀,连入门级别的棋迷都谈不上,不然怎么可能连围甲都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周教官不是棋迷,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对李襄屏的印象不咋地,不仅生活上搞特殊化,别人住宿舍,这家伙跑到外面去住高档公寓,并且还经常早出晚归,军训刚开始没几天,就三天两头往外跑,有时回来的时候还一身酒气。
这一切的一切,让思想正统并且还是非棋迷的周教官非常看不惯。
总算还好,随着军训的展开,周教官对李襄屏的印象稍微有点改观。
不是因为别的,李襄屏一副好身材,给他增加很多印象分。
要知道李襄屏的身材,那可是在体育训练总局练出来的,啧啧,那公狗腰,那一身腱子肉,在其他地方可能不显眼,然而在一帮大一新生里面,尤其是在军训这种场合,这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秒杀周围一帮北大学霸。
只可惜这种好印象并没停留多长时间,一个多星期之后,周教官又对李襄屏的印象变差了。
这次变差到不是李襄屏的站姿不行,更不是他走队列不行,这次的原因,却是因为请假的事情。
经历过大学军训的当然都知道,大学军训这种事,其实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第一周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新奇,到了第二周,大多数人开始叫苦,到了第三周,有些人开始麻木,有些人就开始觉得不耐烦,会想着办法请假逃避军训。
一般碰到这种事情,女生的情况通常要好点,因为她们有个天生的优势,或者说有个先天性绝佳的借口,总能以“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为由,在教官那里顺顺当当请到假。
虽然有些女生也忒不地道,她们在军训那个月,有时候能来N次“那么几天”,然而没有关系,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教官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男生请假就困难多了,因为请假无非两种,一种事假,一种病假,若是只想逃避军训的话,那多半就是装病或者假装有事。
久而久之,大多数军训教官其实都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们一眼就能看穿学生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是真有病还是装有病。
仅仅练就火眼金睛还不要紧,最怕是有些教官把这项本领当成恶趣味,他们以揭穿学生假请假为乐事。
很明显,李襄屏现在遇到的这个周教官,他据说他以前就是这种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遇到李襄屏这种学生,那心里真的是很不爽啊。
因为李襄屏是真有事。
比如李襄屏第一次请假,那是军训才开始还不到10天,他就跑过来请假了,并且一请还请6天,说是什么要去韩国参加什么什么比赛,比赛的名字还稀奇古怪,被周围其他学生戏称为什么“老公杯”。
仅仅请假时间长,比赛名称稀奇古怪也就算了,更让周教官受不了的是,别人请假都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偏偏这家伙请假,那却是大张旗鼓高调无比。
高调到都惊动学校学生处了,这家伙是由北大学生处一位副处长亲自陪同前来请假,大大方方要求周教官放行。
可怜的周教官还能怎么办呢,要知道北大可是副部级单位,行政级别高得吓人,这里的校长,那都和周教官所在集团军军长是一个级别甚至更高了。
周教官觉得自己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乖乖答应放行,不过在答应放行的同时,周教官也在心里暗下决心,等这个名叫李襄屏的家伙回来,自己一定要好好修理他,至少给他加点量什么的。
嗯,周教官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缺席6天嘛,那不加量弥补弥补怎么能行。
不过因为这档子事,倒是让周教官开始关注李襄屏这个家伙,进而开始关注围棋这个项目了。
这没关注不知道,一关注还真把周教官吓了一跳。
他现在当然知道,原来其他学生说的什么“老公杯”,原来真名是叫做“LG杯”,这是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职业围棋世界大赛之一。
周教官现在当然更知道,原来这个身材很好的学生李襄屏竟然那么有名,他竟然被认为是整个世界上围棋下得最好的那个人,还被说成什么五百年才出一个的围棋天才。
说句实话,刚从网络报纸中了解到这些初步信息,周教官半信半疑,他觉得那家伙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牛成这样,这多半是媒体在吹嘘的吧?
然而等到李襄屏去韩国3天之后,周教官无意中打开电视,他正好看到朝廷台5套的体育新闻,体育新闻正好在播报李襄屏参加比赛的消息,其中的一个镜头,让周教官有点信了——
“LG杯”现在才只是前两轮,而围棋比赛的这个阶段,那当然不可能成为朝廷台的重要新闻,因此周教官看到的,只是一个赛后复盘的电视镜头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镜头,让周教官印象深刻。
因为在那个镜头中,李襄屏被众人簇拥在最中央,围在他周围的,据说有中国人,韩国人,还有日本人。
在镜头中,李襄屏正对着棋盘指指点点,他看上去意气风发,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模样,而围在他周围的人——
几乎所有人的年纪都比他更大,然而所有人都仔细聆听,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尤其是很多人看向李襄屏的眼神,这种眼神,周教官其实是似曾相识的,比如在他所在的部队里,当大伙看向那些牛逼战友,看向那些真正的“兵王”,几乎都是这种眼神。
正是因为对那个镜头的印象是如此深刻,倒是让周教官有点相信了,这个李襄屏可能还真有那么牛。然而尽管如此,人周教官可是经过部队磨练的,因此他的意志坚定,定下的计划绝不随便乱改,说让李襄屏加练那就必须加练。
等到李襄屏从韩国回来,周教练还真就给李襄屏开小灶了,他以缺席军训6天为借口,要求李襄屏加练。
别人站军姿站20分钟,他要求李襄屏站半个小时,别人走队列走一圈,他最少要求李襄屏走一圈半。
几天之后,周教官对李襄屏刮目相看,不,周教官甚至都有点暗暗吃惊。
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给李襄屏加的量,这都快达到正规部队的一半了,甚至都快达到天安门国旗护卫班的三分之一了。
这要是普通大学生,这个量肯定受不了。
然而到了李襄屏这里,他貌似还完成得挺轻松,每次练完之后,居然还和自己有说有笑。
周教官有点不好意思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好意思,一个围棋迷竟然就这样开始悄悄诞生。
当然喽,现在的周教官还是一个很初级的棋迷而已,比如等李襄屏第2次请假回来,在某次走队列休息期间,他竟然听到其他几位学生在谈论什么新超一流诞生的问题。
“唉,这是绝艺老大今年第二次输棋,不行不行,我觉得这个新超一流标准,好像是需要修改一下呀……”
周教官听的莫名其妙,他现在已经知道“绝艺老大”指的是谁,然而那什么“新超一流标准”,作为入门级别的棋迷他还真不知道。
于是他喊住一位他能叫出名字的学生:
“张思睿,你们在聊啥?”
这个张思睿是李襄屏的同学兼室友,长相普普通通,虽然不能说是长的让人着急,但没有任何出彩之处,属于搁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那种。
而周教官之所以能记住他的名字,完全是在第一次军训时,这家伙的自我介绍很有意思。
他说自己其实是叫张三,因为他老爸很早就发下宏誓,自己生下儿子之后一定要叫张三。只可惜等他真出生,麻烦却来了,因为他老妈嫌弃张三这个名字太俗,死活都不肯同意。
于是两口子经过长时间的抗争,终于想到一个折中方案,于是也有了他现在这个名字——
“思睿思睿”,正好是英文“三”的读音,一个原本很俗的名字,竟然瞬间就变得高大上。
张三同学的这番介绍,当时就把周教官给逗乐了,也让他在那么多学生当中,瞬间就记住这名字。
“哦,是周教官呀,我们在议论绝……不,李襄屏昨天的那盘棋,他昨天竟然输了,导致又诞生一位新超一流,可我们觉得不合适,感觉这个新超一流的标准好像要修改一下。”
“哦?”
张三同学当然知道周教官只是个入门级别的棋迷,于是他充分发挥北大学霸的口才,给周教官详细解释一番什么是“新超一流标准”。
听完他的解释,周教官心里更加好奇:
“你说能赢李襄屏的就算超一流?上次他是输给一个年龄比他还小的棋手?那他这次又是输给谁?”
“周鹤洋。”
“周鹤洋?”
“对,这位棋手的年纪倒是比李襄屏大,也算国内一流棋手,不过这人都没拿过世界冠军呢,所以我们都觉得,这个新超一流的标准可能要改。”
第六零四章 未名湖畔的吉祥物
围甲第17轮,李襄屏以半目之差负于周鹤洋九段,遭遇本赛季第2场败局。
他的这盘败局,很快在国内各大围棋论坛引起热议,大家的议题很搞笑,有很多棋迷觉得,好像有必要修改一下“新超一流”的标准。
想想也是,一帮李襄屏的铁杆粉丝去年刚弄出一个标准,说什么只要能赢李襄屏一盘,就可以称得上是当今棋坛新超一流。
去年有4位棋手赢过李襄屏,他们分别是韩国大小李加古大力加常浩,在去年时,大多数棋迷对这4位并没有多大争议。
然而到了今年,拿下李襄屏的分别是陈耀月和周鹤洋,这就突兀出问题来,说这两位现在也是超一流?讲真,绝大多数中国棋迷都不好意思这样说。
正是因为都不好意思,于是李襄屏的脑残粉们就很不爽了,他们竟然有种被李襄屏打脸的感觉。
当然喽,脑残粉嘛,那就算再被打脸,他们也不会怪自家爱豆的,脑残粉们想来想去,觉得要怪只能怪规则,是自己制定的标准有问题,这才产生两位假超一流。
于是就这样,网络大讨论就此展开,以李襄屏的脑残粉为主力,一帮闲得没事干的棋迷开始制定新的超一流标准。
结果还真被他们弄出一个奇葩的双标标准。
新标准如下:如果击败李襄屏的是外国棋手,则原规则不变,也就说外国棋手只要赢李襄屏一局,那就算新超一流。然而中国棋手却不行,中国棋手必须击败李襄屏两次以上(含两局),这才被承认为新超一流。
实话实说,其实有不少棋迷对这个新标准很不以为然,认为如此赤裸裸的双标,那怎么可能就这样通过?
然而没有办法,谁让主持本次标准制定的,是以李襄屏的脑残粉为主呢。脑残粉嘛,那怎么可能跟你讲道理。他们振振有词地说道,谁都知道他们家爱豆比赛时候都有双标,国际比赛无比重视,国内比赛偶尔也会划水,不然也不会在早几年的时候,还带上一顶内战外行的帽子。
既然下棋都能双标,这样因他而制定的新超一流标准也来个双标,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没有办法,到了现如今,李襄屏的脑残粉可是人多势众,已经成为各大围棋论坛第一大势力,因此就算这个标准足够奇葩,居然也被他们强行通过。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襄屏,由于现在还在军训,倒是没有注意到网络上的这个热闹。
甚至在他本人看来,自己这次输给周鹤洋九段实属正常,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别看和常浩同龄的周鹤洋年近30,用后世的眼光看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将。
然而现在的他,其实正值他个人职业生涯最巅峰。
在真实历史中的今年,本来是他和大李争夺“春兰杯”冠军的,并且在输掉“春兰杯”之后不久,他再次打入“富士通杯”决赛。
在周九段前世的职业生涯,他仅有的两次世界大赛决赛经历都是出现在这个期间,因此在接下来一年多时间里,当然算是他个人职业生涯的最巅峰。
李襄屏一直认为,他是在后面那次“富士通杯”决赛中,输给一韩国中坚朴正祥九段,这才让周九段伤了元气,也让他真正渐行渐远。
真实历史中的那次“富士通杯”决赛应该是在06年,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时间,因此自己在这个时候输给周鹤洋,李襄屏除了和自己外挂简单交流几句之外,倒也没有想太多。
“定庵兄,现在看来我现如今下法也有缺陷,尤其对付周九段这种风格的棋手,却正好把这种缺陷放大。”
“呵呵,襄屏小友所言,却也有一定道理。”
李襄屏听了一笑,在这点上,他算是和老施去的共识了。
李襄屏最近采取的下法,说穿了就是一种“等”的思路,比赛中前期不追求主动进攻,在防守中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以往用这种思路对付古大力,对付李世石,对付这种偏进攻型棋手,由于这种下法无迹可寻,再加上自己名声在外,这样在和这些人比赛的时候,反而会给他们造成一种意外的压力,他们会习惯性琢磨自己每手棋的意图,生怕这是那些平淡手段背后,自己是否藏着什么阴谋。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种下法真没什么阴谋,更没有什么后续大招。
可是他们不会相信。
他们越不相信,就越容易疑神疑鬼,越疑神疑鬼,就越容易产生急躁心理,进而下出不严谨的招法——
从“富士通杯”决赛赢古大力开始,李襄屏最近这段时间的胜局,其实基本都是这个套路。
只可惜这个套路,用在周鹤洋九段身上就效果不佳。
因为周鹤洋九段,是那种“厚重型”棋风,是那种在狗狗时代已经基本绝迹,不,是在后世“小豹辈”当道的年代,就已经比较罕见的那种风格。
这其实也是一种“等”的风格,是那种能不主动出手绝不主动出手,依靠厚势慢慢发挥,讲究后发制人的那种风格。
这其实就是李襄屏输棋的关键。
因为两个人都不主动出手,这就会导致局面长时间僵持。
而李襄屏的官子水平本来就还没达到最顶尖水平。
再加上他最近在军训,棋艺肯定稍微有点生疏,再加上对手正处于个人最巅峰,如此多因素凑在一块,这才促成他本赛季第二盘败局。
“唉~~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棋艺有所欠缺,依然还处于第一层境界中,至少在官子领域,远未达到第二层境界,定庵兄,你说是也不是?”
“呵呵,襄屏小友勿要心急,如今距离那狗狗出世还有10年,相比于序盘中盘,官子相对简单,你有大把时间补上此课。”
李襄屏一笑:“我不急呀,谁说我急了,我刚才只是,纯属有感而发而已。”
的确,仅仅输掉一盘围甲比赛,这当然不会让李襄屏心急,因此和老施总结完败因之后,李襄屏该干嘛还是干嘛,该军训就军训,该请假比赛就请假比赛,除了“绝艺指导”上线次数大大减少,日子和以前倒也没有什么两样。
时间来到10月中旬,一个月的军训终于结束,李襄屏的苦日子也终于到来。
大一新生啊,李襄屏现在可是大一新生,而大学一年级嘛,那无论是什么专业,当然都是以基础课和公共课为主。
看着那什么高等数学,那什么英语,那什么马原,李襄屏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开学半个月后,赵道恺这家伙从花家地跑到五道口,对李襄屏大肆嘲笑:
“哈,我就说这这家伙有受虐倾向吧?好好的棋圣不当,非跑到这个地方来找虐,怎么样李大棋圣,这未名湖畔的风景还好吧?”
“滚!”
被死党这样奚落,李襄屏心里真不知道是何滋味,虽然这对难兄难弟学渣,现在现在一个进北大,一个进美院,从明面上看,北大的牌子要比美院大不少,可是这个中滋味,却只有李襄屏自己知道。
美院虽然牌子小,可人赵道恺好歹专业对口,在那个地方正好发挥自己的强项。
可是自己呢?北大又没有围棋专业,因此混在一群学霸当中——
实话实说,其实来到这里之后,周围人对他都挺不错,可李襄屏自己有种感觉,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为这里的吉祥物,未名湖畔的吉祥物。
当然没有人愿意当一个吉祥物,所以这种感觉让李襄屏很不爽,也让他头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然而没有办法,世上又没有后悔药,现在就算李襄屏再后悔,他也不可能这个时候选择退学,否则这立马就会成为轰动全国的大新闻,因此接下来几年时间,他就算是苦熬也要想办法熬下去。
“对了李大棋圣,您今年高考英语考多少分了?”
“58分呀,怎么了?”
“哈哈!”
李襄屏被这家伙的怪笑弄得有点恼羞成怒了:
“那你呢,赵大画家,你的数学考多少分?对了,你别跟我说你美院不用上高数课的。”
“当然要上,”赵道恺浑不在意:
“不过我早就了解过,就我的那帮同学,他们的数学大多和我一样渣,哪像你周围那帮变态。”
李襄屏听了愈发郁闷,这也是他最感到后悔的主因。
“唉~怎么着也不能第一学期就挂科吧……”
把赵道恺那家伙轰走之后,李襄屏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严肃的问题。
只不过头疼归头疼,该下的比赛还是要下,10月底到11月初,李襄屏再次参加两场职业比赛,分别是“三星杯”八强战以及“LG杯”八强战。
在两场比赛中,李襄屏分别击败韩国的朴永训以及日本的王立诚,再次展现较为稳定的竞技状态。
然而他也就只参加这两场比赛了,本来在这期间,他还有两轮围甲,只是由于这两轮都是客场,在挂科的压力之下,他放弃了这两盘比赛。
时间进入11月,对于李襄屏来说,剩下最重要的任务当然就是“三星杯”以及“LG杯”了,于是他再次打起精神出发。
首先是“三星杯”,而他半决赛的对手并非别人,正是老对手李沧浩。
第六零五章 棋分阴阳
在世界棋坛所有世界大赛中,“三星杯”可能算是最“善变”的,赛制经常改来改去,并且时不时在抽签时候来个小花样。
比如这次,不仅比赛用时缩短,由原先的3小时缩短为每方2个小时,半决赛也由原来的三番棋变为一局决胜。
11月上旬,“三星杯”半决赛正式在韩国首尔打响,这次又是典型中韩对抗,除了李襄屏VS李沧浩之外,另外一边不是别人,正是真实历史中创造名局的罗曦河VS崔毒。
当然喽,这个时候还没人知道他们能够创造名局,而神猪同学还是四强的稀客,其实在真实历史中,他也有且只有那一次世界大赛决赛经历而已,然而仅那一次,他就书写一段现代围棋传奇故事。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在比赛之前,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是李襄屏VS李沧浩之战,很多人甚至直接无视另外一场,认为这才是提前到来的决赛。
大伙当然有理由这样认为。
毕竟比较名气和过往成就,两边实在是相差太远太远。
李襄屏和李沧浩,现在一个13冠,一个14冠,两人获得的冠军次数之和,都已经快接近88年以来产生冠军总数量的一半。
而另外一边的两位对局者,到目前为止的冠军数量加起来还为零。
李襄屏是去年的“金满贯”,当下棋坛公认的最强者。而李沧浩则是昔日霸主,并且他曾两次在番棋中击败李襄屏,因为被公认和李襄屏水平最接近者,他对李襄屏的威胁程度,大多数人公认要远远超过现在的古大力。
而另外一边,现在对两位对局者最最客气的评价,他们都只算是“很有特点的一流强手”而已。
既然棋手的地位不同,当然就让比赛的看点不同,众人看待两边比赛的态度也不一样。
李襄屏这边,这就是提前到来的决赛,甚至中国围棋能否继续保持强势,维护对韩国围棋压倒态势,很多人认为这盘棋至关重要。
至于罗曦河同学那边,由于李襄屏还“建在”,因此在这个时候,没人会把夺冠的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因此对他的要求,更多是希望他展现出自己的个性,发挥出自己的特点,能够下出精彩的棋局,大多数棋迷就会很满足。
本次韩国之行,是由马组长亲自带队前往,真要说起来,罗曦河还是他的“签约弟子”——就是那种在棋院老管理层见证之下,两人签下师徒协议的那种师徒关系,然而很明显,马晓飞这次带队出征,他的重点依然是放在李襄屏身上。还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就开启了和李襄屏的闲聊模式:
“襄屏,都说你现在棋风变了,这倒是让我有点好奇,那明天这种2个小时的比赛,你想好和大李怎么下没有?”
“啊?!呵呵,这个我还真没想好……”
李襄屏说的是实话。
在上飞机之前,他还真没特别认真的想过这盘棋要怎么下。
毕竟是老对手了,和大李已经交手几十次,李襄屏也不可能每盘棋都高度兴奋,尤其他现在进了大学,对别人来说可能很简单的功课,到他这里却成为难题,他天天担忧自己会不会挂科,这样对于一盘半决赛,他还这没进行过特别精心的准备。
然而他却清楚,马晓飞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却不是随便乱说,他这应该是在提醒自己:在面对大李的时候,你最近常采用的那种下法可能不行,你可能需要认真思考一下这盘棋的策略。
原因无它,因为大李本人,他就是那种“等”的棋路,“等”的风格,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当今棋坛运用这种下法最娴熟的那个人,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是他行走江湖最大依仗。
说实话要不是刚输给过周鹤洋九段一局,李襄屏也不会很快想到这一层。
也正是因为他很快想到这一层,所以李襄屏很快读懂马晓飞话里的意思——
因为马组长就是这种人,他可不像老聂那样直爽。
这要是换成老聂那种直脾气,有什么话他就会直说,不然也不会像上次“富士通杯”决赛那样,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批评自己“博二兔”。
然而马晓飞却不会像老聂那样,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话能说到这种程度,他可能认为就已经足够。
见到李襄屏露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马组长果然没再开口,一路无话,大伙很快抵达韩国赛场。
第2天上午11点钟,比赛正式开始,通过猜先,本局是李沧浩执黑。
由于比赛用时缩短,兼之取消中午休息,因此比赛进程要比之前稍快,不到40分钟,比赛已经下到45手。
现场观战室,当马晓飞把实战进程在棋盘上过了一遍,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而他这个皱眉动作,很快被张大记者捕捉到:
“怎么了马小?襄屏哪里出问题了吗?”
“没有没有,黑棋下法一切正常,反正以我这点水平,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责之处。”
“那你刚才皱什么眉?”
“我皱眉了吗,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见马晓飞还不肯承认,张大记者当然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然而作为具有业6水平的资深围棋记者,老张其实也已经看出问题——
今天的前45手,怎么看都像是两个李沧浩在下棋,只不过一个是正牌,一个是山寨货。
虽然绝大多数人认为,今天的这个山寨货,他的综合实力,其实还要比正牌货稍强一点,然而山寨毕竟是山寨不是,你在人家最擅长的领域和人家竞争,无论怎么说都谈不上明智。
就在张大记者在那胡思乱想的时候,最新棋谱再次传来,而这张棋谱的第一手棋,也就是大李下的白46,当时就引来众人议论。
张大记者指着那手棋笑道:
“呵呵下这?这样围一手?马小,你觉得这手棋怎么样?”
马晓飞也笑:“我哪里有资格评价大李的棋,在正常情况下,单纯围空的下法效率一般不高,最多最多也就无可指责,反正在襄屏之前的棋谱中,基本很难看到这种下法,可大李却非常喜欢下这种棋,他不仅喜欢,还非常擅长,我当年和他交手,就经常被他这种下法折磨得不轻,只能说这是典型大李风格的下法,在5年以前,我会认为这是一步好棋,不过在襄屏横空出世以后却是难说……咦!”
正在滔滔不绝的马组长突然打住,而让他打住的原因,却是李襄屏的黑47。
这是看上去很反常的一手。
当然喽,只从具体手法来看,李襄屏这手棋还是很正常,这只是一步“刺”而已,刺“单关跳”的那种“刺”,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窥”。
然而下过棋的都知道,“刺”是有方向的,在围棋中有阴面和阳面的区别。
最简单的例子,一个“小目单关守角”,你“刺”在里面,这就是围棋中的“阳面”,这种棋在绝大多数时候不会有问题,有时甚至算是“试应手”的好手。
但如果是“刺”在外面,那这种棋基本都是大俗手了,而这种大俗手的“刺”,在围棋中就被称作“刺在阴面”。
李襄屏刚才那手棋,怎么看都像是“刺在阴面”。
而这其中的逻辑:之前的白46,大李刚下了一步看上去极其潇洒的“中腹大飞”,这手棋一出,立马让他棋盘下方一个模样立体化。
虽然马晓飞之前说了,这种看似单纯围空的下法效率一般不高,然而必须承认,这手棋极其均衡,这手棋一出,如何对付他这个大模样,立马成为李襄屏眼下的当务之急。
正是从对付模样的角度思考问题,那么像这种“刺”,就有阴面和阳面之分了。
和之前那个“小目单关守角”的例子一样,在绝大多数时候“刺”在模样里面,这种棋可以认为是“刺在阳面”,因为就算这个子最后没用,但起码不会吃亏,最起码能给对手模样的收束制造麻烦。
但如果是“刺”在外面,这种下法基本就是俗手了,除了加固对手的模样,在大多数时候不会有太大作用。
李襄屏刚才,他就下了这样一手棋。
然而尽管这手棋是如此反常,马晓飞和张大记者等人也没有马上开始批判——
原因无它,因为像这种看似明显违背棋理的下法,大家是不会用“昏招”或者“低级错误”之类去解读的,职业棋手就算放错地方也不会放在这里。
再考虑到今天出手的可是李襄屏,他之前可是前科累累,反常的下法已经太多太多。
因此所有人第一个念头:李襄屏现在这样下,那肯定有他自己的意图,只不过他的意图和构思,大家暂时还没有看出来而已。
这张棋谱的手数并不多,从白46到黑55,总共也就10手棋五个回合而已。
怎么说呢,对于李襄屏下的这5手棋,每手棋大家都看懂了,他这五个回合,都在那撒豆成兵指东打西,明显是在为消除模样做准备。
然而这个模样该怎么破?李襄屏到底准备怎么动手?这时候连马晓飞都还没有看出来。
“嘿嘿,模样还能这样破的吗……”
马组长在那自言自语。
第六零六章 好戏还在后头
中午12点半钟,经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交换,李襄屏终于动手,黑67,这手棋一出现在棋盘,立马让观战室再度活跃——
要说李襄屏之前,他一直强调“有迹可循”和“无迹可寻”的区别就是这意思。
比如说今天这盘棋,其实到目前为止,李襄屏很多反常下法大伙并没看懂,比如那步“刺在阴面”,即便是马晓飞这种高手也还没有完全弄懂那步棋的意图。
然而没有关系,由于他大的战略意图非常明显,他明显就是为了消解对手的那个大模样,因此他的所有下法,连老谢这种水平的好像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就是有迹可循!
这种下法不能说不好,然而由于意图太过明显,有时候就会显得不够高级,尤其是面对古大力或者李世石这种计算达人,那更可能被人家针对。
因此最近大半年时间,李襄屏其实一直想修正自己的下法,努力让自己的棋风变得丰富一点。
然而今天面对头号劲敌李沧浩,李襄屏再次祭出自己的看家法宝。
而他刚才下的黑67,这貌似就是图穷匕见的一手,这手棋一出现在棋盘,所有人都以为完全读懂李襄屏的意图,因此自然引来热议:
“哦?下这!知道了知道了……”
首先发表意见的却是业6高手张大记者:
“从这个地方硬冲,白棋的断点是眼见的,嗯,好像分断之后,白棋左边那一块还真没有眼,马小,你说襄屏做了那么多准备,是不是就是想对这块动手?”
马组长却没有马上回话,到了他这个层次,那当然比张大记者看得更远,想得更多。
没错,李襄屏的黑67依然意图明显,他突然在模样外围动手,强行把白棋分断。
甚至他这手棋,还能很好解释他之前为什么“刺在阴面”——
因为若是没有之前那步交换,这现在这步硬冲根本就不成立。
棋谚有云:棋从断处生,尤其是围棋的中盘战上,其实大多战斗的起点,首先都是从“断点”开始发起,因此李襄屏刚才那步棋,正是遵循了这种思路,表面上看当然不会有问题。
甚至从消解大模样的角度看待问题,李襄屏的手法同样没毛病,甚至看上去还很高级——
在围棋中对付大模样,最普通也最常见是两种手法,一种是“浅消”,把对手大模样尽量压缩,另外一种则是“打入”,深深的“打入”,争取把对手大模样一洗了之。
然而说实话,在职业围棋当中,无论是“打入”或者“浅消”,其实都算是相对低级的下法,因为这两种下法相对都比较单纯,把问题简单化了。
真正的高级是像李襄屏今天这样,他纵览全局,他另辟蹊径,他先在其他地方动手,用一种“通盘考虑”的思路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然而非常遗憾,尽管李襄屏刚才这手态度强硬,手法激烈,并且整体思路看上去还挺高级,只可惜在最开始的时候,马晓飞并没表现出张大记者那种兴奋。
因为在马组长看来:李襄屏的这个下法,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成算。
虽然说“棋从断处生”没错,然而要注意,这句话的重点,并不仅仅那个“断”字,比这更重要的,是切断之后的严厉性。
在马晓飞看来,李襄屏刚才的这个切断,可能就并不严厉。
有了黑67之后,李襄屏的确可以把白棋切断没错,并且在切断之后,白棋靠左边那一块的确还没有眼,肯定会受到李襄屏攻击没错。
然而不要忘了,现在才60多手棋,整个棋盘,尤其的整个棋盘左边还非常空旷,白棋有大把辗转和腾挪的空间。
尤其是在马晓飞这种治孤高手眼中,他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已经看到白棋N种活法。
而一旦被白棋成功做活,并且黑棋在攻击中没有收获足够利益的话,那李襄屏之前的“撒豆成兵”,全部都会变成实实在在的“损招”。
张大记者他是看懂了李襄屏的战略意图,所以他开始兴奋,开始在那瞎嚷嚷。
而马组长马晓飞,他是已经在考虑“是否得不偿失?”的问题,所以他就没有跟着瞎起哄。
当然喽,还是那句话,今天在下棋的可是李襄屏,因此尽管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看好,马组长也不会马上质疑。
“再看看吧,也许到了下一张棋谱,就能看清李襄屏到底啥意思了。”
事实上今天的进程还比较快,不到下午1点钟,最新棋谱马上就传来。
只不过这张棋谱手数不多,从白68到黑81,区区14手棋而已,并且这张棋谱的进程都在马组长预料当中——
李襄屏既然把人家冲断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嘛,那对手当然就开始处理左边那块,而在这其中,无论是李襄屏的攻击手法,还是李沧浩的治孤手法,都在马晓飞预料当中,因此这一张棋谱,他还真没搞懂李襄屏到底想干嘛。
然而等到下午1点40左右,更新一张棋谱传来,这回马组长却是全部看懂了。
首先是这张棋谱的第2手棋,也就是李襄屏下的黑93,这手棋当时就引起马组长注意——
因为这一手棋,并不在马晓飞的算路当中,这手棋李襄屏其实依然在攻击白棋大块,只不过攻击的方向,却是出乎马晓飞预料——
白棋的那方大模样是在棋盘右下角一带,那里是白棋的基本空,因此更像是白棋的大本营。
那么正常的攻击,通常是不会把对手往人家大本营干的,因为人家一旦联络,人家做眼的步骤都可以省略,你的攻击当时就宣告失败。
可是李襄屏刚才的这步黑91,它貌似又有点反常,他好像准备放弃攻击,任凭人家安全取得联络一样,他什么意思呢?
好在这种棋谱不止这一手棋,又看了几个回合,等马晓飞看到全局第101手,他终于完全看懂了。
并且等他真正看懂之后,马组长露出会心的微笑。
李襄屏的黑101,这才是真正的图穷匕见!
从黑91到黑101,这几个回合李襄屏其实也没干别的,他至少重新回到右下角行棋,他开始在白棋的大模样里活动,活动之前“撒豆成兵”那几枚残子。
假如他没有之前的攻击,没有黑91的突然改变方向,那么他现在做的事其实就是无用功,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是个死棋。
可是有了之前的铺垫,从全局60多手那步“刺在阴面”开始的铺垫,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有了这将近40手棋的铺垫之后,马晓飞现在意外发现,白棋的联络竟然出现了点问题。
不,说是“问题”可能有点毛病,更准确的描述,可能应该说是白棋遇到点麻烦,李沧浩现在为了联络,他貌似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这个代价是致命的!等李沧浩付出这个代价,本场比赛他多半就败局已定。
这个代价到底有多大,大到等张大记者看完这张棋谱,连他都感觉大李已经大势已去:
“咦!这个模样是怎么回事?怎么李襄屏活动一下残子之后,里面还搞出一个对杀?那这个对杀黑棋杀得赢吗……”
马晓飞哈哈大笑:“你不用去算了,这个对杀黑棋肯定不行,这都要是还能杀赢,那今天就不是大李在下棋了,只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能在大模样里弄出这样一个对杀,襄屏就已经大获成功,这棋无人如何都输不出去了。”
真实情况当然就像马晓飞说的那样。
要知道这里可是白棋的大本营,是他的基本空,那么黑棋就算在里面死多少起子,其实也没有多大损失——因为就算你不在里面落子,这里的空也要算作是白棋的。
反观坐拥基本空的一方,他在自己大空里每落一枚棋子,这就相当于填掉自己一目空,这当然无论如何都受不了。
尤其今天这盘棋的情况,等到这张棋谱之后众人才发现,李襄屏之前的那些“撒豆成兵”,那真的是一步都不能省略,正是他把那些残子都巧妙的联系起来,让整个对杀还意外的气紧,白棋将将比黑棋快一气而已。
仅仅出现对杀,这就已经是白棋受不了了。
出现如此气紧的对杀,那当然就更是白棋受不了。
因此等算清双方的气之后,这时候连老谢心里都已经清楚:这盘棋已经失去悬念,李襄屏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下午2点20左右,眼见大局已定,老谢突然开口说道:
“唉,我觉得襄屏还是下这种棋好看,大家说是不是?”
没有人理睬他,尤其是张大记者,心里更是暗暗鄙视自己的同行,心说前段时间李襄屏棋风转换,吹嘘他“境界提升”的是你,现在说“还是这棋更好看”的依然是你,什么话都你说了,那你还让我们说啥。
张大记者开口说道:“今年这盘,那应该是李襄屏和大李今年唯一一次交手了吧。”
对于他这样的近乎废话,这时候同样没人搭理。
今年是奇数年,也是公认的“围棋小年,”除了去年遗留的“春兰杯”,也就3项世界大赛而已。
现在“春兰杯”被大李抢走,“富士通杯”是李襄屏捧杯,而刚比到八强阶段的“LG杯”,李沧浩已经被古大力淘汰,那么这样算下来,今天这盘“三星杯”半决赛,很很可能就是两人在本赛季唯一一次相遇。
之所以说“可能”,那是因为还有一项“农心杯”,只不过在那种赛制下,两人还能否相遇现在根本无法确定。
时间来到下午2点40,比赛也过了150手,马晓飞经过形势判断之后,认为黑棋的优势都快要超过一个贴目了,于是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徒弟罗曦河了:
“好了,呵呵,那咱们现在去看看小猪的棋。”
只看了几分钟,就听张大记者一声惊呼:
“哟!神猪牛啊,本以为襄屏那盘就够精彩了,没想这盘竟然更精彩。”
第六零七章 好学生李襄屏
下午3点差一点,在大李投子认负以后,李襄屏和其他人一样,开始关注另一场半决赛。
李襄屏一边观战一边心里感慨,心说有时候历史的惯性就是这么大,一些事情该是什么走势就是什么走势,自己惦记着那盘和三劫循环有关的历史名局,没想今天有出现相似局部。
当然喽,也仅仅是“相似”而已,毕竟围棋的下法和前世已经有了改变,出现完全一模一样的棋局几乎已经没有可能。
李襄屏说的相似,是在“放弃三劫循环制胜”这个要素上面极其相似。
棋迷当然都知道,围棋中的三劫循环四劫循环之类本身就极为少见,出现这种情况要判和,而围棋中和棋的概率大概是几万分之一,也就说下几万盘才可能出现一盘和棋。
三劫循环本来就少见,主动放弃三劫循环制胜的思路更是极为罕见,而真实历史中的那盘名局,罗曦河放弃的是一个价值接近百目的三劫循环,就这样他居然还能大胜,那种赢法更是匪夷所思。
正是这一层一层惊奇的叠加,这才铸就“现代第一名局”的地位。
“像!真像啊……”
老谢奇怪的看向李襄屏:“襄屏,你说什么像?”
李襄屏一愣:“啊!呵呵没啥。”
李襄屏当然没法告诉老谢,自己这是想起真实历史中另外一盘棋了,那是比这稍晚一点,由“长均一条龙”时越下出来的一盘,那盘棋,“龙哥”同样下出了放弃三劫循环制胜的赢法,也有资格称为名局的。
然而没有办法,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二,由于有罗曦河的珠玉在前,倒是让那盘棋的名气小了很多,知道的人也相对更少。
而今天这盘比赛,倒是和“龙哥”下出来的那盘很像,像极了!这就是李襄屏刚才自言自语的原因。
当然喽,虽然两盘棋都是放弃三劫循环制胜,只不过细节还是有所不同,罗曦河的“放弃”,那真的就是输掉那个劫争,然后形成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换,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大胜。
而真实历史中“龙哥”的那盘,或者说今天实战的这盘,那却是在比赛进入官子阶段以后,原本是有三劫循环和棋机会的,可是通过计算,真实历史中的“龙哥”,还有今天的罗曦河,他们却找到自身手段了。
他们的这种“放弃”,是放弃三个劫争中价值较小的两个,然后一心一意打那个最大的劫,他们判断只要自己劫材有利,那么就算输掉前两个劫,赢下最后那个最大的劫,比赛还是自己赢。
李襄屏刚来到观战室的时候,他刚好就看到最后这一幕,当观战者都以为这是一盘和棋的时候,小猪同学出手了,他对其他两个劫争不管不顾,只是盯着价值最大的那个劫不放,甚至为了打赢这个劫,什么俗手损招都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都是劫材为大。
而这样的棋,看起来无疑会非常刺激,尤其是水平稍差的业余棋手,看这种棋更容易一惊一乍。
比如老谢,当实战显示两人开始展开最后一个劫争时,他就已经开始一惊一乍:
“一,二,三……哎呦襄屏,崔毒的劫材有九枚,小猪的劫材好像也是九枚,可现在是轮到他先找劫,那岂不是……岂不是他要少一枚呀?”
李襄屏笑道:“你算错了,小猪的劫材是十枚,所以这盘棋,现在应该是他赢了。”
“啊?!十枚?可我怎么点好几次都是九枚。”
最终还是张大记者的水平要高点,听到李襄屏发声后,他有对着棋盘仔细寻找一番,终于在棋盘的一个角部,被他找到最后一枚劫材了:
“你是说,可以在角部‘扑’一手?自杀一样的劫材?”
“没错,正是自杀般的劫材,小猪肯定也就是看到这手棋,他才敢拒绝和棋的。”
说到这的时候,李襄屏清楚老谢应该还没看出来,所以对他多解释两句:
“老谢你看这步‘扑’,现在当然是不成立,但是等双方把其他的劫材都找完,你看这里,这里是要多两枚棋子吧?这两枚棋子就是把气给撞紧了呀,而这要撞紧气,那这步‘扑’就是劫材,你说是不是?”
老谢大笑:“哈哈看懂了看懂了,那这样说,小猪这棋赢了?”
“除非他发疯,不然这棋稳赢。”
事实上罗曦河也没有发疯,想想也是,既然敢放弃三劫循环拒接和棋,那肯定是算清了的,否则本来能和的棋竟然下输,职业棋手只要有一点点把握不大,多半都宁愿选择和棋。
下午3点40左右,两人在读秒声中进行了将近40分钟的劫争,比赛迎来终局了,结果不出所料,罗曦河胜出,他和李襄屏会师决赛。
这是在“富士通杯”之后,再次由两位中国棋手会师决赛。
这也是今年仅有三项世界大赛中,中国棋手第二次包揽冠亚军。
而这个结果,简直让整个韩国围棋界有点受不了。
想想这事也算正常,要知道虽然在最近几年,由于李襄屏的强势崛起,他在短短四五年时间豪取13个世界冠军吧,然而不要忘了,在他的13个世界冠军当中,到目前为止只有3次中国棋手之间的内战。
分别是马晓飞一次,常浩一次,古大力一次。
再除了和日本棋手依田纪基的一次,其余的世界大赛,李襄屏都是在和韩国棋手在争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在今年以前,韩国围棋界一直都有话说:我承认你们的李襄屏很强,那家伙就是个怪物,我们碰过怪物真的没办法。
只可惜你们中国围棋,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若是把这个怪物排除在外,那在整体平均实力上面,还是我们韩国围棋更强。
可是现在,由于中国棋手连续包揽冠亚军,韩国人连这种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样他们的郁闷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对于再次在决赛中遭遇同胞,李襄屏内心也是愉快的,是那种带有一丝轻松感的愉快。
毕竟无论怎么说,“内外总是有别”,和外国棋手交手,还有和自己同胞交手,这其中的压力肯定不一样,尤其现在的李襄屏,他正为自己的大学功课在焦头烂额呢,那么多出这一点点轻松,这当然让李襄屏内心愉悦。
不过等李襄屏回到国内,他却没有马上去关心那些让自己焦头烂额的功课,而是再次向学校请假,去外地参加一轮围甲——
因为这是本赛季最后一轮围甲,在比赛结束后就要举行闭幕式,这种比赛不好缺席。
比赛没啥好说,李襄屏击败一位国内等级分排名60开往的选手,算是给自己本赛季画上一个较为圆满的句号。
只可惜在本赛季,队伍却没能夺冠。
在今年的围甲赛场,李襄屏13胜2负,胜率还算不错,不过总共缺席7轮,再加上他主将台下得少,严格来说并没起到队伍定海神针的作用。
周小羊同学倒是在联赛中依然牛逼,15胜7负,其中大部分坐镇主将台,这个成绩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首次参加围甲的柁嘉熹12胜8负,他开始当了两轮替补,然后很快抢到主力位置,作为首次参赛的年轻人,这个成绩也算可以。
问题是出在另外两位队友,可能是由于轮流当替补影响到两人的状态,导致两人的胜率都没达到五成。
也正是因为这一台的缺陷,导致整支队伍只排名第3,位列申城队和山城队之后。
只不过围甲的排名,却真没怎么放在李襄屏心上。等他返回京城后,他盘算一下本赛季剩下的比赛:
已经确定的“LG杯”半决赛和“三星杯”决赛,那都是12月份的事。
还不能确定的“LG杯”决赛,那更是明年2月份的事,而现在才11月上旬,还有好几十天的时间,因此到了这个时候,李襄屏终于开始操心一下自己的学业了。
其实对于自己的学业,李襄屏的要求真心不高,他只希望自己别挂科,别被人家笑话而已。
然而非常遗憾,就是低到这种程度的要求,对他来说都是大难事呀。
反正在李襄屏自己看来,要想所以功课都不挂科,那绝对要比拿一个世界冠军难多了,因此在返回学校之后,李襄屏乖乖当起好学生了,用功程度绝对要超过他两世为人将近36年的总人生。
李襄屏在当好学生这段期间,其实其他都还好,唯一稍微让他不爽的,就是赵道恺这家伙经常来骚扰他。
李襄屏对这家伙经常来五道口表示无语。
心说你丫和我一样是学渣,你不就挑了一个更合适的学校吗,这也好意思天天跑来嘚瑟?
“哈,李大棋圣,我发现你现在可以呀,这一进到北大,我发现你和你媳妇的关系倒是不一般了,怎么,现在你们俩真勾搭上了?”
“滚蛋,我早就跟你说过她不是我的菜,这不为了学外语吗,她要天天往我这跑我有什么办法。”
赵道恺睁大眼睛:
“哈!划重点,她天天往你这跑,那这事妥了。”
第六零八章 和古大力的第二次握手
这要是赵道恺不提这茬,李襄屏自己其实还真没注意:自己和蔡珊珊的关系,好像还真在发生某种悄然改变。
李襄屏现在回忆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趣。
自己5年前刚来京城,很快就认识了蔡珊珊,因此可以说,除了赵道恺,除了围棋圈的那些职业棋手,她是自己最熟悉的同龄朋友。
更由于长辈们的那句玩笑戏言,导致两人在小的时候,表面年轻,但实则拥有纨绔灵魂的李襄屏最喜欢和她开玩笑,对她各种口花花,各种花样调戏。
而那个时候的蔡珊珊,其实对李襄屏很抗拒。
至少表面上非常抗拒。
总之在两人认识的前几年,蔡珊珊就基本没给过李襄屏好脸色,每次见面好像都是李襄屏欠她很多似的,尤其当李襄屏对她口花花,那更是各种横眉冷对,各种龇牙咧嘴,有时候甚至还会气急败坏。
等两人十五六岁以后,蔡珊珊横眉冷对依旧,然而气急败坏的情况却已经不多见。
当时的李襄屏也没觉得这有啥不对,他总认为蔡珊珊这应该是人变皮了,习惯成自然了。
这女孩子嘛,那就算脸皮再薄的女孩子,被人连喊几年“媳妇”,那肯定也早就变得麻木,不会再对这种称谓有太大感觉。
等两人年纪再大一点,情况稍微出现了一些变化,是李襄屏自己认为的变化,因为他突然发现,蔡珊珊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有时候竟然会脸红,目光偶尔也会躲躲闪闪。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起,李襄屏决定不再撩她了。
不想撩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觉得自己和蔡珊珊根本不是路人,尤其是她那种女强人属性,真不是李襄屏喜欢的那一款。
再后来,蔡珊珊到国外去当交换生。
等到她回国之后两人再次相遇,蔡珊珊貌似还是会脸红,眼神依然偶尔躲躲闪闪,但是比她出国之前,这种情况却是少了很多。
所以李襄屏认为没事,两人依然还是无比纯洁地朋友关系。
再后来,两人又同时进了北大。
在最开始的时候,李襄屏依然认为两人没事,纯洁朋友关系照旧。
就算两人在这几个月里接触多一点,李襄屏也认为非常正常——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任何人都最习惯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么对于李襄屏来说,他前世是混迹在纨绔圈,今世主要又是在围棋圈子里面混,因此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他总感觉和周围的学霸同学们有点格格不入,感觉自己是个异类,和他们根本不是同类人。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蔡珊珊作为打小就认识的朋友,平时多走动走动简直再正常不过——这种走动,李襄屏认为就像一位普通大学生刚到异地求学,那么在他大一的时候,平时走动最多的,除了同班同学,多半就是老乡。
李襄屏认为自己最近和蔡珊珊的走动,和大一新生和老乡之间的走动差不多一个意思。
可李襄屏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而这其中最大的不对,好像是蔡珊珊的态度不对——在这之前,蔡珊珊是从来不主动的,有时候就算她要找自己,比如说老蔡请自己去她家吃饭,蔡珊珊多半会托人带话,比如让赵道恺通知自己。
以前的她从不主动,可是在进入北大之后,李襄屏现在赫然发现,主动一方竟然是变成蔡珊珊——反正在最近几个月,李襄屏根本不记得自己主动约过蔡珊珊,貌似每次都是她主动来找自己。
“哎呦道恺,你说我媳妇她,她是不是真被我给撩到了?”
赵道恺笑道:“当然撩到了,我们周围朋友早就已经看出来,就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不,我估计你丫自己也知道,就是在这装不知道而已。”
“我是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之前真不知道,不过今天听你这样一说,我媳妇,嘿嘿……”
李襄屏没有和死党聊太多蔡珊珊的事,要知道两人前世可都是纨绔,虽然到了现在,李襄屏努力想当一位另类纨绔,然而赵道恺这家伙,却继续在纨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既然是纨绔之间的对话,那当然就必须按照纨绔的规矩来,而作为一名新世纪的好纨绔,讲究的是“万花丛中走,片叶不粘身”,讲究“不能因为一颗大树放弃整片森林”。
既然这样,如果李襄屏真撩到蔡珊珊,这真没啥值得好夸耀的啊,不仅不值得夸耀,反而会被纨绔圈鄙视。
他们会觉得李襄屏这也太老套了,居然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这么早就被蔡珊珊套牢,这绝对不算一个合格的纨绔。
正是因为李襄屏熟悉这种心理,所以他一没和赵道恺多聊,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他就转移话题:
“对了,你爸的公司呢,开起来了没?”
“开公司有啥难的,这年头找根萝卜刻两公章不就一公司么,我爸去金陵了,应该是去争取爷爷他老人家的谅解吧。”
李襄屏听来点点头,赵家栋在宣传口工作那么多年,尤其一直对口朝廷台,广电部,电影总局,可以说在那个行业早就积累一定的人脉,再加上现在又拉到投资,投资的还是国内四大官倒之一保利,那开一间传媒或者影视公司真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这件事,在他们家最大的阻力其实是来自赵老爷子,虽然在他们家,李襄屏认为最大的BOSS其实是廖阿姨,然而讲真,在这件事情上,廖阿姨那个学霸理工女还真不反对,真正反对的还是赵道恺的爷爷。
赵老爷子毕竟是那种比较老派的干部,因此对于这种不混体制去开公司的事情——虽然在如今这年头,国家也在提倡这种事,然而对于那些相对老派的干部来说,他们嘴上肯定是不反对,不然这就是“政治不正确”,但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舒服。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他们家,廖阿姨才是真正的太上皇,最终做主的那位,既然她不反对,那这事不会有任何问题。
“对了李大棋圣,我听我爸说,他们公司准备开的第一部什么‘大国手’,你要求第一主角要征得你的同意?你什么意思?”
“嘿嘿。”
李襄屏笑而不语,他心说这还能为啥,当然是因为主角是老施,而老施又是自己的外挂,这样对于自己外挂的扮演者,自己想过问一下,在自己看来理所当然。
因为几年时间朝夕相处下来,施大棋圣不仅是自己的良师,是益友,他的灵魂甚至已经和自己的灵魂融合,成为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既然这样,李襄屏觉得自己的要求理所当然,只是这个秘密,不足为外人所道而已。
“嘿嘿,定庵兄,你就瞧好喽,若是我那赵叔真答应我的要求,让我挑选你的扮演者的话,那我一定帮你挑个最好的演员。”
“呵呵,却是如何算好演员?”
“哈哈,那当然一是形象要好,二是演技要佳,哦对了,好像在如今这年头,以上两点都是次要,现在关键是名气要大,要足够红,定庵兄,你现在放一百个心,我这次呀,一定帮你挑一个最红的当红小生,你要对我都不放心的话,到时你也亲自掌掌眼如何?哈哈哈……”
赵家栋的动作还挺快,在半个月之后,也就是李襄屏准备去参加“LG杯”半决赛之前,他找到李襄屏,告知“大国手”项目准备开始启动,虽然正式拍摄肯定是需要到明年了,但选角工作已经可以开始。
“好,其他人我不管,但这个第一男主角人选,赵叔您就交给我吧,呵呵。”
“行,”赵家栋微笑道:“我们先挑选演员,怎么说也是扮演棋手,所以这个施襄夏扮演者呀,到时一定让你掌掌眼。”
“选角什么时候开始?”
“其实现在就已经开始,正式试镜大概在一周之后吧。”
“哦,那我正好从韩国回来,到试镜时赵叔您通知我。”
再接下来,李襄屏先把其他杂务抛开,完成好自己的主业再说。
而接下来的“LG杯”半决赛真没啥好说,这次的四强分别是李襄屏,古大力,陈耀月,赵汉承。
中国三大高手围剿一位非超一流韩国棋手。
在这之前,大李是被古大力淘汰了,小李却是被陈小强同学淘汰,这家伙再次展现‘专治各种不服’特质。
而在半决赛中,李襄屏的对手正是自己的头号小弟陈耀月。
在本次比赛中,李襄屏态度极为端正,下得极为认真,他是真正把陈小强同学当成平等对手。
而他之所以这样说,不是因为这家伙今年曾经赢自己一盘,他若再赢一盘的话,他就变成真正的“新超一流”。
也不是因为这家伙的‘专治各种不服’属性。
最关键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真实历史中的本届“LC杯”,陈耀月是打入过决赛的,最终以2比3惜败古大力屈居亚军而已。
想起罗曦河的例子,考虑到历史的惯性有时候是如此巨大,这让李襄屏不敢有丝毫懈怠。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态度起到作用,2比0。
李襄屏这次没有给自己头号小弟任何机会,他很干脆利落的把陈小强同学斩于马下。
而在另外一边,古大力胜出。
在今年,两人竟然第二次在决赛舞台握手。
第六零九章 毕生的运气
李襄屏和古大力在决赛中会师之后,张大记者第一时间把话筒递到古大力嘴边:
“大力,你今年是第二次和襄屏在世界大赛决赛中相遇啊,那你现在心里是作何感想?”
“首先当然是很高兴。”
可能是因为赢棋之后真的很高兴吧,大力今天的话居然有点多,他接下来继续侃侃而谈:“至于能够再次获得向襄屏请教的机会,这倒让我想起当年的坂田荣男先生了。”
“坂田荣男先生?”
“是的,我刚看过坂田荣男先生的自传,里面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他当年向吴清源先生发起挑战时,能够有机会和吴先生下一次六番棋,接着又下一次十番棋,这是他毕生的运气呀,而我现在的心情,其实和坂田荣男先生差不多,我想到我曾经向襄屏请教过一次五番棋,接着又一次单局决赛,马上又有一次三番棋的机会,我认为这对于我来说,这也是毕生的运气,所以我会分外珍惜这次机会,谢谢。”
古大力这话一出,连站在他身边的李襄屏都侧目,心说大力兄啊大力兄,你好歹年纪比我大几岁,成名也算是比我早,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有必要搞得那么煽情吗?弄得我都像个老头子似的。
然而除了李襄屏本人,现场没人觉得古大力这话有啥不对,尤其是在场的中国记者,更觉得他这话一点毛病没有。
回顾李襄屏过去5年的职业生涯,这差不多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抗韩史。
李襄屏一个人的抗韩史!
他绝大部分冠军,都是从韩国棋手手中夺得,而在这其他,他和大李在决赛中交手次数最多,其次是小李。
可如果继续往下细想,却发现除了韩国大小李之外,之前竟然没有人能有机会和李襄屏下第二次决赛。
之所以还没出现第三个人,李襄屏自己自然是不会想太多,但是在旁人看来,这是其他人的实力还够,说过分点,这是其他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而现在,古大力终于做到了,他成为第三位有机会和李襄屏下两次决赛以上的棋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场所有熟悉日本围棋历史的人,都认为古大力刚才举的例子恰如其分。
要知道当年坂田向吴先生发起挑战的时候,他最开始是没有资格的——
当时的吴先生已经连续击败木谷实,击败藤泽朋斋,击败老前辈雁金准一,击败师兄桥本宇太郎。
本来按照实力,轮也是轮到坂田荣男上场了,只可惜由于著名的“升仙峡大逆转”,悲催的坂田荣男先生无缘“本因坊”,既然没有这个头衔,所以根据当时日本棋坛的环境,大家认为他并没有这个资格。
于是先于坂田荣男上场的,是当时达成“本因坊”九连败的高川秀格。
可等到高川秀格也被吴先生击败,日本围棋界实在找不到人了,这才再次想到了坂田荣男。
只不过在当时,日本围棋界的规矩还是很大,主办方读卖新闻依然认为坂田没有下十番棋的资格,于是比赛规格降低,十番棋改为六番棋。
很意外的,在之前那次六番棋当中,坂田意外获胜,这才让之后的十番棋水到渠成。
后来在坂田荣男先生的自传中,他回忆了那段往事,也讲述了自己当时的心理经历,感慨自己获得下十番棋的机会不易,并留下了“毕生的运气”这样一种说法。
而在今天,就在刚才,古大力再次说出“毕生运气”这种说法,那当然所有人都觉得恰如其分。
话筒又被递到李襄屏嘴边:
“襄屏,今年很有趣啊,今年仅有三项世界大赛,现在冠亚军都被中国棋手包揽,那现在是否可以认为,咱们中国围棋已经全面压制韩国围棋?”
“这个这个……”
其实说句心里话,对于今年出现的这种情况,李襄屏最开始也没多想,他认为这只是一种偶然而已,毕竟人类顶尖棋手之间的差距就在毫厘之间,因此在今年这样一个围棋小年,出现包揽虽然是小概率,但也并非什么完全不可思议。
可他继续深想,却有觉得这个偶然中也有必然。
并且这个“必然”,应该和自己的出现有关。
熟悉现代围棋历史的当然都知道,韩国棋手大多都是实战派,他们中盘战斗力强悍,超级重视后半盘技术,反倒是序盘技术以及棋理,他们向来不太重视。
这是他们的传统,甚至说是他们的基因,他们的这个特点,从曹徐时代就一脉相承。
可中国的情况稍有不同,虽然在李沧浩出现后,中国棋手也开始重视后半盘技术,然而中国由于有老聂这种棋理大家的存在,中国棋手向来重视棋理,有重视布局的传统。
而李襄屏带来的狗招,真正对大家有用的只是棋理部分。
毕竟任何人学习狗招,那不可能提升他本人的计算力,最多就是修正他的围棋理念,增强他们对围棋的理解。
到了现在,当然所有人都在学习狗招了,然而李襄屏心里清楚,职业棋手群体真正大范围全面接受狗招,其实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
正是因为大伙学习的时间都还短,那么大伙之前养成的习惯,就在短时间内能看出差距了——
韩国棋手由于一直不怎么重视棋理,重视序盘,所以他们接受起狗招来重要慢些。
尤其现在还不是后世,棋手可以拿棋谱去“遛狗”,可以用围棋AI当辅助学习工具,都向是在黑暗中摸索,既然这样,那些一向不重视棋理的人,他们学习起来自然就慢些。
反观中国棋手,由于大家一直有这个传统,所以在短时间之内,反倒是中国棋手进步更快。
而以上这个,就是李襄屏心目中“偶然中的必然”。
当然喽,李襄屏心里虽然是这种看法,但他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
要知道今天可是“LG杯”,这里可是韩国人的地盘,自己在这个地方挣人家的银子,这要再出言打击他们的话,好像就显得有点不太厚道了。
很明显,李襄屏一直自诩自己是个厚道人,因此在张大记者发问后,李襄屏开始打起了哈哈:
“哈哈偶然,我认为这真的是个偶然,咱们不能认为今年的成绩不错,就认为中国围棋已经全面压制韩国围棋,到知道韩国围棋还是很强,尤其他们几位最顶尖的高手,他们身上有很多特点真的值得我去学习……”
讲了一大通没有营养的场面话,连张大记者都觉得无聊了,他心说面前这家伙,连古大力还不如,人古大力还知道煽情,可是你看他,连煽情都不会,就会讲这些虚伪的套话,真是一点劲都没有。
可能正是因为张大记者自己都觉得没劲,于是他很快放过李襄屏,让这次赛后采访草草收场。
结束了这趟韩国之行,那么对于李襄屏来说,这个赛季也就剩三次番棋了,一个是国内的“名人战”,另外两个则是韩国人举办的两个世界大赛。
3个比赛的对手都是中国棋手。
不仅对手都是同胞,并且和古大力的“LG杯”,都已经是明年2月份的事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接下来,李襄屏的赛程相当宽松,这让他有更多时间去关心一下其他一些杂事。
李襄屏现在最关心的杂事,那当然就是“大国手”的事,于是等他回到国内后,第一时间就跟赵家栋联系,询问第一主角选角的事。
“我们已经联系了几个演员,马上就准备试镜呢,要比试镜那天你来看看?”
在电话那头,赵家栋是这样笑着对李襄屏说道。
“啥时时候试镜?”
“就本周周六。”
一听是不用上课的周末,李襄屏马上说道:
“行,到时候我过来……对了,地点在哪。”
“我公司,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到了周六,李襄屏兴致勃勃的去看怎么试镜,并且他还不准备一个人去,在周五的时候,他就把这事告诉了华领队以及老聂:
“华老师,聂老师,央视准备拍一部围棋题材的电视剧,以当湖十局为主线,反映范施两位棋圣的成长,明天是主角之一施襄夏的试镜,要不咱们去看看?”
“啊!央视拍围棋题材电视剧?什么情况?”
李襄屏把前期情况大致讲了一遍之后,两人呵呵一乐,老聂更是咧开大嘴哈哈大笑:
“哈哈这是好事呀,老华你说是不是,这个必须要支持,明天就试镜是吧,好的好的,那我们都过去看看。”
到了第二天,李襄屏早早把这二位接上,然后来到赵家栋新开的公司,他公司就在朝阳,距离李襄屏家并不远。
等到地儿之后,却发现除了赵家栋本人之外,已经有好几个人等在那里,赵家栋给众人介绍,他尤其着重介绍其中两位,其中一位已经半截入土的老头,赵家栋说他姓王,是什么“大国手”的总顾问,另一位邱姓中年男子,赵家栋说他是这部剧的导演。
而这两位看上去都是棋迷,他们不仅认识老聂和李襄屏,邱导演还说他最爱看华领队讲棋。
李襄屏却对什么顾问导演不感兴趣,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老施的扮演者,因此简单的客套寒暄之后,他立马直奔主题,询问试镜什么时候开始。
赵家栋看了看表:
“快了,估计他们已经快到,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到半个小时,对了,几位演员的资料都在办公桌上,要不襄屏你先看看。”
李襄屏眉开眼笑:“好好我先看看我先看看。”
第六一零章 内行和外行
看过赵家栋提供的第一主角候选人名单,李襄屏很有点小吃惊,摆在最上面的那份资料,赫然是黄教主小明哥,第二位,王妃的前夫,后世被很多人称为软饭男的李亚朋,第三位,陈坤……
这尼玛在如今这年头,好像也就是这几位最红啊,就连李襄屏这个不怎么关注影视圈的人,现在也天天能在媒体上看到这些人的消息。
看着李襄屏在那翻看资料,赵家栋笑着开口:“襄屏,怎么样啊,赵叔准备找的这些人,你都还满意吗?”
“这,这些人这么红,他们能来演一部围棋剧?”
赵家栋很随意的一挥手,一副根本不担心的样子:“今天不讨论能不能把人请来的问题,光说合不合适的问题,来,王老,邱导,呵呵,”
说到这的时候,赵家栋冲老聂以及华领队微笑点头:“还有围棋界的几大高手,咱们现在就先商量商量,看看哪位最合适,对了,咱们先讨论施襄夏的人选,因为在这部剧中,我们听从襄屏的建议,把主要视角放在施襄夏身上,也就说他才整部剧是第一主角,咱们先讨论他,然后再定范西屏的人选。”
看着赵家栋偶露峥嵘的“霸气泄露”,李襄屏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有点傻。赵家栋那是啥人?不夸张的说,他是整个娱乐圈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后世提到某明星红不红,大家常会这样说:嗯,某某某现在很红,他拿到了很多影视资源。
没错,评价某明星红不红,能否“拿到资源”,这就是一个相当硬核的指标了,可是赵家栋这种,却是可以“提供资源”的那一小撮人。
尤其他提供的资源还相当优质,比如“大高手”这部剧,这都还没有开拍,就已经预定在央视一套播出,因此他和那些当红明星,其实根本就是两个阶层。
如果再考虑到他现在不差钱,早早就已经融好了资,貌似他还真有资格霸气一下。
想通了这个关节,李襄屏也就不操心别的了开始专心致志思考起自己外挂扮演者的问题。
只可惜非常遗憾,别看他对这部“大国手”挺上心,还嚷嚷着什么老施扮演者非要他同意不可,可是真让他拿出点具体意见,他这个外行还真拿不出来。
比如就拿黄教主小明哥来说,让他扮演老施合适吗?李襄屏说不出来?
如果好的话好在哪里?不合适的话他又具体什么地方不合适?李襄屏更说不出来。
另外还有,如果你觉得他不合适,那你个人又觉得最最合适?李襄屏当然同样说不出来。
正是因为什么东西都说不出来,因此当人赵家栋真询问他的意见,李襄屏当时就有点傻眼。
无奈之下,李襄屏只好直接祭出转移视线大法,他把目光对准了老聂,装出一副很尊重他的样子:
“呵呵聂老师,您觉得呢?您觉得谁来扮演施襄夏最好?”
老聂这回却没有上李襄屏的当:“哈哈你问我?我剧本都没看呢,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你们先聊你们先聊,我和华领队这次过来呀,就是单纯想表明一下我们围棋界的态度,非常支持拍一部这样的电视剧,来来来,让我先看看剧本再说……”
说完之后,老聂若无旁人的开始翻看起剧本。
李襄屏没有办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华领队,华领队一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事呀,所以我的态度和老聂一样,现在根本就没有发言权,不过襄屏你急啥,所谓术业有专攻,下围棋我们是行家,可是拍影视剧,这里还有这么多行家,我看咱们还是先听专家的吧。”
等华领队把话说完,众人的目光很自然就准了屋子里其他俩位。李襄屏看得出来,赵家栋貌似对那个半截快入土的王老头还挺尊重:
“王老,要不您先聊聊?”
而那个什么王顾问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并且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呵呵小赵啊,你这个剧本我看过,好剧本啊!要不是剧本好,我也不会答应来当这个顾问,不过我实话实说,要想把这个剧本故事完整拍出来,并且要拍得好看,派出味道,那你找的这几个演员都不合适,不,别说那几个当红明星,这几天我想遍国内演员,还真没想到有一个合适的。”
听到王老头这样说,李襄屏当时就侧目,心说这人谁呀?口气这么大,还想遍国内演员?就你这小身板,你有资格想遍中国演员吗。
李襄屏不以为然,赵家栋却愈发恭敬:
“王老您说,您觉得剧本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老头笑道:“不是剧本有问题,我刚才说了,这真是一个好剧本,在看过这个剧本之后,现在连我都很想看到这部剧,只不过呢,这个剧本对演员的要求实在太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在我看来,想演好范施这两个角色,那非得演技超强的老戏骨不可,这其中尤其是施襄夏,由于他是第一主角,整部剧都是他的视角,因此想演好他,那非得贡献出影帝级表演才行。”
李襄屏听了不明所以,没想到他老头突然对他一笑:
“呵呵襄屏,我听说这部剧首先是你提出的构想,所以在整部剧当中,有非常多比赛场景是吧?并且我看了整个剧本,这些比赛的场景都非常重要,说是整个剧本的骨架都不为过,是这样吗?”
“是的,王老我是这样想,既然是围棋题材,那当然要以围棋为主,有围棋自然要有比赛,之所以设计那么多比赛场景,我的本意其实就想告诉大家:围棋,其实可以不用依附其他东西,光是讲好围棋故事本身,应该就可以足够精彩。”
“没错,”老头微笑点头:“看过剧本之后,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整个故事也的确精彩,不过你想过没有,既然这些比赛场景是如此重要,它们是整个剧本的骨架,整部剧的剧情全部都靠这些比赛推动,那怎么才能把这些比赛场景拍得传神呢?拍得好看呢?,最起码最起码,能拍得让观众能看得懂呢?”
“这……”
老头的一连串反问直接把李襄屏给问住,因为对于这些问题,他这个外行一个都答不上来。
不过他虽然答不上来,却也隐隐理解老头为什么说这部剧对演员的要求很高。
在他自己设计的整个剧本框架当中,当然有大量比赛场景,例如,光是范施二人的十番棋就有两次,并且在整部剧里,这两次比赛的涵义又是不同。
“当湖十局”自然是最后的高潮,而之前的那次范施十番,却要反映老施的成长延迟,成长的焦虑以及范施二人的兄弟情义。
在比如施襄夏VS程兰如的“九龙共舞”名局,在这部剧中,也赋予这盘比赛新的涵义:一,依然还是兄弟情义,这是施襄夏为师兄报仇之局,二,通过这盘棋,表面剧中的施襄夏已经真正成长起来,也正是因为他击败了当时的武林盟主程兰如,这才让“当湖十局”成为可能。
不夸张的说,这样一些比赛场景,基本都是这部剧的重头戏,正如王老头刚才所说,因为整部剧的剧情,其实都是靠这些比赛场景在推动。
正因为这些都是重头戏,那么就连李襄屏这个外行都知道,这些比赛场景非常重要,来不得半点敷衍,这些戏的成败,可以直接决定整部剧的成败——
这样的道理真的是粗浅易懂,其他不说,就说远古时代的那些港产功夫片就知道,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香港人就算拍一部再烂的功夫片,然而最后一场打斗场面他们也不会糊弄,一定会认真比划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远古时代的港片当中,这场戏肯定是重头戏,是最后的高潮,所以他们一般不会乱来。
拍烂片都不敢敷衍,那么想拍一部合格剧甚至优秀剧,重头戏自然就更不敢敷衍。
这样问题就来了:如何用影视镜头,把一盘围棋比赛拍得好看呢?
李襄屏是外行,所以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同样因为这个外行,所以他即便现在在想,他也找不到任何头绪。
因为这不是简单道服化能够解决的问题。
不是演员的落子手势很标准,棋盘上摆的棋形很正确,作为道具的棋具很考究,用这些东西就能解决的问题。
因为做到以上这些,只能算是基本合格,让人觉得是那么回事。
然而想得到更多,比如让观众通过这些比赛场景,了解整盘棋棋局的走势,甚至读懂这盘棋背后的内涵,仅靠这些肯定解决不了问题。
在大多数时候,这些问题都有通过演员的表演来解决。
既然是要通过表演来解决,那就将产生一个新的问题:
围棋是一种很内敛的游戏,很“静”的游戏,虽然说作为一名合格的演员,表达“喜怒哀乐”等情绪应该是一种基本功,然而围棋中的喜怒哀乐,在大多数时候其实和正常情况下的情绪不同——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位棋手意识到自己很快将赢下一盘棋,一个他非常想赢的对手,一盘他非常想赢的棋!
那么按照正常的情绪,这名棋手当时应该是“狂喜”才对,最最起码,他当时的内心也应该是充满喜悦。
可是在影视剧中,演员能够按照正常情绪去表演吗?
比如李襄屏,他在获得一个世界冠军之前,他难道会在对手认输之前“面露狂喜”?甚至还哈哈大笑?
这当然是不可能,假如谁要敢这样演,李襄屏保证第一个冲上去拍死他。
可如果不这样演,比如像大多数职业棋手赢棋之前,肯定大多数都“喜怒不形于色”——
毫无疑问,这样演肯定更真实,然而这样演的话,你让观众看什么?怎么去表达你想要表达的东西?
李襄屏开始装模作样思考——
他当然是在那装模作样,因为对于影视,他就一纯外行,那么像他这种人,他还能想出什么东西?
总算还好,王老头也算善解人意,知道他是外行,所以也就没有为难他,而是转向那位邱教练道:
“小邱,你考虑过这问题没?”
那位据说将担任导演的中年人笑笑:
“之前倒是考虑过一点,只不过还不成熟,正准备向王老请教一下。”
这话再次引来李襄屏侧目,他心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瞧瞧瞧瞧,自己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人家当导演的,不仅早就考虑到了,甚至都还想到解决办法。
也许是正好看到李襄屏看过了,那位邱导演突然冲李襄屏一笑:
“襄屏你知道吧,其实真要说起来,我想到的办法还和你有关。”
“啊?!”
“,呵呵,真的,襄屏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你的超级棋迷,只要是你的比赛,我几乎一场不拉全部看过,正是看你的比赛看多了,倒是让我得到一个启发。”
“哦?”
这下李襄屏是真来兴趣了:
“什么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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