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提携


  吴中元从不做没有依据的猜测,只做有依据的推断,此事亦然,天篆文册就是九天金简,相传九天金简乃伏羲女娲所留,共有九片,分为阴阳双面,包罗天地玄机,十八件通灵神兵里各藏金简一面,猁龙棍里肯定也有一片记载有天篆文册部分内容的金简。
  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猁龙棍乃火属兵器,而高展的三大主经都是火属经络,由猁龙棍里的金简推演而来的练气心法,简直就是为高展这种火属经络量身定制的。
  沉吟过后,先打发大傻回去,然后拧开猁龙棍一端,取出了里面的金简,天篆文册的内容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但他需要确定猁龙棍里的金简记载的是哪一部分内容。
  大致看过,心里有数了,将金简放回,简单包裹之后抓着猁龙棍回了客栈。
  高展并不知道吴中元干什么去了,在房里坐立不安,忐忑等待,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急忙走过去拉开房门迎吴中元进来。
  “大人。”高展说道。
  “嗯。”吴中元随手将猁龙棍递给高展,回到原位坐了下来。
  由于此前布包已经被吴中元拆开了,重新包裹便不很严实,高展取出猁龙棍,略一打量便猜到了这根棍子是什么,猁龙棍不但样式古拙,色泽也与众不同,是紫色的,很好辨识。
  “大人,这是不是……”高展惊诧的看着吴中元。
  “是,”吴中元点了点头,“这就是你祖先当年所用的兵器,早些时候被我得了,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高展震惊惶恐,激动语塞。
  吴中元又道,“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万事通乃大隐之人,我已经尊其为帝师,职在拾遗补缺,出谋划策,此前我让坐骑带回的木块上刻的就是给他的书信,征求他对你的看法,他也认为你是忠义之人,堪当大任,所以才将猁龙棍交由我的坐骑带来给你。”
  吴中元先前曾经跟高展说过老瞎子的事情,但没有说的太详细,而当时高展还曾经善意提醒他老瞎子没什么真本领,只会说些逢迎话,千万别被老瞎子给骗了,此番听得吴中元言语,免不得心情复杂,感动愧疚。
  吴中元猜到高展心里在想什么,略一沉吟,出言说道,“你之前提醒我是对的,没什么过错,要说有,那也只是你没有识人慧眼。”
  “大人说的是,惭愧,惭愧呀。”高展汗颜,言罢,这才想起手里还抓着猁龙棍,无功愧受,心中不安,本想交还推辞,又怕引得吴中元不快,但就此道谢接受,心中又惶恐不安。
  “大人,我还不曾立得什么功劳,受之有愧,这宝物你先收着,待我……”
  高展话说一半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它发现吴中元在皱眉瞅它。
  “昨夜你不曾合眼,早些回房休息。”吴中元说道。
  高展连声应着却不曾挪步,拿着猁龙棍犹豫犯愁,不知如何处理,“大人,这个,这个……”
  “带走,”吴中元随口说道,“此物得来不易,好生收着。”
  高展惶恐非常,郑重道谢,想说些表忠的话又不善言辞,也担心大恩言谢会流于肤浅,踌躇良久,忐忑的走了。
  高展走后,吴中元离座起身,灭了房中灯烛,躺卧在床,闭目沉思。
  在有针对性的为高展推演练气心法之前,还有三件事情需要推敲,第一,天篆文册是什么?这个问题很宽泛也很缥缈,回答天篆文册是什么其难度不比解释世界是什么更简单,天篆文册不是具体的练气心法,也不是阵法和兵法,它包罗万物又无具体所指,同样一片金简,大夫如果得了,就能从其中推敲过玄妙的医术,农夫如果得了,就能从其中推敲中农耕的要诀,当然了,这也只是一个比方,事实上天篆文册深晦难懂,大夫和农夫肯定看不明白。
  天篆文册记载的并不是具体的术,而是抽象的法,能从中参悟到什么,得看参悟者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同的脾性,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心智,不同的推演方向都会影响参悟的结果。
  这种情形就如同了解和认识世界,世界是什么样的?站在唯物角度上说世界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但人都是有思想的,思想本身就是唯心的,所以世界是什么样的不但取决于世界本身是什么样的,还取决于在每个人眼里世界是什么样的。
  不同的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如果一个人正经受失败和痛苦,那在这个人眼里世界就是灰暗和悲观的。如果一个人正春风得意,那在这个人看来世界就是充满光明和希望的。
  同理,参悟天篆文册能得到什么,不但看天篆文册里包含了什么,还得看推敲之人想自里面看到什么,以及能够看到什么。
  这是第一个需要推敲的问题,吴中元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第二个需要推敲的问题是狼族王族的练气心法是谁推演的?是伏羲女娲推演出来之后传给了狼王,还是由狼王推演出来之后留于后世?要知道即便是同一片金简,由不同的人进行推演,心得也不尽相同。
  推敲的结果是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进行推敲,不管狼族的练气心法当年是谁推演出来的,只要现在由他来推演,其结果就肯定与之前的练气心法不太一样,既然不可能原封不动的倒推出来,那就干脆站在自己的角度再推一回。
  最后一个需要确定的问题是狼族的练气心法是单纯的由猁龙棍里的一片金简推研而出,还是伏羲在掌握了所有天篆文册妙法玄机之后,有针对性的为狼族推演出了一套适合它们修炼的练气方法?
  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不能因为猁龙棍里藏着金简就片面的认为里面的金简一定与狼族的练气心法有关,也可能里面的金简只是为了让猁龙棍拥有灵性。
  现代搞科学研究的人所遵循的原则都是大胆设想,谨慎求证,他接受了十几年的现代教育,也养成了这种习惯,哪怕是自己之前所得出的结论,也会持怀疑态度,会根据客观事实进行反思和调整。
  站在不同的角度,同样一个人可以进行多次不同的分类,如果站在有无主见的角度,人可以分为有主见和没主见两类,不管属于哪一类,都有弊端,有主见的人往往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对于自己做出的判断坚信不疑,潜意识里会寻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和证据来证明自己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很多时候往往不够客观。
  而没主见的人是对自己不够自信,与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想比,这类人更喜欢遵从别人的建议和指点。
  不管是有主见还是没主见都属于性格的一部分,而性格一旦形成,想要修正改变就很难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有针对性的扬长避短。
  有主见的人听不进别人意见,也没必要强迫自己去改,因为别人的意见并不一定就是对的,只需要经常给自己泼泼冷水,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客观就可以了。
  没主见的人自己拿不出什么主意,这个也改不了,一个人二十岁没主见,到了七老八十也是这样儿的,既然改不了,也就没必要强迫自己去改,因为自己的想法也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可能别人的更高明,这类人需要做的就是别谁的话都听,谁的主意都采纳,只听那些身居高位和成功人士的建议和指点。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得听优秀人士的劝才能吃饱饭,听普通人的劝只会碌碌无为,听失败者的劝得饿死。
  吴中元属于有主见的,担心自己流于主观,便时不时的给自己泼泼冷水,根据客观情况对之前作出的判断进行补充和调整。
  最后这个问题想要推敲也不难,只需将猁龙棍里金简的内容与高展特殊的经络相结合就能验证出来,如果彼此契合,狼族的练气心法就是由这一片金简推演出来的,如果牛头不对马嘴,那就是由全部天篆文册推演出来的。
  推敲的结果是前者,狼族练气心法只是这一片金简,确切的说是完整一片的半片推演出来的,因为九天金简每一片都有阴阳两面,而猁龙棍里只有其中一片的阳面。
  推敲完整的天篆文册难度极大,但推敲十八分之一难度就小很多了,加上是有针对性的推演,难度又小了不少。而高展原本已经有深红修为,三十六条经络有些已经打通了,这种情形就像是盖房子,地基和雏形已经出来了,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按照雏形将整个房子垒砌完成。
  人不能有精神洁癖,不怕麻烦也不能自找麻烦,既然别人已经打好了地基,就没必要将其推倒重新再盖,要知道世上所有惊天动地的大事都不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少不得先人和友人的帮助,如果因为接受了他人善意的帮助,而感觉自己的成功少了含金量,这种人永远不可能有出息,也不值得帮助。
  只用了一个时辰吴中元就推敲出了三十六条经络的行气路线,又用了一个时辰来反复推敲,黎明前的一个时辰用来攻克最后的难题,那就是如何在三条大经完全连通的状态下保证自己不被烧死。
  墙壁垒砌起来了,上梁也就不难了,高展虽然经络与人不同,但五脏六脏是一样的,都有心肝脾肺肾,行气的时候循着正确的顺序就可以,这个顺序就是肝心脾肺肾,所对应的就是木火土金水,三大主经的火气由肝木催发,最后收于肾水,形成循环也就不会被烧死了。
  推演出了练气心法和正确的行气路线,自然也就知道修炼和使用这种心法会有什么效果,狼族的练气心法也有三重,红气一重,蓝气二重,紫气三重,不同的灵气修为可以催发出不同颜色的火焰,火属灵气内外双发,外发灵气能够在体外形成高温火焰,而内发灵气会充斥五脏六腑,壮大并改变它的形体。
  吴中元一夜未眠,高展也是如此,猁龙棍是传说中的神物,而今竟然归它所有,它睡得着才怪。
  吴中元知道高展没睡,但也没有急着喊它过来,而是再度自心中将所有细节仔细推敲了几遍,练气心法不比别的东西,一丁点的小问题都不能出,威力越大,风险也就越大,若是出了岔子,高展直接就把自己给焚了。
  对于自己推演出的练气心法,吴中元感觉应该跟高展被人骗走的竹板上记载的心法是一样的,之所以做此判断有两个依据,一是他是在原有的地基上盖的房子,只有这么盖是正确的,确切的说是只有这么盖威力是最大的。二是这种练气心法的使用比其他练气心法要便捷快速,其他心法在使用时都需要有意识的引导灵气,而狼族的心法可以将这个过程省略掉,众所周知肝属木,气大伤肝,只要高展生气,它体内的火属灵气就会自动激发,好在它可以引导灵气加以控制,不至于一生气就着火变形。
  日出之前吴中元收拾东西喊了高展一起出去吃饭,这时候刚刚散市,外面街上还有饭馆没关门儿,再晚点儿就没饭吃了。
  高展昨天晚上也没闲着,把猁龙棍擦的锃亮,吃饭的时候也揽在怀里,本来猁龙棍就与寻常棍子不太一样,它又搞的紧张兮兮,免不得有人好奇观望。
  高展只是对吴中元礼敬,对别人可没好脸色,见别人看它的棍子,便恶狠狠的瞪人家,它的恶狠狠可不是装出来的,它长的就凶,再龇牙咧嘴,完全是咬人的架势。
  吃过早饭,吴中元又要了些酒食,由高展拎着,二人离开镇子,往西南林中去。
  “大人,咱去哪儿?”高展问道。
  “去你放酒的山洞。”吴中元说道。
  吴中元不继续往下说,高展也不敢问,只能顶着一头雾水,拎着酒食跟着后头。
  吴中元带它去山洞是有原因的,高展现在已是升玄深红修为,只要修习了完整的练气心法就可以催发火焰,担心高展把客栈烧了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高展在施展心法的同时形体也会随之发生变化,而他只知道高展的形体会发生变化,却不知它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万一狰狞丑陋,可别吓到别人……


第四百零一章 良师
  自山羊谷到高展先前落脚的山洞不过一炷香的路程,途中吴中元一直没有说话,到得这里,高展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问了,“大人,带了这么多酒食,可是要在这里落脚?”
  吴中元点了点头,“打扫一下。”
  “大人,这里又没有铺盖,怎么能委屈你住这种地方。”高展说道。
  吴中元眉头微皱。
  聪明人可以很快了解一个人,用心的人也可以很快了解一个人,高展虽然不是非常聪明,却很用心,很注意观察,与吴中元相处的这一个昼夜对他的肢体语言已经有所了解,吴中元皱眉并斜视一个人,就表示他心生不满。
  见吴中元皱眉,高展不敢再多说什么,将带来的酒食放在洞外,自己先进去打扫山洞。
  打扫卫生做家务是有诀窍的,这个诀窍就是没用的东西就扔,别不舍得,如果看看这个感觉以后可能用得上就留下,看看那个感觉以后可能有用也留下,其直接后果就是把家里搞的乱糟糟,人在杂乱的环境中是很难有好心情的。而心情不好影响就是多方面的了,所以家里利用率很低的那些东西该扔就得扔,不舍得扔不是勤俭持家,也不是会过日子,而是给自己和另一半添堵,日积月累到得最后可能被扔的就不是这些鸡肋了,正所谓大道至简,这个道理用在这上面也合适。
  高展打扫山洞就是这样,没用的全搬出来扔了,把没用的东西全搬出来之后山洞直接就空了,只剩下墙角的那坛酒。
  扔完,一扫,干净了。
  待得山洞干净了,吴中元才走了进去,拔出长剑自东侧石壁上圈点刻画,将高展身上的三十六条经络尽数勾勒了出来,哪些经络是通畅的,哪些目前还处于闭塞状态,都用不同的符号进行了详细标注。
  刻画出了经络图,又自一旁刻出了一副五脏与五行的图谱,画完之后还剑归鞘,另取箭矢一支当做教鞭,指着图谱详加讲解。
  吴中元是个好老师,讲的很详细也很有耐心,表述的时候力求简略直白,所有修饰性的额外词句都省略掉,授课的本质是让对方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而不是卖弄文采显摆自己学识渊博,授课时的每一句话都应该服务于学生,得站在学生的立场上用学生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方式和语言让学生掌握相应的知识。
  一个好老师,一个好教练,一个好丈夫或者是一个好妻子,必然是能够换位思考,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的细心的人。没有耐性的老师,暴躁的教练,总是批评指责对方的丈夫或妻子,根本原因就是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替对方考虑,其本质就是自私,以驾校教练为例,总是暴跳如雷的斥责学员愚蠢笨拙,实则他们第一次坐上驾驶位的时候也会发懵。
  只要不高估学生的学习和理解能力,就不会因为学生不能像自己一样快速掌握和理解相关知识而生气上火,实则高展的学习能力还是很令吴中元惊讶的,虽然这家伙长的五大三粗,却很细心,理解能力也很强,唯一的缺陷就是它不认字儿,没办法用文字来标准经络和穴道。
  不能一次性教太多,教太多高展也记不住,学习总是需要循序渐进和慢慢积累的,天才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的资质都差不多。
  如果高展是个感情外露的人,这时候早就对吴中元感激涕零了,吴中元在传授练气心法的时候给予了它极大的耐心,有些时候连它自己都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恼了,但吴中元却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而是一遍遍重复讲解,在此期间还会安慰和鼓励它。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特点,急躁是年轻人的共同特点,这是由其旺盛的精力和内分泌所决定的,这并不是年轻人的缺点,而是年轻人的特点。吴中元也不例外,有些时候高展理解的慢了他也会着急,但他从未用失望的眼神去看高展,学生最怕的就是老师用失望的眼神看他们,在学生没有自我认知能力的时候,老师的批评和失望的眼神会让他们认为自己很失败,很差劲,不可救药,其影响是深远而严重的,很多时候不是学生自己废了,而是被不称职的老师给教废了。
  紧张情绪会严重影响学习质量,为了缓解高展的紧张情绪,吴中元刻意拿了块儿点心在手里,一边吃一边教,在高展理解能力跟不上的时候,就会暂停教学走到洞外喝水或者干点儿别的,不能把课堂气氛搞的太严肃。
  授课告一段落之后,吴中元走了,回山羊谷去了,这里没铺盖,他不能自这里睡,而且总跟高展在一起,它也会有精神压力,留它在山洞里慢慢推敲。
  临走不忘叮嘱高展可以适当喝点酒,酒虽是液体,火气却重,喝酒对高展的练气有催化作用,前提是不能喝醉,喝醉了气就散了,会失去控制,损伤脏器和心神。
  回去睡了一觉,到了晚上,也没急着回来,而是去逛了逛夜市,夜市上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不过他现在眼皮子高了,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了,逛了一圈儿买了块鹿皮,鹿皮属于中性之物,且含有极少量的油性,不管是擦剑还是擦箭都很合用。
  闲着没事儿又去赌坊转了转,他不是去赢的,而是冲着输去的,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曾经赢过不少盐巴,之后他带走了那些盐巴,此事他一直记在心里,不劳而获会滋生惰性,得去输一回,免得心里总惦记这茬。
  人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越想输越不输,回回压准,回回蒙对,最后也不赌了,拿走本钱,将赢来的东西还给了店主,只跟店主要了床被子,赌坊都有仓库,里面什么都有,赌徒输急眼了会丧失理智,什么东西都敢抵押。
  回到山洞,高展正在打坐练气,它得了猁龙棍,可以省却吸纳灵气这一环节,只需要引气冲关。
  知道吴中元来了,高展暂停练气,向吴中元汇报了一下练气的进展,吴中元给了它一些指点,然后又走了。
  高展只有深红灵气,所以吴中元很放心的留它自己练气冲关,区区升玄修为,便是想要走火入魔都走不了。
  第三天,吴中元照例来给高展上了一堂课,临走的时候给高展下了命令,只说自己半个月之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让高展尽量在半个月内练成狼族心法第一重。
  表面上看他是在催促高展,实际上他是在宽慰高展,因为他是明眼人,根据高展的练气速度推断出最多七天它就能练成第一重,给它半个月的期限是为了让高展更加从容,同时也是为了建立高展的自信,老师要求半个月,学生七天就完成了,学生会是什么心情?学生会认为老师是什么心情?
  高展体内有三十六条经络,这三十六条经络又分属三大主经,如果将这三十六条经络尽数连通,就是练成了狼族心法的第三重,三大主经各辖经络十二条,每条主经冲开四条经络,累计连通十二条经络就能练成第一重,二十四条就是第二重。
  在第五天的时候,高展练成了第一重,但它只是将分属三大主经的十二条经络冲开了,却并没有急着连通,而它也没有告诉吴中元。
  再聪明的学生也不可能瞒得住老师,吴中元是明眼人,自然知道高展想干什么,这家伙是想直接冲到第二重给他一个惊喜。
  想要练成狼族心法的第二重,不但需要冲开相应的经络,还需要晋身洞玄淡蓝灵气,而高展原本是深红灵气,距淡蓝灵气只有一步之遥,在猁龙棍的帮助下,十天之内进阶并不困难。
  高展自山洞练气,吴中元自客栈练气,他只有居山修为,之上还有洞渊太玄两阶,懈怠不得。
  偶尔也会挑人多的时候往东面街上的饭馆吃饭,在他自火山石室回返之后黎万紫曾经给了他一些关于通灵神兵的飞鸟传书,其中有两条线索就发生在南荒地界,但不知为何并不曾听得山羊谷的人提及这两件事情。
  整整半个月,高展晋身淡蓝灵气,大功告成,确切的说是即将大功告成,因为它只冲开了二十四条经络,却并没有予以连通。
  既然高展想给他一个惊喜,吴中元就配合它给了自己一个惊喜,“竟然越晋二重,甚好,甚好,我果然不曾看错人。”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对于高展来说,没有什么比获得吴中元的肯定更令它欣慰和欢喜的了。
  接下来就是最紧要的关头了,在此之前吴中元并没有告诉它练成了狼族心法之后会有哪些变化,到得这时方才跟它说了。
  听得吴中元讲说,高展既兴奋又紧张,它想象不出自己体外生出火焰会是怎样一种情景,也不知道火气内发会令自身形体产生怎样的变化。
  “行气的顺序为木火土金水,”吴中元进行最后的叮嘱,“木火土金水所对应五官为目舌口鼻耳,火属灵气催动之后,你的眼睛会最先出现火焰,接着是口舌,之后是鼻子和耳朵,你的身体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但不管什么变化,都是正常的,你不必惊慌。”
  高展连连点头,转而忐忑追问,“我的性情会不会发生变化?”
  吴中元摇了摇头,“不会,对了,木火土金水所对应的形体为筋,脉,肉,皮毛,骨骼,届时你身体的变化会由大筋开始,然后是经脉,之后是血肉,再后是皮毛,最后变化的才是骨骼,你记住这个顺序,坦然面对,不用紧张。”
  “好。”高展正色点头,深深呼吸,凝神准备。
  喘了几口气之后,高展又想起一事,“大人,我会不会变的很大,这山洞会不会容不下我?”
  “你还能变成大象啊?”吴中元笑道。
  高展干咳了两声,再度调整呼吸,准备开始。
  然后又想起一事,“大人,我是站着还是趴着?”
  “你躺着吧。”吴中元瞅它。
  高展知道吴中元在说反话,也不当真,又开始准备。
  高展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大人,这猁龙棍我可以拿在手里吗?”
  “有我给你护法,你怕什么?”吴中元抬高了声调,“好了,开始!”
  “连通经络。”
  “感应心脉。”
  “催发火气。”
  “游走五脏。”
  有个好老师当真是事半功倍,吴中元四句喊完,高展体外火焰骤现,火焰呈淡蓝色,离体约有三尺,熊熊燃烧,炙热非常。
  哪怕吴中元早有准备,火焰发出的高温仍然令他难以耐受,而眼下他又正在给高展护法,也不能移动躲闪,只得散出灵气,自体外凝聚灵气屏障,以此阻挡火焰高温。
  火焰是先出现的,之后才是形体的变化,变化在三秒钟内完成,彻底的兽化,身形暴涨,头颅增大,牙齿爪子随之延长,手臂和双腿变的异常粗壮,毛色无有变化,仍是一身黑毛儿,由于是立姿变化,兽化之后仍呈站姿,猁龙棍在手,威风异常……


第四百零二章 面授机宜
  相较于吴中元的惊叹,高展更多的是紧张,它看到了自己体外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感受到了自身巨大的变化,但它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当高展向他投来紧张眼神时,吴中元冲它竖起了大拇指,这个手势这时候已经有了,跟后世的意思是一样的。所谓护法,不仅仅是在旁边保护练气之人不受外界干扰,还需随时防范和处理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其中也包括给予练气之人信心和鼓励。
  初次经历这种事情,高展免不得有些慌张,见吴中元冲它竖起了拇指,知道自己不曾做错什么,心中稍安,根据火属灵气游走五脏的先后顺序,控驭灵气逐一循往,待得灵气归敛水属肾脏,体外的蓝色火焰慢慢消失,形体也随之恢复原状。
  “大人,如何?”高展紧张的看向吴中元。
  “甚好,走走走,出去说。”吴中元撤去灵气屏障快步离开了山洞,高展先前催发狼族心法,体外的炙热火焰把放在角落里的被子给点燃了,山洞里全是烟。
  考完试了当老师的总得点评一下,没有批评,全是好话,高展缺乏自信,对于这种学生得以鼓励为主,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必须给予高度肯定。
  高展落魄半生,饱受冷眼,突得贵人提携,中年得志,兴奋的想叫,激动的想哭,由于太过激动,便有些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对此吴中元也给予了充分的理解,高展现在的心情就跟中了举的范进一样,可能比范进还要激动几分。
  待得高展激动的心情略有平息,吴中元又命它将狼族心法再度施展了一次,这一次是为了检验蓝色火焰的威力。
  高展体外萦绕的蓝色火焰是由其自身的火属灵气外发产生的,跟真正的火焰并无本质区别,因为真正的火焰也是有形无质之物。不过与常见的火焰不同,高展催发出的火焰炙热非常,温度远远高于寻常火焰。
  具体能达到多少度也没办法进行检测,只能根据火焰的颜色来推断,火焰的颜色跟灵气的颜色是一样的,由低到高分别呈红蓝紫三色,萦绕在高展体外的是淡蓝火焰,温度应该在三千到四千度之间。
  三四千度是核心温度,距离拉的越远,能够感受到的温度就越低,不过这个温度已经够用了,只要高展催发火焰,寻常人等是无法靠近它的,紫气高手也不例外。
  但是这并不表示紫气高手就奈何它不得,要知道紫气高手的灵气是能够离体外放的,可以采用灵气遥攻,或者是用弓箭遥射。
  吴中元就是紫气高手,也带了弓箭在身,可以实战检试,他自然不会用陨铁箭矢去试,真要用上陨铁箭矢,试都不用试,直接就射死了,只能削了树枝来试,检试的结果是高展体外的火焰能够将箭杆儿点燃,却无法彻底将其焚毁。
  这样的结果也在吴中元的意料之中,高展目前只有淡蓝灵气,随着灵气修为的提升,所发出的火焰会越来越大,温度也会越来越高。
  再延出灵气尝试遥攻,检试结果是高展体外的火焰带有一定的防护效果,能够抵消一部分外来灵气,其性质跟紫气高手的灵气屏障有些相似,只是受灵气修为所限,火焰目前的防护效果差强人意。
  除了自体外催生火焰,高展在催动狼族心法的时候形体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于形体变化所带来的战斗力的提升也需要相应的检试。
  在催动狼族心法的时候,高展是彻底兽化的,但与它先前的现出原形不同,兽化之后的高展并不像狼,更像西方传说中的狼人,形体比它的原形要大了很多,爪子和牙齿等部位也有明显变化。
  检试的结果是高展催发狼族心法之后,不管是攻击力还是奔跑的速度,包括抗击打能力都有显著提升。
  与外放的火焰一样,高展形体上的变化也受到了灵气修为的限制,随着灵气修为的提升,在催动心法的时候,高展的形体还会有越来越大的变化。
  综合估测,此时的高展已经具备与紫气高手一战之力,但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紫气高手,尤其是洞渊和太玄高手,移动速度更快,灵气更加刚猛,与他们对战,高展很难占到便宜。
  到这儿还不算完,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得设法完善狼族心法,令高展在施展狼族心法的时候能够收放由心,可以将火属灵气内外双发,也可以单纯的选择外放催生火焰,或是内发改变形体。
  俗话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吴中元对于经络气穴以及五脏六腑五行属性了如指掌,沉吟片刻便想到了控驭的诀窍,转而详细说与高展知道。
  高展倒是能够领会理解,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将内外双发的火属灵气区分开来。
  高展倒是没说什么,但吴中元察言观色猜到它心里在想什么,“他日你灵气修为高了,所化兽身的指爪会越来越长,届时抓握兵器会多有不便。”
  听得吴中元言语,高展恍然大悟,连连称是,道谢不已。
  庆功宴自然少不得,还是当日宴请老瞎子的那家店,还是那张桌子。
  这家店是山羊谷最好的饭馆儿,别人不认得吴中元,但店主认得,而且知道吴中元的身份,见他来了,急忙殷勤招呼。
  高展只知道吴中元在带走老瞎子的时候曾经在镇上吃了顿好的,却不知道在哪家店吃的,见店主殷勤招呼吴中元,方才知道是在这里,又听得店主说‘还坐老地方’,这才知道二人此时所坐的桌子是当日吴中元宴请老瞎子的那一张。
  高展不是个很在乎俗世礼节的人,却也知道吴中元带它来这里是为了表示对它的尊重,有半正式的意味,感动惶恐,入座之后如坐针毡。
  酒菜上齐,不算奢侈,却也很是丰盛。
  高展斟酒,立敬吴中元,吴中元坐着喝了。
  吴中元斟酒,坐敬高展,高展起身喝了。
  齐了礼数,便不搞的那么拘束了,而吴中元原本也不是个很严肃的人,便于吃喝闲聊之时询问高展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但听大人吩咐。”高展回答。
  “你先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吴中元说道。
  高展想了想,说道,“先往狼族报了仇,出了那口怨气,再北上中土归附大人。”
  吴中元摇了摇头。
  高展不解,看着吴中元等他说话。
  “击败战桧,放逐了它,取而代之,统帅狼族。”吴中元说道。
  “此人不但设计骗我心法,还曾重伤于我,只是放逐岂不太便宜它了?”高展撇嘴,吴中元让它抢夺狼王之位它不怎么意外,但它不明白吴中元为什么让它放逐战桧而不是杀掉它。
  “当年它有没有能力杀掉你?”吴中元反问。
  高展愣神过后明白吴中元的意思了,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当年战桧的确有机会杀掉它却没有那么做,投桃报李也好,恩怨分明也罢,都应该是放逐而不是打杀。
  吴中元又道,“以你目前的实力想要打败战桧想必不是难事,但是想要尽快稳住局势,有两个细节你当注意。”
  “大人请讲。”高展接话。
  吴中元说道,“其一,决战之时一定要让族人知道你拥有狼族的王族血脉,你才是狼王的直系后裔。其二,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战桧的亲信你不可重用,当培植自己的亲信。”
  “大人说的是,我记住了,不过大人可能不太了解异族,我们没有人类那么多阴谋诡计,胜者为王,我只要打败了战桧,所有族人都会臣服于我。”高展说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人都有以己推人的习惯,他的确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摩野兽的想法了。
  “大人,你不陪我一起去吗?”高展问道。
  吴中元瞅了它一眼,“我去干嘛?你还得拉我去给你壮胆儿?”
  高展讪笑摇头,“也不是。”
  “我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自过问,你以后要独当一面,很多时候都得你自己拿主意。”吴中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里的酒算是比较好的了,但是口感还是很差。
  “大人何时动身?”高展问道。
  “吃完这顿饭,准备些干粮就走。”吴中元说道,他带出来的干粮吃了一大半,还有一些坏掉了,南方比较潮湿,食物容易发霉。
  “狼族有三千多人,这么多人我也不知道如何统领,大人要是不急,能否再滞留一宿?”高展问道。
  “我不是不能再留一夜,而是我没有再留的必要了,你之所以有疑问是因为你境界不够,等到你夺回了狼王之位,很多事情慢慢就懂了。”吴中元说道。
  吴中元不留,高展也不能强留,陪着吴中元吃完饭,又帮着吴中元准备了干粮,然后依依不舍的跟随相送。
  吴中元是往南走的,高展就跟着他往南走,也不是闷头走,而是趁机询问请教,吴中元只能一一解答。
  “对了,你的名字是谁起的?”吴中元突然想起一事。
  “狼族的一个老头儿。”高展说道。
  “这个人可能知道你和你父亲的情况,待得稳住局面之后可以详细问问它。”吴中元说道。
  “大人怎么知道?”高展不解。
  “我猜的,”吴中元随口说道,“狼族姓战,高即为大,大即为长,你的真名应该叫高战而不是高展。”
  高展愕然点头。
  “行了,送到这儿吧,我得走了。”吴中元止步回头,“明年年底之前率领狼族北上中土,我会为你们准备安身之所。”
  “是不是有些仓促?”高展问道。
  “那是封印消失的最后期限,年底之前你们如果不走,以后想走也走不了了……”


第四百零三章 劣鸟
  听得吴中元言语,高展疑惑追问,“大人,你所说的封印可是北面红羽大鸟所在的关隘?”
  吴中元点了点头,“封印共有五处,那只是其中一处,红羽大鸟名为朱雀,乃南方神兽,镇守鬼族禁锢。除它之外还有镇守神族禁锢的东青龙,镇守魔族的西白虎,以及镇守妖族的北玄武。”
  “还有一处由谁镇守?”高展又问。
  吴中元答道,“还有一处封印位于昆仑山,禁锢的是兽族,那里由灵气屏障封印,无人镇守。”
  高展知道吴中元急着走,却仍然忍不住追问,“大人,这四方神兽皆为异类,为何护卫中土人类?”
  “你的祖先也不是人,为何也会护卫人类?”吴中元以问代答。
  这个问题高展自然答不上来,“大人,封印若是消失,会出现何种局面?”
  吴中元摇了摇头,“我如果能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没必要进那山谷中的石塔大墓了。”
  高展缓缓点头。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吴中元转头看向高展,正色说道,“你准备一下尽快赶去狼族,打不赢战桧,你以后也不要见我了。”
  见吴中元表情凝重,高展单膝跪地,郑重应是。
  吴中元没有再说什么,提气拔高,往东南方向掠去。
  南方只是比北方的温度高,到了冬天气温也很低,这时候已经是初冬时节,山中草木虽然还是绿的,但蛇虫鼠蚁少了很多,黑暗之中的山野密林少有鸟叫虫鸣。
  吴中元的目的地在东南方向五百里外,那里有条名为澧水的江河,至于澧水的具体情况他并不了解,因为消息来自于黎万紫转交给他的飞鸟传书,上面只说有人曾在澧水见过长着鹿角的四爪蛟龙。
  正常情况下蛟龙都是没有爪子的,即便个别道行较为高深的,最多也只有两条前爪,四个爪子的蛟龙肯定不是蛟龙,发现这条龙形生物的人和传递信息的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和黎万紫知道,黎万紫之所以将这条消息传递给他,乃是怀疑这条龙形生物是通灵神兵里的虬龙戟,判断依据是这条龙形生物不但长有四个爪子,头上长的还是鹿角,符合这一情况的只有传说中的青龙,但青龙是青色的,而这条四爪蛟龙体外长的是紫黄色的鳞甲。
  南荒也并不只有异类,有些地方也有人类居住,中土三大部落只是三个较大的部落,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小部落,途中偶尔也能看到一些人类居住的村落。
  此前吴中元曾经数次来到南荒,对南荒虽然不是非常了解,却也不是完全陌生,根据周围的山势走向来看,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在当日初遇姜南的阴阳泉的正东方向。
  黎明时分,隐约发现前面有一群白影,那些白影位于一条蜿蜒山中的小路上,应该是些穿着白衣服的人。
  前行十几里,看的清楚了些,他先前没有看错,的确是些穿白衣服的人,抬着棺材,棺材前面还有人拿着孝棒,不消说,这是支出殡的队伍。
  四大文明古国,古中国起源是最晚的,但我国却是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延续到了现代的文明,很多古代的传统都保留了下来,包括一些殡葬习俗,这时候的人已经开始为亡者披麻戴孝和送葬哭丧了。
  换成旁人,天蒙蒙亮自山中看到这幅景象直接就吓傻了,但吴中元艺高人胆大,并不害怕,不但不害怕,还往前凑,他喜欢搞研究的老毛病又犯了,想近距离的观察和了解一下这时候南荒土人的丧葬习俗。
  送葬队伍有数十人,男人腰上扎着麻绳儿走在前面,棺材在中间,女人披着白麻布走在后头,男人在前面喊,由于地方口音比较重,且带有哭腔儿,便不能完全听懂,只能听出个大概,这些男人都是亡人的子孙,喊的是爹呀,爷呀,跟我走啊。而女人们则自后面哭喊亡人在世时的一些事情,类似于歌功颂德,大致意思就是让亡人知道她们很念亡人的好儿,很领亡人的情。
  送丧的人都会哭,但哭也分真哭和假哭,看的出来这些人是真的很悲痛,死的是个老头儿,对儿孙们都很宽厚,死因是其中一个孙子生病了,老头儿爬山采药,结果因为年老体弱,没抓牢,掉下山摔死了。
  情绪这东西是很容易受到外界感染的,见他们悲痛难过,吴中元也随之叹了口气,为人在世,还是得多做好事,多做善事,便是死了,也有人领情念好儿。
  刚准备自藏身之处离开,右侧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欢快的笑声,“哈哈哈哈,嘿嘿嘿。”
  笑声来的很是突然,而且声音很是洪亮,不但吴中元听到了,送葬的队伍也听到了,纷纷停止哭喊,冲笑声发出的地方望去。
  笑声发出的地方就在吴中元右侧不远处,众人没看到发笑的人,却看到了他,“树上有人!”
  “死了好,死了好,一了百了。死了好,死了好,没有烦恼。”声音再度传来。
  可想而知这一嗓子喊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苦主只当是他在喊,气怒非常,一群孝子贤孙纷纷指着他破口大骂。
  吴中元没有还口,他此时正在急切寻找发出声音的人,但他右侧只有几棵大树,虽然枝叶繁茂,却也藏不得人。
  这时候苦主已经开始捡石头砸他了,吴中元纵身向右侧大树掠去,到得近处,仍然看不到说话之人。
  就在此时,欢快的口哨声自上方传来。
  吴中元闻声急切抬头,仍不见树上有人,但口哨声一直在持续,就在高处的树干后面。
  吴中元可以暗中视物,定睛细看,只见树干的后面隐约露出两根类似于鸟类羽毛的尾羽,再听那口哨声,好像有些耳熟,此前应该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声音。
  急切回忆,立刻想起来了,当年王欣然曾经带人跟他一起前往三星堆地下祭坛,其中有个叫萧琴的女孩儿随身带了一只八哥儿,刚才说话的声音和这时仍在持续的口哨声都跟那只八哥儿有点儿像,可以确定发出声音的不是萧琴的那只八哥儿,但声音明显是八哥一类的鸟类。
  他会雅利安人的御兽之术,凝神感知,立刻心生感应,在树干后面的确藏着一只鸟儿,其形体比八哥儿大一些,应该有八哥儿两个大。
  怪鸟儿的口哨儿吹的很是响亮,曲调非常欢快,应该是哪个部落欢庆丰收的歌声让它给学来了,人家出殡,它自一旁唱喜歌儿,可想而知苦主有多愤怒,他们见不到怪鸟儿,只当是吴中元在捣乱,一边咒骂,一边捡石头扔砸。
  “什么东西?”吴中元沉声问道。
  他一出声,苦主不砸了,因为吴中元说话的时候口哨儿还在继续,而且吴中元的声音跟先前说话的声音也明显不一样。
  “你猜。”声音透着吊儿郎当和玩世不恭。
  吴中元没有立刻接话,他先前在感知对方存在的同时一并探查了此物的修为,这怪鸟儿没什么灵气修为,连洞神淡红都没有,不可能是妖怪,但不是妖怪,怎么能这么流利的跟人进行对答交谈。
  就在吴中元疑惑上望之际,树干后面突然露出一个白色的鸟头,这家伙的舌头比寻常鸟类要长,此时正在张嘴吐舌的冲他做鬼脸,“啊~”
  不等吴中元完全看清它的样子,鸟头已经缩回去了,“看清没有?”
  怪鸟倒是没吓到吴中元,但是把树下那群送葬的苦主给吓跑了。
  “再来。”鸟头又自树干另外一侧露了出来,还是张嘴吐舌做鬼脸。
  这回吴中元看清了,白头红嘴儿,脖子以下的毛儿是灰的,有些像八哥儿,也有些像燕子。
  “哪里来的扁毛畜生。”吴中元大感有趣,这东西为什么能说流利的人话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妖怪。
  “獠儿,獠儿。”怪鸟高声叫骂。
  这时候骂人的话没有现代那么花哨,獠儿就是个很难听的词汇了,相当于狗东西,这怪鸟儿还加了尾音,相当于骂他是狗儿子。
  “再骂我就射你下来。”吴中元恐吓。
  怪鸟并不畏惧,不但没有收敛,还骂的更放肆,与此同时自树干后面左右探头,一副你射不着我的架势。
  怪鸟藏身的树干有碗口粗细,寻常箭矢自然是射不穿的,见它一直作死挑衅,吴中元也有些生气,不过他对这怪鸟很感兴趣,也不舍得将它射死,取弓下来,随手一箭。
  箭矢穿过树干,贴身而过,射下了怪鸟几根羽毛。
  怪鸟没想到吴中元能射中自己,发出了两声嘎嘎怪叫,但此物甚是胆大,不但不跑反倒向他冲了过来。
  吴中元没想到它敢反击,更没想到这家伙移动的速度这么快,眨眼之间便到得近前,他手里拿着长弓,急抬左手,用长弓击打驱逐。
  他不但错误的估计了怪鸟儿的胆量和速度,还错误的估计了它的意图,这怪鸟冲过来并不是要啄他,而是要冲他屙屎,到得五尺外骤停减速,“噗~”
  这家伙屙屎是喷出来的,吴中元有感,急忙歪头躲闪,但躲是躲了,却没能彻底躲开,左脸被喷上了不少。
  鸟粪倒是不臭,但不臭也脏,吴中元眉头大皱,再取弓箭,冲着正在振翅飞高的怪鸟又是一箭。
  他这一箭是想将怪鸟射下来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怪鸟儿竟然斜翼躲过了要害,这一箭又射下了几根羽毛。
  吴中元惊叹于怪鸟移动迅捷的同时,怪鸟正在树冠上面盘旋叫骂,这次是破口大骂,都是辱及先祖的粗鄙言语。
  吴中元提气拔高,到得树顶,怪鸟疾飞躲闪,与此同时叫骂不停。
  “有种别跑。”吴中元心念闪动,召回先前射出的箭矢提气追赶。
  “三爷飞,獠儿追……”


第四百零四章 传令官
  怪鸟自前面飞,吴中元自后面追。
  怪鸟很生气,一边飞一边骂,骂的很难听。
  吴中元也很生气,但这怪鸟的移动速度很快,他尽出全力也追它不上,想要开弓射它,那怪鸟又狡猾的很,只要他一举弓,怪鸟就飞入林中躲闪。他一垂手,怪鸟又自林中窜出,继续自前面高声叫骂。
  没过多久吴中元就发现了异常,这只怪鸟的飞行速度异常惊人,是截至目前他见过的所有飞禽中飞的最快的,别说他现在只有居山修为,就是晋身太玄,也不可能追得上它。这家伙是自己不想跑,如果真想逃走,这时候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此前他和姜南等人曾经遭到过巨鹫和巨鬣狗的伏击,当时敌人就是派出了一只可以变化形体的鸟类化作了鹰凤矛的样子,将他们引入了陷井。有了前车之鉴,免不得多了个心眼儿,这只怪鸟会不会也是个诱饵?
  至于究竟是不是,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不过退一步说,就算是,他现在也不怕了,弓箭和长剑都带在身上,灵气处于盈满状态,青龙甲也随时可以召御,当真是无所畏惧。
  有心观察这只怪鸟,吴中元便没有急于召御青龙甲,这只怪鸟飞行速度的确骇人,但是再快也不可能快过青龙甲。
  目前他已经能够确定这只怪鸟不是妖怪,而且此物也没有灵气修为,没有灵气修为还能飞这么快,只能是天赋异禀。再看它形体,脖子以上的毛儿是白的,脖子以下是灰的,头部有些像八哥儿,而身子更像燕子,这明显是两种鸟类的混血后裔。
  没有灵气修为还能说话的鸟类并不多,最常见的就是八哥儿和鹩哥儿,这只怪鸟很可能有八哥儿血统。而飞的这么快应该是有雨燕的血统,要知道雨燕是世界上飞的最快的鸟类。
  还有就是这家伙明显是只老鸟儿了,用“老”来形容它貌似不太精准,确切的说应该是活的年头很长了,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学会这么多骂人的话。
  其实大部分的异类都没有人类的寿命长,但总有一些能超出正常寿命的异类,在现代的考古中也曾发现过类似的情况,对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科学界一直是存有争议的,不过吴中元比较认同一种说法,那就是有些野生动物的寿命之所以比同类要长很多,很可能是也在野外无意之中吞服了某种可以延长寿命的东西,永生在理论上是说不通的,但长寿却是有可能的。
  如果这只怪鸟不是敌人派来的诱饵,那它就是这种情况,它很可能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才变的这么聪明。
  怪鸟儿一直以三爷自称,都聪明到给自己起名字的份儿上了,其智商自然不会很低,但这家伙终究不如人聪明,这一点自它的一些举动上就能看出来,怪鸟儿飞飞停停,明显是为了将他引到什么地方,但如果是对方派来的诱饵,这家伙做的也太拙劣太明显了。
  怪鸟自前面飞着骂,吴中自后面追着骂,骂来骂去也就那些词儿,骂够了,吴中元就尝试套它的话,问它多大,是什么东西?
  直接问,怪鸟是不回答的,得拐着弯儿问,‘你才活了几年,也敢自称三爷?’
  “三爷活了一百多年。”怪鸟回答。
  “你长的怪模怪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吴中元又问。
  “这还用问,我会飞,肯定是鸟儿啊,你个傻獠儿。”怪鸟骂道。
  能说出这话,已经说明它没人聪明了,确切的说是没有成年人聪明,大致估算,其智商应该跟十一二岁的孩子差不多。
  “你别跑了,停下来咱们说说话。”吴中元喊道。
  “你当我傻呀,停下来让你射呀?”怪鸟喊道。
  “我包里有吃的,给你吃。”吴中元说道。
  “别以为给我吃的我就会放过你,等着被撞死吧你。”怪鸟回答。
  这话又露彪了,很明显的暴露了它的意图,这家伙肯定想把他往危险的地方引,而且攻击方式是撞。
  “你叫什么名字?”吴中元又问。
  “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我叫三爷。”怪鸟说道。
  “三爷,你住在哪里?”吴中元问道。
  “少套近乎,等着被撞死吧你。”三爷继续往前飞。
  吴中元不开弓,它就飞直线,吴中元也想看它究竟想带自己去哪儿,便全力加速,跟着它去。
  三爷是往东南方向飞的,移动路线跟他的目的地不谋而合,一炷香之后,三爷飞过一座山头儿,进入一条峡谷。
  峡谷很长,里面长有大量高大的树木,飞出几里,前方出现了一处水潭,占地约有半个足球场大,水潭位于峡谷中间区域,水潭里应该有泉眼,潭水顺着峡谷往外流淌。
  在峡谷外面有一条东西流向的河流,越往下游,河流越宽,根据周围的景物来看,峡谷外的那条河流就是飞鸟传书上提到的澧水,而这里很可能就是澧水的源头。
  下面的水潭清澈见底,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但太阳还没出来,水面也不反光,身在高空能够隐约看到水潭里潜伏着有一条龙形生物。
  在水潭的北面有一片细软的沙滩,到得这里,三爷敛翅落到了沙滩上,沙滩上有只山羊,见三爷落到了附近,叫着想要跑开,但跑了没多远就跑不动了,定睛细看,山羊的左后腿上拴着一条绳索。
  三爷原本已经不骂了,但落地之后又开始高声叫骂,目的很明显,想把他引下去。
  只一闪念吴中元就猜到这是怎么一处所在,水潭里潜伏的很可能就是飞鸟传书中提到的蛟龙,而岸边的这只山羊无疑是诱饵,有人故意将它栓在这里,目的是将水潭里的蛟龙引出来。
  再一观察,果不其然,沙滩北面是片树林,树林里被人为布下了一处机关,这是一处类似于链球的陷阱装置,一条粗大的绳索被捆绑在大树的高处,而另外一端则捆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青石的下端垫着一个较小的鹅卵石,鹅卵石上也绑有一条绳索,这条绳索比较细,自沙土下面延伸到山羊所在区域。
  唯恐吴中元不进陷井,三爷就自沙滩上高声叫骂,山羊受惊,一直在冲突挣扎。
  吴中元没有理睬它,而是继续观察这处机关陷井,有人自这里设置机关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水潭里蛰伏的确是通灵神兵,如果是寻常蛟龙,没人会来招惹它,因为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二是已经有人想要尝试捕获通灵神兵了,根据山羊留在沙滩上的粪便来看,它被拴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设置陷井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对于设置陷井的人,吴中元并不忌惮,既然设置陷井,就说明此人的灵气修为并不高,如果是紫气高手,知道虬龙戟就藏在这里,直接就将水潭填满将它逼出来了,根本用不着设置陷井。
  见吴中元一直在峡谷上方俯视观察,三爷猜到吴中元可能发现陷井的存在了,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振翅飞起,往东飞去。
  此番它飞的速度很快,明显是要逃走。
  急切思虑之后,吴中元提气拔高,向东追去。
  这只怪鸟飞行速度堪称惊世骇俗,而且能够口吐人言,虽然形体较小,做不得坐骑,却可以将其收了,做个传递号令的传令官。
  追出几里之后突然听到山谷里传来了微弱的叫声,由于离的较远,听的便不是非常真切,好像是羊叫,又貌似是婴孩的啼哭。
  此时怪鸟已经飞出很远了,吴中元无暇回顾,唯恐让它跑了,便送出神识感召青龙甲。
  片刻过后,青龙甲应召而来。
  青龙甲有个特点,如果身体的某个部位带有异物,该部位的甲片便不会自动贴附,吴中元早就知道它的这一特点,穿戴之时也不卸下弓箭长剑,任凭其他部位的甲片先行贴附,之后再挪动弓箭和长剑,将余下甲片披挂在身。
  穿上青龙甲,三爷就飞不过他了,辗转腾挪,迂回俯冲皆甩他不掉,没过多久就被吴中元如抓鸡一般的抓在了手里。
  说人话的不一定就是人,三爷人话说的很流利,但它只是一只鸟儿,被吴中元拿住之后紧张惊慌,人话也不会说了,只知道扑腾着翅膀呱呱乱叫。
  三爷的心思比大傻和黄毛儿复杂的多,但收服它所用的时间却比收服大傻和黄毛儿用的时间短,原因是他已经晋身紫气,神识和意念变的很是强大。
  神识连通之后,吴中元就可以感知到三爷的情绪了,主人和扈从之间是做不到完全的心灵相通的,只能感知到扈从的情绪,而情绪又是很缥缈很笼统的东西,三爷的情绪里透着强烈的顽劣和桀骜,还有很重的怨气,这股怨气自然不是因为被他降服而生出的,要知道七窍灵通一旦施展,扈从就会对主人绝对忠诚,三爷的怨气是原本就有的,可能是此前曾经受到过欺凌,心里憋着一口火儿。
  三爷的性情很难精准形容,整体给他的感觉就是有点像乌鸦,不是个好东西。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骂我。”吴中元松手放它自由。
  三爷惊魂未定,也不接话,嘎嘎惊叫,急飞逃走。
  吴中元刚想送出意念唤它回来,一瞥之下却发现东北方向有不少人正在快速进入峡谷。
  短暂的沉吟过后,决定先回峡谷,三爷已经被他收服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交流磨合。
  想到此处,便控驭青龙甲调头回返,到得峡谷近处,沙滩上的景象令他陡然皱眉,他先前不曾听错,峡谷里的确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可能还不满一岁,是被一个年轻男子捆在背上的,而那年轻男子此时已经被后来的那群人给团团围住了……


第四百零五章 大将之风
  背着婴孩儿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身形挺拔,五官长的很是英俊。
  此人应该是某个部落的武将,身上穿着一套青铜盔甲,与鸟族勇士的重盔不同,此人所穿盔甲属于简易的轻盔,甲片较少,只护住了上身的几处要害。
  早些时候此人可能经历过惨烈的战事,身上的盔甲破损的非常严重,所用长枪的枪杆儿上也多有刀痕剑印。
  年轻男子四周围着三十多人,这些人应该是他的族人,身上穿着与年轻男子相同的盔甲。
  不过这些人对这个年轻男子可不太友好,刀剑出鞘,剑拔弩张。
  年轻男子身后的婴孩还小,尚在襁褓之中,看不到面孔,不过婴孩这时候正在哭,女婴和男婴的哭声是不一样的,听哭声应该是个女婴。
  领头儿的一人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壮年男子,手里抓着一把长剑,但此时这把长剑并未出鞘。将年轻男子围住之后,壮年男子缓步走进包围圈,自年轻男子身前五步外站定。
  “祝千卫,别来无恙?”壮年男子笑问。
  年轻男子冷视来人,并未接话。
  壮年男子叹了摇头,“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年轻男子仍不接话。
  “时至今日你也算尽忠了,把孩子交给我吧。”壮年男子说道。
  年轻男子冷冷的看了壮年男子一眼,“动手吧。”
  壮年男子又道,“你虽然武功高强,却也不可能杀光我们所有人,你很清楚动手的后果。”
  年轻男子不语。
  “祝千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壮年男子说道,“把孩子给我,随我们回去,大王慈悲宽仁,只要你迷途知返,必不会深究降罪,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你的家人也能免受牵连。”
  “大王已经被你们杀了,隗城哪里还有大王?”年轻男子冷声说道。
  “罪人隗兮昏庸无道,残害族人,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壮年男子高声说道。
  听得二人的谈话,吴中元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隗城是南荒一处较大的部落,这处部落是个杂姓部落,族人都是人,并不带任何的异类血统,用部落形容有点不太确切,实则他们更像一个小国,城池位于南海之滨,把持了南海可以晒盐的大片海滩。
  由于盐是生活必需品,隗城就非常的富庶,修建的城池也很大,城里的民众也很多,好像有五六万人。
  壮年男子口中的隗兮应该是隗城的城主,隗城可能发生了兵变,年轻男子应该是保皇派的成员,背上的女婴想必是已故城主的女儿。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吴中元也不例外,听得二人交谈,他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叛军在追杀忠臣,试图杀掉先王的女儿铲草除根。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壮年男子指责先王的话,年轻男子并没有进行反驳,这便说明这壮年男子说的很可能是实情,被杀的隗城城主的确是个昏君。
  壮年男子貌似并不想与青年男子动手,虽然将他围住,却一直努力的尝试劝降,壮年男子言语较多,年轻男子回应较少。
  交谈中免不得提及双方的名字,千卫并不是年轻男子的官职,而是名字,此人就叫祝千卫。而那壮年男子姓祁,叫祁桐,是祝千卫的同僚。
  吴中元原本是穿着青龙甲的,但青龙甲也属于重甲,穿在身上难得清爽,于是便将青龙甲卸了,自崖顶一棵大树上坐着听谷中二人交谈对话。
  可能是忌惮祝千卫武功高强,也可能是顾念旧情,祁桐一直在尝试说服祝千卫交出女婴,理由是原城主隗兮做了太多的坏事,不值得祝千卫效忠,也不值得祝千卫为他陪葬。
  想要劝说他人,总得列举隗兮具体都干了什么坏事,祁桐说了三方面的事情,一是隗兮沉迷酒色,荒废政事。二是隗兮滥施酷刑,残害臣子。三是隗兮大兴土木,奢靡享乐。
  起初吴中元也没在意,但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儿,祁桐所说的这些情况怎么与被妲己迷惑了的商纣王干的那些荒唐事情大同小异?
  祁桐陈述隗兮罪行的时候祝千卫并没有进行反驳,这说明祁桐并没有冤枉隗兮,隗兮的确那么干了。
  祁桐说了很多,但祝千卫只说了为数不多的几句话,其中一句是‘大王原本不是这样的。’还有一句是‘大王有恩于我。’
  祁桐接下来又开始批评祝千卫愚忠,说他不值得为隗兮这样的昏君送掉性命。
  “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她又不是男孩。”祝千卫说道。
  “谁说女子便不能为王?隗城王位历来世袭继承,这婴孩虽是女婴,却有王族血脉,她若不死,城中民众便难能接受大王管治。”祁桐说道。
  劝说大约持续了一刻钟,事实证明祁桐的确在拖延时间,目的自然是等援军到来,一刻钟之后,又有一队人马自西面赶来,包围祝千卫的人数增加到了五十多人。
  援兵一到,祁桐便不再与祝千卫多说什么,转身离开,走出包围圈之后,右手微抬,下令进攻。
  率领援兵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此人和祁桐都没有参与围攻祝千卫,进攻开始之后,二人站立一处,一边掠阵一边低声交谈。
  由于场中有打杀之声,吴中元想要听清二人的交谈就有些吃力,但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二人谈论的是杀掉祝千卫和女婴之后如何逼出通灵神兵所化虬龙并拿到虬龙戟。
  在此之前吴中元一直没什么立场,也不太清楚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待后来之人冲祁桐说了句,‘老弟当机立断,于席间砍杀了那罪人,大王日后必有重赏。’方才恍然大悟。
  这些兵士的灵气修为都不高,大多只有淡红灵气,祝千卫是红色灵气,而祁桐在众人之中灵气修为最高,也不过升玄深红,隗城城主隗兮能被此人一剑砍死,说明隗兮的灵气修为更差,很可能还没有灵气修为,如此一来就有合理解释了,隗兮之所以后来变的昏庸残暴很可能是被妖王影响了神智。
  之所以怀疑是妖王作祟,有两个原因,一是妖王只能影响那些没有灵气修为,或是灵气修为低劣的人的神识,灵气修为越高,妖王越难以影响左右。二是整个南荒的食盐都出自隗城,其中一部分还供应中土,如果隗城发生变故,会对整个南荒乃至是中土的食盐供给产生巨大影响。
  如果此事真是妖王从中作祟,那它的目的就是釜底抽薪,只要它掌控了食盐的供给,南荒所有部落都会受制于它。
  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通,那就是如果此事真是妖王所为,它完全可以一直左右隗兮的神识,让他断绝对南荒和中土的食盐供应,为什么要让他自毁江山,换另外一个人来当城主。
  此时祝千卫已经身陷重围,此人虽然灵气修为不高,却有万夫不敌之勇,一杆长枪使的出神入化,进退有度,攻防兼备,可能是自忖不得全身而退,也没有尝试突围,但他也不曾冲围攻自己的族人痛下杀手,只伤不杀,伤者甚众,却无一阵亡。
  祝千卫倒是手下留情,但攻击他的那些武人却对他痛下杀手,知道他顾及身后所背婴孩,便通过攻击婴孩来牵制他,试图令他分心旁顾,显露破绽。
  吴中元是练气高手,也是用弓高手,但他并不是武功高手,祝千卫与他的情况恰恰相反,祝千卫的灵气修为平平,但枪法出神入化,挑刺打砸,推拒撩挡,数十人群起围攻,却无一人能够突破近身。
  在此之前吴中元一直认为好看的招式都是花架子,真正威力强大的招式都不会很好看,但祝千卫的枪法扭转了他的这一想法,祝千卫的枪法不但威力强大,攻防之际还非常的潇洒,最难能可贵的是这种潇洒还不是祝千卫刻意追求的结果,行云流水,大气从容,之所以能够出现这种情况,离不开多年的勤学苦练,也少不得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与自身的快速反应能力也有很大关系,同时还得具有足够的智慧,需要敏锐的前瞻到对手的意图和可能会出的招式。
  大开大合却又滴水不漏,摧枯拉朽却不失灵动,而所有的这一切还建立在他需要顾及背上的婴孩以及手下留情只伤不杀的基础上,如果卸下包袱并全力出手,此时场中至少也有十几具尸体。
  吴中元原本是在树上坐着的,短暂的观战之后,自树上飘身而下,站到了悬崖边缘,祝千卫有大将之风,他很是欣赏,之所以来到悬崖边是为了掌控局势,万一发生意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出手救下祝千卫。
  “什么人?!”祁桐发现了吴中元。
  吴中元没有回答,不是什么人都配跟他说话的,祁桐此前假借劝降拖延时间,已经引起了他的反感。
  “我等在此,休想染指虬龙戟。”祁桐又喊。
  狂犬吠日,吴中元懒得搭理,那只作为诱饵的山羊此时仍被拴在那里,混战之中祝千卫还需分神保护那只山羊,避免它腿上的绳索被敌人砍断而触发机关,他这么做自然是不想围攻自己的这些人被陷井误伤。
  祝千卫倒是顾念旧情,但对手却不留情面,半炷香之后,祝千卫胸前被人砍了一刀,这一刀原本是砍向他背后婴孩的,但祝千卫灵气耗尽,不得及时闪躲,只能仓促转身,以身代之。
  吴中元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祝千卫功夫这么好却不设法脱困,到得这时终于明白了,祝千卫只有红色灵气,不耐久耗,灵气一旦枯竭,单靠力气根本撑不了多久。
  见祝千卫灵气枯竭,吴中元出手了。
  但他并没有冲围在祝千卫身边的那些人下手,也没有冲自包围圈外掠阵的祁桐二人下手,而是取了弓箭在手,凝聚火龙真气,冲着下方的水潭射出了一箭。
  灌注了火龙真气的玄铁箭矢是带有爆破效果的,入水之后火龙真气散出,一声巨响,巨浪滔天。
  一直蛰伏在水下的那条虬龙受惊出水,凌空探爪,蜿蜒升空。
  眼见虬龙头上当真长有鹿角,吴中元确定它就是虬龙戟所化,反手再取箭矢三支,先发一支,将虬龙打回原形,再发一箭,将其所化兵器射向祝千卫所在的包围圈,待虬龙戟旋飞靠近,射出了最后一箭,修正角度,将虬龙戟钉在了祝千卫面前。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也包括祝千卫,疑惑抬头,惊诧仰视。
  吴中元笑指虬龙戟,“送给你了,换兵器,接着打……”


第四百零六章 大将
  由于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祝千卫不明所以,惊讶疑惑,听得吴中元言语亦不曾立刻上前持拿,而是看了看吴中元,又看了看插在地上的虬龙戟。
  祝千卫需要思考吴中元是谁,以及吴中元为什么要把虬龙戟这样的神兵利器送给他,但他的对手不用想这些,眼见传说中的虬龙戟近在咫尺,有数人欺身上前,探手抓拿。
  眼见虬龙戟即将落于敌手,祝千卫这才有了动作,抖腕横枪,发力推送,将上前抢夺的数人击倒,反手抓住了虬龙戟中段将虬龙戟拔了出来,后撤的同时手掌后滑,抓住柄杆末端环臂横扫,将四周冲到近前的敌人拒之在外。
  “你是何人?”祁桐高声喝问,虽然声音不小却语带颤音,如假包换的色厉内荏。
  辱骂也好,讥讽也罢,包括嘲笑和攻击都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轻视,无视才是,吴中元不齿祁桐的为人,便不理他。
  祝千卫此前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未曾想援兵天降,绝处逢生,手握虬龙戟立刻察觉到浩瀚灵气滔滔内涌,不由得精神抖擞,士气大振,攻势更加凌厉,防守越发从容。
  几个回合之后,祝千卫便对这件新兵器有了大致的了解,与长枪不同,虬龙戟前端多了左右双刃,双刃锋利非常,能够轻松砍断对手的兵器。
  便是得了虬龙戟,祝千卫也不曾冲敌人痛下杀手,进攻之时仍然伤而不杀,发现双刃可以斩断敌人兵器之后便以破坏敌人兵器为进攻宗旨。
  围攻祝千卫的这些人原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此前是想通过车轮战耗光他的体力,但虬龙戟乃通灵神兵,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灵气,只要有灵气在,体力就不会枯竭,如此一来祝千卫就能够持续作战,而敌方众人此时已经无心恋战,只是碍于头领在场外观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冲。
  努力工作和消极怠工有着本质的差别,众人虽然往上冲,却已经不再试图杀伤祝千卫了,他们早就发现祝千卫一直对他们手下留情,也发现祝千卫得了虬龙戟之后只想破坏他们的兵器,前冲之时兵器高抬前伸,以便于祝千卫能够更从容的毁掉他们的兵器,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兵器,早点毁了就不用打了。
  五分钟?可能还不到,也就三两分钟,场中众人兵器尽毁,虽然还围在祝千卫周围,呼喊的同时却纷纷回头看向祁桐和另外一个中年男子,无言之意是我们兵器都没了,怎么还不喊停。
  二人无奈,只能喊回众人,遂了他们的心愿。
  “何方英雄,报上姓名。”祁桐拱手向上。
  “吴中元。”吴中元终于接话了。
  虽然这时候消息闭塞,众人却都听过吴中元这个名字,只因吴中元干了太多惊世骇俗的事情,这些人又不是乡野村夫,不可能连他都不认识。
  吴中元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祁桐等人少不得惊诧骇然,不过除了惊讶众人脸上还有欣慰神色,吴中元是何许人也,因为他的阻挠而没能完成上级安排的工作,回去之后有充分的理由向领导进行解释。若是败在无名小卒手里,就没法儿交差了。
  “隗城新任大王是谁?”吴中元随口问道。
  祁桐不敢不答却又不想自部下面前露怯,便高声回答,“罪人倒行逆施,三夫人曹蕊大义灭亲。”
  听得祁桐言语,吴中元恍然大悟,怪不得祁桐此前同祝千卫的对话中有‘谁说女子不可为王’一语,原来现任大王是个女子,这就合理了,此前妖王影响的几个人都是女子,妖王或许也能影响男子的神识,但它貌似更喜欢女子,可能它的本体也是个雌性。
  短暂的沉吟之后,吴中元又问道,“你们回返隗城需要多长时间?”
  众人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面面相觑过后仍由祁桐回答,“三日。”
  吴中元点头过后摆了摆手,“走吧。”
  吴中元的态度并不好,就这么走了很丢人,但吴中元此前曾经显露过厉害手段,他们也不是他的对手,想要对方有个好态度,前提是自己得有跟人家平起平坐的实力,既然没有,那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隗城众人离开之后,吴中元自崖顶飘身而下,落地之后送出意念,将之前射出的箭矢收回。
  “多谢大人仗义援手。”祝千卫施礼道谢,言罢双手托着虬龙戟,“呈还大人。”
  “我说过送给你了。”吴中元随口说道。
  祝千卫并没有隐藏自己对虬龙戟的喜爱,抚摸端详过后再度递送,“大人如此厚赐,祝某无以为报。”
  “别推辞了,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吴中元指了指祝千卫背后的襁褓,“赶紧换尿布吧,尿啦。”
  祝千卫手指西北,“那里有处山洞,是我的落脚之处。”
  “走走走,过去说话。”吴中元说道。
  “大人先行。”祝千卫侧身。
  吴中元先走,祝千卫挑断绳索,放那山羊自由。
  那山羊被栓麻了腿,行动多有不便,待山羊一瘸一拐的跑走,祝千卫这才闪身离开,没了他的踩踏,机关触发,大石轰隆而下。
  祝千卫藏身之处位于峡谷上游,二人同行前往,见祝千卫胸前仍有血迹渗出,吴中元伸手拦住了他,捏诀挥手,施出天地回生将其胸前伤口愈合。
  勇士常有,巫师却不常有,祝千卫知道熊族有一种可以瞬间愈合伤口的法术,却是头一次见到,眼见胸前的伤口奇异愈合,免不得惊叹佩服。
  “你刚才为什么对他们手下留情?”吴中元随口问道。
  “来人甚众,我无望突围,杀他们作甚?”祝千卫摇头说道,“况且我的家人还在他们手里,我若打杀了他们,怕是家人会受到牵连和殃及。”
  “隗兮是怎么回事,与我说说。”吴中元又道。
  看得出来祝千卫是不想说的,但吴中元对他有救命之恩,又馈赠虬龙戟,犹豫过后还是说了,“大王近段时日心性大变,独断专行,行事多有浑噩,民怨逾深,最终引发兵变。”
  “隗兮什么修为?”吴中元又问。
  “隗王世袭,大王无甚修为。”祝千卫摇头说道。
  “他心性的变化始于何时?”吴中元追问。
  “当在节日前后。”祝千卫说道,言罢转头看向吴中元,“大人为何询问这些?”
  “此事说来话长。”吴中元规整思绪,于行走之时将妖王所行诸事简略告知。
  听罢吴中元讲说,祝千卫脸上的阴郁和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痛惜和愤慨,他是隗兮的部下,在此之前他曾多次奉劝过隗兮,但隗兮对他的劝告置若罔闻,在其内心深处对隗兮实则是非常失望的,而今知道隗兮心性的变化乃是受妖王影响,免不得对隗兮心生同情,对妖王心生愤慨。
  半炷香之后,到得祝千卫落脚的山洞,说是山洞,实则只是一处位于石壁下方的内凹之处,有几件简陋的烹炊器皿。
  为婴孩换过尿布,祝千卫又自铜釜里取了羹粥小心喂食,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做这些,但他却做的很是用心,唯恐婴孩呛到,每次只喂少许。
  “你有什么打算?”吴中元问道。
  “大人有何打算?”祝千卫反问。
  吴中元想了想,说道,“帮你们抢回隗城并不困难,但妖王只是控制了曹蕊的心神,并不是化身代之,我没有杀掉它的把握。妖王若是不死,便是帮你们夺回隗城也没用,你们的安全还是没有保障,你修为平平,它甚至可能影响你的神识。”
  “既然如此,它为何还要差人追杀于我,直接取我性命岂不是更加便利?”祝千卫存疑。
  吴中元摇了摇头,“我对妖王也不是非常了解,在此之前它附身的都是女子,可能附身男子对它而言较为困难。”
  祝千卫点了点头,继续喂那婴孩,没有再说话。
  沉吟过后,吴中元说道,“眼下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带了故主遗孤北上中土,我会与你们妥善安置。二是我帮你们夺回隗城,你以托孤之臣的身份主政隗城。这两条路皆有利弊,前者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但你们需要背井离乡。后者你们可以继续跟族人在一起,却随时需要防范妖王的暗算。”
  吴中元言罢,祝千卫缓缓点头,他点头代表认同吴中元的分析,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吴中元又道,“当下南荒各部落多有北迁避难者,想必你也听说了封印即将消失一事,即便你们继续留在隗城,也只得一时苟安,难得长久太平。”
  祝千卫转头看向吴中元,“大人可知道封印何时消失?”
  “明年年底。”吴中元说道。
  “届时会出现何种情形?”祝千卫追问。
  吴中元摇了摇头,“五道封印始于数千年前,我对当年的洪荒战事知之甚少,少有依据,自然难以推度。”
  祝千卫没有再问,喂食过后,抱了婴孩出神发愣。
  吴中元知道他在为去处发愁,也不催促,只是坐在一旁,等他思考决定。
  片刻过后,祝千卫再度开口,“通灵神兵不比俗物,大人以此馈赠必有缘由,但我修为低劣,想不出可以为大人做什么。”
  “五道封印消失之后爆发的将会是全方位的战事,”吴中元直视祝千卫,“届时我不但需要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还需要能够统帅士兵的大将……”


第四百零七章 盐
  听得吴中元言语,祝千卫惶恐非常,“承蒙大人错爱,但祝某无德无能,怕是难当大任。”
  “能不能担当大任你说了不算,”吴中元笑道,“我说了才算。”
  “我与大人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大人为何如此器重于我?”祝千卫不解。
  “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明知故问?”吴中元问道。
  “当真不知。”祝千卫摇头。
  “你为什么要救她?”吴中元指着已经睡着了的婴孩。
  祝千卫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吴中元又道,“隗兮已经死了,你应该知道救他的女儿是没有回报的。”
  祝千卫仍未接话。
  吴中元又道,“你明知救这个女婴没有任何回报,却仍然不惜牺牲自己乃至家人的性命,是什么在促使你这么做?”
  祝千卫闭目摇头。
  “是忠诚,”吴中元正色说道,“这就是我器重你的原因,还需要其他理由吗?若是需要,我还可以继续列举。”
  祝千卫摇了摇头,“大人言重了,大王有恩于我,换成其他臣下也会这么做的。”
  吴中元摆了摆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隗城一趟。”祝千卫说道。
  “回去做什么?”吴中元问道,祝千卫说的是回隗城一趟,而不是回隗城,这便说明他不想带着女婴住在隗城,只想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我的家人还在那里,如果他们还活着,我想带走他们,”祝千卫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转而又道,“既然南荒已成累卵之地,我还想带走一些族人,他们若是眷恋故土不愿离去,那也由得他们。”
  吴中元缓缓点头。
  祝千卫又道,“若是大人确定三夫人已被妖邪寐惑,不妨令隗城上下知晓此事,届时随我们北上的族人也能多一些。”
  吴中元再度点头,他本来就准备这么做,先前之所以问祁桐等人需要几天才能赶回隗城,为的就是抢在他们回返隗城之前赶过去,如果祁桐等人先回去了,那就打草惊蛇了。
  见祝千卫不再继续讲说,吴中元笑着问道,“你对我了解多少?”
  祝千卫不明白吴中元为何有此一问,沉吟过后方才出言说道,“大人乃人中龙凤,令尊乃熊族大吴,令堂乃鸟族贵人,只因身拥两族血脉,不被熊族所纳,又因大人武功高强,恩怨分明,中土三族不敢轻易开罪,只得敬献垣城六座供养大人。”
  “还有呢?”吴中元又问。
  “大人为九阳巫师,乃天眷之人。”祝千卫又道。
  吴中元微笑点头,“此时四方部落多有迁往中土者,迁居三族者甚众,迁居我所属垣城的也不少,你们若是去了,我必有妥善安置,不调民夫,免征赋税。”
  听得吴中元言语,祝千卫面露欣慰,“多谢大人接纳包容,但既是寻求庇护,总不能空手前往,大人想必知道隗城精擅晒盐,夏秋两季乃晒盐时节,此时城中储纳了大量白盐,三座地库都已堆满,每座地库储盐不下万斤,此番北上,当将这些白盐一并带去,以为贡献。”
  “甚好,甚好!”吴中元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喜悦,他眼下正在为盐巴发愁,若是真能将这些盐巴带走,不但能解燃眉之急,还能有足够的食盐储备,那可是三万斤哪,只要储存得当且节约使用,可以供给所属垣城的民众食用好多年。
  “事不宜迟,当早些动身,”吴中元站了起来,“你收拾一下,包裹严实,咱们即刻上路。”
  吴中元言罢,祝千卫疑惑看他。
  吴中元解释道,“车马缓慢,我带你们凌空南下,此时动身,日落时分便能赶到。”
  “岂能劳烦……”
  不等祝千卫说完,吴中元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着手准备吧,凌空疾行很是寒冷,包裹的严实些。”
  祝千卫点头答应,开始准备,山崖下面还有一些简单的铺盖,他有灵气修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寒冷,这些被褥都被他包在了婴孩身上。
  准备妥当,说走就走,吴中元虽有居山修为,依靠灵气承托二人仍然有些吃力,只能感召并穿戴了青龙甲。
  不过升空之后他飞的并不快,婴孩身上虽然包裹了厚厚的被褥,却总要留出空隙供她呼吸换气,如果移动速度过快,冷气会循着空隙吹进去。
  升空不久祝千卫就发现三爷飞在三人右侧不远处,由于速度不是很快,他仍能从容开口,“大人且看,那贼乌一直窥觑在旁。”
  “它可不是乌鸦。”吴中元笑道,是他神授三爷伴飞随行的。
  三爷虽然被吴中元降服,自身神识却不曾受到压制,听祝千卫喊它贼乌,甚是不悦,连道瞎了你的狗眼。
  祝千卫既然喊三爷是贼乌,对它自然是有一定了解的,听它口吐人言也不感觉意外,“此物甚是顽劣,寻衅捣乱,无事生非。”
  吴中元笑了笑,三爷此前有目的的将他引向祝千卫用来对付虬龙戟的陷井,这家伙既然知道陷井机关,就说明祝千卫先前在布置陷井的时候它也在场,以它的性子肯定是添乱而不是帮忙。
  听祝千卫说它顽劣,三爷又开始破口大骂,不过只骂了几声就停了下来,不是它主动停的,而是吴中元送出意念命它不准辱骂祝千卫。
  三爷虽然服从了吴中元的命令,却是一肚子的不满,吴中元送出的意念是不让它骂人,却没有让它闭嘴噤声,于是它就用怪叫发泄自己的不满,也别怪祝千卫用贼乌来称呼它,这家伙叫起来的确有些像乌鸦,事实上八哥一类的鸟类原本的声音也是嘎嘎呱呱的如同鸦叫。
  中途停下休息,三爷又跑了,它跟大傻和黄毛儿不同,它的思维比较复杂,除非吴中元向它下达具体的命令,否则它还是自己原有的思维。
  见三爷跑没影了,吴中元就送出意念将它召了回来,在此之前他已经感知过八爷的情绪,对它的脾性有一定的了解,说好听点儿这家伙是桀骜不驯,说难听点儿就是肆意妄为,它没有人类的道德修养,只是凭借本能行事,而寻衅滋事就是它的本能,这一点与老二有点像,不过老二只是贱,喜欢无事生非,而它却是喜欢干坏事儿作弄人,说白了就是无恶不作。
  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亲,三爷现在已经被吴中元降服,成了他的扈从,潜意识里他是把三爷当儿子看的,但这家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逆子,令他很是头疼,趁他不注意就往他身上屙屎,扈从对主人都是绝对的忠诚,但绝对的忠诚不代表它不作弄吴中元。
  无奈之下吴中元只能充它下达具体指令,不让它往自己身上乱屙乱尿,三爷严格执行,改为往他箭囊里屙。
  吴中元降它是想让它充当传令官的角色,在祝千卫为女婴换尿布的时候,他便尝试着冲三爷下达指令,尝试演练,他冲三爷送出的意念是“即刻过来见我”,而三爷喊的却是“即刻过来见獠儿。”
  “你不能叫我獠儿,那是在骂我,你得喊我大人,”吴中元说道,“来,再说一遍。”
  “即刻过来见大人。”三爷鹦鹉学舌。
  吴中元点了点头,“这回对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三爷疑惑。
  “你就该听我的。”吴中元说道。
  三爷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潜意识里会服从吴中元,歪头做思考状。
  短暂的休息之后,吴中元再度托带祝千卫和那婴孩上路,南下途中他没有跟祝千卫进行太多交谈,而是一直送出意念给三爷制定规矩,三爷对他是绝对服从,会严格执行他下达的指令,但如果他没想到或者没交代到的事情,三爷就会按照它自己的行为方式去自由发挥。
  吴中元想到一条就给它加上一条,他所制定的这些规矩并没有压抑和克制三爷的本性,只是强化了三爷对他的服从以及对他所下达指令的坚决执行,至于三爷怎么对待外人,他没有给予太多限制。
  大大小小的规矩制定了七八条,本以为差不多了,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又加了一条,那就是在传递消息的时候不能删减和篡改,可不能出现假传圣旨,烽火戏诸侯之类的情况。
  日落时分,三人赶到了隗城附近……


第四百零八章 隗城
  隗城很大,占地面积约有大泽的两到三倍,由于控制了大片海滩并掌握了晒盐的技术,隗城很是富庶,城墙高大坚固,城中多有大屋楼阁。
  吴中元自城北林中落下,放下祝千卫之后卸去了青龙甲,转而轻身上树,踩踏树枝打量南面的城池,这座城池建造的很是坚固,若是换做平时,城池坚固是好事,但这时候却不然,只因城中民众会因此生出侥幸心理,会误认为坚固的城池能够抵御五道外敌,怕是不会跟随祝千卫远迁中土。
  俗话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在做一件事情之前首先要确定自己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有了明确的目的才能有针对性的制定计划。
  吴中元的目的很明确,他是冲着盐巴来的,隗城储藏的三万斤食盐对他大有用处,必须带走。
  除了主要目标,还有次要目标,那就是灭杀妖王元神,妖王可以影响和控制他人神识,就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炸弹,不把它杀掉,迟早会生出祸患。
  他的长剑是可以斩杀元神魂魄的,想要找到并悄然靠近妖王附身的三夫人也不是难事,但问题是如果以偷袭的方式杀掉了三夫人,就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儿拆穿它,若是不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它,就没有证据证明三夫人被妖王附身,隗城的民众也就很难正确看待此事。
  要知道在此之前隗兮曾经在妖王的影响下干过很多坏事,民心大失,三夫人取而代之是民心所向,在众人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将三夫人杀掉,众人会视他为敌,并会因此怀疑他之所以杀掉三夫人,只是为了霸占他们的盐巴。
  尽管他的确想要那些盐巴,却不希望受到众人的误解,而且众人若是误解他,便不会离开这里北迁中土,他们不去,那么多盐巴如何运送?
  吴中元沉吟思虑的同时,祝千卫将包裹婴孩的襁褓重新背在了身后,持拿虬龙戟,仰头上望,等他拿主意。
  吴中元知道祝千卫在看他,却没有急于与之说话,只因他还没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眼下他面临的是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局面,如果想要盐巴,就必须让隗城民众知道三夫人受到了妖王的控制,只有这样隗城众人才有可能人人自危北迁避祸,但想要拆穿妖王的真面目就必须与之对质,而一旦正面对质,妖王就有了充分的准备,随时可以抽身而退,也就杀不了它了。
  如果此前没有山羊谷一节,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与妖王当面对质,设法逼它将元神自三夫人身上抽离。但不久之前妖王曾在山羊谷附身牛族女勇士,试图诬陷加害狼人高展,当日他曾拔剑挥斩那女勇士的脖颈,生死关头妖王抽身退走,而他收剑及时,虽然割破了女勇士的脖颈却没有伤及她的性命。
  当时妖王的元神虽然离开了女勇士,却不一定会立刻前往别处,只要妖王的魂魄在那间酒馆稍作停留,就会发现他在关键时刻收住了长剑,妖王会由此判断出他不愿伤及无辜,此番若是故技重施,再度要挟,怕是妖王不会轻易退走。
  思虑良久,吴中元始终拿不定主意,便飘身落地,看向祝千卫,“若是我杀掉三夫人,你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祝千卫摇了摇头,“我离开隗城已经半月有余,不知道在此期间城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千卫言罢,吴中元眉头微皱,他明白祝千卫的意思,半个多月,妖王有足够的时间清除异己,重新布局。
  “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吴中元既是问又是考。
  “让它自众人面前现形很是困难?”祝千卫不答反问。
  吴中元点了点头,将先前山羊谷一事简略告之,然后又道,“有了前车之鉴,它已经知道我不愿伤及无辜,此番很难在不伤害三夫人的情况下逼走它,而妖王的元神如果不自三夫人身上撤走,三夫人就始终处于它的控制之下,我也就无法向城中众人证明她被妖王附身。”
  “既然如此,此事怕是难能善了了。”祝千卫沉声说道。
  “你想怎么做?”吴中元问道。
  “除掉被妖王左右的三夫人和她的亲信,”祝千卫说道,“小贵人尚在,族人想必不难安抚。”
  吴中元点了点头,“眼下城中何人修为最高?”
  祝千卫说道,“隗城原有紫气高手二人,大长老妘茨被先王降罪赐死,二长老妘陂气不过,远离城池前往海滨看守盐场,后来下落不明,不知所踪,此时城中修为最高者当是芈晃,为三洞修为,蓝色灵气。”
  吴中元再度点头,“我是外人,不便出面,杀掉三夫人之后我会于暗处为你掠阵,待你占据上风,我便悄然退走,你尽快稳住局面,说服族人举族北迁。”
  祝千卫正色点头。
  吴中元又道,“能带了盐巴过去更好,便是不能也不打紧,我一定会善待你的族人。”
  “谢大人。”祝千卫拱手道谢。
  吴中元拔剑出鞘,砍削了三寸长短的一段树枝灌以灵气递给祝千卫,“此物带我有一息灵气,你且收着,若遇危难,便将其折断,我自有感知,会尽快赶来与你相见。”
  祝千卫郑重接过,贴身收藏。
  “背井离乡总是多有不舍,”吴中元转头看向祝千卫,“但你万万不可心存侥幸,这处城池抵御不住外敌入侵,你们若是滞留此处,他日必为五道奴役。”
  “大人放心,我会尽快率众北上,绝不滞留拖延。”祝千卫说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仔细想过,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便指了指城池正中的楼阁院落,“那里是王宫所在?”
  “对,先王在世时就住在那里,三夫人原本住在东北院落。”祝千卫说道。
  “用不用我带你进城?”吴中元问道,在树林边缘到城墙有一片空旷区域,这片区域是为了守城兵士观察情况,提前预警而开辟的。
  祝千卫摇了摇头,“不用。”
  吴中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离开树林之后借着夜色的掩护飞掠进城,藏身于王宫暗处。
  他并不知道三夫人住在哪儿,也不认识三夫人,只能等她主动现身。
  不多时,城中传来了告警的锣声,与锣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打杀之声,不消问,祝千卫已经动手了。
  吴中元此前见识过祝千卫的功夫,有虬龙戟在手,即便背了婴孩在背后,城中也没人是他的对手。
  锣声响起之后,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在众人的陪伴之下往王宫正中的高塔走去,行走之时与左右交谈,一干随从以大王称之。
  确定了此人身份,吴中元先众人一步掠上高塔,自塔顶守株待兔……


第四百零九章 掌灯
  塔高七层,吴中元藏身于六层拐角处,妖王所能附身和影响的人灵气修为都不会很高,而且那华服女子走在最前面,只要出手,他就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不过这时候他却开始犹豫了,原因很简单,他只是根据祝千卫的讲说推断三夫人已经被妖王附身,而他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万一推断有误,他就是妄杀,三夫人就是枉死。
  此时三夫人等人已经登上了二楼,很快就会来到六楼,留给他做决定的时间并不多。
  短暂而急切的思虑之后,吴中元做出了决定,杀,不管三夫人有没有被妖王附身,就冲她派人追杀尚在襁褓中的女婴这一条儿,她就死有余辜,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本已打定主意,但是在三夫人等人登上四楼的时候,吴中元又犹豫了,只因他突然想到三夫人派人追杀隗兮女儿的举动很可能是妖王的主意而不是三夫人本人的意愿,三夫人自己可能只是个受害者,如果杀了她,就有滥杀无辜之嫌。
  理智告诉他必须动手,而且不能有任何的迟疑,连观察三夫人的眼神都不能,因为观察眼神也是需要时间的,他能够通过观察三夫人的眼神来判断出三夫人有没有被妖王附身,但与此同时妖王也能够趁这个机会反应脱身。
  来不及观察,必须立刻动手,而且必须是下死手,上次自山羊谷他及时收剑保住了那个牛族女勇士的性命,妖王已经通过这一细节发现他不愿滥杀无辜,如果这次还不下死手,妖王以后就会利用他的这个弱点来挟制他。
  除了理智,人还有感性的一面,虽然理智告诉他必须动手,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阻止他这么做,不能妄杀,三夫人很可能是无辜的。
  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一旦做了,就会永远受人诟病,就像李世民一样,屠杀兄弟,幽禁父亲,不管以后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这件事情都是他永远的污点。
  退一步说,就算别人不知道,自己也是知道的,他干不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更干不出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那种禽兽之举,从小到大他就没干过什么缺德的事情,他不愿自己的人生留下洗不去的污点。
  五楼,眨眼就要上六楼了。
  “杀,成大事不拘小节。今天不下狠手,就会被妖王抓住弱点,以后死的人会更多。”
  “不能杀,万一杀错了怎么办?”
  “杀,不能犹豫纠结,不能当道德女表。”
  “确认一下眼神再杀,只要确认过眼神,就能知道妖王在不在她身上。”
  “等你确认了眼神,妖王就跑了,你还杀个屁呀。”
  “我是个好人,好人不该乱杀人。”
  “想当烂好人,早点滚回家抱孩子去。你现在是三族黄帝,不是江湖侠客,不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也没资格拿所有人的生死来为你的仁慈之心陪葬,快杀!”
  就在此时,华服女子走上了六楼。
  吴中元不再犹豫,反握剑柄,拔剑出鞘,旋身反挥,最佳角度,最好时机,最快速度,最大力道,一剑枭首。
  在其脑袋掉落之前,吴中元已经将随行七人尽数斩杀并还剑归鞘。
  动手之前他没有看那华服女子的眼睛,出手之时用尽了全力,如果这样还杀不死妖王,那就是它命不该绝。
  动手之前百般纠结,动手之后反倒平静了下来,在这短暂的几十秒内,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不需要为别人负责的人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身上肩负着责任,就不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时候,对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正确的事情也并不一定就是对的。
  没有纠结,没有怀疑,没有后悔,没有自欺欺人,有的只是平静,他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就不会再有今日的犹豫和踌躇。
  这座高塔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吴中元站在最高处,可以清楚的看到正在城中兵将厮杀的祝千卫,也能听到祝千卫的高声呼喊。
  祝千卫没有提及妖王,只说三夫人谋逆,残害隗氏王族,他背着的是大王唯一的血脉,要杀掉三夫人,还政于隗氏。
  打法还跟之前一样,只伤不杀,但也不是绝对的只伤不杀,那些试图攻击他背后襁褓的兵将,祝千卫是不会留情的,可能是在他看来攻击他算不得什么,但攻击和伤害王族血脉就是罪不容诛。
  祝千卫武功高强,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做到了无懈可击,想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需要极快的反应速度以及对局势的整体掌控,不过此人虽然勇武过人却不愿妄开杀戒,跟他有些许类似,属于儒将之流。
  祝千卫并没有在街道上过多的滞留,他的目的地是王宫,只有在受到阻拦的时候才会与人交手,而且是能避就避,尽量避免与对手正面交锋。
  都说人力有穷时,可以补充灵气的通灵神兵打破了这一必然规律,祝千卫手持虬龙戟,灵气源源不绝,不虞灵气枯竭,与敌交锋便更加从容,片刻过后便穿过数条街道,到得王宫近处。
  王宫外围有大量兵士把守,其中不乏练气之人,到得这里,祝千卫被拦了下来,大量兵士自四面涌来,将其挡在王宫之外。
  寻常士兵和武将所穿盔甲是不同的,除了普通士兵,王宫外还有数十位带兵的将领。
  “反贼祝千卫,还不束手就擒?”有武将高声呼喊。
  祝千卫右手外探,持戟在手,迈步上前,“隗王世袭,我效忠王族,岂是反贼。反倒是尔等扶立曹氏,谋逆造反,数典忘祖,尚不知罪?”
  有人高喊接话,“罪人无德,残害族人,人人得而诛之,唯独你执迷不悟,为虎作伥。速将你背上的罪人余孽交出来,然后自缚请罪,若有半刻迟疑,今日便送你与家人团聚。”
  听得此人言语,祝千卫愣住了。
  吴中元也暗暗叹了口气,此人的言下之意是祝千卫的家眷已经被杀害了。
  有个成语叫感同身受,其实这个成语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没人能够完全理解对方的感受,吴中元能想象到祝千卫此时的心情,但他终究不是当事人,也只能想象,而不能亲身感受。
  祝千卫一直站立未动,有武人呼喊几声,不见他应答,便挥舞兵器上前挥砍。
  在对方长刀即将劈中他肩膀的时候,祝千卫起脚将对方踹了出去,虬龙戟挥出,将对方脑袋砍了下来。
  祝千卫虽然得了虬龙戟,却从未利用戟尖两侧的利刃挥砍拒敌,而今终于破例,他怒了。
  祝千卫是个很冷静的人,但是再冷静的人也有暴怒的时候,事实证明祝千卫是真的愤怒了,接下来的一刻钟他一直在杀,没有说话,没有落泪,只是面无表情的出招再出招,只有进攻,没有防守,他用的是以攻代守的打法,也可能他压根儿就没有防守,只是因为他出招太快,对手在杀掉他之前便被他给杀掉了。
  王宫外本有武将数十,兵士数百,一炷香之后,王宫外没有活人了,只剩下了祝千卫和他背上正在啼哭的婴孩儿。
  兵士和武将大部分被祝千卫杀掉了,也跑掉了一些,祝千卫知道有人逃走了,也没有去追。
  婴孩一直在哭,但祝千卫只是木然站立,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一支箭矢落到了他的身前,他才抬起了头。
  直到这一刻祝千卫也没有落泪,不落泪不说明他不悲伤,可能是过度悲伤的欲哭无泪,也可能是打击太大,他直到现在还是麻木的。
  吴中元冲他招了招手,祝千卫看到了楼上的吴中元,深深呼吸之后持戟迈步,到得门前虬龙戟反撩上砸,将大门击碎,直身而入。
  王宫内部原本也有一些士兵,见势不好已经跑掉了,祝千卫登上高塔,在六层看到了三夫人等人的尸体,也看到了自七层走下来的吴中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吴中元并没有安慰祝千卫,或者说他已经安慰了,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有安慰效果的话了。
  祝千卫点了点头,转而将三夫人的首级拎在手里,经七层,上塔顶,提气发声,“曹蕊首级在此,小贵人尚在,效忠王族者即刻点亮灯烛,宅院见光,既往不咎!”
  祝千卫喊完一遍,停顿几十秒再喊一遍,连喊三遍,家家掌灯,户户亮烛。
  “各司其职,诸事如常,司职者明日五更入宫议事。”祝千卫再喊。
  亦是连喊三遍。
  眼见祝千卫已经控制了局面,吴中元本想抽身离开,转念一想,冲祝千卫说道,“你且去寻找你的家人,我留在这里,若是尚有气息,当设法救治。”
  祝千卫很感动,也很激动,但他却不曾失去理智,知道自己的家人不会有生还的可能,“多谢大人,没用了。”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吴中元说道。
  祝千卫点了点头,再度道谢之后下得高塔,喊了王宫内侍出来,询问情况。
  吴中元能听到祝千卫和那些人的对话,祝千卫的家人的确被杀害了,在他带着小贵人逃出隗城的当日就遇害了。
  吴中元知道祝千卫需要安置小贵人,也需要收拾残局,也就没有多待,在祝千卫冲他做了个再会的手势之后便收回先前射出的箭矢悄然退走……


风御九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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