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会心之局
作者:七死八活|发布时间:2024-06-28 13:48:21|字数:38666
韩国时间下午4点10分,当李襄屏落下全局的第123手,这盘棋就此结束了,眼见局面已经无法收拾,李世石没有选择再坚持,他在这个时候投子认输。
这样一来,李襄屏就以2比1的比分击败小李,真的完成了两年之内打入所有世界大赛决赛的壮举。
比赛结束之后,李襄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第一时间就想和自己外挂交流:
“哈哈定庵兄……”
“呵呵襄屏小友,我却知道你今日想说啥,诚如我那西屏兄所言:交易变易,时时存一片灵机,隔二隔三,处处用通盘打算。不错襄屏小友,你今日此局,那确实已经做到这点,恭喜你呀。”
李襄屏傻笑。
而他这个时候之所以傻笑,那是因为在他的内心,他是完全认同老施这句话呀,他也对自己今天的发挥非常满意。
嗯,在过去的日本围棋界,这一类的胜局被称为是“会心的一局”,那么在今天,李襄屏是真的下出一盘他自己认为的“会心之局”。
今天这盘棋,虽然最后还是超过了100手吧,但其实当李襄屏下出第99手之后,这棋的结果就已经注定的,后面的几十手棋,那更像是在例行公事,或者说小李是在整理心情而已,甚至连“负隅顽抗”这种形容都不恰当。
而李襄屏的那第99手——
虽然那是一步好手,一步强手,一步直接杀死比赛的决定性一手,然而在表现形式上,那步棋却非常简单,围棋中非常常见的打劫而已。
没错,李襄屏当时也就是制造了一个劫争,一个价值很大接近于“天下大劫”的大劫争,这才一举将对手打爆。
为什么说那个劫只是“接近于”天下大劫呢,因为那个劫最后没能打起来。而没有打起来的原因,那却还是因为之前那个“金柜角”引发的对杀——
大家都知道,围棋中有资格称为“天下大劫”的,那通常都只有本身劫材才有效,但今天的情况稍有不同。
对于李世石来说,那他确实是只有本身劫材才是劫材,并且他今天的本身劫材非常少,总共只有两枚而已。
但对于李襄屏来说,他还是可以在之前那个对杀上面找劫,对此对手不敢不应。
在之前那个对杀中,李襄屏留下的劫材也不多,也只有区区3枚而已,然而开这种大劫就是这样,只要你能够比对手多一枚,那对手就不敢打,他必须屈服。
今天的实战,当李襄屏抛出那个大劫争之后,小李当时就是屈服了的,而在当时的时候,他其实还在苦战,还在为自己的大龙苦苦寻觅活路呢,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要屈服,那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其实在这盘棋终局的时候,李襄屏也没有痛下杀手,他放了对手大龙一条活路,假如小李当时继续的话,他的第124手有且只有一手:
那就是下一步“单官”,没有任何目数价值的“单官”,以此保证自己的大龙正好能够两个眼做活。
然而这是一种很屈辱的活法,一种生不如死的活法,假如实战当时那样下的话,由于在之前的攻防战中,李襄屏已经大占便宜,黑棋的盘面已经领先接近15目。
并且还是那种黑棋全局铁厚的盘面15目。
眼见落后这么多,并且棋盘上连闹事的地方都没有了,那么小李当然就没有心情继续下去了,他会在那个时候投子认输。
回到之前的第99手,那手棋的外在表现虽然简单,但李襄屏对于自己能下出这样一手,他内心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正如老施说的那样,他的这手棋,那正合了范西屏先生那句“交易变易,时时存一片灵机”,正是因为他今天一直存有那“一片灵机”,这才让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留意了这个手段,从而选择了实战这个看似凶险,但李襄屏个人认为其实是最“安全运转”的下法。
再考虑到他之前两步好手,“雷霆三击”的前面两击,那两步棋同样印证了范棋圣“隔二隔三,处处用通盘打算”这句话。
那么李襄屏今天的整个作战构思,看上去是如此的有内涵和有逼格,并且结果还是如此的酣畅淋漓,那么像这样的胜局,当然就是真正的“会心的一胜”。
因为下出“会心之局”了,导致李襄屏沉浸很久,他一直坐在对局室里回味,直到老聂过来催促,通知他去参加赛后的记者见面会,这才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
当李襄屏回到现实当中,当他在随后的记者见面会上,再度分别和韩国大小李握手,李襄屏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是的,李襄屏的确是感到很不真实。
虽然直到现在,李襄屏其实还并没有夺得一个完全属于他个人的世界冠军吧,但是不到忘了,今年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凭借个人努力连续打入3项世界大赛的决赛了。
今年的“富士通杯”到决赛对小李之前,完全是凭借他一人之力走到那一步的,然后加上最近的这两次——
那必须说句实话,作为李襄屏个人来说,他内心其实是非常满意的。尤其考虑到去年这个时期,他天天就是想着老施那15局定额的事呢,有事没事就扳着手指算一遍。
现在时间只过去了一年,老施的定额竟然还没动多少,并且可能以后永远都用不完了,那么作为当事人,李襄屏当然会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因为说句心里话,由于上辈子的阴影,因为他连续三次定段失败,李襄屏对自己其实是不够自信的。
就拿今年进入10月份以后来说,当李襄屏知道自己需要连续面对韩国大小李,并且是在番棋赛中连续面对这二位——
李襄屏其实是已经做好输棋准备的。
在他的内心最深处,因为有“狗招”的心理优势,他不可能会把自己当成“下手”吧,但他也绝不会狂妄的认为,现在的自己就已经完全超越他们了,已经具备碾压他们俩的优势。
然而现在两个番棋下了,自己竟然4胜1负,连续赢下两个系列赛的胜利,这当然会让他感觉有点不太真实,并且内心十分满意。
尤其是这次,其实相比于对大李的2比0,李襄屏对这次的2比1更加满意。
毕竟上次赢大李的时候,李襄屏感觉还是比较轻松,大李似乎完全不在状态,这就让李襄屏没多大感觉了,他的绝大部分不真实感,其实都是来源于上次对大李的三番棋。
然而这次对小李就不同了,这次的感觉是如此的具体。
这次对小李的系列赛,李襄屏认为主题都一样的,那就是如何对付小李那种游走在积极和过分之间的下法。
从第一局的败下阵来,到第二局通过苦斗,到最后依靠发现一步冷招获胜,再到这最后一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下出一盘“会心之局”。
李襄屏分明看到了自己的进步,无比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进步!
既然这样,那李襄屏内心当然会觉得十分满意。
只可惜他的这种感觉外人不得而知,他也无法和其他人分享。
在其他人看来,现在的李襄屏击败小李,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要知道在这之前,李世石可是从没赢过李襄屏呀,他不仅没赢过,并且从棋局反映的内容来看,他也显得有很大差距的样子。
那么这次,小李居然能够在李襄屏手中抢下一局,这应该算是小李在进步,他算是形成一定突破才对呀?因此在这个时候,大家怎么有可能去关心李襄屏的内心又是什么真实想法——
事实上别说是外人了,即便是小李本人,在比赛结束之后,先不管他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吧,但是在面对外界媒体记者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很沮丧的样子,而是在那反反复复说自己对比赛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毕竟自己赢下一局,已经算是有所突破云云。
以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小李的最后一句;他说希望在下次的比赛中,自己还能有更好的发挥,能够形成更大的突破。
事实上他和李襄屏下次的比赛距离现在并不远,就是今年的“LG杯”决赛,时间是2004年的2月上旬,下完这个比赛就是农历春节。
当然喽,距离小李的比赛虽然不远吧,不过还是有更近的,那就是和大李的“三星杯”决赛,这个比赛是在2003年的12月下旬,下完这个比赛那正好又是阳历新年。
因此这两个比赛,那正好决定李襄屏过年时候是什么心情呀。
只不过和大李的比赛那还不是最近,更早的比赛那还是和常浩的“春兰杯”决赛,李襄屏这次回去之后,他马上就要和常浩九段展开一个三番棋的争夺。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这3个世界大赛决赛,那就是李襄屏在接下来几个月间最重要的比赛了。
这也是目前整个世界棋坛的焦点。
现在所有人都想看看,李襄屏到底能不能一统江湖,达成世界围棋史上首个“金满贯”。
李襄屏开始新的征程了,不过在这个新征程的第一步,李襄屏还是显得比较轻松:
“哈哈定庵兄,很长时间没看你下棋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又有啥新功夫了。”
第四零零章 让子战法的标配
结束了和小李的“三星杯”半决赛之后,时间也算是来到03年年底了,在从韩国回来的途中,老聂突然对李襄屏说道:
“哎呦襄屏,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好像有很多比赛要下吧?”
李襄屏笑道:“还行吧,赛程也不算特别密集。”
听老聂开了这个头后,众多随行记者开始扳着手指盘算李襄屏接下来的比赛了。
回国这天是11月26号,在两天之后,本年度“农心杯”第二阶段比赛即将重燃战火。
只不过这个阶段只下4盘比赛,这时在场所有记者其实都知道,李襄屏在这个阶段肯定不会出场。
在“农心杯”比赛期间,国内“名人战”五番棋挑战赛也将同期举行,由李襄屏VS马晓飞。不过这个五番棋被分为两个阶段,前面两局这次回去之后马上就下,后面三局放在12月下旬,也就是“三星杯”决赛之前。
在比完“名人战”前2局之后,马上就是和常浩的“春兰杯”决赛三番棋。
等到“春兰杯”决赛下完,李襄屏还有今年最后两轮围甲要下。
等到今年的“围甲”闭幕,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的“三星杯”决赛和“LG杯”决赛了。
其实在“三星杯”决赛结束之后,2004年就已经到来,新赛季的一些比赛马上登场,比如国内的“天元战”,只不过直到现在,李襄屏依然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参加这些比赛。
另外在“LG杯”决赛结束之后,马上就是“农心杯”的第3阶段比赛,那么在这个阶段,除非出现特别极端的情况,李襄屏机会肯定需要出场。
以上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李襄屏需要参加的主要比赛。
严格说起来的话,接近3个月时间下这些比赛,这样的赛程真不算特别密集。然而没有办法,谁让在李襄屏需要参加的这些比赛中,大部分都是极其吸引眼球的重量级比赛呢?
除了两盘“围甲”之外,在这其中可能最轻松,最没有悬念的“名人战”挑战赛,这里面都还有一个马晓飞13连霸的噱头。
李襄屏能否首夺国内头衔?并且首夺头衔就是终结马晓飞的13连霸?这无论如何也算是一大看点。
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基本连老聂这样的,他都会感觉李襄屏接下来的比赛好像比较多呀。
不夸张的说,在接下来几个月时间,世界棋坛所有的焦点,其实都是集中在李襄屏一个人身上。
围棋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一位棋手决定整个世界棋坛的精彩程度。
他的表现如何?他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或者说他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就直接成为围棋史上新的高度。
虽然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成为焦点了,不过在这最后冲刺的开始阶段,李襄屏还是显得比较轻松。想想也是呀,在这么多的比赛当中,最先开打的就是“名人战”的五番棋挑战赛,考虑到人“马名人”都已经下那么长时间的“快乐围棋”了,算是已经脱离一线,那么这个比赛其实是最没悬念的,这个“名人”头衔的交接甚至都有点像走过场。
不仅李襄屏是这样认为,外界媒体舆论同样是这样认为,不仅媒体舆论是这样认为,甚至“名人战”的主角之一马晓飞九段,他本人同样都是这样认为。
李襄屏回到国内后的第2天,“名人战”的前2局马上就在中国棋院打响,面对围成一圈的记者,“马名人”乐呵呵地说道:
“呵呵,功德圆满,功德圆满呀!对于接下来的比赛,我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把‘名人’头衔交到李襄屏的手上,那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这对我来说是最圆满的结果了,我想不仅对我,对咱们整个中国围棋界,这可能也算是最圆满的结果了吧。”
围棋界“名人”的由来,大多数人习惯性认为是来源自日本。当年日本一世本因坊算砂(也就是那个法名叫日海的和尚),他和织田信长对弈后,织田信长感叹一句:“真是名人呀”,并为其设置“名人棋所”。
从此以后,“名人棋所”也就成为日本围棋的领导中心了,而“名人”一词,也从形容词变成特定意义的名词,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棋力象征。从日本的江户时代到明治初期,名人一直是围棋界唯一的九段,此制度一直到日本棋院成立,“大手合”(升段赛)的开办,才被打破,期间维持了约四百年。
现在围棋界所有“名人战”的来由,基本就是来源于此,这当然是没啥好说的,不过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名人”这个词,那还真不算是日本的外来词,在我国唐代以前,也有“名人”这一说法的。
嗯,在古中国,“名人”这个词,那可能有点类似于现在大家说的“达人”,在某个领域比较厉害的,在现代是叫做“达人”,而在咱们国家唐代以前,那就是称作“名人”,因此仅从这个称谓来说,那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出口转内销”。
“我记得在我入段以前,对,就是我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在通过那一年的‘三星杯’预选赛之后,马老师曾给予我无私的指导,他和聂老师两人悉心指导了我整整一个月,因此我和马老师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所以在这我衷心的想对马老师说一声:谢谢您……巴拉巴拉……”
在外面说了一大堆场面话之后,当李襄屏一个人独处时,他却对自己的外挂说道:
“呵呵定庵兄,怎么样?此赛事无关紧要,结果也应无悬念,你有些日子没下正式比赛了,要不这次你上去练练手?也算是为一周之后的比赛热热身?”
“如此甚好。”
对于李襄屏让他下棋,那老施当然不会拒绝的,他基本任何时候都不会拒绝。嗯,唯一能阻止老施下棋的,那可能也只有他的绣琴姑娘了,甚至绣琴姑娘说的那事,李襄屏现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到了第二天,和马晓飞的五番棋正式开始,对于这个噱头满满场外话题诸多但竞技性其实并不强的比赛,李襄屏决定让自己的外挂出战。
当然喽,这次让老施出场,那也不能说完全就是李襄屏的恶趣味,毕竟从老施上次参加正式比赛,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李襄屏是真想看看自己的外挂进展如何,这其中尤其是一大看点——
李襄屏在几个月前就注意到:自己虽然和老施同时学习和研究狗招吧,但两人的侧重点好像有所不同,或者说各自的收获和心得有所不同。
自己更注重棋理,喜欢从棋理的角度去理解和认识狗招。
而老施呢,他似乎更强调狗招的结构,尤其是对子力的配合和棋子的搭配,他似乎更有心得。
也正是因为感觉到这种差异,所以李襄屏是真的想看看老施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
只可惜在这马晓飞的前两局比赛中,李襄屏并没看到什么新东西。比赛结果当然没啥好说,面对已经开始下“快乐围棋”的马名人,李襄屏都感觉自己外挂没怎么发力,很简单就以2比0连下两局。
不过呢,可能也正是因为没怎么发力吧,这两盘棋没让李襄屏看到什么新东西,他感觉老施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出彩,甚至都没有多少新意。
结束了“名人战”的前两局之后,接下来马上就是和常浩的“春兰杯”决赛了,这次决赛依然是放在春兰公司总部,因此在下完“名人战”前两局后,李襄屏马上就和常浩等人一同启程,前往江苏参加今年第二个世界大赛决赛。
这次比赛就让李襄屏看到一点新意了。
这次的三番棋第一局是李襄屏猜到了黑棋。
而老施指示他落下的第一手棋,就让李襄屏来兴趣了。
甚至在老施指示他落子之后,他都没忍住和自己外挂开起玩笑:
“哈哈,定庵兄,你确定这样下吗?这不太好吧,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有点膨胀了呢?”
其实人老施也没干啥特别出格的事,今天这盘比赛的开局,施大棋圣突然放弃了他万年不变的“星位”,就是让李襄屏帮他下一个“目外”而已。
没错,这一盘棋施大棋圣起手“目外”。
这是在狗狗的棋谱中,从来都看不到的起手式。
不仅如此,由于在中古棋中,由于“座子”的存在,那么在老施下的正式对子局中,他其实也是不可能下“目外”的。
只不过在中古棋中,“目外”也是随处可见,尤其是老施下的让子棋棋中——
让4个以上的不算,如果是让2子或者让3子的话。
那么起手“目外”,这几乎是中古棋让子战法的标配。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能理解李襄屏为什么会和老施开玩笑了吧。
在开过玩笑之后,李襄屏打起精神了,他想看看在这样一种开局中,自己外挂能展现什么东西。
第四零一章 再现“类狗招”
要说在围棋中,“目外”和“高目”这两种开局起手式还是挺有意思,它们不像“星位”,“小目”,“三三”那样普通和寻常,是绝对的主流开局,这两种下法算是一种“非主流”。
但它们也不像“超高目”,“五,五”,以及“天元”这些开局那样罕见,后面这几种,以及比这更怪异的开局,那在围棋中就只能称为是“趣向”了。
假如有职业棋手在重大比赛中运用这一类开局的话,那大伙基本不会从技术角度分析他们为什么这样下了,而是会从心态角度看待问题,分析他们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者说是出于什么心情,才会选择这样的下法。
而“目外”和“高目”,那可能还够不上“趣向”的标准,算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一种开局起手式。
它们之所以够不上“趣向”的标准,那是因为在曾经的岁月,这两种下法,那人家也是当过绝对主流的呀。
而“这个岁月,”这当然就是当年日本人在发展“小目围棋”岁月,李襄屏一直认为,日本人那也是真的狭隘,他们从中国人这里学会下围棋,可是他们在发展“小目围棋”的过程中,却明显是矫枉过正了,竟然把中古棋中围绕“星位”的下法完全屏弃。
他们认为“星位”很难掌握,因此把“星位”当成“禁手”,从学棋时候就不推荐棋手这样下,至于“三三”,那更被他们当成是什么“鬼门关”。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早年的日本围棋当中,更精确的说,是在吴和木谷两位先生发动“新布局革命”之前的日本围棋,“目外”和“高目”那也是当过主流下法的,地位虽然不能和“小目”相比,但也是仅此于“小目”的存在。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说日本人在发展“小目围棋”的那几百年当中,“小目”算是他们的主食,那么“目外”和“高目”呢,那就算是他们的“主菜”。
等到吴和木谷发动“新布局革命”,“星位”和“小目”慢慢融合,下“目外”和“高目”的棋手渐渐少了,这两种下法不知不觉变成一种“非主流”。
不仅如此,李襄屏甚至可以预见,等再过上个10多年时间,等到围棋AI横空出世,那么这两种下法只会越来越少,它们最后会变成一种真正的“趣向”。
理由当然没啥好说,因为在狗狗的棋谱中——
不管是什么狗狗,无论是洋狗还是土狗,并且是从一代狗到三代狗,它们是从不下这两种起手式的,它们认为只要这样下,那么立马掉胜率。
说句心里话,李襄屏其实是并不相信狗狗们在这个时候显示的胜率的——
他不是不相信狗狗的实力,只是认为狗狗在开局之初就显示的胜率,那可能多半就不靠谱,什么一两手之后,狗狗就能显示精确到小数点后面零点几的胜率,李襄屏完全找不到让自己去信服这些数据的理由。
不过还是那句话,虽然李襄屏并不完全信服狗狗们显示的胜率吧,但谁让人狗狗的水平比人类高一大截呢?硬实力就是硬道理呀,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李襄屏也有样学样,他在穿越之后也从来不采用这样的开局起手式。
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当他听老施指示自己这样下之后,他也第一时间认为这是老施的“趣向”——
既然是“趣向”嘛,那么在第一时间,李襄屏当然不会从技术上去审视这手棋,而是从心态上,他在考虑自己外挂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对局心理,才会在这样一局比赛中运用这样的开局。
李襄屏越想越觉得有趣。
是的,李襄屏是真的觉得这事有趣——
首先第一点,从这第一手棋就能看出,老施对于这次的比赛,他的心态还是蛮放松的,他甚至都并没怎么很在意胜负——
毕竟对于狗狗的研究,老施也全程参与了的,狗狗从不下“目外”这件事情,认为下“目外”掉胜率,那老施当然早就知道。
第二一点,也能看出老施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至少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他肯定是认为自己要比常浩同学强不少——
要知道像“目外”这种下法,在中古棋中只会在让子棋中才出现呀,不能说老施就把人常浩同学当成“胡铁头”了吧,但这样一种上手心态,却在这一手棋当中不知不觉流露。
“……按理说以老施这性子,他也不是喜欢浪的人呀,难道这步‘目外’,还真是他最近研究的新功夫不成?……这个好像也不太可能呀,毕竟在老施看过的狗狗棋谱中,那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下法,因此新功夫的可能性不大……那老施到底是啥意思呢,嗯,现在看来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在揣摩施大棋圣对局心理的时候,李襄屏当然也想过这样的问题,只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当然是看不到答案。
也正是因为看不到答案,这倒让李襄屏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了,他想看看老施今天到底想干嘛。
只是让李襄屏没想到的是,他对老施的起手式感到意外,而其他旁观者看到这手棋之后呢,大家同样感到意外,甚至外界对这手棋的反应,那比他本人要大多了。
仔细想想这当然也很好理解,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整个世界棋坛的焦点所在,更是全体职业棋手的研究对象——
不用多说了,类比在前世的时候,李沧浩就在现在这个时期,他有段时间突然喜欢下一个“小目单关守角”,就这样就能成为整个围棋界的话题。
而现在的李襄屏,大家对他的关注度当然比同期的大李还要高,毕竟两年8进决赛这是大李都没等达到的高度,那么在这样一盘世界大赛决赛中,李襄屏突然采用一个他之前从未下过的下法——
至少在大家关注他之后,从没见过他下过的下法,那引来众人议论纷纷理所当然。
只不过对于外界的反应,李襄屏暂时还不知道,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他除了感觉常浩同学今天下棋好像有点慢之外,他倒也没有其他太多感觉。
因为在接下来几十手棋当中,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外挂有什么精彩表现——
不是说老施下得不好,事实上当比赛进行一个多小时之后,这盘比赛下了30多手棋,李襄屏认为黑棋的形势其实不错。
然而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是那种没有落后的“不错”,那种没有达到李襄屏期望值的不错。
“咦,老施这是啥意思,难道他今天下一个‘目外’,就真的只想浪一下吗……”
李襄屏产生这样一个念头,大概是在上午11点半左右,这时比赛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两人总共下了38手棋。
两分钟之后,当李襄屏听到老施的指示,他指示自己落下这盘比赛的第39手——
李襄屏当时就知道了:这一手棋,在赛后肯定会成为大家议论焦点的,无论输赢都会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
只不过就在那一刻,李襄屏还有另外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他认为在那手棋之后,施大棋圣应该很难输出去了。
是的,尽管才39手,但李襄屏认为这棋已经很难输出去!
因为在李襄屏看来,老施刚才这是一步好棋,这又是一步无比接近“狗招”的好棋。
“唉,类狗招啊,老施也终于下出一步类狗招了……”
第四零二章 为何感动
“春兰杯”决赛第一局,当比赛进行到上午11点半左右,李襄屏按照老施的指示落下了全局的第39手。
毫无疑问,这是一步好棋!
是那种你找不到原因,你说不出理由,但是只要你达到职业水平,你第一眼看到它,就会让你眼前一亮的好棋。
在落下这手棋后,趁着常浩九段也没有那么快马上落子,那么在上午最后一点时间,李襄屏也不干其他事了,他开始细细品味自己外挂下出来的这手棋。
在品味了几分钟之后,李襄屏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嗯,这个说法应该没啥问题,因为在那一刻,李襄屏的情绪的确是很复杂,这里面包涵了一丝诧异,一丝惊喜,接着还有一丝羡慕,一丝妒忌,最后甚至还有一点点感动。
所以在那一刻,李襄屏是那种真真正正的“五味杂陈”。
在李襄屏这么多的情绪当中,最好理解的那当然就是他的羡慕和妒忌。
想想也是呀,老施并非没下出过妙手,无论是他前世和范西屏棋圣争霸,还是现在成为李襄屏的外挂,那施大棋圣都是好手妙手不断。
然而要怎么说呢,李襄屏其实一直认为:老施的特点其实比较单一。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分,假如把超一流围棋高手分为文科生和理科生的话,那老施可能就像一个如假包换正宗理科男。
他的很多好棋和妙手,在李襄屏看来那就很像是在解题,面对一些对算路要求极高的战斗场面,或者面对一些超级复杂的双方纠缠局面,那么李襄屏看到老施的好手之后,他往往会有这样的感觉:
“哦?原来这个题目的标准答案是在这里呀!”
这是施大棋圣最厉害的地方,只可惜这也是他略显单薄的地方,作为一名百分之百纯正理工男,老施貌似欠缺一点文科生的感性。
比如在过去,当李襄屏看自己外挂的棋,他基本就只有“原来正解是在这样呀”的感觉,基本没看到“原来围棋还可以这样下呀”的好手。
而就在今天,就在刚才,李襄屏就看到老施下出这样一手棋了。
刚才这手棋并不涉及复杂的计算——
要知道现在才30多手棋呢,布局都还没完成,双方还是初步在棋盘上划分疆域,并且可能是由于起手“目外”的缘故吧,常浩同学今天其实下得比较谨慎,每个局部他都在挑最安全的下,正是因为如此,导致今天这盘棋下到现在,整个棋盘还没出现任何一丝战斗的迹象。
可是就在这种略显平淡的局面中,老施突然下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一手,那种能让人产生“原来围棋还可以这样下呀”这种感慨的好手,那没啥好说,李襄屏这时产生一点点羡慕甚至妒忌,这当然很好理解。
而除了这两种情绪之外,李襄屏在这一刻最重要的心情,那可能还是在于感动。
没错,就是感动!
就是那种爱棋之人看到妙手,感受到围棋之美带来的感动。
说句实话,其实自从穿越以来,李襄屏一直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困惑——
自己明明衣食无忧,自身条件也存在很多种选择,那么为什么会选择职业围棋这条道路呢?并且是在明知道未来狗狗横行,自己击败它们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可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还会选择这条道路呢。
刚才的这点感动让李襄屏若有所悟。
正是因为自己还会感动,没错,在感受到围棋之美之后自己竟然还会感动!可能这也算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才让自己继续在这坚持。
“襄屏小友,襄屏小友。”
“啊!?定庵兄何事?”
并没有其他事情,只是在落下第39手之后,由于李襄屏一直在那浮想联翩加大发感慨,再加上对手也一直没有落子,因此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封盘时间,老施在提醒自己离开对局室而已。
在离开对局室以后,李襄屏马上就和自己外挂说话了,反正像这样的国内棋手之间内战,两人也不在乎这个。
“哎呀定庵兄,恭喜恭喜,竟能下出如此好棋,看来你之棋艺愈发精进也。”
老施装模作样谦虚道,也不知道是真谦虚还是假谦虚:
“此手寻常耳,在那来自后世的棋谱中比比皆是,怎么襄屏小友,难道你在当时并没想到此手?”
李襄屏老老实实说道:“确实没有,虽然在看到定庵兄之着手之后,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俯视全局的好棋,但说实话,在你落子之前,那我确实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连想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襄屏继续笑着说道:
“不过你说此手在那狗狗的棋谱中比比皆是,这倒也是实情,尤其听你这一说,我倒想起咱们最初精研的那几局了,你这一手和其中一步狗招何其神似也,定庵兄,我看以你现在之棋力,恐怕你那吴泉后辈在巅峰期,对现在的你也要避退三舍了吧。”
李襄屏在这时候突然提到吴清源先生,那他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他和老施研究狗狗,那当然是从易到难,因此他刚才说“最初精研的那几局”,那其实就是第一季人机大战时,“阿法狗”对小李的那几局啊。
在那个系列赛中,虽然一代狗下出了很多好棋吧,但是毫无疑问,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也是引来话题最多的,那应该就是第3局狗狗下出来的那步“五路尖冲”。
老施的今天这步棋,虽然手法上和那步棋不一样,但内核却极其神似,都是那种照应全局俯视棋盘的好手——
而很多棋迷都知道,当“一代狗”下出那样一手棋之后,当时有很多观战的职业棋手纷纷感慨,尤其是当时负责向欧美棋迷解说的麦克雷蒙九段,他就直接说道:
在“阿法狗”的那步棋当中,他就分明看到吴清源先生的影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李襄屏刚才才会拿老吴跟老施开玩笑了——
因为他心里可是知道,对于自己把吴先生看做围棋界的“大王”,老施虽然嘴上不说吧,心里却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呵呵,襄屏小友过奖了,超越那吴泉后辈却是不敢。”
李襄屏笑道:“呵呵真的?”
施大棋圣正色道:“这次却是真的,襄屏小友不满你说吧,本来在这之前,我也是对那吴泉后辈有所不服气的,不过就在刚才……”
“刚才什么?”
“就在刚才我下出此手时,我突然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嗯?感觉什么?”
“感觉即便以我现在之棋力,若是对上巅峰之吴泉后辈的话,那谁胜谁负也未可知。”
“嘿嘿,感动啊。”
“嗯,感动?襄屏小友这是何意?”
“呵呵,没其他意思,”李襄屏笑道:
“我其实就是想说,定庵兄其实和我一样,也被你刚才此手感动了,被围棋之美所感动,好了不多说了,定庵兄还是兢兢业业去下棋吧,不然今天这棋要说有所闪失的话,那可就大大不妙。”
第四零三章 废话连篇
“看到这样一手棋,我感觉李襄屏现在是又涨棋了呀,嗯,漂亮!这一手棋下得真是漂亮……”
下午2点半钟,老聂和陈莹开始在现场对比赛进行挂盘讲解。很显然,对于这样一步在序盘序盘阶段就辐射全局的好手,那是相当符合老聂的口味呀,因此等他开讲以后,前面的进程基本就是一带而过,只有等到这里时候他才来劲,开始对着这手棋滔滔不绝。
在首先肯定这手棋很漂亮之后,老聂还尤嫌不足,他歪着脑袋对着那手棋看了好几秒钟,好像在欣赏一件很精美的艺术品:
“看到这手棋,这倒让我想起一则围棋界的典故了,嗯,一个发生在藤泽秀行先生身上的故事。”
旁边的陈莹很好的充当最佳捧哏:“哦,聂老师想起什么往事了呀?”
“呵呵,一件曾经发生在秀行先生身上的事,对于藤泽秀行先生,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够了解,不过陈莹,你现在是职业棋手,那应该对藤泽秀行老先生还是有所了解吧?”
陈莹笑道:“秀行先生我当然知道,毕竟他是咱们围棋界令人尊敬的大前辈呀,”说到这陈莹还顿了顿,还真对到场棋迷进行简单的科普:
“秀行先生是上个世纪日本棋坛著名高手了,他是日本第一届到第六届‘棋圣战’冠军,因为连霸超过5届,因此他也就成为日本的‘名誉棋圣’,在日本围棋界的地位非常高,比如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那就是由他担任日方主帅的,不过呢,在那一届比赛中,他最后还是输给了咱们的聂老师。”
在拍了老聂一下马屁之后,陈莹继续说道:“秀行先生除了棋圣战之外,他还获得过其他很多冠军,他尤其擅长尝遍,很多刚刚设立的头衔,第一届冠军都被他拿走,因此他在日本被人戏称为‘尝鲜的秀行’。另外他不仅擅长尝鲜,还非常擅长保持竞技状态,据说直到现在,秀行先生依然是日本棋坛最年长头衔记录保持者是吧……”
说到这老聂接话了:“没错,秀行先生的最后一个头衔其实距离现在并不长,就是在10年前,他以3比2的总比分击败小林光一,获得当年的‘王座’头衔,并且在第2年的时候,他继续击败羽根卫冕成功,我想在座资深一点的棋迷肯定都知道,在10年前的时候,那小林就是妥妥日本棋坛第一人呀,手握‘棋圣’和‘名人’好几个头衔,而秀行先生赢他的时候,那已经是65岁高龄了,所以我只想说,他真是很了不起……”
见老聂有点越扯越远的架势,陈莹赶紧把话题兜回来了:
“是啊是啊,秀行先生不仅长时间奋战在职业一线,并且棋风华丽,对围棋有很深的理解,据说有很多职业棋手在遇到搞不懂的问题,都喜欢去向秀行先生请教,我就亲耳听刘晓光老师说过,他说他在年轻的时候,对,就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时候,就曾专门写信去日本,向秀行先生请教一些自己搞不懂的问题……对了聂老师,您刚才说想起秀行先生的往事,那到底是什么往事呀?”
“你刚才不是说秀行先生棋风华丽吗,这个故事呀,那就是和他的棋风有关了。”
老聂顿了顿继续说道:
“陈莹你可能不知道,秀行先生因为他下的棋很好看,被人称为‘华丽秀行’,因此在当年呀,他在日本棋坛可是拥有众多粉丝的,并且他的粉丝还不仅是业余爱好者,有很多职业棋手都是他的粉丝,例如当年的大平修三,还有山部俊郎等人,那都是他的超级粉丝啊,嗯,那个年代的人其实也追星,比如秀行先生在参加比赛的时候,无论比赛是在多偏远的地方举行,那都有他的粉丝特意跑到现场去看他比赛,比如有一次……”
老聂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都忘记了是什么比赛,好像是哪一年的‘棋圣战’吧,反正是由秀行先生对阵林海峰先生,比赛是被放到日本的北海道举行,而他的两个超级迷弟大平和山部也特意跑去现场观战,就在那盘比赛当中,秀行先生在开局不久之后下出一步好手,山部俊郎对此赞叹道:能看到这一手棋,那是这趟北海道之旅就算是不虚此行啊。”
老聂说到这就就此打住了,人陈莹还等他继续往下说呢:
“没了?”
“就这呀,嗯,今天我是看到襄屏这手好棋,才想到这个典故呀,山部当年看到秀行先生那步好棋之后,他说不虚此行,其实我今天也想说,这次能看到襄屏,这手棋,那我这趟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陈莹心里暗自吐槽,心说你这算是什么破典故,不过总算还好,这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总算是可以说说这步棋到底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襄屏的这手棋,看上去很有想象力的样子,仅仅在视觉上就很有冲击力,反正如果是我的话,那是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下在这里,那么聂老师,这步棋到底好在哪里呢?”
“怎么?难道你现在都还没感受到这步棋的妙味呀,我跟你说这样可不行陈莹,看来你还是要继续加强学习呀。”
“呵呵,”陈莹做不好意思状:
“是啊是啊,我很笨的,这一时半会的,我是完全没看懂这步棋的意图,李襄屏这个时候就在这里‘虚吊’一手,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那么聂老师,您现在能不能跟我和现场棋迷详细分析一下这手棋,也让我们感受感受围棋的妙味。”
“嗨,我跟大家说,其实围棋并没那么难的。”
说到这老聂来劲了,他开始在那滔滔不绝。
想想也是,人老聂当年可是号称“前五十步天下无敌”,虽然在围棋AI时代来看,这话明显太过夸张了吧,然而在这种一盘棋的序盘阶段,在于对围棋虚路的理解,那必须实话实说,老聂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很多人都说围棋很难,尤其是一些虚路上的判断,比如说到棋的厚薄,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呀,什么样的棋算厚?什么样的棋又算薄?那是很多职业棋手都会头疼,我听过一种说法,据说围棋之所以在欧美普及困难,那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呀,很多欧美人士完全理解不了这些饱含东方哲学的思想,所以把围棋视为畏途。但是我跟大家说,所谓大道至简,其实对于这些东西呀,我们可以找到一些非常简单的方法来进行判断和识别……对了陈莹,你知道这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吗?嗯,就是那种简单判别厚薄的方法。”
陈莹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聂老师,听说是比块数是吧?,就是比双方在棋盘上活棋的块数,谁的块数少,那就可以认为他的棋更厚,比如在一盘棋当中,黑棋总共有5块棋,而白棋是4块,那么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棋就可以认为是白棋更厚。”
老聂道:“不错不错,不错啊陈莹,你说的这种方法虽然不是在所有情况都准确,但也不失为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尤其对于绝大多数爱好者来说,其实知道这种方法就够了,那么陈莹,你知道在咱们围棋中,能用什么同样简单有效的方法,来判断一步棋是好棋或者妙手吗?”
“这个……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聂老师,识别妙手也有什么简单明了的方法呀?”
“当然有。”
“那是什么?”
“很简单呀,看对手有没有应手,”说到这老聂顿了顿,他笑着对到场听众说道:
“我跟大家说吧,其实在围棋中,我以为判断和识别妙手的标准非常简单,假如有那么一手棋,对手下出来之后能让你感到左右为难,已经没有应手,你已经不知道后面怎么下了,那你基本可以认为,这就是一步好手甚至妙手了。”
听到这陈莹笑着接茬:“没错没错,聂老师说的很对,甚至我觉得吧,这个标准可能还带有普遍性,适合于任何实力,任何层次的棋迷,比如对于初学者来说,他可能刚刚搞清楚什么叫做‘征吃’或者‘伽吃’,那么围棋中的一些初级手筋,比如‘老鼠偷油’和‘相思断’这一类,对他来说就是妙手。普通棋迷是这样,对于我们这些职业棋手来说,那其实也是这样的,比如李襄屏今天这手棋,这手棋一出现在棋盘,我就感觉这是一步妙手啊,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不仅不知道应对,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步棋是什么意思,本来我还不清楚这步好棋是什么级别,或者说不知道这步妙手是什么层次,不过听聂老师刚才这么一说,他也对这步棋推崇备至呀,那好,那我们现在就请聂老师,跟我们详细分析一下这手棋吧。”
“好的好的,那我们现在开始。”
第四零四章 崇山峻岭
“春兰杯”决赛首局,当时间来到下午3点多的时候,这时老施和常浩的比赛已经下到80多手,老聂和陈莹也继续在那对着棋迷侃侃而谈。
不过到这个时候,老聂对李襄屏的表扬也基本结束了,剩下更多是对常浩同学的批评,并且是连续的批评,滔滔不绝的批评。
“……聂老师您看白棋现在下这……”
“这不是棋!完全就不是棋嘛,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跟着应呢?嗯,这步棋说客气点,那就是没有什么追求,属于那种比较平庸的下法,要说难听点的话,这简直就是麻木不仁嘛,没有一点胜负敏感性。”
“麻木不仁?”
“这当然就是麻木不仁,”老聂稍微加重语气说道:
“陈莹你要知道,这如果是那种正常的两分局面,那小常这步棋没啥好说,我也无可指责,甚至今天的对手如果不是李襄屏,那我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可以理解为是常浩继续在那耐心的寻找机会,可今天这局面是这两样都占了呀,可他还是这样下……不行不行,麻木不仁!这就是标准的麻木不仁,我甚至觉得这手棋之后,今天这棋可能就这样交代了。”
“啊!问题这么严重?”陈莹稍微带点夸张的语气:
“白棋的形势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老聂也加大了声音:“那当然很严重呀。”
说完这句话之后,老聂又再次对着广大听众进行了一次形势判断。
嗯,这个时候也就80手棋刚过,80多手棋时候的形势判断当然没啥好说,谁也不可能做到特别精确,老聂无非就是从实空对比和厚薄对比方面简单讲述一番,然后认为现在这棋是黑棋“空多棋友厚”,李襄屏已经获得比较明显的优势。
“陈莹你看,我们就这样简单点点,双方的确定实空就差不多吧?但是黑棋在中腹一带还有这么多的潜力呢?陈莹你说说,就黑棋的这块潜力,你认为最后能成多少空?”
“呵呵这个我就说不好了,聂老师您知道我的,对于我这种水平的人,那对这种中腹成空问题最为头疼……”
“我也不需要你有多精确,你就简单说说,你认为大致能成多少?你说黑棋最后在这能成10目空吗?”
“10目呀?这个……”
“怎么,10目你认为是多了还是少了?”
“呵呵,虽然看上去虚花花的,但10目的话肯定是不止吧,聂老师,您这个判断是不是有点太保守了?”
“怎么,你觉得只成10目太保守了?”
“是呀,我觉得只成10目的话……那可能连我都能办到,那别说李襄屏这样的大高手了,因此10目肯定不止,这个判断肯定是太保守了,怎么,难道聂老师您有不同意见?”
“没有意见呀,在这点上我和你是一致的,我觉得就黑棋这块潜力,想成20目那肯定是太过夸张,15目马马虎虎,但10目就毫无压力了,所以陈莹你看,黑棋既然还多出这么大一块潜力,那李襄屏不就已经是明显优势了吗?”
陈莹在这个时候才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状:
“是呀,我们之前点过,双方的基本空其实都差不多,白棋是50目稍强,黑棋也有50目稍弱,现在黑棋既然多出这么大一块潜力,那聂老师,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说,黑棋已经拥有盘面10目以上的优势了?”
“盘面10目毫无问题,这已经算是很保守的判断了,”老聂先明确给出这样一个判断后,他继续说道:
“还不止这些呀,黑棋除了实空已经明显领先之外,咱们再来看看双方的厚薄,陈莹,你觉得现在的厚薄对比怎么样?”
陈莹很配合地笑道:“呵呵聂老师,虽然我一直对厚薄的判断感到头疼,但今天这个局面我却会,目前这形势呀,那应该是襄屏的黑棋要厚点是吧?”
“不不不……”
“哦,难道您不认可这个判断?”
“我不是不认可你的判断,我是不认可你这个措辞呀,”老聂这时也开始演戏,他也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
“怎么陈莹,就这样的棋,你还认为黑棋只是厚一点呀?这明明是黑棋要比白棋厚很多才对。”
说到这老聂继续解释:
“陈莹你看这棋,黑棋全盘没有一块弱棋,简直可以说是铁板一块,用咱们围棋界的说法,黑棋现在这棋呀,那完全就是皇帝他妈——太后(厚),反观常浩的白棋呢,从右边窜出来的这块眼见就要受攻,并且左边这块也有一定的不安定的因素……差太多了,差太多了!双方的这个厚薄啊,那简直是差太多了。”
说到这老聂连连摇头,好像在这一时半会直接,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来形容双方差距似的。
陈莹见状她当然也马上配合,她不仅马上配合,她甚至还现学现卖:
“对呀聂老师,您既然提到黑棋现在铁板一块,这倒让我想起咱们刚刚提到的判断方法了,就是简单判断双方厚薄的方法:各位棋友大家看,黑棋现在除了这里还存在切断的可能以外,那还真有可能做到全盘一块棋呀,反观白棋呢,眼见着就已经被分成4块棋,甚至还有可能被断成5块棋,所以1比4或者2比5,那么按照咱们刚才教的判断方法,块数越少棋就越厚,差的块数越多那双方的厚薄差距其实也就越大,所以聂老师您刚才没说错,这棋不能说是黑棋只厚一点,应该说黑棋的确是要厚很多才对。”
“就是就是啊,”等陈莹说完这段话,老聂甚至都开始作总结了:
“听过之前的分析,我想在场棋友现在应该已经都知道了吧?大家别看现在才80多手棋,棋盘好像还空旷得很呢,其实这棋下到现在呀,双方的差距已经拉得很开了,不夸张的说,别说现在坐在那的是李襄屏了,哪怕是一到后半盘就昏招勺子不断的我,现在就算让我上去执黑的话,我都有九成以上把握拿下常浩。”
“呵呵呵。”
听到这陈莹轻笑一声,现场很多棋迷也笑,见到老聂都把自己拿出来说事了,那陈莹当然不好意思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不好质疑老聂的判断:
“是啊,现在才80手棋刚过呢,那么聂老师,您认为是什么原因,让双方现在就产生这么大的差距了呢,就因为襄屏刚才那步高者在腹的好棋吗?”
“不不不,”老聂这时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这时又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得意大弟子了:
“要说李襄屏刚才那手确实是高招,嗯,崇山峻岭,抱负高奇,看到他这手棋呀,这倒让我想起这句话了,这可是世人评价一代棋圣范西屏的原话,我认为他刚才那手,确实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神韵了……”
听到老聂这些说,再次不少棋迷再度会心一笑,要知道到的现在这个时候,在围棋界,“崇山峻岭”可是特指老聂本人的,并且大家在说这话的时候,讽刺的意味居多,那么现在大伙听老聂自己说出这词,并且还是用在李襄屏身上,那大伙笑笑当然也算正常。
“……不过陈莹你也知道的,就算那手棋再有神韵,那时也毕竟只是序盘阶段呀,作用和威力不可能有那么大,因此现在出现这么多的差距,那当然不仅是这步好棋的事,我个人以为呀,这更多还是小常自己的问题呀,唉,这个常浩,你看他今天都下了些什么?不行呀,他这样下去可是不行,要说他的实力本来就不如人家襄屏吧,可他还一点都不知进取,下的棋还畏手畏脚,你看这步,这步……还有这步,这都下的是些什么?对,要我说呀,之所以现在就出现这么大差距,那真不是李襄屏下得有多好,而是常浩自己下得有多臭。”
见到老聂说出这话,那就算陈莹再是最佳捧哏,对这话也不好接茬了。想想也是,常浩是老聂的入室弟子,他这样批评常同学当然没问题,可是换成陈莹的话,那小常同学都算是他的前辈的,一位大前辈批评一位小前辈,那她这时当然就只好闭嘴。
只可惜这是在挂盘讲解呀,她也不可能就这样一直闭嘴:
“是呀,我也觉得常老师今天有点不发挥,那么聂老师,您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常老师今天如此不发挥呢?”
“嗯,这个我就搞不清了,不过咱们就事论事在这里分析吧,我个人以为可能是两个原因,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常浩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呀,大家都知道,在这次比赛之前,大伙对这次的决赛还是蛮期待的,而期待的原因说来好笑,那有很多人还在用老眼光看待李襄屏呢……”
“啊?!老眼光看李襄屏?”
“陈莹你以为不是吗?在李襄屏刚出道的时候,他由于内战成绩一般,被很多人带上一顶内战外行的帽子,尤其大家都知道,他在世界大赛决赛舞台唯一一次输棋,那就是在去年时候输给马晓飞一次,所以要我说呀,常浩他今天就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子,他可能认为对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呢,要知道人家襄屏现在可是不一样啊,大家看他前段时间在‘名人战’中的表现,我可以负责任的跟大家说,他以前国内战绩不好,那只是他不重视而已,一旦人家重视起来,那常浩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抵挡得住,还像这样松松垮垮那怎么行。”
“呵呵,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我个人以为那就是李襄屏今天的开局了。”
“哦,聂老师您说的是那个‘目外’吗,对了,在我的印象中,那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襄屏这样下呀,不错不错,可能正是因为这步棋完全出乎常老师的预料,那么他今天下得谨慎一点,保守一点,我认为这种对局心理倒也正常。”
“嗯,对局心理倒是正常了,不过今天这棋呀,我认为已经是精华已尽,可以说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呵呵这个可能还未必吧,襄屏虽然很强,但常老师毕竟也不弱不是,在说现在才80多手呢……好了聂老师,现在又有棋谱传出来了,那就让我们看看面对极端不利的形势,常老师能否展开有力的反击吧……”
而就在陈莹说这话的时候,对局室内,李襄屏也正在静静欣赏自己外挂的表演。
第四零五章 实力派到偶像派的升华
时间来到下午4点40左右,当李襄屏在老施指示下落下全局第167手棋,常浩同学看上去已经无心恋战了,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投子认输。
这样一来,在本次“春兰杯”三番棋决赛中,施大棋圣就帮助李襄屏以1比0的比分先拔头筹。
毕竟是国内棋手之间的内战,因此尽管这是世界大赛的决赛吧,然而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刻,李襄屏倒也没有特别高兴的感觉,他不仅不是特别高兴,甚至在终局时候,他还隐隐觉得有点失望。
李襄屏的失望当然也是可以理解,要说对于本次和常浩的系列赛,不管别人是如何预测胜负吧,但是在李襄屏自己心目中,他认为这次决赛根本没有任何悬念,自己的外挂必胜无疑——
要知道在本次比赛之前,李襄屏自己就是依靠自己本身实力闯入今年三项世界大赛决赛的。能取得如此战绩,虽然不足以让他狂妄到认为自己本尊就能碾压当代全体职业棋手吧,然而实话实说:
“我现在有能力和当今最顶尖职业棋手抗衡了”,这样的想法简直是自然而然。
可是在李襄屏自己心目中,他认为还有一个人可能是自己下不赢的。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别人,就是现在住在他体内的施大棋圣。
那么一个比自己都要强的棋手,对上一个至今还没获得过世界冠军的常浩,这样在李襄屏内心的最深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个三番棋能有多大悬念。
正是出于这样一种心理吧,那么对于李襄屏来说,他当然不会把关注的重点放在比赛的胜负上。
和这个相比,他更关心自己的外挂能有什么表现。
甚至可能连李襄屏都不知道的是——
在他的潜意识当中,他其实想通过观察本次比赛,看看自己和施大棋圣还有多大的差距。
只可惜这第一盘比赛看下来,李襄屏微微有点失望的。
不过这里需要划重点的是:李襄屏不是对老施失望,而是对常浩同学的表现有点失望。
为什么这样说呢,俗话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在围棋比赛当中,那无论是创造名局也好,还是掂量一个人的真正实力也好,那都需要双方配合才行的。
然而在这第一局比赛当中,常浩同学看上去却极不配合,他行棋小心翼翼,下出来的棋也缩手缩脚,李襄屏认为以常浩同学的真实实力,在这盘比赛当中最多也就发挥出七成。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李襄屏的失望当然就很好理解了。
总算还好,虽然说在总体上感到失望吧,但李襄屏也算是看到一个闪光点——
在他心目中本局唯一的闪光点;全局的第39手,这是施大棋圣以前下不出来的高招,因此在比赛结束之后,他和老施的交流,很自然的就落在这手棋上面了。
“啧啧定庵兄,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呀。”
“哦,襄屏小友何事?”
“就是你跨越几百年来到我处,我知道你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力的,具体什么法力我没兴趣,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这个法力是不是还附带其他功能呀,比如说召唤之类的。”
施大棋圣一笑,他顾左右而言他:“呵呵,襄屏小友何出此言。”
李襄屏也笑道:“就因为你这步俯视全局的高招呀,要说这手棋吧,如果是那月天前辈在此,我相信他有此才华,若是那西屏前辈的话,我相信他同样也有此本事,所以我就想问问呀,你现在是否拥有召唤的法力,比如说召唤你那西屏兄帮你下棋之类。”
“呵呵呵,”老施发出一阵轻笑,笑过之后他甚至难得和李襄屏开了一句玩笑:
“呵呵襄屏小友,你刚才这话,我是不是可以视作对我的表扬呢。”
“哈哈哈哈。”听到老施这样说之后李襄屏继续笑:
“呵呵,定庵兄既然这样说,那证明此手真是你自己下出来的喽?那要恭喜你呀定庵兄。”
老施继续表现得和以往不一样,他再听过李襄屏的“恭喜”之后,竟然没有像以往那样随口谦虚一番,而是带点感触的口吻说道。
“呵呵同喜同喜,唉!对于定庵来说,迈出此步实属不易,多谢你了襄屏小友。”
都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那李襄屏对于自己外挂的感触当然还是能够理解。老施那是什么人呀,那可是棋圣级别的大棋士,那么到了他这个层次以后,在棋上已经很难有东西能让他产生感触的——
至少赢下常浩一盘棋不会让他产生什么感触,而最能让他产生感触的,甚至是唯一能让他产生感触的,那当然就是再度形成了突破。
是那种对过往的自己形成了新的突破!
而老施今天下出来的第39手,他貌似就坐到这点了,所以他在比赛结束之后,才会出现现在这个反应。
要说李襄屏虽然是个纨绔吧,但怎么也算是个合格的“宿主”,因此在这一刻,他其实很理解自己外挂的:
“呵呵定庵兄,你谢我干啥,你如今的再度突破,那却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这与我何干。”
“呵呵要谢的,要谢的,若无襄屏小友陪我一同参悟,还要若是你不给我这次比赛的机会,定庵也未必能在此刻形成突破。”
“哈哈哈哈……”等李襄屏笑过之后,他发现自己外挂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当中,于是他继续开玩笑道:
“呵呵定庵兄你却无需谢我,我觉得吧,你若是真想谢的话,那应该谢谢你那绣琴姑娘才对。”
“这……这关绣琴姑娘何事?”
“哈哈定庵兄你想呀,若是你那绣琴姑娘不给你定那一年15局的破规矩,那到现如今,肯定所有比赛还是你下的,我还是只会当个旁观者,而我若是只当个旁观者的话,那我的水平肯定得不到任何进步,而我的水平若是没有进步,那甚至都没有资格和你共同参悟那些狗招,而对于那些狗招,若不是咱俩共同参悟的话,那定庵兄也未必就能这么快就形成突破……所以定庵兄你看,这兜了一圈之后,你是不是最应该感谢你那绣琴姑娘?”
“这个……这个……”
“哈哈哈哈。”
听到老施忸怩的声音,李襄屏再度大笑,他今天第3次大笑,要说他刚才的话虽然有点绕吧,但整个逻辑链还是没问题的,既然整个逻辑链没问题,那忽悠别人也许不行,让老施这样的实诚人无话可说,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调笑了自己外挂一下后,李襄屏再度想起老施今天下出的那步高棋,这时他也突然产生一点感触了:
“呵呵定庵兄,看到你今日此手,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了。”
“何事?”
“想当年你和那西屏前辈双峰并峙,可世人道‘范施范施’,永远都是范在前而施在后,我刚才就是在想啊,若是在当年那会,你要是也能经常下出类似今日此手的话,那这个排名可能就要颠倒一下吧。”
李襄屏这话当然没有说错,虽然在提到中古棋的时候,大家常常把范施二人并列,然而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范”永远都是在“施”前面的,无论是名气还是两人的受欢迎程度,范棋圣都要远远超过老施。
例如在当年,和他们俩同时代的那是叫袁枚的老流氓,就曾说过:“余不嗜棋,唯嗜西屏”这样的话。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李襄屏认为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分,这其实就有点像现代大家常说的“偶像派”和“实力派”了。
若是只论实力,两人肯定是一个级别,甚至比较两人的交手战绩,从现代考据出来的情况看,老施的战绩是要明显占优的——
现代考据都能看出老施占优,那么在当年他们在世那会,别人肯定是更清楚这个情况的,然而尽管如此,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就是“范”在前而“施”在后呢?
这当然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老施虽然是个实力派吧,但他也仅仅只是个实力派而已,而人家范西屏先生就不同,人家不仅是个实力派,同时还是个偶像派。
当然喽,这里说的“偶像派”,那不是指西屏先生的颜值,而是说他的棋风。
相比于老施,老范的棋风更加华丽,他的棋更加好看,并且他的思维敏捷,更符合大家对普通天才的认识,这才让他在当时就更加受到欢迎,并且让他的名气要胜过老施一筹。
这种情况不仅古代才有,到了现代同样是如此,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藤泽秀行老神棍。
例如就拿他和小林光一相比吧。
这两人到底那位更强一点呢?
嗯,这两位由于不在一个年代,其实是很难比较的,然而如果是非要强行比较的话,那绝大多数真正的棋迷都会选择小林,会认为小林光一的棋力可能要稍微比老神棍高出那么一点点。
然并卵,由于小林光一只是个单纯的“实力派”,以他那种“地铁流”的棋风,那么等他过了自己那个时代后,李襄屏估计他很快就会被广大棋迷忘记了。
然而“华丽秀行”却不会,不是说他一定就会被大家铭记铭记多少代,但能被人记住的时间肯定要比小林光一更长,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
“呵呵定庵兄不和你废话了,从今日开始,你就做好从实力派到偶像派的升华吧。”
第四零六章 差距到底在哪
休息一天之后,双方的第2局比赛马上展开。
因为这次只是三番棋呀,那么在拿下首局之后,老施也算是抢到了赛点,假如再拿下第2局的话,他将帮助李襄屏捧起个人第6个世界冠军奖杯,而对于常浩同学来说呢,这时候已经是背水一战。
然而非常可惜,背水一战级别的比赛,常浩同学却没能发挥出背水一战的水平,这盘棋虽然双方交换了黑白,然而在李襄屏这个“距离最近”的旁观者眼中,整个进程却是和第一局比赛差不多。
上午11点刚过,全局还不到30手的时候,闲得无聊的李襄屏开始进行本局第一次形势判断了。
嗯,到这时双方的招法都非常普通和寻常,老施没有运用任何狗招,也没看到常浩同学施展出任何“新功夫”,都是一些在最近的职业棋战中看腻了的下法,然而就在这种平淡的进行中,李襄屏感觉双方开始出现差距了:
老施行棋不仅自然流畅,并且积极主动,行棋至此,虽然不可能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优胜吧,但整个局面却显得非常生动。
反观常浩,以李襄屏现在的水平,他虽然不能说对手现在就已经出现了那种特别明显的错误和漏招吧,然而构思平庸,行棋保守,某些下法甚至有点前后矛盾。
在第一局比赛中,以上这些才是常浩输棋的主因啊,然而从第2局的开局来看,李襄屏没看到对手出现任何改观。
“老实孩子就是老实孩子呀,这朵中国围棋界在温室里精心浇筑出来的鲜花看来还是没有到能够绽放的时候……嗯,看上去比前世还不如,前世的常浩同学好歹还能弄个‘韧圣’的名头,不过现在随着自己的崛起,自己年龄比他小一大截,并且还是同国棋手,那么他想再弄一个如此拉风的外号,那估计要困难很多了吧……”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上午2个小时比赛时间很快过去,这时双方一共下了将近50手棋,在李襄屏眼中,这盘棋下到这个时候,整个局势已经明显向自己这边倾斜了。
“啧啧定庵兄啊,”由于这么早就确立了优势,因此在中午封盘期间,李襄屏就开始找自己外挂说话了:
“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能精进至厮,那定庵兄我且问你,你以为以你现在之实力,现在就去对抗后世那些机器的话,你认为你能撑到多少手棋?”
李襄屏这个“精进至厮”那当然不是随便乱说,他是真心感觉自己的外挂进步很大。要知道在刚穿越那会,老施由于对现代围棋不熟悉,他最大的弱点其实就在一盘棋的序盘,那时别说是对一些布局高手了,哪怕是对上那几位日本老牌超一流,老施就经常在布局过后陷入苦战。
可是现在,他竟然能在对阵常浩的时候,在50手棋左右就建立如此明显的优势。
在不用狗招的情况下建立优势,在平淡局面中建立优势,并且还不是偶尔这样,连续两盘棋都是这样,这当然就让李襄屏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常浩那可不是普通人,不夸张的说,他的布局那是真的得到了老聂的真传。就拿他和大李来比较吧,大李的综合实力肯定是要高出一筹,这点当然没有任何疑问,然而单论一盘棋的布局功夫,这年代的围棋界公认:那可能还是要常浩稍微出色一点。
在过去老施和大李比赛的时候,他的序盘其实就一个总体思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撑过布局,撑过前面几十手棋,然后想办法把棋局导入大型作战,这样才算是进入了他的取胜模式。
可是现在,面对序盘功夫比大李更强的常浩同学,施大棋圣竟然能简单轻松的获得简明优势,那李襄屏当然要发几句感慨,并不知不觉想要和后世的狗狗比较一番。
“呵呵,虽然经过几年苦修,定庵也自觉有所进步,不过若是和那后世的机器相比……那定庵实话实说,现在依然差距很大,可能完全无法抵挡。”
李襄屏笑道:“大,当然大,我当然也知道咱们现在的差距还很大呀,只是定庵兄,你现在跟我说事实吧,凭你的认识,你认为咱们现在能抵挡多少步?”
老施沉默一会后,他突然长叹一声道:
“唉,不知道为何,我现在突然想起那吴泉后辈了,此人确实见识非凡,见识和胸襟都远超定庵也,也难关襄屏小友会认为他是古往今来人间第一。”
李襄屏愕然,这怎么好端端的就想到老吴那里去了呢?不过他很开醒悟果然,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想起吴清源先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若是这世界上真有棋神的话,那么我在真正的棋神面前,很可能撑不过前面50手棋。
“定庵兄你的意思却是说……”
两人心意相通,所以没等李襄屏说完,老施默默说道:
“是的,哪怕是直到现在,我依然以为……以为咱们现在,可能还是很难挡住前50手。”
“那差距会有多大呢?”
“最起码……最起码会有今日此局这般大吧。”
“哈哈哈哈。”
李襄屏大笑,笑过之后他继续对老施说道:
“哈哈哈定庵兄,你现在可很会说话,嗯,我到底是该表扬你谦虚呢,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膨胀了,那行吧,你既然以为今日的优势已经如此之大,那就利索点把今天的比赛拿下吧,等拿下之后,咱们再来具体分析一下咱们和狗狗的差距。”
“呵呵好的。”
中午也就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因此交流到这里后,两人就没再说下去了,一起等到比赛结束再说。
下午一点钟,李襄屏重新走进对局室。
而到了下午之后,常九段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形势已经不利,他开始主动出击了,在棋盘上投放了几个“胜负手”之类。
只是非常可惜,要说到“搅局”的话,这真不是他这种老实孩子的强项啊,别说是和李世石这样的搅局专家相比,也不用和陈耀月等小豹辈“搅大的一代”相比,哪怕是古大力和孔二杰这些“小虎辈”,他们的搅局功夫都要比常浩等人强不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等到常浩同学开始搅局,他开始在棋盘上投放胜负手,不能没能奏效,反而让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
下午2点半钟,老聂再度在比赛的酒店进行挂盘讲解,只不过虽然讲的不是同一盘棋吧,老聂说的话倒是和前天差不多——
因为他今天的主题还是批判,对他的得意弟子进行不遗余力的批判。
不仅老聂的话差不多,甚至比赛结束的时间都和第一局差不多。
下午4点40左右,嗯,今天这盘倒是多下了几十手棋,当李襄屏按照老施的指示,落下全局第182手的时候,常浩同学对着棋盘凝思一会,然后摇摇头苦笑一声,他很有风度的对李襄屏伸出了手。
2比0!本届“春兰杯”结束,冠军落入李襄屏手中。
这个结果其实并没出乎赛前大多数人预料。然而就在李襄屏捧杯的那一刻,他还是引来整个棋坛的侧目。
这是李襄屏个人第6个世界冠军,是他刚满16周岁,还不到17岁时捧起的第六座世界冠军奖杯。
这是他今年获得的第二个世界冠军,到目前为止,本年度产生的所有个人世界冠军都落入他一个人之手。
再考虑到他之前2比0零封大李,2比1击退小李,李襄屏开始有点为张大记者老谢等人犯愁了——
是的,李襄屏的确是开始为这些围棋记者犯愁,因为他想不出他们还能怎么报道比赛。
按照李襄屏的估计,那赛后肯定又是“恐怖的铁骑”,或者“金满贯”这一类老生常谈的话题。
“呵呵襄屏小友,接下来两个比赛,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呵呵还早呢,这不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吗,”李襄屏伸个懒腰:
“定庵兄要我说吧,咱们还是来分析分析咱们和狗狗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吧。”
外界的人当然不会知道,当大家都在热议李襄屏何时能够一统棋坛的时候,而他自己,却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和狗狗的具体差距。
第四零七章 最后冲刺
“新王登基!李襄屏时代正式来临。”
“在刚刚结束的‘春兰杯’决赛中,李襄屏击败常浩九段夺冠,笔者认为这其实是个标志,标志着世界棋坛正式进入李襄屏时代……”
在结束了和常浩的比赛之后,李襄屏并没有马上返回京城,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围甲比赛,李襄屏所在队伍对阵滇省队,并且这次是滇省队的主场,所以李襄屏和几位围棋记者一块,直接转场前往春城昆明。
嗯,这其实是场无关紧要的比赛呀,因为到目前为止,李襄屏所在的队伍保级无忧,夺冠无望,并且不仅是他们,对手滇省队的情况也和他们差不多,那么这样的棋下起了,当然就会非常轻松,没有任何成绩上的压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在旅途途中,大伙的话题依然还停留在刚刚结束的“春兰杯”。
“我就有点搞不懂了,为什么我在击败常哥之后,就算是什么正式登基呢?难道我以前的赢棋都不正式?”
听到李襄屏这样说以后,这次一同前往的记者都笑,“华西报”的老贾笑着说道:
“赢棋当然都是正式的呀,可现在的问题是你赢的有点太多了呀,多到我们都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所以没有办法,这才逼着找出这样一个噱头。”
“为什么赢常哥就是噱头呢?”
“谁让你以前内战外行呀,”“体坛”的谢记者进一步解释道:
“襄屏你别忘了,因为以前的你还有这样一个属性,嗯,这也算是你的一个弱点吧,所以呀,当时我们就算想吹捧得肉麻点,其实也有点放不开,现在好了,你今年夺得‘名人战’挑战权,并且决赛中已经2比0领先马小,可以说拿下国内首个大头衔已经板上钉钉,再加上这次又赢常浩,所以我们认为,你现在已经算是正式摘掉这顶帽子了,既然正式摘帽,那当然就算是正式登基。”
“呵呵呵。”
听了老谢的话后李襄屏傻笑,他这个时候当然也只能傻笑啊,因为人老谢的话,那怎么听都是好有道理的样子,至少李襄屏自己觉得好有道理,让他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所以也就接纳了这种说法。
只不过在接纳这种说法的那一刻,李襄屏其实还是有点压力的。毕竟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一个真正完全属于他个人的世界冠军呢,然而在外人眼中,他现在已经算是什么正式的“新王登基”了。
那么没啥好说,大凡稍微要点脸的人,面对这样的反差肯定都会产生那么一点压力。
李襄屏是要脸的人吗?他当然是,他不仅现在是,哪怕前世作为一个纨绔,要脸和好面子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呀,那么面对这种情况,他产生那么一点压力当然非常正常。
只不过李襄屏的压力只是一闪而逝而已,这当然不是他突然不要脸了。最最重要的原因,那是因为他最近总在赢棋。
无论是他自己的赢棋,还是老施帮他赢下来的棋,其实这种不停的胜利,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这是最容易给人予信心的。
比如现在的李襄屏就是这样,他现在完全是一种信心爆棚的状态,最近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连续不断接踵而来的胜利,这极大的提升了李襄屏的信心。
,嗯,现在虽然不能说是到了什么“某某在手,天下我有”的程度吧,然而到了现如今,李襄屏个人的信心已经得到极大的提升,他不会再惧怕任何人类棋手,这却是个事实,那么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刚才那点压力自然很快就烟消云散。
聊了一会“正式登基”的话题之后,几位围棋记者自然就提到一个更大的噱头了,这个噱头也不是别的,也就是大家伙从去年就开始提及的“金满贯”。
“围棋天地”的张大记者首先开口:“襄屏,今年接下来也就那两个比赛了,整个围棋界的焦点也就在那两个决赛,这次也是巧,又是分别对阵韩国大小李一人一次,怎么样,今年应该都是能拿下吧?”
李襄屏一笑:“呵呵。”
见到李襄屏没给出正面回应,众记者不答应了:
“襄屏你的‘呵呵’是什么意思呀。”
见众人非要自己作答,李襄屏笑道:
“你们这样问让我怎么作答?我现在要是说再次拿下他们两个肯定没问题,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我自己还怕风大闪了自己的舌头呢,这要是说我现在就没信心,那你们这些人又会说我虚伪,既然怎么说都不是,那我当然就只能‘呵呵’喽。”
“哈哈哈哈。”
听过李襄屏的话后众记者都笑,等笑过之后众人又纷纷感慨,感慨李襄屏现在完全就像个老油条的,平时的言谈举止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不到17的年轻人。
只不过聊到这个话题以后,“华西报”的老贾倒是帮李襄屏辩解,他说一个人如果能在这个年纪就取得这种成就的话,比如像李襄屏现在这样已经6个世界冠军在手,那么再年轻的人也能很快成熟起来。
“总体来说,我认为就咱们襄屏这性格,那比韩国大李还是要好一点吧,”
为了说明李襄屏的“性格更好”,老贾还举了一个大李当年的例子。
大李当年也算是年少成名,13岁国内首冠,16岁夺得个人第一个世界冠军,在李襄屏现在的承托之下,他这个成就当然不是很显眼,然而在当年的话,这却是当时围棋界的独一份。
老贾说当年大李刚成名的时候,大李特别不愿意和其他职业棋手外出吃饭,原因无它,因为韩国整个社会的等级比较森严,特别讲究长幼有序之类,比如像这样的棋手聚会,那么在正常情况下,肯定是年纪最长的那位棋手买单的。
然而在当年,整个韩国棋坛就被大李老曹他们几位统治,这其中尤其是大李,连续10多年位居韩国棋手奖金榜第一,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就很容易陷入买单的尴尬。
其实也正是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所以大李也就很少和其他棋手一块活动,久而久之让人感觉他有点不太合群,甚至显得有点孤僻。
“哈哈哈哈。”
听过老贾的话后,李襄屏突然放声大笑,众人连忙问他笑啥:
李襄屏笑道:“大李到底是不是性格孤僻我不知道,不过贾老师既然说我的性格比他好嘛,这里面的意思我倒是听出来了,说吧,大家现在想吃啥,这顿全部我请了。”
在大家的嬉笑声中,春城昆明到了,接下来的比赛当然没啥好说,李襄屏这次是遇上了目前滇省队的主将丁伟九段。
借着最近连胜的势头,这盘棋最后是李襄屏笑到了最后。
随着这盘棋的结束,本年度的“围甲”也就全部结束了,团体成绩当然没啥还说,不过随着这最后一盘棋的胜率,李襄屏个人的胜率倒是提升到70%以上。
相比于去年的不到50%,这样的进步当然算是很大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进步,他现在好像也是可以正式摘掉“内战外行”的帽子。
至少国内这帮围棋记者准备帮他摘掉这顶帽子。
结束了围甲之后,那当然就进入整个赛季的最后冲刺阶段了。随着比赛日子临近,12月份对大李的“三星杯”决赛,还有2月初对小李的决赛,这不仅整个围棋界瞩目,甚至由于李襄屏这个战绩看上去有点太过骇人听闻,很多完全不懂围棋的吃瓜群众也兴致勃勃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次还是大李在前,12月中旬,李襄屏再度奔赴韩国,参加本年度“三星杯”决赛。
第四零八章 把韩国人变成日本人
时间过得很快,03年的年底很快到了,李襄屏即将奔赴韩国,和李沧浩展开本年度“三星杯”的争夺。
在李襄屏自己看来,这将是个很有意思的系列赛呀,其奇妙之处就在于——
在比赛之前,外界是一边倒的看好李襄屏能够夺冠,认为这一次的决赛,很可能就是为他的宏图霸业再次增加一个注脚而已。
考虑到两人以往的交手记录,尤其是在世界大赛决赛舞台的交手记录,大家做出这样的预测当然再正常不过。
但是站在李襄屏的角度呢,嗯,他本人却把本次决赛看成一次机会,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自己并非那种废柴纨绔的,自己凭借自己的努力,那也是可以成为真正的职业围棋世界冠军。
毫无疑问,这其中的反差其实有点大。
并且这样的反差,只有李襄屏以及他的外挂知道,因此这其中滋味,那也只有李襄屏自己知晓。
实话实说,其实也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反差,这让李襄屏丝毫不敢懈怠呀,他从韩国回来以后,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次决赛。
出发的前一天,当李襄屏和他的外挂做完赛前最后一次功课,老施突然开口说道:
“襄屏小友,看过此人最近几局,你现在却是作何感想?”
“没啥特别感想啊,从他最近这几张棋谱我并没看到什么新意……咦!定庵兄,莫非你发现了什么不成?那休要在那拿怩作态啊,快点,快说给我听听。”
必须特别提一句的是;李襄屏这里说的“没有新意”,那并不是和以往的大李相比,只是和一个月前的他相比而已。
要知道在一个月和他下“LG杯”半决赛的时候,李襄屏也是进行过精心备战的,在那之前,他和外挂一起研究了对手大量棋谱。
在上次的时候,李襄屏和老施一直认为,大李的棋风确实变了,在他现在的围棋中,已经融合了大量狗狗的思想。两人当时甚至认为,论对狗招的理解,大李很可能已经超越了其他职业棋手,仅次于自己和老施而已。
这次备战并没间隔多长时间,因此在李襄屏现在手中,只有对手在最近20多天下的几盘职业比赛棋谱而已,不仅棋谱少,并且这几盘棋大李的对手都不强,都是他们国内的一些小比赛,对手也不知名。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次的备战,李襄屏还真没发现什么更多的新意。
因为同样的原因,所以当老施突然开口之后,李襄屏马上就变得急切了,他以为自己的外挂又有什么新发现呢。
“呵呵,新发现却是没有,只不过……”
“哎呦定庵兄,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快说快说,不过什么?”
“只不过定庵感觉,此人对于那些来自后世的招法,理解得愈发深刻啊,运用得也愈发娴熟,啧啧了不起,此人确实为世所罕见的天才,也难怪区区高丽小国,弈道能在此人手中发扬光大。”
“就……就这?”
说句实话,当听到老施这样回答自己之后,李襄屏内心是有点失望的,因为在他看来,老施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神马“理解愈发深刻”,神马“运用愈发娴熟”,这不是典型的废话是什么?
在李襄屏看来,“理解”这玩意又没有办法量化,尤其是对于“狗招”这样的东西,那说实话别说是大李这样的了,哪怕是普通业余高手,他一个月前看到一步狗招,那么在一个月之后,只要他对这步狗招进行过研究,他的“理解”也只可能是加深,而不可能是变浅。
也正是因为对老施这话完全不以为然,所以在这时候,李襄屏并没把外挂的提醒放在心上:
“呵呵定庵兄,你也认为此人是不世出的天才呀?那好你现在来说说看,你拿我和他相比的话,那你认为谁更天才一点?”
“这个……若只论天才程度,那当然还是襄屏小友要强上不少。”
“哈哈哈哈,”李襄屏听了大笑,接着他用开玩笑的口吻对自己外挂说道:
“没错没错,是不是在定庵兄心目中,如果说大李是五十年一遇,那我就是百年一遇,如果他是百年一遇呢,那我肯定就是两百年一遇是吧。”
“这个这个,呵呵……”
见自己外挂还想开口,李襄屏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好了好了定庵兄,我看你现在真的是,当人家外挂已经当习惯了吧,拍马屁都已经不用打草稿了,也不看看现在是拍马屁的时候吗,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时辰已经不早,明天还要赶飞机呢,你若是还有什么话,等到了韩国再跟我说吧。”
第二天,李襄屏再度启程,前往韩国参加比赛。
这次陪同他一起去的,却换成了国家队的华领队。不对,现在应该称华副院长了,国家围棋队现在的领队虽然还是姓华,不过却已经换成了华学明七段。
“华老师,麻烦您了。”
“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
在机场汇合以后,华老看上去心情不错,他笑着对一帮随行记者说道:
“陪你襄屏去比赛,那可一点都不麻烦呀,每次的心情都特别放松,不仅如此,等比赛结束后呢,每次的心情还特别愉快,嗯,这就跟公费旅游似的,大家说是不是呀。”
众记者一哄而笑,纷纷点头称是,“体坛”的谢记者在这时候多加了一句:
“怎么样襄屏,这次再次对阵大李,想来应该没啥问题吧?”
李襄屏听了一笑,他自认为自己并非那种狂妄之人,在他内心最深处,其实还是对大李充满敬意的,也不认为凭借自己眼下的真实实力,就已经能够完全碾压这位曾经的棋坛霸主。
然而还是那句话,不停的胜利,连续不断的胜利已经给了李襄屏足够的信心,尤其是一个月前的那场胜利,更是让他现在信心爆棚,于是他笑着回复道:
“老谢呀,你这个问题可是有点不太好回答,我要是说现在已经一点问题没有,那不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传出去外界还会说我狂妄,可我要是说还有问题呢,那你们这些人又不相信,没准背地里还会说我虚伪,那你说说,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回复才好。”
“哈哈哈哈。”
众记者再度一哄而笑,并且再度老话重提,说李襄屏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老油条了,应对记者完全不像是个还不满17周岁的少年。
就在这样的轻松气氛中,一行人抵达了韩国首尔。三星公司这次还算不错,没有按照他们以往的习惯,把比赛放到韩国某乡下举行,而是直接放在首尔,这样也好,至少让李襄屏省却了更多的车马劳顿。
大伙是在正式比赛的前一天抵达赛场的,这也将是李襄屏第8次登上世界大赛决赛舞台,如果说这次的赛前气氛和以往有啥不同,李襄屏个人就一个感觉:
安静,低调。
翻看当天的韩国媒体,无论是纸质媒体还是网络媒体,报道比赛的消息当然还是有,但几乎所有的消息或者文章,那都是以“简讯”的方式存在呀。
形形色色的技术分析文章已经看不到了,五花八门的预测胜负帖子,这次竟然也极其罕见。就连在当天晚上,李襄屏和大李一起出席决赛开幕酒会,那无论是开幕式的主持人,还是到场的韩国记者,都对李襄屏显得非常“客气”。
大伙在酒会上说得最多的,竟然是什么“祝愿双方都发挥出高水平,最好能创造出能够流芳百世的名谱”之类,而很少有人提及最后的胜负。
从酒会上下来,“天地”的张大记者显得兴高采烈,他乐不可支的对众人说道:
“呵呵有意思呀有意思,襄屏厉害,能把一帮韩国人变成日本人,你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把韩国人变成日本人?啥,啥意思?”
面对众人的追问,张大记者继续为自己的脑洞自鸣得意,他笑着解释道:
“大家想啊,神马‘创造名谱’之类,那通常都是日本人的标配的,无论是他们的棋手或者记者,那都喜欢在赛前来上这么一句,可是韩国人就不一样了,以往的他们呀,那眼中只有胜负,可是今天呢,到处的韩国人竟然也学起了日本人,只言内容不谈胜负,这当然不是他们不想谈,只是面对咱们襄屏,他们现在已经不敢谈,或者说已经没有信心谈而已,那大家说,这算不算是襄屏的厉害之处?”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当大家都在发笑的时候,李襄屏自然也在跟着笑,只不过他心里非常清楚,要想把韩国人真正变成日本人,让他们真正不敢在自己面前轻言胜负,那仅仅依靠以往的战绩远远不够,还需要累积更多的胜利才行。
而明天对大李的比赛,那就是累积新胜利的第一步。
李襄屏的第8次决赛,最后能下成什么样呢?
第二天上午,他精神抖擞的走上赛场。
第四零九章 谁的心理阴影面积
韩国时间上午9点50分,李襄屏提前10分钟走进对局室,静静等待比赛的到来。
提前一点进入对局室,这是李襄屏自认为自己为数不多的好习惯之一。
其实这样做,既可以让自己尽快进入比赛状态,并且看上去还挺有礼貌,貌似挺尊重对手的,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让李襄屏没想到的是,他刚刚在棋盘面前坐下,大李后脚马上就跟了进来,并且在他对面坐下。
这下其实就有点尴尬了,两人语言不通,并且李襄屏又不是常浩,和大李有什么私交之类的,因此两人见面之后,除了简单点头示意,不存在其他任何交流,坐下之后,两人不约而同选择同一个姿态,都如同老僧坐定一般,盯着面前那张棋盘不放。
5分钟之后,担任本场比赛裁判长的刘倡赫九段走了进来,再紧接着,记谱员和读秒员等其他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另外还有负责电视直播的工作人员,负责网络直播的工作人员。
拥有了人气,尴尬立马解除。
9点58分,刘裁判长主持双方猜先,这第一盘比赛是李襄屏执白,10点整,刘裁判长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两位对局者再次鞠躬示意后,大李没有做过多迟疑,他扳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把手伸向棋盒,捻起一枚黑棋,在李襄屏这个方向的左下角星位落下本局第一手棋。
这手棋一出现在棋盘,本次“三星杯”决赛正式开始。
韩国时间上午10点10分,也就是比赛开始10分钟之后,李襄屏第一次改变自己的落子节奏,他稍做停顿,开始梳理梳理自己的思路。
其实在这个时候,棋盘上总共也只有5枚棋子而已,李襄屏停下来的原因,那是因为对手采用了“星位加小目二间高跳缔角”的开局——
而这个开局,是李襄屏个人最喜欢的,也是他在正式比赛中采用最多的,不夸张的说,如果说“二连星”是老施的标配,那么这个套路就可以看做是他本人的标配。
由于在最近一年多时间,李襄屏自己参加的正式比赛要比老施多多了,那么至少在这个时间点,李襄屏留给外界的印象,那就是这个套路是他执黑时候的最爱。
可是在今天,对手却抢先祭出了这个套路,那么站在李襄屏的角度,他在这时稍作停顿当然也顺理成章。
“……大李这是啥意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嗯,这门功夫听上去倒是很酷炫,只可惜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吧,听说韩国人也爱看金老爷子的武侠小说,就不知道大李你看过没有呀,如果没看过那我就告诉你吧,在‘天龙八部’中,即便是以此为成名绝技的‘南慕容’,在整本书里也只是二流角色而已,所以大李呀大李,你以为你现在祭出这招,就真能对付得了我李襄屏吗……”
必须承认,以上这的确就是李襄屏在这个时候的真实想法,他内心是真对大李今天这个策略有点不以为然。
要知道围棋水平到了自己和大李这个层次后,一些围棋套路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但想要分出高下,比拼的往往是对整个套路的理解——
就今天这个套路来说,重点其实就在于那个“小目二间高跳缔角”,这算是一个半开放的棋形,不像“无忧角”或者“小目大飞守角”那样稳健,但也不像那些“速度型”布局一样彻底开放。
穿越以后,李襄屏花了相当多的功夫来研究这种半开放的套路,并且他还有几百张狗狗打架的棋谱加成,因此在这个时候,他不相信有任何人类棋手能对这种套路理解得比自己还要透彻——
别说是对面的大李了,即便是住在自己身体内的老施,在这个套路上应该也无法做到。
当然喽,李襄屏虽然对大李今天的策略不以为然吧,但他不会因此沾沾自喜的,更不会就此轻敌。
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吗,叫做战略上要藐视对手,但是在战术上却要重视对手。
李襄屏刚才的想法,那已经算是在“战略上藐视对手”了,但是在战术上,他却不会轻敌。
毕竟李襄屏不是那种轻薄无知狂妄自大的人,他深深知道:自己虽然对这个套路理解很深,但已经百分之百完全理解透彻了吗?
答案非常肯定:自己当然不可能已经百分之百完全搞懂。
别说是自己了,李襄屏认为除了棋神,即便是后世那些狗狗,那几个最强的狗狗,它们都不可能已经完全搞懂。
而围棋就是这样,只要你没有完全搞懂,那就不可以掉以轻心的。
就拿这个套路举例,假设这后面有一百种后续变化,李襄屏已经搞懂了九十九种,他唯一没搞懂的变化恰好被对手精研,而正巧不巧的,对手恰好就在今天的比赛中祭出这个变化……
嗯,应该说李襄屏的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也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胜负师,那么在见到对手采用的开局之后,他内心的鄙视归鄙视,不以为然归不以为然,但却并没有因此而麻痹。
与此相反,在接下来的行棋中,他内心是愈发慎重,愈发提高警惕,想看看对手到底有什么招。
就在这样一种对局心理当中,棋局一步一步继续,两人在棋盘上慢慢展开,当时间来到上午11点一刻左右,比赛进行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全局一共落下30多手棋的时候,李襄屏的心理开始慢慢变了,他由刚开始的警惕和慎重,慢慢变成了迷惑。
是的!当比赛进行到这个时候,李襄屏的内心的确是有点迷惑。
因为这盘棋下到现在,李襄屏不仅没看到大李展现什么新意,更没看到他下出什么高招。
不仅没看到什么高招,李襄屏甚至认为:在这段时期,大李的棋下得非常臭——
现在全局才30多手40手棋不到,棋盘上也才刚刚在棋盘下面的那条边上发生第一个接触战。然而就在这第一个接触战中,黑棋就已经显得很勉强了,不仅招法生硬,并且似乎已经露出了破绽。
这里必须特别强调一句的是,李襄屏这里说的“破绽”,不是那种问题不大不明显的小破绽,而是那种问题很大看上去足以致命的大破绽。
李襄屏的手再度停了下来。
完全可以理解呀,既然遇到这种情况,那么李襄屏在这个时候多想一想,这当然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这才是个合格胜负师必然会做的事情嘛。
“……大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难道是真的已经被我和老施联手打服,现在坐到我面前已经完全不会下棋?还是在这里故意卖个破绽呢……”
必须承认,现在的李襄屏那的确是越来越成熟了呀,因为即便到这个时候,他还会去思考对手是不是故意“卖个破绽”的问题。
又花了将近10分钟左右,李襄屏终于得出一个比较明确的判断了,他认为对手应该并非是什么“故意卖个破绽”,而是确确实实下得很臭,他现在给了自己一举确立优势的机会——
不能怪李襄屏得出这个判断,因为在这个时候,有两个理由支撑他这个判断。
第一个理由:黑棋露出的这个破绽看上去非常大,大到足以致命。
大家知道,围棋中,有所谓“急所”的说法,而在之前这第一个接触战中,大李貌似就留个李襄屏一个好点了,一个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急所”的好点,在做完简单的准备工作之后,李襄屏的白棋只要在那个“急所”一击,那么黑棋局部的棋形接近崩溃。
第二条理由:要知道现在才30多手40手棋不到呀,正是因为棋盘上的棋子还不多,虽然局面还是非常开阔吧,但因为棋子少,那棋盘上的头绪相对就要少很多。
既然头绪较少,那么对手故意“卖个破绽”的可能性当然就相当不大。
要知道李襄屏看到的那个急所那可是相当严厉,这样形容吧,到目前为止,棋盘上总共还不到20枚黑子,而李襄屏只要抢到那步“急所”,那一手棋至少能废掉黑棋五到六枚黑棋。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黑棋还有多大可能是故意“卖个破绽”呢?
明确了这个判断之后,李襄屏不再犹豫了,他又继续接着思考,准备抓住机会一举确立优势。
这次李襄屏并没花多长时间,大概在韩国时间上午11点25分,也就是思考了大概5分钟左右,李襄屏开始动手了。
他先在外围做了几个简单交换,几个接近“命令式”的简单交换,然后再度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把这枚白子重重拍到那个“急所”上面。
“……唉,大李呀大李,按道理不至于呀,这样的急所你怎么会看不到呢,我现在是真想知道你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呀……”
拍下这手棋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李襄屏竟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奇葩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想法,等他落下这手棋的时候,他还不由自主看了对手一眼。
然而让他有点意外,大李竟然完全不为所动,他不仅不为所动,他似乎对李襄屏的这手棋早有预料。
因为李襄屏的手还没有离开棋盘呢,他的下一手棋很快跟上来了。
大李刚才下的这手,是全局的第45手。
这手棋还没什么,这也是一步简单交换而已,一步同样是类似于“命令式”的简单交换。
可是他的第47手很快接踵而至。
等看到这手棋之后,李襄屏当时就有点傻眼了。
这是一步好棋!
凭借李襄屏的第一感觉,他就认为这步棋是好棋。
这是一步大局观非常卓越,已经超出普通常识的好棋!
换句话说,这已经算是一步接近于“类狗招”的好棋!
大李在这个时候竟然也下出了一步“类狗招”!
李襄屏突然觉得,现在需要求“心理阴影面积”的那个人,好像已经换成自己了。
第四一零章 这算不算是作弊呀
上午11点半钟,当看到大李非凡的第47手,李襄屏瞳孔一缩,眼睛一眯,表情也渐渐变得严峻了,他开始重新梳理自己的思路。
没有说错,在初步弄懂对手的构思之后,李襄屏认为大李刚才的那手棋,或者说黑45和黑47这两手棋的组合拳,那确实配得上“非凡”这个形容。
因为在他眼中,对手刚才这个下法,已经超越普通“好手”或者“妙手”这个范畴了,可能已经直接上升到“类狗招”这个层次。
需要特别说明一下,其实在李襄屏心目中,他认为能够称得上“类狗招”的下法,那还是和大家常说的“妙手”有所不同的。
虽然说这两者肯定都是好棋,这是两者的共同之处,然而大家平时常说的“妙手”,这样的棋只是在通常情况下比较难想到而已。
不过一旦想到了,并且有人在棋盘上下出来了,那么大家就会发现,这些棋基本都会符合人类创造的棋理。
即便是那些被称为“愚形妙手”的下法,那也只是外形看上去像愚形或者俗手而已,透过表面看本质,你依然会发现这些手段其实同样符合棋理。
然而“类狗招”就不一样。
这样一类手段不仅出人意料,甚至乍一看的话,它似乎完全违背棋理。
不,不仅仅是“乍一看”的问题,不夸张的说,假如你水平不够的话,那你再怎么琢磨,你都会认为它不符合棋理。
毫无疑问,正是因为这两者的这个区别,那么在李襄屏心目中,“类狗招”显然就要高出一个档次了。
比如在围棋历史中,人类棋手下出的妙手其实是层出不穷的。做个很简单的假设,你在任何年代随便挑10张职业棋谱——
那些难度超高的惊天妙手且不去说它,假如你稍微降低一点标准,就说那种普通意义上的妙手,那么你就会发现,10张棋谱一步妙手没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才是真正非常小的小概率事件呀。
然而“类狗招”呢?
在曾经的围棋历史中,人类棋手当然也曾下出过一些类狗招,例如吴清源先生,黄龙士前辈或者道策先生,甚至像老神棍藤泽秀行这样的,他们的棋谱同样能找到一点“类狗招”。
可即便是他们这样一些人,“类狗招”的数量也是凤毛麟角,所有人加起来可能也没有达到三位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李襄屏自己上次下出一步认为算是“类狗招”的手段以后,他才会在那里自鸣得意,沾沾自喜上好半天。
因为同样的原因,当他判断大李今天同样下出了一步“类狗招”以后,他现在才会表情凝重。
“……唉!急所和大场呀,在普通棋理中,不是都应该是‘急所’高于‘大场’吗,可是大李今天这个下法,他好像连这条棋理都突破了呀……”
没错了,这就是李襄屏认为对手今天算是下出“类狗招”原因。
要知道现在才50手棋不到,还只是一盘棋的序盘阶段,而稍微有点棋力的棋友都知道,在围棋的序盘阶段,其实是有个基本原则的。
这个原则就是:“急所”高于“大场”。
李襄屏之前的那一手棋,那手棋完全拿捏住对手棋形上的要害,因此毫无疑问,那手棋完全有资格被称为“急所”。
而大李刚才下的这两手棋的,黑45且不去管它,它和白46和交换,只是一个简单交换,这只算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试应手”而已。
而大李的第47手棋,这只是一步非常普通的“拆边”,这样的“拆边”,几乎在每盘棋的布局阶段都会出现,因此只能算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大场”而已。
那么在正常情况下,或者说按照正常棋理,这样一个“急所”和“大场”,那无疑是李襄屏得利的,白棋没有不好的道理。
然而非常可惜,当李襄屏重新审视棋局之后,他现在却意外的发现,当黑47一出现在棋盘,现在难办的已经换成了自己。
在这个时候,李襄屏别说是想趁机一举确立优势了,他甚至都需要考虑接下来自己该如何打开局面的问题。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看似完全违背棋理的情况,主要有两个原因造成。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大李的黑45手,这步棋虽然只是一步看上去很不起眼的“试应手”,然而就这样一个小手段,却给自己留下了很多借用,很多余味。
换种说法说,在刚才的时候,大李肯定是预料到李襄屏这个急所一击的,他多做了这么一个交换,虽然不能完全抗住白棋的打击,然而却在局部留下了一个小尾巴,有了这个交换,大李让自己的棋增加了不少活力,同时也给白棋的攻击增添了很多的麻烦。
第二个原因,那当然还是因为黑47手。因为这手棋虽然只能算是“大场”吧,然而等到这手棋出现在棋盘上之后李襄屏才发现:
它这个大场,竟然已经是棋盘上最后一个大场,等到黑棋占据这个点之后,棋盘上竟然再也没有哪个点的价值能和这个点匹配。
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才让现在的李襄屏感到棘手。
由于这两个原因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因此在李襄屏心目中,大李刚才这两手棋,那完全有资格称得上是“类狗招”。
因为这两手棋,看上去已经完全超越了普通棋理。
换种说法说,黑第47手虽然外形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大场”,但是因为它具备唯一性,那么它其实也是个急所,是那种全局性的急所。
反观李襄屏刚才的那手棋呢?嗯,那步棋当然还是“急所”,只不过在黑47的承托下,它似乎变成了一个局部的急所。
既然都是急所,李襄屏只抢到一个局部急所,全局性的急所却被对手抢走。
既然这样,那么最近几个回合当然是高下立判,李襄屏很快就判断清楚自己已经处于下风。
判断倒是判断清楚了,那么在接下来,当然是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是非常遗憾,对手的招既然已经达到了“类狗招”的高度嘛,那解决方法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好找的,至少在上午最后半个小时对局时间,李襄屏并没有找到理想图。
于是就这样,大李的黑47,也就成为上午的最后一手,韩国时间12点钟,李襄屏的表情倒是恢复了平静,但他心里依然浓重,跟在大李后面一前一后离开了对局室。
在门口,张大记者兴冲冲的迎了上来,他兴冲冲的对李襄屏说道:
“襄屏,还行吧?大李今天这都下的什么呀?我看今天应该能够很早就打卡下班吧?”
李襄屏愕然,短暂愕然之后他哭笑不得:
“哈哈哈还行,还行,不过你刚才说啥?打卡下班?这个这个……呸呸你个乌鸦嘴。”
抛下这句话后,李襄屏就迅速从他身边闪过,留下张大记者一个人在那莫名其妙。
嗯,其实作为曾经的业余棋手,李襄屏是很理解张大记者的,因为像今天这样的棋,假如水平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那是很难看得出白棋已经劣势的,一如当初一代狗“阿法狗”刚出世时,当它在和李世石交手之前,当人们只看到它和樊二段交手的5张棋谱。
虽然阿法狗5比0零封樊二段,然而在那个时候,大多数职业棋手还是认为阿法狗并不强,它应该不是李世石的对手。
再比如在围棋AI之前,很多人看中古棋,那么多贬古派认为自己能够吊打古棋三圣。
有这么多例子在前面,那么李襄屏当然对今天的张大记者表示理解。
理解归理解,只是棋盘上的问题还要自己解决呀。于是在草草扒了几口饭之后,李襄屏继续寻找破敌之策。
只是非常可惜,在中午的一个小时休息时间里,李襄屏依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合适的方法。
眼见下午一点快到了,马上就需要重新走入对局室了,李襄屏唉声叹气对自己外挂说道:
“唉定庵兄,现在看来还是你的眼界高明呀,你在国内的时候就已经提醒我,说对手已经完全蜕变,只可惜我到现在才体会这点。”
“呵呵这却并非我的眼界高明,襄屏小友你别忘了,自从来到此处,我就是和此人对弈最多,所以和你相比较的话,我可能算是对此人更了解吧,也更能察觉他的微细变化,不过襄屏小友休要烦恼,此人今日之战法,乃破釜沉舟之举也,形成如此开放之局面,定庵以为这正好能够发挥你之强项,所以……咦?襄屏小友?襄屏小友?”
老施在说这话的时候,李襄屏一只脚正好踏入对局室,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身体定在那里,所以老施才会发问。
没错,因为听到老施说到“破釜沉舟”和“开放式局面”这两个词,这倒是给了李襄屏一点启发了,就在那一瞬间,他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思路。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破釜沉舟,开放局部,定庵兄呀,也不知道你今天这样说,那到底算不算作弊呢?”
和老施开完这句玩笑之后,李襄屏大步走进对局室。
这盘棋还会发生什么故事呢,棋局正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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