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仙凡之别

　　荒古世界。
　　大地一片荒芜漆黑，百年过去了，人们的伤痛依旧难以抹平，天地却彻底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剧变。
　　世界再没有了一株承载天地的建木，没有了分隔的仙凡两重世界，天空已然空荡荡的，变成了之前的两倍高，无比高远，镶砌着无尽的璀璨星辰。
　　道长生以身化作仙界，体内蕴含一方高维洞天世界，被世人称之为：九重天。
　　也称之为九霄。
　　天有九霄，意为数之极，可容纳九尊天帝治世。
　　当年的三尊准帝已然为一方天帝，虚薇、焚腾，张无为，陆续上任执掌一天，统治该界。
　　九天中央是为一座天道鸿蒙宝殿，有青天红日的惊天异象沉浮，渺渺茫茫，照耀九霄，而日月轨迹为天道司掌，自主运转，不再受历代的天帝司掌管辖。
　　至此，仙凡两界昼夜相反。
　　太阳在凡间循环时，天界入夜。
　　太阳在天界照耀九霄时，凡间入夜。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诸神时代过去的后遗症，也开始渐渐显现出来，那个人神同居的远古神话时代，彻底化为了古老传说，凡间大地，开始没有天神的足迹。
　　地面上的各族，修炼速度开始变得极其缓慢。
　　他们无法效仿古人，膜拜漫天飞过的众神，吮吸他们散发的气息，修为开始急速消退！
　　大地四族，只能观想凡人众生，山川树木，大多修为止步于开始的固基、凝神两境。
　　而古老的人神同居“西纪元”神话被人们渐渐流传为传说，无数的文人墨客都在书写、赞美传颂，甚至出现了各种神话传记，人神之恋、长生救母、长杨山下镇压的头颅，月桂传说……
　　“仙凡有别，曾经的西纪元时代，真的是人神同居？”
　　“不可能吧，那个时代，十多岁的宗门天才，就可以修到第二境凝神，甚至第三境神藏？我们毕生都未必能抵达这个境界。”
　　“爷爷，你在骗我们吧？我们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见过天神的存在，难道他们下界了，我们这些凡人没有办法感知。”
　　“我很向往那个时代，昨日梦回远古，我为凡间隐世圣地大能，竟与一尊天神在庭中树下对饮，天神喝到一半，便放下杯子腾空而起，说自己有事，要上天敲打雷锤，司掌今日的降雨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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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又过去五十年。
　　凡间依旧修炼缓慢，修行者被凡间各国称之为修士、方士。
　　他们效命朝廷，感应天地，为一方大儒，朝廷重臣，吸收管辖境内的子民香火，三阶神藏已经是罕见的术法宗师，已经成为一国国师。
　　而另外一边新的力量在兴起。
　　术修渐渐没落，反而体修一脉依靠勇武，出现了一些江湖大侠，他们修炼丹田，不太依赖“观想天地”，以食物血食，补充能量，化为血气经脉法，融入丹田之中扩容。
　　他们狩猎妖魔，以它们的血肉滋补自身。
　　并且，出现了种种江湖武学，开宗立派，隐约化为一片武道盛世！
　　低等境界之中，数十个术士都远不是一个武人的对手，渐渐，术士被嘲笑为江湖把戏，空有徇烂，却只能观赏。
　　但武者，依旧无法快速提高修为，故而把心思经脉丹田运行法之中，开辟了诸多内功，并且精修招式，出神入化，化为一个个名震江湖的武学招式。
　　又十年，渐有绝世英雄豪杰出没！
　　有一名四十余岁的老者“段千羽”，颤颤巍巍，获得天材地宝，临死前突破了第四紫府境，竟然返老还童，宛若一名少年侠客，手持一柄青锋长剑，开始行走江湖。
　　他一人便击败上百精兵，他一人一剑可断山峰，一剑指天，剑气可击落天空苍鹰，天下为之震动。
　　“我亲眼看到剑神的踪迹，太可怕了，他路过一个强盗山寨，见那里欺男霸女，一人可斩山峰，力敌千钧！”
　　“不可能吧，这还是人吗？”
　　“一剑断山岳，剑神段千羽！”
　　又一日，大周皇帝听闻此事，受到国师提议，昭告天下，“侠以武犯禁”，欲管制天下门派宗门，一时间，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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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
　　《孢子进化》论坛，大家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后，顿时有些感慨万千。
　　道长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现在已经化道，变成天道，说心情不复杂是假的。
　　萌妹要进化成龙：“咳咳！我说一下，现在道长生还是有自己的意识，只是被天道的众生意志局限，不能做太多的事情，不能随心所欲，我偶尔还是过去和他聊天，还是之前的他。”
　　截图、
　　截图、
　　画面里，是萌妹和一个模糊的天道身影交谈。
　　萌妹：“这一代的天道是他道长生，但他自己的灵魂是有寿命的，也会老死，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灵魂，会魂飞魄散，到时候会被众生的愿力填补整个灵魂，彻底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天道，当然，那是下一任天道的事情了……”
　　众人听到了解释后，顿时心松了不少。
　　本来必死无疑，现在能活下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并且虽然被局限，可依旧拥有自我的意识，还算是不错……
　　顿时，无数人都很激动。
　　这算是大圆满的结局了！
　　这一场厮杀太过惨烈，能熬成这样，已经是我们玩家的胜利。
　　九转玄功就是牛！
　　都没有了一半的魂，还能活下去来，还补全成了天道。
　　学医拯救异世界：“老实说，整个过程我看完了，内心有无数触动，迸发出千丝万缕的感慨，这太励志了，让我觉得我必须要做一点事情的激动……于是，我在床上捧着手机翻了一个身，设为壁纸，以后他就是我男神了。”
　　萌妹以求：“上面的，你欠揍吗？（雷锤打屁图.jpg）”
　　一根绣花针：“上面的舔狗，你名字恶心到我了，我就从来不被女色所迷惑，还有萌妹，你可以出一本书《天道是我徒弟》，
　　书名的简介我都替你想好了：
　　我曾与开天辟地的道君听道，也曾与青帝结为兄妹，
　　我曾化身为顶天立地的建木，也曾点化人祖悟道元神，
　　我见过古老的古神血洒天地，也见十二尊祖巫喋血大罗天，
　　我收过一个弟子，后来世人皆称为道天帝，化为天道永恒……而今天，我选择放下了一切曾经的荣耀，归隐凡间，坐在电脑前把它写成一本书，和你们这些网友吹牛逼！”
　　“666！楼上牛笔！这本书爽文，必然大火！不火剁吊！（吹爆）”
　　“写起来挺牛的，可实际上只不过是一条活得最久的咸鱼（滑稽）”
　　……
　　……
　　天界，紫霄天。
　　“你们真的要一直研究吗？”萌妹看着这群红名玩家，“多少也是战友，我要老死了，不陪我去度过最后的时光。”
　　几人很平静，“不陪。”
　　终于混到了这一步，实在不容易。
　　几名红名玩家已经突破成了一尊尊洞虚大帝，现在有天道，也不敢闹事，他们四人各自执掌了一重天，不断收拢人才，也不争权夺势，开始闭关研究、再次成立仙界研究所。
　　“切！那我就下凡看看了，一百多年了……”
　　她瞪了几人一眼。
　　她已经太老了，依旧停留在第六境洞天，之前走道修一脉，之后转走体修一路，可转修的时间太晚了，修为却始终无法突破，现在即将活活老死。
　　而那些红名玩家，还在活蹦乱跳。
　　“说起来，我真的见证了一个个时代……”
　　萌妹想起了外面网友们的话，顿时有些感慨。
　　只是，她看起来活得最久，可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真正在这里活着的时间也不过是五十多年而已。
　　“可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奶奶了。”她脆生生地说道，终究有些难以置信，大步向前，撕开了通道，大步跨入凡间，“旧的时代结束了，我也要走向终点。”


第0215章
　　神话时代落幕了，她只是要去见证最后一切，与它一同落下帷幕。
　　此时的心情有些愉悦轻松，又带着一丝丝复杂，道长生没有死，但青帝死了，断天帝死了，给她的触动还是很大。
　　她一身青衣长剑的古装少女形象，渐渐落入凡间，行走在一个个古风山川街道上。
　　“没有神的凡间，不知道未来的时代，会怎么样变化？”她睁大眼睛，看向四周，“他们修炼速度太慢了。”
　　她走过一个个城镇，见到一个个侠客，甚至有些站在城墙上比武，下面无数百姓围观，她继续前行，忽然看到有个小地方儒门方士的学子，站立山川上，正在一起制造一个极其简陋的热气球，欢呼一片。
　　“可以，再做大一些，它可以让我们飞向天空！”
　　“天上，可真有天界？”
　　“天界不知，可必有星辰！我们可上天摘星辰，为我们这些儒门方士，证明我们的能耐。”
　　“前些年，天落流星，无数人前去，有一名大侠捡到天降星辰，以星辰陨铁，打造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世神兵——避魔剑，可斩妖魔。”
　　“云山大泽有妖邪，常有我们的镇民进入，被妖邪迷惑，不知所踪，如果我们能有至宝，不会弱于那些武人！可进入降魔！”
　　……
　　她继续行走，走过一个个小镇。
　　看到一个个身披青衫的侠客，仗剑走江湖，潇洒到极致。
　　在低等境界中，现在的法修一脉太过弱小了，体修占据优势极大。
　　“才过去一百五十多年，世界就不一样了……”她走在大地之上，未免有些觉得淡淡的孤独。
　　这个时代，最痛苦的是妖族。
　　妖族是天地万物生灵开慧，现在这种环境，难以化形，彻底灭绝了。
　　反倒是古族都比妖族好一些，古族是古神后裔，体型本来就庞大，奇形怪状的身躯，被人们称为妖魔，他们时不时进村吃人，趁着夜晚袭击人类，甚至聚在云雾大泽中，抵挡那些降妖除魔的侠客。
　　而现在的蛮巫一族，魁梧且人高马大，被驱赶到塞外，放牧草原，自成一蛮国，谓之蛮夷。
　　“其他三族各有生存，真的没有妖族了吗？”她终究算是妖族一脉，与青莲属于同族，青莲一死，她便是彻头彻尾的妖祖，妖族的复兴落在他的头顶上。
　　她有些迷茫，不断游走着大地。
　　又一日，一则可怕的消息响彻天地，武神段千羽，突破紫府境，一人一剑进入王宫，击败御前侍卫，文武百官，质问大周皇帝，令其废除限制武人门派的律法。
　　“我为陆地神仙，当开门立派。”段千羽昭告天下，“古老时代，建木为天下灵根之祖，碎而残存大地，我幸得一株分支，种为‘人参果树’，栽种于庭院内，不断凝聚果实，得以修炼至此，天下有缘者，皆可来拜我为师！”
　　朝廷中，无数大儒悲愤。
　　“大言不惭，自称为神？”
　　“武人之力，一人敌国，可如何是好？”
　　武人横行无忌，没有人可以牵制。
　　而他们这些儒士在地方当官，需要黎明百姓的供奉，一心为百姓着想，全都堂堂正正的修炼，吸收地方子民的香火，反而不如他们快速。
　　毕竟凡人的气息再多，汇聚一起也太过薄弱，进境缓慢。
　　“这真是一个悲哀的时代啊。”
　　她露出淡淡平静，继续大步向前，想要在自己老死之前，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尝尽这个世界的美味植物，这本来是她的初衷。
　　这一天，她在一个阴郁的天气中路过了一处贫瘠村落，忽然有感，信念猛然一动。
　　有妖的气息！
　　“这片凡间，怎么可能还有妖？没有强者，便没有内天地的浓郁能量滋润，生灵不应该再有机会开慧才对。”
　　她停下脚步，缓缓进入了一个简陋的小屋中。
　　“我苦读三年寒窗，必然要报效国家，现在，武人横行无忌，不管生民，天下受灾不断，而南域外，又有一个个山川大泽，隐藏妖魔吃人，北域中，又有草原蛮族，虎视眈眈。”
　　一个书生少年，不断看着一页页书籍。
　　她目光低垂，看着书生的桌子旁边一只小白狐，它眼眸黑黝黝的转动，穿着人类灰色破旧衣服打扮，仅仅露出头部，它也在旁边跟着读书，津津有味，看的是小衍算经。
　　小狐狸忽然神经一动，连忙发出简陋的声音，连忙出声，“拜……见……上神。”
　　书生一颤，也扭头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在门口的青衣少女。
　　“天要降雨，路过此地，借屋檐暂时躲避一下。”她笑着，无视这个书生与小狐狸，扭头看向窗台里的花盆里，是一株建木。
　　“你是！？？”书生忍不住惊声道。
　　“她是地母青藤，她说天要降雨，其中的天便是她的弟子……”
　　旁边传来解释。
　　书生和白狐浑身一颤，脑海一片空白！
　　萌妹扭头，顺着声音感应这个熟悉的气息，是以前的一位故人。
　　“木愿成……”
　　她望着眼前窗台的一颗建木盆栽，这是道长生的生父，没有想到他已经落魄成这样。曾经，他在建木上，开天建木宗被道长生暴打了一顿，替母亲报仇后，便恩断义绝……
　　哗……
　　忽然之间，大雨倾盆而下，雨落屋檐，吹得这破烂的屋子不断咚咚作响。
　　她看着这一株老迈的藤木盆栽，没有说话。
　　“青藤地母，我知道您会来……”那一株青藤开口：“我一直在等，等了近百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年，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带上天庭的天神。”木愿成低语解释，“他们都知道我与道天帝的关系，没有人敢带我，我这个旧时代的神祇，只能带着当年的妻子与家人，在凡间里支撑了数百年……”
　　“你的家人呢？他们现在都去哪了……”
　　“人类……是人类，他们在降妖除魔，我们不断被追逐，我太老了，修为不断倒退，我的妻子也都是妖族，她们修为太低，都渐渐老迈，被追杀，再也扛不住了，化为了普通的植物、动物，我把她们埋在了路边。”
　　“我们的晚年太痛苦了，我们一直逃，一直逃，最终只剩下我和我的女儿……”
　　木愿成开口说道：“前两年，我被年轻的侠客们降妖除魔，不断的跑，甚至失去了人形，只剩下元神逃了出来，便把自己栽种在花盆中，我一直在等，一直等……”
　　“我明明都已经要死了，却还在坚持，因为我觉得，我不能那么简单的死去……”他声音彻底沙哑起来，这当年隐世圣地的一派宗主竟然带着哭腔，呜呜呜的抽泣起来，“当年的错，我已经用一辈子偿还，可属于妖族的时代，不应该那么落下……”
　　他声音复杂极了，缓慢艰难的伸展枯萎的一根枝叶，仿佛招呼那只小白狐过来，“父辈的过错，不应该延续在孩子上，她与道长生是兄妹，应该是这片天地最后的一名妖族了。”
　　“父亲……”那只穿着人类衣服的白狐，忽然落泪。
　　地母青藤看向他，“按照你的寿命，你已经早该死了，所以你因此坚持到了现在？”
　　“是啊。”这一株枯萎到极点的灰黑青藤，看着窗外的风景，传来沙哑苍老的声音，情绪丝毫没有波澜，“我早该死了，看着青衫侠客，儒士，纷争而充满朝气的江湖，我这些年疯魔了一般，一直跑，想要跑出这个世界……我也忍不住去过很多地方，到处寻找我们神话时代的痕迹，却根本找不到，你们都消失了，隐没天庭里，只剩下我一个。”
　　哗啦啦啦！
　　窗外忽然落下磅礴大雨。
　　滴滴答答洒落在这一株窗口的盆栽青藤上，两扇开合的红木窗，不断随着暴风拍打着，咔擦咔擦作响。
　　“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再没有任何一个新的同类，真是残酷，这让我感觉万分的寂寞，我被时代遗弃了。”这一株青藤低头，再次传来虚弱的声音。
　　萌妹顿愕了一下。
　　“实际上，我也要死了。”她在暴雨的细碎声中，忽然在窗台坐下来，看着这一株藤蔓。
　　“怎么可能！连最古老的妖祖也要离开了吗？难道妖族，彻底只能留存西纪元的神话时代……一尊大帝的寿命，不该那么快就结束。”木愿成声音苦涩。
　　“我并未突破天帝。”
　　忽然，木愿成沉默了。
　　萌妹忽然放下了架子，坐在窗边，在暴雨中，对着这一株青藤盆栽，聊起了神话时代的典故，木愿成也聊起自己年轻时争帝的过往，认识了青衣然。
　　那时的他，实际上从未想过要当负心汉，只是被时势与宗门推动，随波逐流，渐渐的自己也心冷下来，受到父辈的指导，安心继承开天建木宗，成为宗主。
　　“我这一辈子，负了我曾经最喜欢的女人，或许早该死了……不过，我也觉得我活得很值，因为没有我这个恶人，未必有道天帝，没有人能站出来对着苍天怒吼，现在的时代，或许就不同了……一个个时代在沉浮，得得失失，谁又算得清楚？”
　　雨越来越大，木愿成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渐渐没有了声息，“地母啊……您能作为天的老师，或许不是不能突破，只是内心觉得无所谓，从来不去追求，觉得死亡也无所畏惧……”
　　她浑身缓缓一震，看着木愿成的身体失去生机，内心闪过淡淡的孤寂。
　　“或许，的确是我没有竭尽全力想要突破，在道长生、青帝离开后，我就觉得无所谓。”她似乎心有明悟，目光淡淡的越过了这株青藤盆景，看向窗外的雨幕。
　　滴答滴答……
　　清澈的雨水坠入窗台，洒落清澈的白色水花。
　　“妖族，或许真要没落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站在阴暗房间中，朱红的窗户依旧随着暴雨拍打着，盆栽已经彻底没有了声息。
　　身后的读书少年，以及小白狐浑身发颤，恭恭敬敬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忽然。
　　青藤扭头看着小白狐，“曾经，我给过一个要上天的老人意见，他镇压了古神时代……后来，有一个孩子拜我为师，他成为了道天帝，镇压了一个祖巫时代，现在……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