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意图
作者:更俗|发布时间:2024-06-29 17:28:16|字数:45660
曹沫躺在阿克瓦传统工艺制作的藤椅上,抱头看着夜色下影影绰绰的椰林。
周晗见曹沫陷入沉思,转头看了抱膝坐在那里的斯塔丽一眼,见她那双猎豹似的褐色美眸像盯着猎物似的盯着自己,知道她怀疑自己还暗中跟梁远联系,而这封邮件是她故意泄漏给曹沫看的。
周晗很难为自己辩解什么。
梁远杳无音信都两个多月了,突然出来就直指这边的要害。
即便他之前手底里有些能用的人手,但在看到吉达姆家族墙倒众人推般的垮塌后,绝大多人也应该拿着自己应得的那份钱隐姓埋名。
三千万美元虽然在陆家、在丁家眼里,还算不了什么,但每人能分走三五百万美元,也足以他们滋润的度过下半辈子。
就连暗中控制钢拳兄弟会的吉达姆家族都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肯定知道曹沫绝不是什么善茬。
就算梁远或许心有不甘,但其他人谁没事会跟着跳进来趟这浑水?
而没有一个高效率的团队协助,梁远一个人想要如此精准的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以此推断他们在德雷克有重大发现,最大的可能就是曹沫的身边有人被梁远收买了当内应。
周晗心想她要是站在斯塔丽的立场,也会第一个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曹沫从暗影幢幢的椰林收回视线,伸手遮住斯塔丽的眼睛,说道:“不要这么凶的盯着周晗,将她吓坏了可不好。”
“我不信任她!”斯塔丽毫不掩饰地说道。
“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善类,就连陆建超这样的人物,现在都要畏我三分,但就算这样,一个少说能拿走上千万美元、从此灯红酒绿、会所嫩模的男人竟然还像蚂蟥似的叮住我不放,我想他大概以为是受到女人的出卖跟伤害,才会如此不甘心的吧?”曹沫坐直身子,看向周晗问道,“这么看来,我就算想出点小钱,收买梁远不要来趟浑水,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喽?”
“我也不确定梁远到底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尝试联系其他人,打听一下消息。”
周晗平静地说道。
“现在比较奇怪的是,倘若梁远怀疑我出卖了他,就算他不甘心,也不会有其他人再跟着他趟这浑水,那他是怎么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并猜到我们在德雷克有重大发现的?”
“不管怎么说,他确是猜到的。”曹沫说道。
“对,他不仅猜到了,而且我想他应该还是能给你制造一些麻烦,”周晗说道,“你赶回阿克瓦,慷慨的救济受灾难民,还要跟民主促进阵线在乌桑河东岸联手推进白人社区建设,根本目的还是要确保没有人能跳出来跟你争夺乌桑河地底的铜金矿。而正常来说,乌桑河地底真要仅是一座中型铜金矿,斯特鲁采金公司对旧有资产以及德雷克地区探矿权提起追索,不大可能受到理会。赛维义以及追随者,当年从撤出阿克瓦的欧美公司以及殖民者后裔手里征没不计其数的资产跟财富,他们不会轻易为一家都没有什么影响力的欧美公司,去开这个口子。阿克瓦国内的民族情绪,也会普遍反对这么做。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像乌桑河地底的铜金储量,实际达到你即将对外宣布的十数倍甚至数十倍,所涉及的巨大利益,会令人心疯狂到什么地步?就算他们最终不会得逞,但只要他们提出索还,甚至向阿克瓦高等法院提起诉讼,就能够将整个项目拖上十年八年!阿穆都迪的研究只是没有受到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的重视,并非完全无人知晓,梁远只要盯得够紧,或许也已经注意到阿穆都迪的研究了!”
“你这么说,更有给梁远当内应的嫌疑啊!”曹沫说道。
“你知道我不是。”周晗说道。
“你倒是很确定曹沫会听信你的话啊?”斯塔丽话锋凌厉地说道。
“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要如何应付梁远?”曹沫又抱头躺到藤椅上,问道。
“要是这事仅仅梁远牵头在搞,却也简单,”周晗说道,“我这几天收集一些斯特鲁采金公司的资料,他们十多年前在阿克瓦的投资比重不小,在赛维义发动政变后,斯特鲁采金公司被驱逐出阿克瓦,所有的投资都没有得到回报,损失极大,这些年来债务缠身,我想你直接出手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并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而只要你出价合适,我想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投资人也不可能听从一个国际诈骗犯的话,跟你狮子大开口;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公司在什么情况都不明确的情况,跟你去争抢着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问题在于,梁远倘若找上韩少荣呢?”
听周晗这么说,斯塔丽也是一惊。
倘若梁远了解到曹沫家跟韩少荣的恩怨,以身家比陆家都要高一个数字的韩少荣,绝对有能力,也有动机给他们制造足够大的麻烦。
那这样的话,事情就真麻烦了,很可能会使他们在德雷克的所有投入都变成一场空。
“刚才周晗没有说谎,但她现在是虚张声势。”曹沫摸着斯塔丽的长辫笑道。
斯塔丽恼怒的盯着周晗。
“你觉得我说的这些,不可能发生?”周晗不服气的质问道。
“梁远确实有可能已经找到韩少荣,韩少荣确实也有动机插手进来,但你们都不要忘了,梁远可是个诈骗犯,而韩少荣的发家史也绝对没有你们想象的干净,你们说,梁远找到韩少荣,他们就能一下子毫无戒备的联手起来对付我了?韩少荣不怕整件事是给他挖的坑,这不是你们最惯用的伎俩吗?”曹沫站起来,走到周晗的身前,托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漂亮的眼睛,说道,“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是信任,也就单纯如我,才会相信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会骗人,而就算是被你骗,也是心甘情愿,这大概就叫作:宁在花下死……”
周晗歪过头,避开曹沫调戏她的眼神,内心受挫的感觉并不好受。
曹沫看了周晗一会儿,便先回房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斯塔丽盯着周晗问道。
周晗知道斯塔丽始终对她心存警惕,但她也无需对斯塔丽解释什么,自顾自的收拾凉亭里的电脑、资料。
斯塔丽见周晗蔑视自己,心里很是不爽,便追在曹沫身后往主楼走去。
……
……
周晗收拾好资料、电脑走回到房间,就听到斯塔丽在隔壁房间里跟曹沫说话。
“那只狐狸精虚张声势、夸大事情的后果,一定有她的意图,你不会傻乎乎的上她的当吧?”
“你对我爱理不理的,她要是色诱我,那真就难说了啊!”
“要不我先色诱了你?”
“可以啊!哦——不要,我保证守身如玉,谁色诱我都不会得逞,就算一时把持不住,我也绝对会拉起裤子不认账——啊,你轻点!”
周晗推开门,就见斯塔丽用一个十字锁将曹沫压在身下,她依着门框说道:“你们之前对付吉达姆家族,是他们在明,你们在暗,但梁远这个人很狡猾,像条泥鳅一样,你们用以前对付吉达姆家族的手段,却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严志成、严明叔侄二人,对你会有用处的——”
曹沫举手跟斯塔丽认输,坐起来跟周晗说道:“我养不起这两樽大神。”
“我能肯定严志成、严明他们没有沾大案子,你只要跟尼兹·奥本海默打声招呼,让德古拉摩法院尽快依照卡奈姆的法律程度审判他们,不要让他们死在监狱里就行了——他们出狱后,你也不需要跟他们有什么牵扯,他们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的情,也会尽心做些事情报答你。”
“严志成、严明叔侄能出来,怕是只会记住你的人情吧?”
斯塔丽毫不留情面的揭破周晗的图谋,骑在曹沫的身上,盯着周晗。
“你刚才说过那些跟随梁远的人,不敢招惹我们来趟这次的浑水,但我猜他们是不是很可能并没有从梁远手里拿到什么钱,也最终能为你所用?你是不是想着先将严志成、严明从狱中救出来,然后让这些人跟严志成、严明勾结到一起去,最后都被你控制住?我算是想明白你刚才为什么要虚张声势了!你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这事对你有什么损失吗?”
周晗没有理会斯塔丽,看向曹沫问道。
“就像你说的,梁远即便找到韩少荣,韩少荣也不会有多信任他,目前可能只是象征性的给梁远一些支持来搞些手段——以我对梁远的了解,他可能两头都在算计——所以,你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梁远还是最关键的人。你让我现在去联系这几个老朋友,梁远一定会吓得躲起来,害怕你要对他下毒手,你说这会不会给你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争取到一些时间?而就算梁远现在还不知道阿穆都迪的研究成果,但你要没有什么动作,时间拖下去,我相信他会很快发现这点……”
第三百零一章 图谋
梅伊·曼塔尔一早在当地官员那里受了一肚子气,跑过来找曹沫时,看到一架直升机从旅舍主楼前的庭院里缓缓升起,飞速旋转的桨板,刮出呼呼作响的大风,吹得四周的棕榈树摇摆不休。
曹沫这么早从哪里调来一部直升机,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立刻离开德雷克?
梅伊·曼塔尔虽然对曹沫很不感冒,但说实话,除斯塔丽等极少数人外,曹沫大多数部下对救济殖民者后裔难民并不感兴趣,主要还是奉曹沫的命令行事。
这时候梅伊·曼塔尔才担心曹沫一旦有事离开德雷克,他的手下对救灾一事会变得更漫不经心。
想到这里,梅伊·曼塔尔跳下车去,大步往庄园主楼走过去,穿过大厅,却看见曹沫并没有乘直升机离开,而是与斯塔丽站在主楼前,正眯眼看着渐飞渐远的直升机。
梅伊·曼塔尔心里奇怪,不见有什么重要人物过来,曹沫、斯塔丽又留在德雷克没走,到底什么事情需要曹沫紧急调用一部直升机?
“梅伊小姐,你跟地区官员交涉结果如何?”曹沫看到梅伊·曼塔尔走过来,问道,“地区政府答应拨给多少救灾物资?对了,我听小库斯基说,你昨天下午跟救灾自助委员会的成员说了民主促进阵线要先在乌桑河尝试建设白人社区的事情,当时就有人提出德雷克地区政府应该就十年前征收的土地、房产、厂房等财产予以补偿,作为白人社区建设的经费——你刚刚跟地区官员见面,不会也迫不及待的提及这点了吧?”
梅伊·曼塔尔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在她父亲跟国家救灾应急部门的干涉下,地区官员原本答应多少拨给一部分救灾物资,但在她提及地区政府应该就十年前征收殖民者后裔财产一事予以赔偿,局面顿时陡转直下。
她几乎是被人哄赶出来。
看梅伊·曼塔尔的神色,曹沫便知道他基本上都猜中了。
现在德雷克到佩美之间有段道路跟火车轨道被大水冲毁,胡安·曼塔尔没有办法赶到德雷克来——胡安·曼塔尔作为阿克瓦新任经济副部长,他赶到德雷克需要有一个官方或者半官方的说辞,不能因为与曹沫私人见面就直接乘坐直飞机飞过来,梅伊·曼塔尔现在多少也有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任性。
而梅伊·曼塔尔连她父亲的告诫跟指示都能不完全听从,曹沫就没有指望梅伊·曼塔尔会事前跟他通一下气。
当然,让她多碰碰壁也有好处。
曹沫心想甚至有必要将火拱得更旺一些,让理想主义的梅伊·曼塔尔领略一下真实的世界有多残酷。
当然,事情也不能怪梅伊·曼塔尔不够成熟、冲动,这世界有多少政党成立两三年就能变得相当成熟,不受激进思潮所左右的?
整个非洲跑步进入所谓的“民主”国家那么多,又有哪几个国家有着靠谱的发展思路?
民主促进阵线内部,不要说成熟的政治家了,连老奸巨猾的合格政客都没有几个,曹沫能对梅伊·曼塔尔提多高的要求?
曹沫之前可以要求胡安·曼塔尔将一些激进分子,从民主促进阵线剔除出去,却不能要求胡安·曼塔尔将他女儿也赶回法国去。
曹沫现在决定先将梅伊·曼塔尔晾在那里,让她自己先反思反思,有什么事情等胡安·曼塔尔到德雷克后再谈也不迟。
梅伊·曼塔尔在地区官员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跑过来还想听听曹沫有什么想法,却没想到曹沫问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她没有心情留在庄园里用餐,赶在中午前回到乌桑河东岸的救灾营地……
虽说曹沫提供了建设救灾营地的基本物资,还额外拨了一百万美元的救灾专款,但摊到这么多的受灾难民头上,人均才三四十美元,勉强能支撑半个月,但之后要怎么办?
继续任这么多人像一群野狗栖息在荒野之中?
梅伊·曼塔尔提前暴露建设白人社区意图的后果,很快就显现出来。
之前殖民者后裔在教育、就业、就任公职等各个方面都受到压制,但到底比当地阿肯族人接受更高程度的教育,有着强得多的劳动技能,也更服从管理,过去十年里还是能在德雷克的种植园、工厂以及商业企业,谋求到薪资微薄的工作职位勉强维持生计。
现在殖民者后裔不仅谋求建造独立社区,甚至还试图追索十年前被征没的土地、房产,这些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开来,德雷克从市镇到农村就迅速弥漫起对立、紧张的情绪。
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殖民者后裔从原有的岗位被驱逐,甚至还有当地的派帮分子,当街追打白人青年;很快就连驶往乌桑河东岸的救灾物资,途中也频频遭到当地人的恶意拦截。
曹沫不再提供贴心的安保服务,梅伊·曼塔尔为保证基本的救灾物资能顺利运进营地就被搞得焦头烂额……
……
……
严志成像一条死狗般被扔出德古拉摩郊区监狱时,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他跟前的,竟然是投靠曹沫后、从他们中消失有三个多月的周晗。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但不知道在狱中被打断几根肋骨,手撑住砂石路面稍稍用力,就有剧烈的疼痛令他不敢尝试更大的动作;更令他绝望的是两条腿没有一点知觉。
所幸他早年能在德古拉摩混乱的街头活下来,有着丰富的经验,至少在狱中没有伤及内脏,勉强能苟活下来。
“曹沫为什么要救我出来,他难道指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严志成像风扇般喘着粗气,声音沙哑的问道。
他即便现在已经是条死狗,但也想保留住最后的尊严。
严志成是在德古拉摩警方打击钢拳兄弟会的第一波就遭到逮捕,两个多月来像死狗一般被扔在狱中,能活下来就够幸运的了,自然不奢望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曹沫指派周晗将自己从暗无天日的狱中救出来,他禁不住迷茫起来,曹沫为什么要这么做?
吉达姆家族走私船队在贝宁海域覆灭,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曹沫没有指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他也没有打算救你出来,甚至不想跟你有任何的关系——”周晗说道。
“是你救我出来的?”严志成更加疑惑的看着周晗。
“单我自己自然是没有能力将你从狱中弄出来,却也是请曹沫出手帮了一点忙,”周晗微微蹙着秀眉,说道,“事情可能说起来有些绕,但事实上就是曹沫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涉,而你也只需要记得是我救你出来的就行了。所幸那些大人物并不觉得你的存在还有什么威胁,也没有谁惦记着你,事情总算是很顺利的办成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出来?”严志成不解的盯着周晗,即便他趴在滚烫的砂石路面上无法动弹,但眼神里还有几许凌厉之意。
“你不会嫌我多管闲事喽?”周晗问道。
“严明他人呢?”人在现实面前是需要低头的,但严志成还不能忘掉他亲手带到德古拉摩来闯荡的严明。
流落异乡二十多年,又跟钢拳兄弟会有牵涉,严明可以说是他唯一还惦记着的“亲人”。
“你早就已经入了卡奈姆国籍,没有人会关心你的或生或死,但在领事馆交涉下的,严明要么病死狱中,要么遣送回中国受审或者判决后遣送回中国服刑,德古拉摩的司法机构都要给一个明确的说法,不可能随随便便像条死狗似的直接扔出来。好在花了一点小钱,使那些大人物相信严明比你更没有威胁,他现在就等领事馆那边的交涉程序走完,就能直接被遣送回国去,倒不用担心会得莫名其妙的疾病死在狱中,”周晗说道,“你要见到他,或许还要等上两三个月……”
“既然那些将吉达姆家族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大人物,都觉得我无足轻重,不关心我是生是死了,那我这把骨头在你眼里,有什么用?”严志成禁不住悲凉的问道,“我这样子,就算不死,估计也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了!”
“成叔只要有一口气在,这座城市又有谁敢说成叔没有用?”周晗眯起眼笑着问,“我现在只是关心成叔承不承我这个情?”
“我被你救出来,不用不明不白的惨死在狱中,下半辈子还有可能跟着你混吃等死,你说我承不承你的情?”严志成苦笑道。
“只要你承我的情就好,至于你能发挥什么作用,倒是可以慢慢商量……”周晗示意曹沫借她的两名保镖推轮椅过来,将严志成小心的抱上轮椅。
“你约我们到这里来,该不会就为了显示你有能力将一个没人关心的半死人从德古拉摩的郊区监狱悄无声息的捞出来吧?”这时候一个沉默站在旁边、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开口问周晗……
周晗转身看向有些不耐烦的中年人,问道。
“梁远应该跟你们说是我卷走那笔钱,你们现在是信他,还是信我?”
“你为什么要投靠曹沫?”中年人问道。
“我跟你们合作,就是为了布局对付陆家。你们在陆家身上做了两单想要收手,我没有怪你们,也没有打算阻止你们,但我想继续留下来对付陆家,对你们也应该没有什么妨碍吧?而曹沫是我唯一能不暴露留下来的跳板,”周晗说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就不知道梁远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梁远说你为了报仇,为了借吉达姆家族的刀除掉陆建超跟陆彦,根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当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中年人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地说道。
听到这里,严志成难以置信的看向周晗:
她并非什么陆彦在英国留学认识的普通华侨女孩,而早就跟梁远他们是一伙的?
她们从很早就接触陆彦及其他陆家的人,并参与泰华在科奈罗湖南岸的投资,一切都是为了布局诱陆家入彀?
那这么说,陆彦被人用商业汇票骗走五千万,也是他们做的局?
再细辨他们对话的内容,严志成彻底想明白过来:
吉达姆家族走私船队之所以会在贝宁海域覆灭,实际是曹沫出手所致,而梁远误以为这一切是周晗所主导,目的是催促吉达姆家族对当时人在德古拉摩的陆建超、陆彦下手,所以梁远当天第一时间从德古拉摩逃走?
这也导致周晗与梁远以及眼前这个中年人彻底决裂?
严志成以为他的人生阅历,足以叫他窥破江湖上的一切伎俩,然而陆彦第一次被骗,陆建超当时都怀疑到他跟杨德山、谢思鹏头上来,他当时心里非常的不痛快,却完全没有想到布局者始终就留在陆彦的身边!
那曹沫知不知道周晗的真面目?
严志成震惊难抑的内心也满是苦涩,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周晗不管严志成内心怎么想,她只是盯着中年人,问道:
“说实话,我确实是有借刀杀人的想法,但你们现在还以为我真能主导曹沫的想法跟决定吗?而事实上曹沫能在卡奈姆立足,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并不需要我出卖你们,早就看穿西非联合石油的秘密了。只是所有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他也看陆家不顺眼,才一直保持沉默、隔岸观火罢了。而一直以来,曹沫也并没有想过要借刀杀谁,我更无法主导曹沫照我的想法做什么……”
“看到事发后科奈罗安保公司联手奥约州政府极力确保泰华工业园的华人不受冲击,我们当时就在想事情不是梁远说的那样,但我们已经找不到梁远了……”中年人淡然说道。
“没关系,梁远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浮出水面的,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找他讨债了!”周晗说道。
“梁远欠我们的,我们自然会去讨,但西联石油的股份,是拿我们共同的真金白银买下来的,你为何独自做决定就卖给奥本海默家族?”中年人问道。
“梁远将三千万美元都卷走了,西联石油除了一屁股债以及走私石油的罪证,还有什么剩下来?”周晗眼睛犀利的质问道。
“据我们调查,你养母旗下的皇冠水泥制品公司,在事后有一千万美元汇入,这应该是你出售西联石油股份的所得吧?”中年人问道。
“你们像乌龟一样,东藏西躲两个多月,这时候却愿意跑到德古拉摩来见我,原来是想分这笔钱的喽?”周晗说道。
“曹沫我们不敢招惹,但你既然约我们出来见面,我们问一个清楚的胆气总该是有的,”中年人说道,“我想你应该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才会约我们到德古拉摩来见面……”
“所有的资金都被梁远卷走,不仅西联石油撑不下去,皇冠水泥也就剩一张空壳随时会垮掉,我不得不向曹沫借一笔钱周转,但这笔钱并非出售西联石油股份所得,”周晗说道,“尼兹·奥本海默等大人物为了瓜分吉达姆家族的肥肉,这段时间你们也看到这些大人物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以为他们会为西联石油的股份掏一千万美元出来吗?我有什么资格跟他们谈判?西联石油的股份,只是换这些大人物出手解泰华工业园的围而已——至于钱?你们想多了……”
“那你约我们到德古拉摩见面是什么意思?”中年人盯着周晗问道。
“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想到我为什么约你们过来见面?”周晗问道。
“就算陆家不得不重返卡奈姆,但严志成怎么还可能获得陆家的信任?”中年人瞥眼看了坐在轮椅上的严志成一眼,问道。
严志成这时候也隐约猜到周晗将他从狱中救出的意图是什么,但问题是他始终是吉达姆家族的人,在发生这么多事后,陆建超怎么可能会信任他?
周晗平静地说道:“陆家即将跟曹沫达成合作协议,到时候贝库水泥厂及新泰华粉磨站将划进新成立的科奈罗水泥集团之中,而科奈罗湖港、新泰华炼油厂及新泰华赌场酒店将由陆家与奥本海默家族合作继续后续的建设、运营——你们说到时候陆家是相信用奥本海默家族的人掌管新泰华赌场酒店,还是在听到成叔侥幸从狱中死里脱生后上门相请?”
“梁远有可能会看穿你的布局……”中年人说道。
“梁远在陆建超面前还有什么可信度可言?又或者梁远有勇气跑去见陆建超?”周晗一笑,说道,“怎么样,还是老规矩,你们能赚多少都是你们的,我不拿一分钱?我想你们做好这一单,只要小心不要再被梁远卷走,下半辈子的养老钱应该是不愁了。”
“你说了曹沫不愿意跟严志成有什么关系,也就说是他不愿意跟这件事有牵涉,压根就看不上这点小钱——你也说了你并不能左右曹沫的决定,我就很奇怪了,他这次怎么会出手帮你将严志成从狱中救出来?”中年人问道。
“我付出一个女人能付出的代价,偶尔任性一把,有什么不可以的?”周晗冷眼盯着中年人问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疑问了,”中年人走到严志成跟前,伸出手,说道,“杨啸峰,第一次见面,希望合作愉快——说实话,我在这个行当混了有二十年了,也没有想到要一头肥羊身上连啃三口……”
严志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伸出手。
“那就祝你们合作愉快!”周晗将严志成交给杨啸峰,她带着人坐进路边一辆其貌不扬的越野车里,扬长而走,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第三百零二章 出血
周晗再回到德雷克,就没有搭乘直升机,德雷克与佩美之间被大水冲毁的道路在拖了半个月后终于修好了。
正好胡安·曼塔尔与当时半道被大水挡回佩美的勃拉姆,早她半天赶到德雷克,周晗赶到酒店时,曹沫正陪胡安·曼塔尔、勃拉姆赶到乌桑河东岸实地考察灾民安置营地以及河东岸的勘探作业情况。
周晗直接坐车绕到乌桑河东岸跟曹沫他们会合。
联络杨啸峰到德古拉摩见面以及将严志成从狱中运作救出,周晗离开德雷克有离开半个月,再到乌桑河东岸的勘探作业区营地,看到在斯特鲁采金公司原有的三口勘探井的基础上,除了更换设备、线缆,继续往更深层的斑岩层开钻采样外,两口全新的勘探井也马不停蹄的搭起架子来,在两天前成功开钻,没有受到这次洪水灾情的影响……
营地这边也进行初步的建设,二十多只集装箱从市镇拖过来,架在混凝土基础上改建出一排办公室、一排员工宿舍——四组大功率柴油发电机轰鸣而响,集装箱改建的办公室跟宿舍都安装有空调,条件比她们第一晚到德雷克不知道好出多少倍。
没有人知道周晗为何突然离开半个月,周晗也不会说什么,她在卡布贾与尤图坦两人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了解这边勘探作业的进展,就看到曹沫与斯塔丽两人走回来。
“胡安·曼塔尔与勃拉姆呢?”周晗奇怪的问道。
“民主促进阵线内部要召开一个会议,我们作为党外人士,就不适合杵在那里旁听了,”曹沫说道,“我们先回市镇,胡安·曼塔尔跟勃拉姆他们开会还要一些时间,让卡布贾、肖军再陪他们过去会合……”
“早知道我就留在市镇不过来了!”周晗嗔怨道。
她这些天马不停蹄的奔波,非常的辛苦,乌桑河上被大水冲垮的水泥桥还没有修复,从市镇到东岸营地要多绕三十多公里的路,路又泥泞颠簸,很不好受。
坐进车里,周晗才说道:“我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杨啸峰他们确实没有从梁远手里得到一分钱,这两三个月来一直在寻找梁远的踪迹,我联系杨啸峰他们,应该会叫梁远心有顾忌,不会轻易在伦敦出没——你安排谁去伦敦跟斯特鲁采金公司接触了?”
“你联系杨啸峰,就促使梁远直接跟斯特鲁通风报信了,好在梁远手里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材料,人又不敢在伦敦露脸,自然更无法鼓动什么,”曹沫说道,“我委托斯塔丽的哥哥,亲自找到斯特鲁采金公司隐居伦敦的三名主要投资人,昨天刚谈妥收购协议,四千万美元收购他们手里斯特鲁采金公司53%的股份……”
“这么贵?”周晗吓一跳。
她知道曹沫手里没有多少现金,可能拿四千万美元金出来都要狠狠的凑一下,没想到会为债务缠身、经营难以为继的斯特鲁采金公司53%股份,支付这么高的代价。
从决定跟民主促进阵线合作揭穿乌弗·博尼亚的政变图谋,斯特鲁采金公司就进入曹沫他们的视野。
不过,当时主要还是收集斯特鲁采金公司在德雷克地区的勘探资料。
就探矿权而言,前后是存在传续关系,但斯特鲁采金公司被驱逐出阿克瓦之后,德雷克地区的矿产勘探就已经归属于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产集团名下,曹沫他们跟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产集团合作,拿到新的勘探权限,以及之后无论是组建合资公司还是独立对德雷克地下的矿产进行开采,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因此之前也没有必要太在意斯特鲁采金公司的存在。
直到怀疑乌桑河东岸可能存在超大型铜金矿,曹沫担心斯特鲁采金公司对德雷克地区探矿权追索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对方很难真正将探矿权夺走,怕就怕启动漫长的诉讼,有可能会令乌桑河铜金矿的开发冻结住,这时候曹沫才认真调查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情况。
这家英国采金公司进入阿克瓦就有一百二十余年的悠长历史,早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就进入德雷克开采黄金,甚至可以说德雷克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座浅层金矿就是斯特鲁采金公司开采一空的。
斯特鲁采金公司也从德雷克获得丰厚的回报,只是这些回报都被投资人当作红利收入囊中,斯特鲁采金公司本身并没有发展成大型矿业集团。
赛维义十年前发动军事政变,对阿克瓦这个国家来说是剧变,对斯特鲁采金公司也同样是如此。
除了在芒巴以及滨海省的两座金矿直接被征收,在芒巴、德雷克以及滨海省等地的金矿勘探权直接被注销外,斯特鲁采金公司当时留在阿克瓦境内包括大大小小的设备,高达两亿美元的固定资产,也都为阿克瓦石油及矿业集团征为国有。
经此重创后,为偿还债务,斯特鲁采金公司也就在贝宁还保留最后一座金矿继续维持开采,但也无力增加投入;投资人面对西非诡谲多变的政局,也不敢再增加多少投入。
斯特鲁采金公司在贝宁所持有的最后一座金矿,也因为前后已经持续开采逾十五年,浅层富矿带早已经开采一空,剩下的贫矿区虽然潜在的储量还颇为可观,但开采、提炼成本就高了。
加上斯特鲁采金公司不愿意更新设备,即便国际金矿上涨到每盎司六百美元的今天,这座金矿的经营也是入不敷出。
要是将债务等因素剔除在外,可能整个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核心资产都不足三千万美元。
曹沫现在仅仅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一半稍多些的股权,就要掏出四千万美元,这个代价何止说是有点高了,简直就是大出血啊。
“现在基本上能确认梁远已经跟韩少荣有过接触,也许韩少荣现在不会怎么信任梁远,但只要我们跟斯特鲁公司接触,很快就会引起韩少荣的重视——我们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时间。”曹沫咂着嘴说道。
曹沫他自己也觉得很亏,而斯特鲁采金公司即便信任梁远提供的信息,也没有多大实力跑过来搅局,但他更担心韩少荣。
斯特鲁采金公司一旦启动追索,事情就有可能会拖延很久才能解决。
拿下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控股权,可以说代价高了一点,但换一个角度思考,他们当然不可能傻乎乎跳出来,去追索斯特鲁采金公司十年前在阿克瓦被征没的资产,然而芒巴以及滨海省曾为斯特鲁采金公司开发的两座金矿,他们是不是有优先合作跟投资的权利?
真正令曹沫头痛的,还是本来就干瘪的资金池,这一下子又被榨得干干净净。
乌桑河东岸就算是当作中型铜金矿进行开采,投资也得要上亿美元才能将场面拉开。
回到庄园,周晗泡过热水澡,稍稍休息了一下,卡布贾、肖军等人才陪同胡安·曼塔尔、勃拉姆以及梅伊·曼塔尔他们赶回来。
有半个月没见,梅伊·曼塔尔憔悴得厉害,轻施薄黛也掩盖不住黑眼圈,周晗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短短半个月,救灾营的事就将她折腾成这样子。
再看她打个哈欠站在胡安·曼塔尔的身边,也没有她乍到德雷克时的那股冷傲劲,可能真是受挫不小。
在此之前,曹沫已经将斯特鲁采金公司十年前对乌桑河东岸的勘探原始资料,拿给胡安·曼塔尔看过了,暂时还是统一口径,将乌桑河东岸地底当作一座中型铜金矿看待,现在较迫切需要胡安·曼塔尔的帮助是,将乌桑河铜金矿项目列入放开外国企业进入阿克瓦矿产行业投资的第一批试点之列。
这样曹沫就能将重新调整之后伊波古金矿集团,独立拿下乌桑河东岸的采矿权,避免组建合资公司可能会留存下来的漏洞再被人利用。
而胡安·曼塔尔这次过来,除了希望曹沫能尽可能多的为乌桑河东岸的殖民者后裔提供工作岗位外,主要是着手联手在乌桑河东岸推进第一个白人自治社区建设。
要求当地政府归还十年前征收的财产或者给予相应的补偿,这完全是不现实的,只会激化跟阿克瓦主体族群的矛盾,令好不容易和解的关系重新破裂。
胡安·曼塔尔已经就这事多次训斥梅伊,但即便暂时不考虑后续的恢复教育、创造就业、内部自治等事,一座能容纳三万多殖民者后裔居住生活的社区,仅基建费用就高得惊人。
这也是民主促进阵线此时所无力解决的……
第三百零三章 晚宴过后
当天的晚宴还邀请了德雷克市长马格特·沃斯以及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德雷克办公室主任文尼·林厄姆等政要。
马格特·沃斯作为德雷克的一个部落酋长之子,幼年时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三十岁不到就已经是阿克瓦陆军的一名少校指挥官,十年前参与赛维义组织发动的军事政变之后,回到德雷克担任副市长、市长等要职。
相比大腹便便,年过六旬都还不时往梅伊·曼塔尔及斯塔丽身上色迷迷打量的文尼·林厄姆,此时都不到四十岁的马格特·沃斯,此时已经可以说是德雷克说一不二的大人物,身材高大,在皮肤黝黑的阿肯族人中也算得上有几分文质彬彬。
而在阿肯族占总人口超过60%的德雷克,沃斯家族这些年来也水涨船高,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豪族。
马格特·沃斯是十年前军事政变的直接受益者,但他对赛维义的忠诚是有限度的。
倘若乌弗·博尼亚能成功发动军事政变,曹沫毫不怀疑沃斯会立刻摇身变成乌弗·博尼亚最忠诚的拥护者,但他本人对政治变革也是持公开支持的态度。
当然,这背后有相当大的因素,是跟沃斯家族自身的利益直接相关。
阿克瓦有相当一批中高层人物,跟马格特·沃斯一样,都是支持政治变革的,但他们主要还是想着通过政治变革,使得家族这些年所积攒或掠夺的财产合法化,担心不可预测的政局动荡,会从根本上冲击到他们家族此时所拥有的财富及权势。
而当梅伊·曼塔尔提出索还当年从殖民者后裔手里征没、侵吞的财产时,马格特·沃斯则完全是另一种态度。
在晚宴上,他不仅对美丽跟憔悴的梅伊·曼塔尔不理不睬,对胡安·曼塔尔等人的态度也甚至冷淡,并不认可胡安·曼塔尔此时已跻身赛维义当局中央政府的地位。
曹沫在席间提及伊波古采金集团已经签署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的股份一事,马格特·沃斯顿时也是脸色一变,眼神变得凌厉而具侵略性。
当年斯特鲁采金公司留在德雷克的资产,名义上主要由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接管,但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在德雷克的办公室,实际就接管了斯特鲁采金公司在德雷克的两座已经废弃掉的金矿以及数个勘探作业区。
而为金矿开采所服务的配套企业、办公楼、员工住宅区以及斯特鲁采金公司当年在德雷克所经营的种植园等大量的资产,则通过廉价转让的方式,早为地方势力所瓜分。
半个月前梅伊·曼塔尔刚刚提出要地方政府为当年从殖民者后裔手里征没的财产做出补偿,此时曹沫说伊波古采金集团已经完成对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收购,叫马格特·沃斯如何能冷静看待,不产生令他心情糟糕之极的联想?
曹沫并没有跟马格特·沃斯打哑谜的兴趣,直接将沃斯担忧的事挑明说:
“阿克瓦实施经济变革在即,曼塔尔部长也正代表阿克瓦当局拟定对外国企业开放投资的新政策,以期引入新的投资跟技术。这使得不仅十年前撤出阿克瓦的外国公司,还有像我们最近几年才有长足发展的新企业,都很看好阿克瓦未来在矿产及能源开发的长足发展。当然了,现在是有些不好的声音,声称阿克瓦当局应该偿还十年前所征收的资产,但我们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的目的却不在此。斯特鲁作为一家老牌采金公司,在矿金采掘及勘探等方面有着长足的技术积累,这是伊波古采金集团目前所欠缺需要补足的。斯特鲁采金公司曾在德雷克发展数十年,在德雷克还有着深厚的基础,这有助于我们加强跟德雷克地区的合作。当然,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杂音跟担忧,影响到我们跟德雷克地区的合作,在斯特鲁采金公司重新组建新的董事会之后,我希望能尽快促成斯特鲁采金公司跟德雷克市政府签署一份合作备忘录,我们希望能在备忘录里正式声明放弃对德雷克地区所征收资产的追索权……”
赛维义当局发动军事政变之后,主要也是依赖于阿肯族人的支持才稳住阿克瓦国内的政局,而以曹沫这几年对西非社会的观察跟思考,认为阿克瓦的政治变革能否得到有效的推进,都无法摆脱族群政治的特点。
这也决定他们最终能否顺利拿到乌桑河铜金矿的采矿权,并顺利组织开采,除了阿克瓦当局打开方便之门外,地方上的欢迎与否,也将是至关重要的。
而面对即将随政策放开、蜂拥进入的外国企业,地方上除了反殖民主义思潮下所形成的抵触情绪外,对那些务实而趋利的利益集团而言,最大的担忧则在这里。
马格特·沃斯并不十分相信曹沫的话,心里有很多疑虑,但口头上还是表示希望能尽快签署合作备忘录。
晚宴结束,马格特·沃斯等地方政要相继离开,曹沫则直接安排胡安·曼塔尔、勃拉姆他们住下来——
在庭院里的凉亭里坐下,曹沫请胡安·曼塔尔、勃拉姆他们品尝他从国内带来的红茶。
看到胡安·曼塔尔神色里有所忧虑,似乎也看穿马格特·沃斯心里的不信任,担忧事情的进展未必像相信中那么顺利,曹沫笑着说道:
“沃斯其实是不相信斯特鲁采金公司会这么干脆的放弃对十年前被征收资产的追索,但等正式签署备忘录之后,他的猜疑就会一扫而空——而现在我也是空口无凭,一切都要等斯特鲁采金公司改组董事会,等新的公司总裁上任,代表斯特鲁采金公司赶到德雷克来,事情很快就会获得实质性的进展。”
胡安·曼塔尔点点头,他也觉得为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控股权,四千万美元的代价相当昂贵了,但四千万美元砸下去,怎么也会有点“快刀斩乱麻”的效果。
而马格特·沃斯怎么都不像是个偏执的民族主义者,想要解决好问题的关键,还是切中大家都关注的利益点。
“短时间内,想在乌桑河东岸的铜金矿勘探、开采,能创造有多少新的职务不大现实,但科奈罗食品有可可豆、可可脂的生产销售业务,”曹沫跟胡安·曼塔尔说道,“德雷克土地肥沃,极适宜种植可可树,科奈罗食品规模不是很大,目前大约只能先一次性拿出一千万美元,支持殖民者后裔在乌桑河东岸开发建设新的可可种植园,以便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
一千万美元直接资助殖民者后裔收购成熟的可可种植园进行运营,创造不了多少新的就业机会。
一方面是成熟的可可种植园收购成本高,一千万美元的直接收购,都未必能收购一万亩规模种植园,加上自身已经运营成熟,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劳动力。
另一方面成熟的可可种植园管理及维护早就有稳定的人员,解除现有的雇佣协议,全部改用殖民者后裔,也只会在地方上制造更多不必要的对立矛盾。
由殖民者后裔出面或租或买,在乌桑河东岸开垦新的种植园,以第一年投资一千万美元、之后五年、每年分批投入两百万美元计算,差不多就能同时开垦三万亩左右的新种植园,又因为前期投入的农用机械设备有限,则新创造三到四千个低层次就业岗位。
这对解决德雷克的殖民者后裔普遍失业的现况,将有直接而显著的帮助。
对科奈罗食品而言,这并不能算是好的投资。
一方面是这么大规模的投资,需要五到六年后才能看到有效益产出,对自身还极缺少发展资本的新锐企业,资金效益太低;另一方面则是科奈罗食品要承担起五到六年后阿克瓦政局变荡的巨大风险。
当然,这一方案,怎么都要比曹沫直接拿两千万美元,去资助殖民者后裔去搞什么白人社区要强得多。
免费的午餐未必会得到珍惜,甚至往往会得不偿失。
因此除了之前为救灾应急捐出两百万美元外,曹沫他也无意再通过大规模的直接捐赠,去巩固跟民主促进阵线的友谊。
而这一次新种植园建设,曹沫也是计划从殖民者后裔中挑选有种植园经营管理经验的人进行合作,以创业初始投资加一部分低息借款的方式,资助他们在乌桑河东岸收购或租赁荒地,开垦三五十或一两百座中小型可可种植园。
这么做,绕开阿克瓦当前禁止外国企业直接投资种植园的限制是一方面,同时还能尽可能减少在这方面的人力资源投入,更主要的还是将对民主促进阵线的友谊,分散到这些种植园主头上,而不是集中到胡安曼塔尔父女等个别人的身上……
友谊也是一种投资,放到一个篮子里总会有难以控制的风险产生。
第三百零四章 筹资
胡安·曼塔尔的身体不是很好,路途颠簸了大半天,赶到德雷克后又间不容发的会面各式人等,虽然他还有兴趣探讨种植园推广计划的具体细节问题,但曹沫还是坚持他先去休息,接下来有的是时间讨论后续的细节。
为保证德雷克地区总部能有一个良好的办公跟住宿条件,曹沫已经让人直接支付十年的租金,将附近十二栋别墅都统一承租下来。
德雷克工矿业已经衰败十年,市况萧条,地价房租都相当低廉,要不是阿克瓦目前还限制外国资本在其境内收购固定资产,曹沫都想将这些别墅作为公司资产直接收购过来。
当然,长期承租下来,对使用则没有什么妨碍。
用铁栅栏将这些别墅围合起一个封闭的小社区,不同的别墅篱墙间新修了步道。
如此一来,除了临近主街的三栋别墅统一作为伊波古采金集团在德雷克的办公总部外,其他十栋别墅则主要充当派遣员工宿舍、餐厅以及活动招待中心。
给胡安·曼塔尔、梅伊·曼塔尔父女及随行工作人员安排的是一栋独立的别墅,半人高的树篱墙跟蔷薇纠缠在一起,正绽放鲜艳的花朵。
没有彻底的重新翻修,但别墅里都更换了电气灯具以及部分家俱,家居用品也都更换一新。
大半个月,梅伊第一次痛痛快快的泡了一个热水澡,人不知不觉就在浴缸里睡着了——等她醒过来,浴缸里的水都已经彻底凉了下来,但好在德雷克的夜晚,天气也只是稍稍凉爽下来,裸身躺在凉水里也没有特别的不爽。
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心想父亲跟工作人员都已经入睡了,也不知道夜里几点钟了。
也许是热水澡将这段时间积累的精疲力竭尽数除去,走出浴室没有半点睡意,梅伊披衣走出别墅,推开半人高的木门,穿过树篱间的小道,看到前面椰林里还有明亮的灯光传出来,走过去却见是曹沫与勃拉姆、肖军、卡布贾等人还没有休息,依旧坐在凉亭里抽着雪茄聊天。
梅伊微微一怔,还是稍稍整理衣襟走过来。
斯塔丽手里负责的事务多了起来,早两天就离开德雷克;周晗在外面奔波了半个月,人也非常的疲倦,很早就回房间休息。
却是曹沫这些天在德雷克甚是悠闲,已习惯晚睡晚起,跟国内的时差保持一致,而他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也是跟宋雨晴、沈济保持联络,跟进收购贝库水泥厂及新泰华粉磨站的事情。
看到梅伊走过来,曹沫示意她坐一旁,跟勃拉姆他们讨论的话题却没有就此中断,也不介意梅伊知道或参与进来讨论。
除了科奈罗食品会直接拿出一千万美元,资助德雷克的殖民者后裔在乌桑河东岸推动新的种植园建设外,曹沫还计划先拿一千万美元出来成立一家创业基金,用于在阿克瓦境内支持那些曾经经营过企业的殖民者后裔进行新的二次创业。
这是要从根本上,撒下跟民主促进阵线紧密结合的友谊种子,需要民主促进阵线能紧密配合。
之前看到胡安曼塔尔太过疲倦,曹沫就没有急着提,这时候看到梅伊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精神焕发的走过来,便先直接告诉她。
“……”梅伊下意识的拿猜疑的眼神打量了曹沫两眼。
虽然梅伊很是控制的没有将内心的猜疑表现得太明显,甚至还伸手撩了一撩将耳鬓垂下的乱发掩饰质疑的眼神,但曹沫还能清晰的看到她在想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愿意拿这笔钱出来,自有我们的商业意图,但不意味着我们有商业意图,就是肮脏的、不可信任的,”曹沫从兜里掏出今天无意逛街收购到的一枚古加纳帝国时期留存下来的金币,抛桌上盯着梅伊的脸问道,“梅伊小姐,你能告诉这枚金币到底是肮脏的还是干净的?”
“你能告诉我,你们这么做的商业意图在哪里吗?”梅伊也没有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而是睁大漂亮的眼睛,盯着曹沫问道。
“首先我们与民主促进阵线保持广泛而深厚的友情,以保障我们在阿克瓦的商业投资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但更主要的我在卡奈姆工作五六年期间,看到卡奈姆结束军政府统治之后,殖民者后裔在其经济领域的表现非常优越,我在想阿克瓦未来一段时间,也会有这样的发展趋势……”曹沫很坦率地说道。
阿克瓦即便放开对外国资本的限制,但外国企业对阿克瓦境内的能源、矿产开发以及基础设施建设更感兴趣,投资也会集中在这几个有限的领域内,不可能迅速渗透到其国民经济的各个角落里去。
掌握技术、管理经验以及思维上更开放的殖民者后裔,在放开政策后,没有能束缚他们手脚的东西,哪怕是经营低层次的工矿及商业企业,也注定比当地的阿肯族、坎瓦族人有着更好、更快的发展。
成立两支小规模的基金,在撒下友谊种子的同时,还能从阿克瓦可以预见的经济复苏中获取丰厚的回报,无疑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这个世界,像曼塔尔先生那般品德高尚,一心一意为公众利益服务,不惜牺牲自我的人自然是值得尊敬,但曼塔尔先生终究是极少数——而这不意味着那些为自身利益活着的人是可耻的、卑贱的,”曹沫看着梅伊的眼睛,说道,“相比你,我更钦佩曼塔尔先生的一点,就是他能找到大多数人的利益诉求,去尽最大的努力去促成对大多数人都有利的事情。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也要比将什么事情都搞砸了强!”
梅伊俏脸有些发烫。
这些天曹沫都没有怎么见梅伊,安置营地的物资中断后,梅伊过来求援,曹沫也是让肖军去处理。
还是今天胡安·曼塔尔过来,曹沫才实际讨论后续的安置措施,无疑也是告诫梅伊,她那些过于理想化、过于讲究是非曲折的想法,在这个混乱而灰暗的世界是彻头彻尾行不通的。
梅伊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曹沫抱着头跟勃拉姆说道:“大笔撒钱,当然是愉快的,但钱撒得太狠,都捉襟见肘了,就不愉快了。”
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53%股份的四千万美元,就将彻底榨尽到截止三月中旬的现金池。
宋雨晴在新海,也已经跟陆家正式签署对贝库水泥厂及新泰华粉磨站的收购协议,四千万美元的收购款约定在两年内支付,暂时不用去考虑,但贝库水泥厂及新泰华粉磨并入新的科奈罗水泥集团之后,还需要投入两千万美元的改造及建设资金,才能真正使得科奈罗水泥集团在六月底之前达到两百万吨年产能。
这意味着科奈罗水泥集团在六月底之前,不能再给曹沫提供新的资金支持。
然而在德雷克,除了两个“一千万美元”创业扶持计划外,更恐怖的资金黑洞还是乌桑河东岸的铜金矿勘探及采掘。
德雷克的工矿业配套已经严重落后,即便还有一条窄轨铁路连接佩美港,但还需要在乌桑河东岸重新建造一座货运车站及堆场,才能确保矿石能顺利且快速的运抵佩美港。
德雷克的火力发电厂不堪重负,需要在乌桑河上游投资建造一座小型水电站保障铜矿场的电力供应,以及确保位于乌桑河中下游的铜矿场不受洪水的冲击。
仅仅这两项,就使得一座中等规模的铜矿场投资增加到一亿两千万美元。
这还是初步,仅仅是确保原矿年开采量达到一千万吨,铜精矿预处理量达到八十万吨,到时候每年能有矿品位达20%的八十万吨铜精矿经佩美港运出阿克瓦。
同时,曹沫还计划在德雷克西北山区,启动一座金矿场的建设。
斯特鲁采金公司十年前就对该区域进行勘探作业,黄金储量高达30万盎司,仅仅是开采、提炼成本较高,斯特鲁采金公司一直都没有着手开采。
当然了,成本高低也是相对而言。
根据斯特鲁采金公司留存的材料,将这一地区的金矿开采出来,运往隆塔进行提炼,每盎司黄金的生产成本可能高达六百美元。
不要说十年前的价格,即便是当前的金价都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但随着伊波古黄金提炼厂二期建成,综合开采提炼率提高到90%以上,成本则能降到每盎司五百五六十美元以下,就还有相当稳定的利润可图。
当然,这一矿区的投资至少也得两千万美元打底。
曹沫现在之所以在德雷克要多点铺进,目的也是要在德雷克打下更坚厚的根基,最终去拱卫他们在乌桑东岸的采矿权。
而倘若在乌桑河东岸能明确超大型铜金矿的存在,始发于克鲁诺油田、途经芒巴煤铁产区以及德雷克的窄轨铁路,到时候将遭受到运力瓶颈,而要在克鲁诺与佩美港之间新修一条电气化铁路,至少就是四五亿美元的投资,建设周期也相当漫长,就不是曹沫现在能独立去完成的工作了。
“菲利希安家族采金公司这次将彻底改组为伊波古采金集团,改组完成后,除了伊波古、奥古塔金矿以及统一运营斯特鲁采金公司在贝宁的奈厄金矿以及我们在德雷克新开发的金矿、铜金矿项目,还将争取跟阿克瓦当局在芒巴地区的法涅河金矿、滨海省的翡翠山金矿达成合作,届时将成为西非第二大采金集团,”曹沫跟勃拉姆说道,“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接下来至少需要筹资一亿五千万美元用于接下来的项目建设,依照承诺,伊波古采金集团将向鲁伯特家族放开5%的投资份额——鲁伯特家族暂时没有资金也没有问题,作价一千五百万美元、5%股份的初始投资权,我可以给鲁伯特家族保留两年……”
勃拉姆点点头,曹沫不可能将伊波古采金集团5%的股份白送给他们,毕竟其他投资人,包括曹沫自己都是真金白银拿出来的。
两年内保留5%的初始投资权,倘若国际金价始终不愠不火,他们可以选择放弃投资权;而倘若国际金价在两年内再次大幅上涨,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出售投资权获得丰厚的收益。
总之,两年保留5%股份的投资权这事,对鲁伯特家族是有利无害的。
“这个好说,但德雷克这么大规模的投资资金,你有具体的筹措计划吗?”勃拉姆问道,“现在各方对阿克瓦当局都有催促,放开外国企业参与投资的第一批试点应该很快就有结论,而阿克瓦当局为应对国内的舆论压力,必然会要求参与合作的外国企业,在限定期间将资金筹措到位……”
“德古拉摩电力集团收购我在科奈罗能源30%的股份,应该不会引起什么争议吧?”曹沫问道。
德雷克铜金矿项目能最终拿到手,建设也是需要有一个过程的,曹沫最初计划有四五千万美元的启动资金就足够用了,但这笔资金这时候被他挪用去收购斯特鲁采金公司的股份了。
他在西非唯一的融资渠道,就是阿曼联合银行针对隆塔种植园主成立的信托基金,但科奈罗能源每个月归还注入的资金也就两三百万美元,规模十分有限。
目前想要能一下子就获得大笔资金,最为妥当可行的,就是出售他在科奈罗能源最后保留的30%股份。
科奈罗能源运营日趋稳定,今年盈利就能保证在三千万美元以上,而且上下游的商业运营模式明确,不存在什么大的不可控因素——同时科奈罗能源有相当一部分电力,就是通过西卡艾德特电网公司直接供给德古拉摩电力集团的。
因此对德古拉摩电力集团而言,收购科奈罗能源30%的股份,是很容易就能接受的一笔交易。
德古拉摩电力集团虽然也是负债运营,但其总资产高达数十亿美元,掏五六千万美元完成这笔交易,却非难事。
当然,这件事除了需要勃拉姆跟他父亲帮忙撮合下,还需要沈济帮着跟和熙基金沟通,提前解除业绩对赌协议,又或者说曹沫用其他的方式,继续履行对赌协议。
“行……”勃拉姆很爽利的答应下来。
从推翻吉达姆家族到资助民主促进阵线揭穿乌弗·博尼亚的军事政变图谋,鲁伯特家族出力不多。
然而包括几内亚湾航运公司以及矿业公司的投资股份外,这次还获得伊波古金矿的投资权,可谓是收获颇丰,甚至以后还想获得更丰厚的回报,这时候也应该出更多的力促成整件事有一个更圆满的结果。
曹沫又跟勃拉姆介绍了一些其他的筹资计划,规模都比较小,但聊胜于无。
这些筹资计划主要跟塔布曼家族有关。
一是斯塔丽早年在灰鸦河下游投资的两座小型水电站,科奈罗能源这次将以自有资金出资五百万美元收购,二是塔布曼家族在德古拉摩北郊占地两千英亩的油棕种植园,他希望能由东盛集团出资一千五百万美元收购。
这些资金将注入科奈罗水泥集团及伊波古采金集团,补给周转资金的不足。
“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转让一部分科奈罗水泥的股份?德古拉摩有不少投资商,对科奈罗水泥更感兴趣!”勃拉姆问道。
一方面是随着国际油价的突飞猛涨,不仅卡奈姆,整个西非地区的原油出口收入都在节节攀高,也就促使西非各国的基建,对水泥的需求一直都在持续不断的增涨。
即便水泥进口限令随时有可能取消,但成品水泥极不利于长距离运输,就整个西非地区而言,水泥生产还远没有饱和。
另一方面也是科奈罗水泥打通上下游以及配套产业的生产体系优势,也已经为近在咫尺的德古拉摩投资商看在眼底。
“科奈罗水泥倒不是不可以转让一部分股权,但价格不会太低廉……”曹沫说道。
就跟科奈罗能源一样,科奈罗水泥上下游的生产体系已经打通,有着西非区域内其他竞争对手所不具备的盈利优势,甚至还能进一步降低生产成本、扩大盈利空间。
科奈罗水泥目前总资产可能就一亿五千万美元,还欠陆家四千万美元的外债,但成功消化贝库水泥厂(熟料生产基地)与新泰华粉磨站之后,年产能将突破两百万吨,特别是在竞争对手已经失去跟科奈罗水泥打价格战的能力之后,年盈利能力将稳定在一亿两千万美元以上。
后续他还计划将科奈罗水泥的生产、销售体系沿几内亚湾进行扩张,覆盖到西非主要的港口城市,每年百分之二三十的复合增涨率是能保证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引进战略合作者,科奈罗水泥的估值再低也不会低于六亿美元……
第三百零五章 考察
在胡安·曼塔尔的不懈努力下,投资额高达一亿两千美元的德雷克乌桑河铜金矿以及投资额为两千万美元的伽泰昂山地金矿,同时纳入阿克瓦第一批对外国企业开放投资试点项目。
这当然离不开马格特·沃斯等地方势力的认可。
包括新种植园推广计划、德雷克新货运车站以及乌桑河水电站建造工程等一系列项目在内,曹沫、民主促进阵线也是先与德雷克地方达成一致意见。
在这之后,德雷克一度风起云涌的族群对立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得到平息。
四月上旬曹沫从德雷克赶回到佩美,代表伊波古采金集团,与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签署合作协议,正式拿到乌桑河铜金矿以及伽泰昂山地金矿为期三十年的采矿权。
与此同时,不仅临时担任斯特鲁采金公司董事长、总裁的小塔布曼赶到佩美港跟曹沫见面,沈济也陪同新海钢铁联合集团考察芒巴铁矿的代表,途经佩美港,跟曹沫会合。
在斯塔丽从卡奈姆逃亡到中国后,为麻痹巴哈·吉达姆,曹沫与阿巴查同时疏远跟小塔布曼的接触,为此与小塔布曼交好的勃拉姆对曹沫、阿巴查还甚是不满,算下来,曹沫差不多接近有两年时间没有跟小塔布曼见面了。
曾经风流倜傥、谈笑风生的小塔布曼,这次见面变得沉默寡言许多,人也显得憔悴,可见这两年的变故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少。
卡西娅虽然并没有投入丝毫感情,但为小塔布曼生下两个儿子,真相过于残酷,斯塔丽也没有直接就赤裸裸的揭穿,而是赶在斯特鲁采金公司召开新的董事会之际,亲自赶到伦敦见了卡西娅,给她一笔养老金,要求她从此断绝跟塔布曼家族的联系。
小塔布曼依旧不清楚真相是什么,心里还以为卡西娅到伦敦后另有新欢,他这次也是倍受打击的携带两个儿子离开栖身大半年、却怎么都融入不了的伦敦,重新踏上西非的土地。
也是曹沫仓促间实在找不到人手,才临时请当时住在伦敦的小塔布曼出面,找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投资人接洽谈妥股权收购协议,并临时担任斯特鲁采金公司的董事长、总裁。
小塔布曼并没有管理矿业公司的经验,这次过来也是希望尽快将担子交卸出去,他好重回德古拉摩开始新的生活。
沈济陪同新钢联的代表,一行人下午正赶往民主促进阵线总部,拜访胡安·曼塔尔等人,还将跟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的高层见面,曹沫则跟小塔布曼在海滨庄园等候晚宴的开始。
小塔布曼迫切想要将斯特鲁采金公司的临时职务交卸出来,但曹沫暂时还没有找到能替代他的人手:
“对斯特鲁采金公司现有的资产及业务整理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主要是两个方向,一是将剩余的股权从其他中小投资人手里都收购过来,要是这点进展比较艰难,我们就考虑对斯特鲁采金公司现有的资产及业务进行彻底的清算,尽可能将相关业务合并到伊波古采金集团——接下来这段时间还需要你帮忙撑一阵子。”
斯特鲁采金公司的其他中小投资人,跟曹沫都没有什么牵连,同时这些投资人早就从斯特鲁采金公司获得丰厚的红利回报,在过去近十年的打击之中,已经没有兴趣再重点发展在西非的黄金开采业务。
所以将他们手里的股份,彻底收购过来,彼此再无妨碍,是对双方都合适的选择。
当然,曹沫他们已经取得斯特鲁采金公司的控股,剩余股权的收购,自然不可能再支付那么高的溢价,只会依照当前的资产进行正常的报价。
倘若收购这部分股权有难度,那他们就将斯特鲁采金公司的相关业务整并到伊波古采金集团之中,使之彻底变成一家空壳公司。
这方面的工作,曹沫自然还是希望小塔布曼能继续承担下来。
另外就是塔布曼家族的资产整并一事。
塔布曼家族在德古拉摩的油棕种植园,对东盛集团而言,依旧是愿意收购的优质资产,收购资金也可以通过向国家进出口银行申请贷款解决,不会占用到东盛目前紧缺的现金流。
这件事,沈济跟丁肇强打过招呼后,等小塔布曼回来在协议书上签字,就可以直接进行交割。
塔布曼家族全面融入天悦体系,是曹沫跟斯塔丽早就商量好的,小塔布曼也并没有反对,但塔布曼家族不多的资金,在天悦现有的科奈罗食品、科奈罗水泥、伊波古金矿以及天悦工业四家不同的公司内怎么分配,持股是否有所侧重,还是要当面询问小塔布曼的意见。
斯塔丽的个人资金,主要还是用于进一步发展安保公司,这次从德雷克的殖民者后裔新招募两百多名新手进行长期而艰苦的训练,需要大量的资金进行支撑;而小塔布曼始终是塔布曼家族的一家之主,塔布曼家族的投资理应由他决定。
“我也就对种植园经营管理熟悉一些,科奈罗食品在贝宁的奥古塔以及在阿克瓦的德雷克都有意发展可可种植园,塔布曼家族能拿出来的资金也有限,还是主要放到科奈罗食品之中吧!”小塔布曼这次回来也有考虑,在斯特鲁采金公司的事情忙完之后,他能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他重回西非之后一定要做点什么,也就这方面能得心应手一些。
“行啊!”只要塔布曼家族的资金融入天悦体系里来,小塔布曼想要侧重对科奈罗食品持股,曹沫完全没有什么意见。
目前科奈罗食品的体量还比较小,塔布曼家族注入一千二百万美元的资金,就可以拿走20%的股权,小塔布曼作为执行董事,也能名正言顺的在科奈罗食品框架之下,主持发展种植园的业务。
奥古塔以及在德雷克乌桑河东岸,都是新开垦种植园,差不多需要五六年后才能挂果有所收获,这也需要相当大的耐心去做这件事,却也适合小塔布曼慢慢的恢复元气。
……
……
聊着天,沈济打电话过来,说他们跟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的高层会晤已经结束,正乘车往海滨庄园赶来。
曹沫与小塔布曼、肖军、周晗他们走到庄园的主楼前,等了片刻就看到十数部轿车鱼贯而入,在主楼前的广场上停下来。
新钢联考察团代表是高级副总裁张朝阳,四十多岁,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也是新钢联管理层内部主张向西非地区寻找新矿源,以摆脱此时对澳大利亚及巴西铁矿依赖的代表人物。
对于粗钢年产能已经达到八百万吨的新海钢铁联合集团,仅仅年产能四十万吨的卡特罗钢铁厂只是很小的一个项目,同时又位于政局不稳的西非地区,生产出来的钢铁产品又主要是供应西非市场,对他们的吸引力不大。
而要是涉及到储量远远没有得到开发、目前探明铁矿石储量居西非第三的芒巴铁矿,他们却是不介意先落下一枚棋子,为以后作布局。
因此,在沈济的推动下,新钢联以张朝阳为首的考察团,此行重点考察的还是阿克瓦的芒巴铁矿。
西非一直以来都是全球最重要的铁矿带之一,阿克瓦、塞内加尔、利比里亚等国都有着丰富的赤磁铁矿;早在上世纪60年代之前,西非还是欧洲钢铁工业最为重要的原料基地。
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后,西非反殖民浪潮汹涌而起,各国独立之后又相继陷入内战动乱之后,直接导致大批位于内陆的铁矿场相继关闭。
九十年代之后,西非政局相对稳定下来,但澳大利亚、巴西的铁矿崛起,又有着完善的铁路跟港口基建相配套,使得西非的铁矿资源在近十多年都没有得到翻身的机会。
不同于铜精矿或含金矿砂,价格相对低廉的铁矿石贸易,对运输成本还很是敏感。
西非主要港口仅有三五万吨级的矿砂码头,从矿区到港口之间又缺乏完善的铁路相配套,如何跟澳大利亚、巴西那些可以借助三十万吨巨型矿砂船出海的铁矿竞争?
形势有所改变,还是近年中国钢铁产业的迅速发展。
以新钢联为代表的中国超大型钢铁集团,年产能发展目标都定在千万吨级甚至已然超过这一目标,在国家的支持下,已经有相应的资金实力在国外开疆辟土。
一两亿美元想在西非投资铁矿,最终更大的可能是铩羽而归,但投资规模上升到十数亿甚至数十亿美元,有能力同时开发超大型铁矿、投资建造三十万吨级的深水泊位,并在港口与矿区之间建造铁路,有能力将运输成本降低到合理范围以内。
在澳大利亚及巴西的铁矿资源为少数矿业巨头垄断的当下,西非优质的铁矿资源,则成为中国钢企从上游寻求战略突围的一个重要选择。
……
……
一年前就看到芒巴铁矿投资价值的谢思鹏,也特意从芒巴赶到佩美,迎接张朝阳一行人。
这时候一起从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出来,与沈济、加隆·坦格里安、勃拉姆等人陪同张朝阳、中土建驻西非办公室的高层以及驻阿大使馆的官员走向主楼。
众人到海边的椰林下寒暄片刻,等到胡安·曼塔尔以及阿克瓦外交部的一名副部长赶到,晚宴就正式开始。
胡安·曼塔尔与阿克瓦外交部的官员以及中国驻阿大使馆的官员,也是礼节性的出席今天的晚宴。
即便是胡安·曼塔尔,作为民主促进阵线主席及阿克瓦经济部副部长,他会亲自陪同张朝阳一行前往德雷克、芒巴等地考察,但他这时候代表的依旧是阿克瓦经济部及民主促进阵线,不可能在张朝阳等人面前谈太多的内容,也不会表现出跟曹沫多密切的友谊,他们在晚宴结束后就告辞离开。
等中阿官员离席,曹沫他们聊天才稍稍放开来。
张朝阳年纪要比沈济大出一轮,但他们大学是校友,留英又是念得同一所大学,因此在沈济回到国内任职东盛之后,两人私交颇为亲近。
不过在被沈济忽悠来阿克瓦之前,张朝阳心里是有疑虑的。
当然,西非之行一直都是张朝阳计划中的日程安排,无非是受沈济鼓动提前了一些,他有疑虑的是沈济所说曹沫他们在西非的投资。
在两千零零年之前,国内主要是基建类国企进入西非承接基础设施类的建设项目,之后是机电、工程器械以及日化、五金、家纺等工业产品大举打入西非市场。
新钢联没有在西非正式成立销售公司,只是在卡奈姆设立办事处,与西非各国的代理贸易商合作,将产品输入西非市场,目前规模占新钢联的总体量还很小,但新钢联也注意到随着西非各国政局日趋稳定,而受益原油等大宗商品行情上涨,国际购买力以及国内的基建水平日益提高,将成为全球一个新兴的钢材消费市场。
然而说到产业投资,新钢联驻西非办公室搜集到的资料,还认定东盛、泰华等极有限的几家企业为主,其他都是以轻工业为主的中小规模投资。
华商在卡奈姆、阿克瓦、贝宁等地,主要还以为贸易为主。
沈济跟他说,有一个年轻的中国商人,在西非水泥生产、黄金开采以及电力等领域的投资,比东盛、泰华两家加起来的规模都要大,张朝阳怎么可能没有疑惑?
还是宋雨晴代表科奈罗水泥跟陆家正式签署收购贝库水泥厂及新泰华粉磨站协议之后,张朝阳才同意提前陪同沈济到西非来跑一趟。
他们之前在德古拉摩逗留了一天,与中土建驻西非办公室的官员会合后乘车赶到阿克瓦,他才算是真正相信沈济所言没有掺假。
包括选矿厂在内的乌桑河铜金矿主体设施建设,曹沫这次还是选择跟中土建及新海矿产地质研究院进行合作。
这次阿克瓦这次经济政策放开,基建市场也是中土建等基建集团所看中的肥肉;中土建也早在年初之时,就在佩美正式成立分公司。
曹沫跟中土建的合作规模算不上有多大,但持续到今天,后续双方在科奈罗湖工业园等项目上还将继续合作下去,双方的关系已经相当密切,更不要说有梁思钱等一批骨干,被曹沫挖过来组建了科奈罗工程建筑公司。
这不仅仅是私人感情上的信任问题,张朝阳此次考察,结果是要向新钢联的管理层及董事会汇报,在这个层次上,中土建驻西非办公室官员提供的信息,显然是要比沈济更有说服力的。
不管多难以想象,曹沫作为一名年轻的中国商人,在西非金矿开采、水泥生产、食品及电力能源建设等领域都取得相当出色的成就,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特别是这一次,曹沫就要在阿克瓦投资十数亿人民币,在国内当然算不上多大的手笔,但在西非,现在除了石油开采以及卡奈姆等国家以国家信誊作担保的大型基建项目,有几个像模像样的投资项目?
然而,张朝阳对曹沫这一次的大手笔投资,犹是充满疑惑。
他不是不相信德雷克真实存在铜金矿,而是阿克瓦政局目前充满不确定性,认为曹沫的这笔投资是一次难言成败的大冒险。
一旦阿克瓦政局发生大的变故,胡安·曼塔尔等人物自身的命运都难以预料,压根就不要奢望他们能给出多么有力的保证。
晚宴过后,张朝阳也直截了当的将他的疑虑说出来。
粉碎乌弗博尼亚军事政变阴谋以及这次发现乌桑河铜金矿,曹沫逗留阿克瓦总计也有两个多月了,并非就跟胡安·曼塔尔一系的人员接触。
即便他不愿意抛头露面,更不想一本正经的坐下来跟阿克瓦的各级官员进行商务会谈,但也是尽可能利用种种机会,跟阿克瓦各方面、各个层次的人保持接触。
乌弗·博尼亚政变图谋被粉碎之前,阿克瓦可以说是充满危机跟不确定性的,但乌弗·博尼亚等军官团体遭到无情镇压之后,这种风险已经得到极大的释放。
目前阿克瓦各阶层,对政治变革基本上都是拥护态度。
而在挫败乌弗·博尼亚政变图谋之后,赛维义当局无论从实际行动,还是自身认知上,都在加快推进政治变革的进程。
甚至就连赛维义本人,也更确信他将赢得政治变革之后的第一次大选,同时对他个人及家族都是有必要的。
当然,曹沫对阿克瓦政治的观察,有他强烈的直观感受在内,难以充分的去说服张朝阳等人,这时候只是笑道:“我们这几年也就在卡奈姆、贝宁投资稍微有些基础,倘若想有进一步的发展,即便有些风险,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扎根下去……”
谢思鹏在西非经历很多次变故,最终都还选择留在西非等候新的机会,曹沫的这种说辞,自然是有说服力的。
曹沫也并没有期待初次见面,就能说服张朝阳什么。
沈济过来之前,他们就在电话里商议过多次,心里很清楚,即便阿克瓦政局稳定,新钢联也断无可能贸然在阿克瓦启动十数亿美元规模的投资项目。
他们现在只是希望新钢联的管理层能看到芒巴铁矿的潜力,同时也希望新钢联能重视起西非的钢材市场。
只要新钢联能看到这两点,先拿数千万美元投资卡特罗钢铁厂,为其西非铁矿战略打下基础,相信不应该是多困难的选择。
第三百零六章 必须接受的现实
在佩美就逗留了一天,次日曹沫又亲自与沈济,拉上胡安·曼塔尔以及中国驻阿大使馆的官员,陪同张朝阳一行前往德雷克、芒巴、克鲁诺等地区参观考察。
德雷克、芒巴、克鲁诺是阿克瓦的能源及矿产开采重镇,在西方社会还没有彻底解除对阿克瓦的经济封锁情况下,三地所开采的黄金、石油、煤铁等资源,零六年就为阿克瓦贡献了近两百亿美元的外汇。
阿克瓦经济政策放开,第一批外国企业投资试点项目,有超过七成集中在这三个地区,其中以盛产石油著称的克鲁诺承接投资额度最高,英国皇家海洋石油集团在克鲁诺拿下三个石油勘探及技术改造项目,总投资高达二十亿美元。
西非石油,从四十年代起就主要供应西欧的炼油厂,一直持续到今天,当中就短时间因战乱中断过;这条运油航线上,即便没有几座深水港能供超级油轮停泊,但路途较近,运输成本对油价的影响很小。
而两千零零年之前,西欧绝大多数的钢铁企业就早已经没落,而新兴的超大型钢铁企业则主要集中在中国,这使得芒巴地区的铁矿资源,在阿克瓦这一次的经济政策放开中,没有受到多大的重视。
不过,英国力拓、澳大利亚必和必拓、巴西淡水河谷等铁矿石巨头,此前也都有派考察团队到阿克瓦进行过接触,但这些铁矿石巨头真正的野心还是想着以低廉的代价,去垄断全球更多的铁矿石资源,以便将整个铁矿石贸易都控制在掌握之中,却未必真心想对芒巴铁矿有多大规模的投入。
阿克瓦当局对此多多少少还是有清醒的认识。
目前国际大宗商品行情正火爆,他们更迫切需要引进新的投资,以加大国内能源矿产资源的开发力度,以换回更多的财富。
阿克瓦长期以来都处于半封闭状态之中,但对全球钢铁产业的最新动向还是清楚的,因此对张朝阳一行人也给予极大的热情欢迎。
从客观上来说,沈济他们敢追随曹沫在德雷克押下重注,也是看到克鲁诺、芒巴、德雷克以及到佩美这一条线,作为阿克瓦的经济命脉,不仅后续会有越来越多的欧美能源及矿业巨头纷纷押下重注,阿克瓦国内各层次人士对此也有较为清醒的认知。
这使得阿克瓦政局即便发生意料之外的动荡,更多的人及利益集团,都尽可能的想办法使这一经济命脉区域尽可能少的受到波及。
张朝阳一行在阿克瓦考察了七天,之后曹沫又与沈济亲自陪同他们赶回到卡奈姆,参观考察了这一次商务考察的真正目的地、年产粗钢四十万吨的卡特罗钢铁厂。
新钢联在德古拉摩有隶属于市场部门的办事处,对卡特罗钢铁厂以及西非钢材消费需求情况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甚至之前也跟卡特罗钢铁厂谈过项目投资的事宜。
不过,之前奥约州政府想着卡特罗钢铁厂跟东部的勃索铁矿捆绑起来引进新的投资,这就令所有的投资商都望而却步。
勃索铁矿矿品位不高,治炼成本相对较高仅仅是其中一方面,而更为重要的是勃索铁矿与卡特罗钢铁厂之间没有廉价的铁路或水路航运连接。
目前每年是通过糟糕之极的公路,将上百万吨铁矿石运入卡特罗钢铁厂治炼,成本高昂。
加上技术、设备落后,卡特罗钢铁厂在钢材需求缺口巨大、价格高企的卡奈姆,经营也难以维继。
又由于卡特罗钢铁厂产能有限,在卡特罗钢铁厂与勃索铁矿之间单独修一条铁路的代价太高,还没有哪家投资商愿意承接。
一方面是卡特罗钢铁厂实在难以维持下去,另一方面也是曹沫、阿巴查他们在暗中推动,奥约州政府目前计划关闭掉像黑洞一般吞噬利润的勃索铁矿,以便卡特罗钢铁厂能与之解绑,可以单独引进外部投资,将企业盘活起来。
这么一来,只要对卡特罗钢铁厂进行一定程度的技术改造,在奥贡河中游修建矿石码头,就能以低廉的成本从阿克瓦的芒巴运入高品位铁矿石进行冶炼,盈利预期就得到保证。
将张朝阳拉到卡奈姆来考察,实际上动用的是东盛的影响力,沈济事前就跟丁肇强汇报过——东盛也是新钢联的持股股东,丁肇强当然也是了解过卡特罗钢铁厂具体的情况后,才许可沈济出面推动这件事。
在卡特罗考察结束后,回到德古拉摩准备搭乘飞机回国之时,重返卡奈姆主持泰华工业园及科奈罗湖建设还不到一个月的陆彦、黄鹤斌在拉娜德雷海滩酒店,宴请了张朝阳一行,曹沫、沈济也难得的在应邀嘉宾之列。
……
……
拉娜德雷海滩赌场关闭有三个多月了,连带着叫酒店这边也冷清下来,酒店偌大的私人海滩,这时候稀稀落落没有多少游客——硕大的夕阳悬挂在海面上,没有什么风,有韵律起伏的海水,给人一种静态凝固着的感觉,仿佛墨绿色的巨大宝石镶嵌在天地之间。
“斯塔丽在停车场打伤巴哈后,逃进拉娜德雷酒店,我们就是游过那道铁栅栏逃出去的……”
今天的晚宴,陆彦、黄鹤斌邀请了很多的华商代表,曹沫喜欢安静,他站在海滩上,跟小塔布曼、阿巴查、勃拉姆他们回忆当初跟斯塔丽从拉娜德雷酒店逃避钢拳兄弟会追捕的情形。
谁想象短短两年时间,曾经在德古拉摩横行一时的钢拳兄弟会与吉达姆家族已经烟消云散了?
小塔布曼将两个儿子送到贝宁的奥古塔庄园,交给母亲照顾,他这些天陪着考察团,倍受打击的低落情绪很快恢复过来了,这却也是符合他的性格,手里夹着雪茄烟,欣赏沙滩上那几个比基尼女郎的妙曼身影。
这点,曹沫、阿巴查、勃拉姆都有共同的爱好,谈笑间也忍不住要评点一番,都觉得赌场关闭后,酒店这边的生意大受影响,就连沙滩上的比基尼女郎从数量及质量上都下降了好几个层次,甚为遗憾,十分怀念赌场兴隆时的情形。
当然了,就海滩赌场而言,物业还是属于陆家的,当时是出租给严志成使用,目前也是赌场的特许经营许可,因为涉及钢拳兄弟会的暴力及经济犯罪,而被德古拉摩市政当局注销。
勃拉姆没有全程陪同张朝阳一行参观考察,他提前回到德古拉摩,帮曹沫协调股权转让的事情,今天也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跟曹沫、沈济他们见面。
钢拳兄弟会及吉达姆家族作为前军政府残留下来最顽固的势力,这次被彻底的推毁,一直以来受到针对的鲁伯特、奥本海默等殖民者后裔家族,最喜闻乐见,背地里都或多或少出了力。
殖民者后裔借助以往的积累跟西方社会的密切关系,这些年在卡奈姆经济领域恢复很快,目前在投资领域也变得活跃起来;即便更多的人只是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
当然,对大多数的投资者以及投资机构而言,都还是倾向风险小、收益稳定的标的。
相比较科奈罗水泥,科奈罗能源的商业盈利模式更明确、前景也更明朗。
曹沫原本想着将他持有的科奈罗能源30%的股权,打包出售给德古拉摩电力集团,然后转让一小部分科奈罗水泥的股份再筹集一些资金,但勃拉姆这半个月沟通下来,却是有不少投资人对科奈罗能源的股权更感兴趣,还是担心卡奈姆的成品水泥市场波动太大。
此外,还有一些人,对曹沫在桑切斯及蓝星出租公司所持股份很感兴趣。
这是勃拉姆联合奥本海默家族计划要装进上市公司的资产包。
桑切斯及蓝星出租公司,目前不仅占据了德古拉摩45%的摩托车客运市场,一旦打包装进上市公司之后资产进行证券化,拥有公开的渠道,更为德古拉摩市刚刚兴起的资本市场所青睐。
很可惜曹沫在桑切斯及蓝星出租公司所持的股份很有限,仅有6%略多一些的股份;当初也约定好有优先退出权。
勃拉姆还是建议曹沫出售掉桑切斯及蓝星出租公司的股份,只要这笔股权交易能实施,鲁伯特家族在桑切斯及蓝星出租公司约15%的股份价值,就有一个基准,后续就可以从金融机构获得抵押融资。
曹沫现在想在卡奈姆获得金融机构的支持很难,但鲁伯特家族还是有些渠道的。
虽说曹沫承诺在两年内给鲁伯特家族保留伊古波采金集团的投资权,实际是投资期权,但勃拉姆这四五个月都在阿克瓦奔波,同时也已经了解到乌桑河东岸存在超大型铜金矿的可能,这个时候他劝说父亲以及家族的其他话事人,不应该去占投资期权的这个便宜。
勃拉姆主张齐心协力,共同在德雷克加大投入,使得乌桑河铜金矿的开采初具规模,后续才能更快、更充分的将乌桑河东岸的地下宝藏显现出来。
勃拉姆建议曹沫出售桑切斯及蓝星出租公司的股份,这样加上鲁伯特家族质押所得的资金,就能为乌桑河铜金矿的开发,额外筹得两千万美元的资金。
“这么看来,我也要砸锅卖铁,在德雷克搏上一把喽?”沈济笑着问。
现在曹沫对伊波古采金集团以及科奈罗水泥集团都打开投资缺口接纳核心合作者的注资,沈济还是有些摇摆不定,毕竟他现在手里只能筹到一千万美元左右的资金。
伊波古采金集团目前资产净值作一亿五千万美元计算,这次计划筹资一亿五千万美元,短时间内曹沫他个人也只能筹集六到八千万美元,剩下的缺口都决定向沈济、杨德山、鲁伯特家族、布雷克家族、菲利希安以及西卡家族放开。
鲁伯特家族愿意投更多的资金进来,曹沫当然欢迎,之前所承诺的5%股份投资权,主要是给他们一个最低限度的投资份额保证而已。
这次陪同到卡特罗考察,曹沫也跟布雷克、奥乔桑、阿巴查以及杨德山都详谈过,大家都对乌桑河铜金矿寄以厚望。
这次股权调整后,杨德山拿不出太多的资金跟投,股权会被摊薄到2%;菲利希安家族在伊波古采金集团的股份,将控制到8%;阿巴查及西卡家族股份将增持到6%;布雷克家族会拿出九百万美元来,换取3%的股份;保留管理层3%股权及期权;而勃拉姆及鲁伯特家族保守拿走5%的股份,沈济拿走3%的股权,曹沫想要保证剩下70%的股权收入囊中,个人则需要拿出九千万美元的现金来,资金缺口比较大。
曹沫手里其实还有一笔高达三千万美元的现金,但这笔资金目前暂时拆借给几内亚湾矿业投资及贸易公司,确保其跟阿克瓦国家石油及矿业集团的煤铁贸易合作能顺利执行,一时抽不出来。
……
……
晚宴开始后,曹沫与沈济、勃拉姆、小塔布曼、阿巴查往露天餐厅走去。
陆彦、黄鹤斌等人正热情的拉着张朝阳以及领事馆的官员交谈什么,诸多在德古拉摩闯荡的华商代表,也都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在旁边聊天。
陆家重返德古拉摩之后,照谈妥的协议,正与奥本海默家族展开密切的合作。
恩桑格代表奥本海默家族,这段时间跟陆彦、黄鹤斌他们走得极近,这时候正坐在陆彦、黄鹤斌他们的身边谈笑风生。
恩桑格招手喊曹沫他们过去,笑着问:“你们躲哪里去了,怎么半天都没有看到你们的身影?”
“我们去海滩看比基尼女郎了,但赌场关闭后,这里真是萧条了许多,”曹沫摊摊手说道,拉了椅子在恩桑格身边坐下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新泰华大酒店什么时候能营业?”
“新泰华想要营业还早,主体建成之后,怎么还要筹备一年吧,”见陆彦、黄鹤斌都无意搭曹沫的话茬,恩桑格笑着说道,“至于我们在聊什么?Mr.陆正说卡特罗钢铁厂将是一项极明智的投资选择。”
“哦,我还以为陆少精心搞这顿晚宴,是准备狠狠拆我们的台呢,看来还是我小人之心啊!”曹沫风轻云淡地笑道。
陆彦脸色有些阴,他心里很清楚,曹沫、沈济毫无防备的任他们接触张朝阳一行,其实很清楚他们的心态是什么,至少这次笃定他们不会拆台,才没有盯住这里,故作大方的走到一旁谈别的事情。
曹沫心里清楚一切,却还故意这么说,陆彦心里怎么可能会爽快?
沈济笑着在张朝阳身边坐下来,问道:“张总现在是不是感受到德古拉摩的热情了,没想到已经有这么多华资企业都来西非闯荡了吧?阿克瓦的华商还是少了一些,德古拉摩才是西非华商的大本营——拉娜德雷海滩赌场因故关闭了,要不然今天这里还要热闹,我们今晚也能有消遣的地方!”
沈济跟张朝阳的私交一直都不错,这些天陪着考察,曹沫以及张朝阳的随行人员大家都熟悉起来。
一路都没有什么娱乐休闲的场合,正式的考察工作以及接待宴请之余,大家回到宾馆也都是喝酒玩牌,非常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
张朝阳弯过身子,看向另一侧的曹沫:“陆少刚才还说海滩赌场这事呢,可没有少夸你的牌技,怎么这几天玩牌,你还输钱给我们了?”
“牌局上也是一物降一物啊,只要陆少在场,我牌桌前的风水就特别旺,说起来也奇怪!”曹沫笑着说道,“要不要我们吃过饭,再玩两把?就不知道陆少会不会嫌我们玩得太小了?”
“……”陆彦即便怎么听曹沫的话都不会顺耳,但也能耐得住性子——他没有搭曹沫的话茬,却笑着跟张朝阳说道,“张总要有兴致,等会儿就玩一把娱乐局!”
旁边很多人听到晚上还要组织牌,顿时就兴高采烈的凑过来聊天。
曹沫进出拉娜德雷海滩赌场的次数有限,但跟陆彦的那一场赌局至今还是传奇,加上他以往常赢不败的事迹,名气要比他真正做的那些事大多了。
听到曹沫竟然输钱给张朝阳,就有几个人好奇他到底输了多少。
“这几天手气不顺,得输好几百美金给张总、沈总他们了。”曹沫说道。
绝大多数在德古拉摩的华商,赌博是最主要的娱乐方式,区别在于小赌怡情还是大赌败家——曹沫在德雷克没事也隔三岔五拉着肖军他们打两把牌,但来去都会控制在一百美元左右;这一路参观考察,也是玩这样的牌局拉近感情。
“你这是给张总下钩子啊!”谢思鹏没有参与后续的行程,还是今天特地赶回德古拉摩给张朝阳饯行,听曹沫说小半个月才输几百美元,当下就揭穿他的“用心”。
黄鹤斌还是想着尽力缓和跟曹沫的紧张关系,笑着说道:“我也觉得曹总应该趁张总麻痹大意,今晚赢一把大的!”
等领事馆的官员过来,晚宴正式开始。
晚宴上不可避免还是要谈及卡特罗钢铁厂项目的事,张朝阳想要更广泛的了解德古拉摩华商的意见,领事馆的意见也更为重要。
黄鹤斌、陆彦这次也确实没有拆台的意思,头头是道的谈了他们对项目的诸多看法,基本上都还是正面的。
当然,曹沫对他们的心思非常清楚。
沈济陪同张朝阳到德古拉摩时,当时还在德古拉摩停留了一天,跟领事馆以及中土建的官员见了一面,当时陆彦、黄鹤斌装聋作哑没有露面,知道他们心里怄着气,不想看他们的好,但大半个月过去,陆彦、黄鹤斌他们即便心里还有气,陆建超以及曹沫一直都没有机会谋面的陆建成,必然也应该想明白新钢联投资卡特罗钢铁厂,对泰华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他们并不担心陆彦、黄鹤斌会拆台。
主要还是在卡奈姆的华商势力太弱小,需要抱团取暖,才能更随心应手的面对卡奈姆的政局变化。
新钢联能接手卡特罗钢铁厂项目,继而围绕卡特罗钢铁厂发展更多的精品钢材加工项目,甚至大手笔投资芒巴铁矿,都能极大加强华商资本在西非的影响力。
泰华怎么可能会拒绝这种局面的出现?
再一个,泰华对新钢联的影响力,跟东盛是对等的,双方都持有新钢联4-5%的股份,曹沫他对新钢联的影响力还隔着两层,要小得多。
新钢联真要能拿下卡特罗钢铁厂项目,陆彦他们在卡奈姆跟新钢联的互动,比他要强一些,泰华有什么理由反对新钢联进入卡奈姆?
曹沫之前还以为陆彦、黄鹤斌他们心里怨气没消,即便不会拆台,但也不会公开表示什么,却没有想到陆彦、黄鹤斌到底还是组织了这次晚宴,公开表了态。
曹沫不知道这是陆建超还是陆建成决定的,但都说明陆家能屈能伸,比想象中还要难缠一些。
当然,就这件事,对曹沫他们也是非常有利的。
东盛与泰华加起来,才持有新钢联9%的股份,或许对新钢联根本性的决策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但在卡特罗钢铁厂这样规模的项目上做出表态,相信不会再有什么阻力了,甚至可以说是已成定局。
张朝阳这时候的态度也是彻底放松下来,口风没有之前几天那么紧了,在餐桌上就问曹沫:
“如果新钢联最终做出投资卡特罗钢铁厂项目的决定,我同时会建议董事会对几内亚湾航运公司及矿业投资公司进行注资,不知道曹总什么意见?”
新钢联投资卡特罗钢铁厂项目,必然要从芒巴铁矿采购铁矿石,才能保证有明确的盈利前景,几内亚湾航运公司及几内亚湾矿业投资及贸易公司实际就控制着卡特罗钢铁厂项目的上游原料供应。
新钢联不奢望完全控制上游原料的供应,但注资持有一定的股份,保证在原料供应渠道拥有一定的影响力,以便整个项目更加稳妥,也是应有之意。
曹沫摊摊手,表示完全没有问题。
他欢迎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
新钢联注资进来,他正好可以将几内亚湾矿业投资及贸易占用他的那部分资金撤出来,用于加快乌桑河铜金矿的建设。
这一幕叫陆彦心里更是抑郁。
曹沫拉拢勃拉姆注资几内亚湾航运公司,当时还是考虑到加隆·坦格里安的身份,以便以最快的速度切入阿克瓦的局势之中,拉近跟民主促进阵线的关系,还将谢思鹏手里的那艘三万吨矿砂船承接过去。
在粉碎乌弗·博尼亚的政变图谋之后,成立几内亚湾矿业投资及贸易公司,从阿克瓦获得总计上百万吨的煤铁供应合同,便是曹沫他们介入阿克瓦政局最直接的回报。
而曹沫、沈济他们拉拢新钢联投资卡特罗钢铁厂项目,无非也是想着将从阿克瓦获得的煤铁,源源不断的供应给卡特罗钢铁厂,兑现稳定的收益。
奥本海默家族也参与这两家公司的投资,陆彦从恩桑格那里得知更多的细节,但他们面对这样的现实,却还要尽可能促成新钢联对卡特罗钢铁厂项目的投资,他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第三百零七章 棋子
陆彦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谢思鹏拿着筹码轻轻敲打着桌面,沈济与张朝阳在小声的说着什么,阿巴查将掐灭的雪茄又重新点燃起来,周晗若即若离的站在曹沫的身后,那双深邃而略显锐利的美眸不时瞥望过来,曹沫更是浑不在意的拿起自己手里的两张底牌给旁边已经弃牌的小塔布曼看……
这一切仿佛是战斗机群在耳畔轰鸣,又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给他一种疏离出来的感觉,也叫他的后脑勺隐隐作痛,嗓子眼里都透着干涩,有一种呼吸艰难的感觉。
陆彦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当触及到筹码堆最上方那枚筹码,仿佛被针尖轻轻的扎了一下,待看清楚筹码面值就两美元时,就禁不住想要哑然失笑。
他们玩的不过是两美元一注的德州扑克,怎么自己就紧张得就跟赌身家似的?难道自己在曹沫、周晗面前真这么在意输赢的感觉?
陆彦仿佛沉溺水底许久之后突然浮出水面得以自由的呼吸,最终将手里的底牌弃掉,不再拿两张看不出什么赢面的底牌跟曹沫斗气。
曹沫又将自己手里的两张底牌给身后的周晗看了一眼,抬起头从下往上跟周晗对视笑了一下,才将两张底牌扔进牌堆里,慢条斯理的将桌面上不多的三十多美元筹码揽到自己桌前。
周晗那明媚绝艳的脸颊,浮出一丝浅笑,却仿佛像刀刃在陆彦脑子里某根神秘而敏感的弦上狠狠刮了一下,又禁不住心浮气躁的想:曹沫的底牌比自己更差,他这把被曹沫偷机了?
然而就差最后十注筹码没有跟,他永远没有资格去翻看曹沫的底牌,这叫他心底越发憋着一股挠心般的难受劲。
陆彦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在如此低端的娱乐牌局上都不能放松下来?
有一条短信进来,搁在筹码堆旁的手机屏幕闪了闪,曹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让周晗坐下来替他接着玩牌局,他回完宋雨晴的短信,将手机装回裤兜里,他居高临下,低头看到周晗微微敞开的衣领里,露出雪腻峰峦的一角,端是诱人之极。
周晗想要把位子还给曹沫,抬头却见他的眼神往自己的衣领子里钻,打情骂俏似的横了他一眼,眼眸水波潋滟,容光四溢,这一幕更是叫陆彦额头青筋微微抽搐起来。
谁都知道周晗曾是他的禁脔,不管什么原因,现在扑进曹沫的怀抱里撒娇承欢,就是他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
……
他们的娱乐局玩到十二点就准时结束,结算筹码,曹沫还小输一百多美金,在回房间的过道里,开玩笑的跟张朝阳说道:“我这大半个月的钩子下得不成功啊……”
曹沫所住的套间,位于主楼的东南角,站在卧室圆孤形的落地窗前,能看到原海滩赌场(东宴会楼)淹没在沉寂的夜色中,只隐隐露出些微的影迹勉强能够分辨。
“你也没有打算饶过陆彦他们啊……”周晗走进来,见曹沫盯着海滩赌场那边看,依着落地窗说道。
“他们现在自以为是在德古拉摩虎落平阳,不得不收起獠牙跟利爪,但爪牙总还是在的,只要有机会也一定会露出来,”郭建曾在车里跟陆彦商议起收买杀手的事,曹沫怎么都不可能当这事没有发生过,这跟他当初出手阻止钢拳兄弟会成员围攻泰华工业园、制止他们对泰华员工进行疯狂报复完全是两回事,看向周晗,问道,“他们应该安排人接触严明了吧?”
“严明被遣送回国第二天,陆家就找上门去了,但严明受挫折较大,不愿意再回卡奈姆——再说短时间内除了偷渡,严明也没有办法再回卡奈姆,”周晗说道,“不过今天看陆彦这样子,他就算不能将严明请到德古拉摩来,也会从严明那里拿到严志成的联系方式……”
下饵就是要有耐心,要让陆家主动去找严志成,才会叫他们毫无戒心。
当然,周晗原以为曹沫不会伸手去沾这事,却没想到曹沫今天还是给陆彦下了钩,但曹沫当真是认为陆家终究不会善罢甘休才决定如此的吗?
周晗心里有些疑惑,禁不住怔怔打量曹沫。
周晗穿着一身墨绿色碎纹连衣裙,腰肢纤细,即便回到房间换上舒适的拖鞋,高挑的身材也是婷婷玉立,肌肤雪白细嫩,吹弹得破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词,长翘的眼睫毛使得眸子更显深邃清澈,秀直的鼻梁下檀唇似染,下巴要略尖一些,不如宋雨晴那般圆润,但也使得她的脸蛋更显清纯生动。
曹沫伸手遮住周晗的眼睛,说道:“你别这样看我,怪诱人的。”
周晗脸莫名一红,岔开话题问道:“恩桑格在陆彦面前泄漏你们之间合作的很多细节,你是不是担心尼兹·奥本海默并不可靠?”
“尼兹·奥本海默本来就很是贪婪,也很短视,甚至一度想推翻掉西卡艾德特电网公司跟科奈罗能源的对赌协议——西联石油的股份最初是由奥本海默家族跟另外两家投资公司一起瓜分的,我现在比较担忧的是另外两家始终只存在文件之上,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露过面。”曹沫说道。
奥本海默家族作为殖民者后裔家族,在卡奈姆,特别是在以约鲁巴人为绝对主体的德古拉摩及奥贡州、奥约州是有短板的。
他们在政治上是轻易不敢跟布雷克家族以及如新星般正冉冉升起的西卡家族及菲利希安家族决裂的。
要是泰华仅仅是跟奥本海默家族合作,曹沫不会担心什么,但在奥本海默家族之外,与之合作的另外两家投资公司有什么水底,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摸透。
在卡奈姆结束军政府统治之后,尼兹·奥本海默就参加地方选举进入政坛,其家族在商业上一直都没有特别显眼的表现,都还远不如勃拉姆与鲁伯特家族。
曹沫当初决定将西联石油作为筹码,换尼兹·奥本海默出手解决华人员工被围攻的危机,当时是想着西联石油每年二三十万吨原油贸易所带来的利润,应该能满足奥本海默家族的胃口。
然而后续一系列表现,奥本海默所展现出来的野心,却不仅限于此。
陆家变得有些惊弓之鸟,除了泰华工业园原本就是上市公司负责投资之外,他们这次还将科奈罗湖港以及新泰华炼油厂各30%的股份转让给上市公司泰华集团,以此减少陆家在卡奈姆的直接投入,避免陷入债务危机之中。
依照监管要求,泰华集团也将科奈罗湖港及新泰华炼油厂这两个项目的资料以及收购情况,对公众做了披露。
依据泰华集团对外公布的资料显示,奥本海默家族与两家投资公司除了通过西联石油拿到科奈罗湖港30%的股份之后,同时还对新泰华炼油厂注资三千万美元,拿走30%的股份。
上市公司泰华集团与西联石油同时还约定,将以拆借方式,在一年时间内为新泰华炼油厂再提供一亿美元的建设资金,以便同时启动工艺更为先进的二期燃油炼化项目,使得总年炼化原油能力达到七十万吨。
按照比例,西联石油约定后续所提供的资金,将占到整个拆借款的四成,但即便如此,算上他们对新泰华炼油厂的注资以及为科奈罗湖港后续建设承担相应的资金,至少还需要总计拿出一亿美元的现金出来。
以奥本海默家族的实力,哪怕承担其中的三分之一都不可能,很显然另外两家投资公司才是主要的资金提供者。
很可惜这两家都是离岸注册的投资公司,曹沫能查到的资料非常有限。
曹沫并不担忧这两家投资公司现在就对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但事态继续往后发展,会有怎样的变化?
陆家已经从恩桑格及奥本海默家族那里知道之前诸多事更多的细节,今天陆彦及黄鹤斌极力表现得平静,毕竟他们当前的精力,还是主要放在推动科奈罗湖港、新泰华炼油厂、泰华工业园以及新泰华赌场大酒店的建设上,但他们还是认定将贝库水泥厂及新泰华粉磨站转让出来却暂时还拿不到转让款,是又被他讹了一笔!
在他们眼底,此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而已。
而在新泰华炼油厂建成之后,曹沫掰着脚趾头也能料到,尼兹·奥本海默到时候必然会滋生更大的贪欲跟野心?
那在陆家及尼兹·奥本海默的影响下,隐藏在另两家离岸投资公司背后的利益集团,态度会发生怎样的转变?
曹沫现在还是想着严志成能尽早打进他们的内部,至少帮他将另两家离岸投资公司背后的水底给摸清楚。
还有一点就是,梁远现在是不敢接触陆家,但他在获得韩少荣的支持或某种保证之后,会不会主动去找陆家,将一切和盘托出?
要是那样的话,他未来跟陆家也必然是不死不休,除非他提前将周晗踢出局去!
“你在想什么?”周晗见曹沫看过自己一眼,眼神又迅速转移到窗外静谧的夜色之中,疑惑的问道。
“你倒是敏感,”曹沫笑道,“我在想要不要一脚将你踢开!”
“你担心梁远会将什么事情都跟陆家说清楚?”周晗问道。
“梁远能得到韩少荣的保证,又或者将一切跟韩少荣和盘托出,陆家自然就会明白你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曹沫说道,“我现在就指望你在严志成身上做的手脚能干净一些,不要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杨啸峰跟严志成是单线联系,平时也绝不会轻易露面——只要他们不深入调查严志成出狱的过程,应该看不出破绽!”
周晗也早就意识到这点,担心陆家会深入调查严志成出狱的细节,因此绝不能让严志成主动去接触陆家,而要陆家不知不觉入彀,主动去找严志成,说道。
“你要是担心梁远有可能跟陆家和盘托出这一切,更应该让严志成打进他们内部,才能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
“好吧,现在就希望跟新钢联的合作,中途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曹沫轻叹一口气说道,“要不然,我真就后悔没有早点将你踢出局去……”
“你不关心我为什么一直针对陆家?”周晗问道。
“不关心,不想知道,你不要说。”曹沫说道。
“……”周晗话噎在嗓子眼里,幽怨的瞥了曹沫一眼……
……
……
赌场虽然关闭了,但这边的物业却还是属于新泰华投资集团的。
陆彦重返卡奈姆之后,依旧住进海滨别墅里,但他这时候一个人已经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了,除了从赫赫有名的南非I.O.安全防务公司聘请多名武装保镖外,还将另外三栋别墅拿出来,给黄鹤斌以及其他泰华派遣员工安排了房间。
小小的娱乐牌局,陆彦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就搞得如此心浮气躁,也许是曹沫那张脸真是太令人憎厌了吧?
陆彦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曹沫那张令人憎厌的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窗户,不可避免的看到两排椰林后东宴会楼的巨大黑影。
新泰华投资集团,差不多是陆家在上市公司泰华集团之外最核心、最主要的资产,东宴会楼连同四栋海滨别墅都是新泰华投资集团直接持有的物业。
四栋海滨别墅可以当作员工宿舍使用,但建筑面积高达两万多平方米,曾经日进斗金的东宴会楼就空放在那里,怎么都可惜了。
恩桑格倒是想将东宴会楼承接过去,将他名下的维多利亚酒吧搬过来。
卡奈姆经济发展整体很落后,然而每年近千亿美元的原油输出,犹给这个国家带来巨量的财富——而集结卡奈姆逾六成制造业以及更高比例的金融、港口集散的德古拉摩,也靠着难以估量的虹吸作用,获得畸形发展,日益繁荣。
原先是土著贫民集中居住地的西岸区,特别是咸湖岛海峡西岸的沿中央大道两侧,近年来还是得到长足的发展。
这也促进这一地区娱乐产业的繁荣。
钢拳兄弟会与吉达姆家族的覆灭,使得这一片地区留下大片的空白亟待填补。
恩桑格却是想得美,但陆彦又怎么可能象征性的收点租金,白白将地方让给他用?
而新泰华赌场大酒店既然要照高端星级酒店的标准进行打造,建筑主体建成后,内部装潢至少也要整上一年,还需要德古拉摩的装潢公司能足够给力。
倘若从国内选择工程装饰公司承接内部装修工程,成本还要更高。
当然,还需要考虑到赌场的筹备……
想到这里,陆彦问郭建:“你之后有没有再联系严明?”
严志成不知所踪,谁都不知道早就入卡奈姆国籍的他的去向,但严明半个月前被驱逐出境,陆彦他们一早就得到消息,也知道严明在国内的住址。
而陆彦当初坚持在科奈罗湖南岸建综合性赌场酒店,就打算拉拢严明过去帮忙,因此也第一时间拿到严明的联系方式,邀请他重返德古拉摩。
严明既然被驱逐出境,短时间内就不可能有合法身份重返卡奈姆;再一个经历这次打击,他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陆家跟梁远合伙出卖了吉达姆家族,他哪里还有重返西非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严明想也不用想,就直接拒绝了陆彦的邀请。
这次是陆彦刻意想缓和矛盾,都没有让郭建出现在今天的晚宴跟牌局上,郭建还不清楚陆彦为何突然又提起严明,还显得心浮气躁,说道:“上次联系严明,没说几句话就被挂掉电话,也就……”
“你再联系严明,问他什么条件才愿意重返德古拉摩。”陆彦说道,心里想他要能在幕后控制一家赌场,那张令人憎厌的脸大概不会在赌桌上再摆出那副轻蔑的笑容了吧?
郭建投靠陆家后,很清楚拉娜德雷海滩赌场最鼎盛时流水有多恐怖,然而要是严明就是不愿意重返德古拉摩,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将严明绑架来吧?
见郭建犹豫的站在那里,没有立即去联系严明,陆彦不耐烦地说道:“你联系严明,就跟他说,他要是能将拉娜德雷海滩赌场撑起来,除了一百万年薪外,还可以拿走3%的红利!他要是愿意,我可以提前将两年的底薪打给他!”
陆彦心想他还真不信了,在花花世界里滚趟过的,严明还真能在国内找份几千块钱月薪的普通工作过日子!
“嗯,我这就联系他!”郭建说道,心里也很是羡慕。
虽说陆彦最终收留了他,但始终将他当作打杂的用,除了每月任着心意给三五千美金不等的生活费外,就再没有其他表示;郭建也没法跟陆彦提什么要求。
这会儿正是国内的清晨,严明接到郭建的电话,说实话他对陆彦开的条件没有办法不动心——这几年在卡奈姆闯荡,除了寄些钱回家在乡下翻盖了一栋小楼外,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在德古拉摩的郊区监狱也受尽折磨,他真就愿意从此在家乡找一个三五千元月薪的工作或者开家小店过日子?
之前没有答应陆彦的邀请,实在也是没有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甚至怕陆彦将他骗到德古拉摩,对他有什么不利。
然而郭建说陆彦会提前打两百万给他,严明心想自己再值钱,大概也不值得陆彦花这么大的代价对付他吧?细想来,他也没有做什么得罪陆彦的事情?
不过,陆彦希望他到德古拉摩后将赌场撑起来,严明却没有什么把握。
钢拳兄弟会覆灭,赌场的人手也都散了,而之前的金元赌场也是堂叔严志成一手撑起来的。
即便要将一些老人都找回来,严明并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面子。
而严明心里很清楚,陆家手下人才济济,歪门邪道都有涉及,不管是重开拉娜德雷海滩赌场,还是一两年后才能真正启动的新泰华赌场大酒店,其他事务不会轮得到他插手,陆彦还是要他将“赌”的这一部分支撑起来。
然而这一部分最怕同行以及职业赌徒过来砸场子,需要有足够水平的人坐镇。
“什么,严明说要找到严志成?”陆彦烦躁的质问道,“严明都没有他的音信,我他妈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严志成好不容易从狱中脱身出来,必然还是担心有人会对他斩尽杀绝才躲起来不敢露面,但他应该还是藏在德古拉摩哪个角落里。”郭建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就在德古拉摩,但就算是中国人,在德古拉摩都厮混二十多年了,他要藏起来不露面,要怎么找?”陆彦问道。
“我们不知道他藏哪里,但倘若严明能到德古拉摩来,他应该会联系严明……”郭建猜测道,“还有我们得让他知道,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
“我们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这他妈这一切都是梁远联手曹沫那小瘪三做的局!”陆彦心浮气躁的说道……
第三百零八章 变故
西非大陆到五月便进入雨季,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场暴雨,好在每场雨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天气还会因此变得凉爽,对科奈罗湖沿岸的工程建设没有什么影响。
泰华最终将科奈罗湖南岸的项目交给新海建工集团承担。
新海建工集团是五三年就组建的老牌新海市属国企,九十年代中期就实现整体上市,目前是国内排名居前的工程施工单位,也很早就进入非洲基建市场——中卡友好医院早年就是新海建工承建。
科奈罗湖南岸诸多项目前后被迫停工三个多月,但就算是陆建超、陆彦等人狼狈逃回国,甚至在围厂风波平息后,绝大部分泰华派遣员工也都撤回国内,曹沫还是让阿德、奥鲁他们安排人手,将科奈罗湖南岸的工地都很好的保护起来。
即便曹沫心里再看陆家不顺眼,也不想让当地人养成随意抢劫中国厂商工地的习惯,当然后续也要求陆家多支付了三十万美元的安保费。
钢铁兄弟会覆灭后,原先隶属于吉达姆家族工程建设公司的建筑工人有如散沙般都撤了出去,工地也完全保存下来,没有遭到破坏。
新海建工集团进场后,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梳理,进入五月,科奈罗湖港、新泰华大酒店、新泰华炼油厂以及泰华工业园区等项目也都陆续步入重新建设的正轨。
新到卡奈姆闯荡的华商,听老人说起曹沫跟陆彦的私人恩怨,再看看眼前一幕,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曹沫这段时间主要还是在隆塔、德雷克两地奔波,很少到德古拉摩,也不清楚年前的事件还有多少余波在华商群体内部震荡着。
三月底跟新泰华投资集团正式签署协议,曹沫就指使温迪斯卡夫直接接管贝库水泥厂及新泰华粉磨站,转交中土建接手后的续建速度更快。
在工程建设方面,中国的建筑工程企业有着令全球同行望尘莫及的速度,却也没有不足为外人言的窍门,无非是中国人能吃苦、肯吃苦。
项目的管理者以及工长,白天盯在现场,夜里要么图纸作业,要么就是开会,才能确保工程项目各个环节能有条不紊的满负荷衔接下来。
科奈罗建筑工程公司在梁思钱的管理下,还很难做到这点,主要还是中方管理人员太少,从当地聘请的工程技术管理人员以约鲁巴人为主,却没有那么多吃苦耐劳的精神,即便是再多的报酬也没有什么诱惑力。
对他们来说,能按时上下班,不迟到早退,在当地就已经算是相当合格的劳动者了。
这还是西非最为繁荣的都市德古拉摩附近的情况,民众多多少少受到过现代社会的熏陶;卡奈姆以及西非其他国家更为广阔的内陆地区,民众还要松散得多。
四月之后阿克瓦正式放开对殖民者后裔出国务工的限制,曹沫从德古克等地的殖民者后裔群体里吸纳熟练技工及中低层管理,填充到各个工厂、矿区以及科奈罗建筑工程公司的施工队伍之中,就发现这些员工吃苦耐劳的程度,不比中国员工稍差。
这也无怪乎在德古拉摩的欧美企业都喜欢聘用殖民者后裔员工了,除了受教育程度高出当地土著一大截以及文化血缘上的相通外,关键还在于够物美价廉。
很可惜卡奈姆即便在军政府统治时期,对欧美企业的抵触都是极温和的,德古拉摩的殖民者后裔除了大量进入欧美企业任职,自己还在德古拉摩创办大量的中小企业聘用员工,之前就没有给曹沫挑挑捡捡的机会。
这一次跟阿克瓦民主促进阵线合作,曹沫才有机会接触这批被阿克瓦当局严厉压迫十年、极其渴望新的出路、又掌握一定技术跟管理经验的殖民者后裔群体。
对此,沈济都很羡慕。
属地化管理是早期进入非洲发展的华企所面临最为头痛的难题。
东盛相对其在卡奈姆的投资规模,派遣员工数量还是少的,但就五十名不到的派遣员工,一年就要多支出近三千万的人力资源成本。
五月中旬,新钢联在张朝阳之外,又正式派了谈判代表到卡奈姆,跟奥约州政府正式洽谈收购卡特罗钢铁厂一事;新钢联注资几内亚湾航运及矿业投资及贸易公司的谈判也同时启动。
几内亚湾航运及几内亚湾矿业投资及贸易公司,作为资产刚刚进行过彻底梳理以及新注册的企业,谈判过程却是简单。
新钢联希望这两家公司合并到一起,以便未来能专注煤铁及成品水泥等大宗矿产商品在西非地区的贸易及运输业务——这也是新钢联最为看重这两家公司的地方。
对曹沫来说,几内亚湾矿业投资及贸易与几内亚湾航运公司,是分作两家公司,还是合并成一家公司,没有本质的区别;而这两家公司的运营团队就有重叠,都是加隆·坦格里安在负责具体的运营。
只是涉及到科奈罗水泥下游的产品运输事务并涉及到科奈罗水泥产业链沿几内亚湾布局,曹沫却需要将控股权掌握在手里,保证以加隆坦格里安为首的管理层团队稳定不出现什么变动。
年前曹沫除了联合沈济、阿巴查、奥乔桑以及鲁伯特家族、布雷克家族、奥本海默家族,总计往这两家公司注入近四千万美元的资金及相关资产,还额外拆借三千万美元用作周转。
目前两家公司的业务进行整并、梳理后,已经步入正轨,除了接手科奈罗水泥的运输业务外,也打通阿克瓦与卡奈姆的货运航线,掌握阿克瓦上百万吨规模的煤铁供应合同,价值可以说得到极大的提高。
不过,为了促成这次的股权收购,推动新钢联下定决心接手卡特罗钢铁厂,曹沫对两家公司合并之后就也给出五千万美元的估值。
新钢联作为特大型钢企,本身又有新海市属国企的背景,无论是收购卡特罗钢铁厂,还对几内亚湾航运及矿业公司注资,都可以从国家进出口银行拿到外汇贷款,不愿意动用自身也很紧张的外汇资源。
新钢联几番研究,最后要求曹沫在国内注册成立公司,将新几内亚航运及矿业公司的一部分股权,转移到国内公司里来,然后由新钢联直接在国内完成股权收购交易。
新钢联计划在对新几内亚航运及矿业公司持股之后,再向国家进出口银行申请一部贷款,补充周转资金——这自然要求曹沫进一步降低股权交易价格。
谈判以及股权转移等事,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月,直到六月底彻底谈妥协议,新钢联邀请曹沫回家签署股权转让协议……
……
……
六月底的新海早已经入夏,但赶上梅雨季节的尾梢,天气要比西非凉爽许多。
一场急雨过去,池水浑浊,锦臣高尔夫球场果岭上绵密的草坪,仿佛一层绿毯覆盖在起伏的地面上。
玩高尔夫真是个体力活,丁肇强将球打到一座池塘里,陆建超跟着大部队跑过来,都有点气喘吁吁。
见陆建超停下来,扶着球杆站在池塘边眺望远处的果岭,很有眼力劲的助理不失时机的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陆建超接过矿泉水喝了两口,看到丁肇强等着人将球挑上岸好继续发球,笑着说道:“老丁,你现在技术退步了啊,有一阵子没有练手了吧?”
“技术还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体力都有些跟不上了——春节过后就没有怎么活动筋骨,感觉就跟生锈似的,”丁肇强挥动了两下球杆,看向大步从后面赶过来的曹沫、沈济等人,大声笑着说道,“你们也来挥两杆?”
曹沫与周晗刚下飞机,就被沈济拉到球场来,面对丁肇强递过来的球杆是敬谢不敏,挥手让丁肇强他们自便,侧过头跟沈济开玩笑说道:“我这辈子第一次握高尔夫球杆,就是招呼某人的脸上,今天实在不想再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
“曹总你好,这是我们新钢联副董事长、总裁……”等曹沫、沈济他们走过去,张朝阳介绍站在丁肇强、陆建超身边的一名半秃中年人给曹沫认识。
“余晋杰!没想到曹总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啊,听朝阳跟丁总、陆总介绍你时,还真有些不敢相信!”半秃中年男伸出宽厚的手掌,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陆建超目前是不得不忍气吞声、暂时跟他们在卡奈姆联手合作,但心里有怨恨,眼神里给他一种针芒戳刺的凌厉感,这在曹沫看来很正常。
不过,他今天是第一次见余晋杰,双方也约好他回国后就直接签署几内亚湾航运及矿业公司股权转让协议,余晋杰的眼神为何像一条毒蛇似的盯着自己?
新钢联坚持要他回国签约,是要搞鸿门宴?
沈济正等曹沫跟余晋杰正式握手后,再跟他介绍今天在场的其他人物,却不想曹沫非但没有伸出手回应余晋杰的主动招呼,眼睛还陡然间变得极其凌厉的盯在余晋杰、陆建超等人的脸上打量。
沈济微微一怔,正想问曹沫怎么了,却见曹沫突然掏出手机示意有一通紧急电话现在要打,就见曹沫先走到一旁。
沈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曹沫用约鲁巴语在通电话他也听不懂,但除了陆建超、余晋杰两人,他看到舅舅丁肇强脸色在这一刻都是微微一变,顿时也意识到新钢联所谓邀请曹沫回国来签署股权转让协议,压根就是一个陷阱。
“……”曹沫收起手机,走回来盯着陆建超说道,“我电话打完了,通报陆总一声,在我重回卡奈姆之前,你们即便有奥本海默家族的帮忙,陆彦也没有可能安全的离开卡奈姆,不要说我事前没有警告你们……”
第三百零九章 陷阱
听到警笛在锦臣高尔夫球场大门附近由远及近的响起来,沈济脸色微变,盯着舅舅丁肇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早有人约我们到锦臣来打球,我就拉着董成鹏跟你过来,”丁肇强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在球场上听陆总说有人想见一见曹沫,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济额头青筋直跳,气得都不该说什么才好。
舅舅虽然不知道陆建超、余晋杰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但他到球场后明明都已经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却都没有提醒一句,甚至还看着他开车将曹沫、周晗接到球场来,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在曹沫对陆建超发出严厉警告之后,便有警笛声响,沈济心想曹沫应该已经猜到陆建超他们的图谋是什么了,他满心羞愧的跟曹沫说道:“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跟你没有关系,是一个连丁总都必须要给面子的人,想在这里见我,你不可能提前知道什么……”曹沫看到这阵势,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半点的紧张,跟沈济笑着说道。
“韩少荣?”沈济早就从陈蓉那里知道曹沫家跟韩少荣的恩怨,而除了韩少荣之外,沈济想象不出还有谁能让舅舅明知道事件有诈也不提醒他们一声。
曹沫掏出一包出机场刚买的荷花,拆开取出一支点上,见周晗脸色有些发白,跟她笑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因为陆总知道我在卡奈姆的能耐,绝对不是唬人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陆彦扣在卡奈姆当人质,威胁我们?”陆建超眼神阴戾的盯过来,质问道。
“就要看陆总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通过新钢联骗我回国签协议,但这架势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的鸿门宴啊?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扣押陆彦当人质呢,只是提防一手让他暂时无法离开卡奈姆而已,但最终会怎么样,还是要看陆总愿不愿意在规则下一起玩这把游戏了——说实话,陆总你们费这番心思将我骗回国来,我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脾气,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啊,你总不能指望我将自己的手脚都捆起来,任你们宰割吧?陆家是不是男盗女娼的事情做太多、太顺手了,以为天下人都是软脚虾啊?”
曹沫长长吸一口烟,轻轻将烟柱对着陆建超的脸喷吐过去,轻蔑地笑道。
“当然,陆总也可以赌一把,赌尼兹·奥本海默动用德古拉摩市警局的力量以及从I.O.雇佣来的八名武装保镖,能保护好陆彦的周全,也可以赌我纯粹在说大话吓唬陆总您,实际上是个吊毛都不是的小混混,哪有可能说要剁掉陆彦身上哪个零件就剁掉哪个零件呢……”
“周晗诈骗泰华集团五千万,泰华集团报警立案侦查,怎么就不合乎游戏规则了,难道说诈骗案,你也有参与?”陆建超阴戾的问道。
“诈骗?陆总在开什么玩笑?”曹沫环视左右,看在场这么多人一个个都酒囊饭袋的样子,想必都是陆建超特意邀请见证这一刻的新海商界名流,他当然不会让陆建成将诈骗的帽子扣实在他的头上,笑道,“陆家在新海做过多少男盗女娼、生孩子没屁眼的龌蹉事,现在摇身变成新海商界名流,谁有胆子敢诈骗到陆家头上了?当然,陆总觉得是就是啦,谁敢跟财大气粗、手段龌蹉的陆家讲道理啊?更何况陆家又抱上韩少荣这条大腿,自然更可以肆意妄为!”
陆建超他们就没有抓到周晗真正的把柄,甚至当初还主动填补了五千万商业汇票的漏洞,也就是说他们照正常的程序,根本就没有能力指证周晗涉案的。
不过,既然陆建超、韩少荣两人既然通过新钢联千方百计的骗他们回国,想也不用想,他们在梁远的“帮助”下,已经将对周晗“定罪”的“人证”、“物证”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他要是这时候任警方将周晗带走,一切都任陆建超、韩少荣摆布,五千万的诈骗金额真要定罪的话,足以让周晗下半辈子都不要想从监狱里出来——
当然,韩少荣他的目标不可能是周晗,但唯有先将周晗搞进去,然后用“她的后半辈子”相威胁,才有可能将他“牵涉”进来。
而等一切法律程序都走完,最终能确认他跟整件事没有任何牵连而得以脱身的事情,那很可能已经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有这么长的时间,他们想搞什么手脚搞不出来?
就算不管周晗,就算是仅仅阻止韩少荣在里面搞什么手脚,曹沫今天也绝不可能任由陆建超去摆布这一切!
陆建超仿佛是被狠狠抽了一闷榻的恶狼。
陆建超原以为等到警察露面,不容分辩的先将周晗带走,即便不能将曹沫吓得屁滚尿流,也足以叫他夹起尾巴来去应对接下来韩少荣对他的打击报复。
但陆建超怎么都没有想到,他锋利的獠牙都还没有露出来,曹沫就像机敏的野兽一般提前一步警觉到危险,还敢反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他的脖子,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
放在一年前,他根本不会理会曹沫的威胁,但是现在他敢拿陆彦的性命去赌一把吗?
是的,他已经跟梁远见过面后,很多细节还不够清楚。
毕竟就算是尼兹·奥本海默、恩桑格父子跟曹沫那边的关系也不紧密,并不清楚曹沫、塔布曼家族是动了什么手脚,一步步将吉达姆家族摧毁。
但是,有一点他已经能够明确。
钢拳兄弟会与吉达姆家族是毁在曹沫跟塔布曼家族手里,阿巴查、奥乔桑甚至勃拉姆等人都是帮凶,甚至背后还进行了激烈而血腥的斗争。
比如巴哈·吉达姆率领的走私船队被贝宁军方所摧毁,吉达姆家族两次追杀斯塔丽却被反杀而丢兵弃将。
曹沫说了,他现在请求尼兹·奥本海默动用德古拉摩警方的力量,真能保护陆彦安然无恙?
陆建超他这一刻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再说,他们手里的人证、物证是能将周晗扣下去,但却没有办法阻止曹沫逃回卡奈姆。
到时候尼兹·奥本海默会为他们的合作,不惜一切去对付曹沫,确定不会有其他的变数?
陆建超犹豫了!
陆建超一犹豫,丁肇强就有些后悔了。
他应邀到球场来时,听陆建超、余晋杰说直接请曹沫到球场来见面、熟络感情时,他是什么都不清楚,但陆建超并不想彻底搞恶跟他的关系,也许是怕他气愤之下会出手帮曹沫,在球场上看似无意的提了一嘴,韩少荣想见一见曹沫。
即便陆建超没有明说是怎么回事,但丁肇强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丁肇强也确实是不想得罪韩少荣,原本想什么都假装不知道,但很可惜曹沫远非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看陆建超的神色,很显然曹沫确实已经威胁到他——
丁肇强也暗中打量周晗。
陆彦被诈骗五千万,陆建超曾经是跟他打过招呼后亲自赶到德古拉摩调查杨德山他们的,所以丁肇强也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他跟陆建超一样,没想到骗局的关键人物一直潜伏在陆彦的身边,这时候竟然跳槽到曹沫的身边!
丁肇强顿时也大感头痛,不知道整件事要如何收尾。
而更多的人都不清楚事情的原委,甚至都不知道虞指气使般站陆建超面前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只是听他对陆建超说的话都暗暗咂舌:
是什么人物,混江龙一般的陆建超竟然被他明目张胆的威胁之言说得面色铁青,连半点脾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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