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阳关三道


  进入腊月下旬,凤凰城的新年氛围一天比一天浓厚。
  虽然经历了数次雨雪,南华山的绿依旧青翠,沱江江水一样清澈悠闲。
  二十三,祭灶王;二十四、写春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锅煮肉;二十七、杀公鸡……
  凤凰城的居民按照古老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劳累了一年,一家人能守在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是令所有人都期盼的大事。
  腊月二十三夜,十时许,一辆挂着武警牌照的银灰色轿车使出凤凰城。
  开车的是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腮帮子青色胡茬,两眼煞气隐现,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副驾驶位置是位身材挺拔的男子,头上带着顶棒球帽,帽檐下是一张俊朗阴沉的面孔。
  他就是刚开始走红的实力派影视明星金东,也就是两个月前出现在别墅小区里的“乔剑”。
  因为还在取保候审期间,金东必须时刻接受警方的传唤。
  可这次传唤显得有点奇怪,金东下午赶到凤凰城,可办案警官也显得莫名其妙,经过一番沟通才发现,警方根本就没有发出那份口头传唤。
  乔剑豪爽的请办案民警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才离开凤凰城。
  案件下月将被移交检察院,所以,乔剑通过他们邀请了两位本地检察院有头有脸的人物,临别,每人分别送上个大红包,也算是提前拜年了。
  他心里是真的没底,尽管有人向他保证过,各方面都已经沟通好了,一定不会有事。法院宣判,他也不过是一些民事赔偿责任,钱多钱少的,自然会有人替他付。
  轿车后座还有一人,他缩成一团,似乎在躲避什么。
  他就是那个神秘失踪的阿唐,京奥传媒副总。
  阿灰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义子。这次随乔剑来凤凰城,主要是为了探视被关在看守所里的阿灰。
  见到是见到了,可是在医院里,阿灰的双眼竟然瞎了。正是听到这个消息,阿唐才不得不冒险来探视他。
  奇怪的是,凤凰城的医生检查不出病因,只能含糊地说是突发恶疾。
  更奇怪的是,阿灰除了两眼失明,双臂双手也患上了极其罕见的抖动症。开始的时候还是间歇性发病,发展到现在已是无时无刻不在颤动,他现在连筷子也抓不稳,吃饭都需要护士一勺一勺的喂。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阿唐时刻关注着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一切消息。他还记得,那个正在上海望海医院接受治疗的年轻司机何木林,左眼被摘除了,右眼的虽然勉强保住了,视力却只有零点几。
  何木林的双臂双手都是深度烧伤,日常饮食,想必也是需要护士帮忙的。
  阿唐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特别是听乔剑说警方没有发出传唤后。
  在凤凰城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有一双在眼睛在背后冷冷地盯着他。如今,轿车已经驶出凤凰城将近十公里了,这种感觉不只没有变淡,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阿唐也算是半个道上人,那次爆炸案的行动方案虽然是山哥亲自策划并拟定的,他却是具体执行人。金东,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阿灰在香港被几个神秘的女子控制住,被秘密押解回大陆,却被交给了警方,有颇多令人不解之处。
  阿唐每每想来,都觉得传闻中千面毒狼、“神医李想”祝童,不该是个心慈手软遵纪守法的好好先生。
  他数次想要让那个司机兼保镖停车,自己孤身徒步逃离。可这里是湘西凤凰城,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冬夜的湘西阴冷而潮湿,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阿唐回头看看,后面没有跟踪的车辆,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前方是一座小桥,桥头阴影里停着一辆越野车。
  “停车!”阿唐终于喊出声了。
  他眼力好,看到突然启动冲过来的越野车,一切都明白了。
  他陪着山哥亲手拆解过两辆同型号、同配置、同颜色的越野车,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的想起来就想吐。
  越野车紧挨着轿车前保险杠停下来,雪亮的车灯却没有熄灭。
  金东双眼被闪的白茫茫一片,浑然不知,煞星降临了。
  保镖拉开车门跳出去,破口大骂。可他的骂声只持续了数秒就戛然而止。
  “来了,他来了。”
  “谁来了?”金东颤声问。虽然,他已经想到了。
  “既然知道,两位,就请下车吧。今夜月朗星稀,也可说是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灭口的大好时辰。只是这里有些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两位都是明白人,不会反对吧。”
  车门被猛地拉开,金东先被拖出去,又一只手准确地攥住阿唐的衣领,一把将他扯了出去。
  阿唐不是不想反抗,可对方的实力太强大了,他感觉自己在对方手里就像一个玩具般,没有丝毫抗拒的资格。
  他看到了一张年轻温和而充满难言魅力的面孔,正是那个他时刻提防的“神医李想”。
  “阿唐先生,您让我好等啊。不过,还不算太晚。”祝童说着,提起他向路旁黑黢黢的山坳走去。
  曲奇提着已被吓昏过去了金东,已走出好远了。
  越野车的灯光熄灭了,很快,两辆车都开下路肩,隐在一片树影中。
  凤凰城通往吉首的公路,恢复了平静。
  “我不想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也不想为难你们。给你们个选择的机会,谁能告诉我山哥在哪里?他可以保留一只眼睛。右眼!”
  一瓶凉水浇到脸上,金东清醒了,听到这些话,又被吓得几近崩溃。
  他大声地叫道:“我是被迫的,被迫的!是阿唐,他诱惑了我……不是诱惑,我只是一念之差……是他逼我干的。我只见过山哥一面,那是在杭州拍外景的时候,山哥来探班……”
  “很好,你的右眼可以留下了。”祝童轻蔑地啐了一口,手掌轻挥,落到他头顶:“不怨天也不怨地,也不是一念之差。这条鬼道是你自己选的。你可曾想过,那是两条美丽的生命!还有何木林,他有何辜!我本来给你留有机会,可是你自己不要啊。何木林在上海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你去上海三次,前后在上海呆了十四天。你如果能抽出哪怕几个小时到医院去看望一下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见面了。
  “金建功先生,你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先去医院看看何木林,看看他现在什么状态,你今后就是那个样子。区别在于,我会尽所有力量替他治病,高价征求眼球恢复他的视力,直到他康复为止。而你的病,将无药可治。当然,你可以选择起诉我,去警方举报我。山哥神通广大,手眼可通天,他一定会支持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希望你配合山哥那么做。你还可以转告山哥,‘山系’或者‘小山系’,哪个敢跳出来,我会让他变成另一个你。我希望你越红越好,你多活一天,对他们就是个活样板。你也不是没有希望,十年,只要你能支撑十年,我如果还在这个世界上的话,自然会帮你恢复健康。你今年正好三十岁,十年之后,你还有得拼。”
  金东昏过去了,祝童又伸出手,按在阿唐头顶,轻轻摩挲着:“阿唐先生,告诉我,山哥在哪里?”
  阿唐知道自己没有幸免的可能,双眼一闭,什么也不说。他现在心里连后悔的念头都没有了。祝童不要他们的命,可像阿灰那样活着,比杀了他还恶毒,简直是生不如死。
  从阿灰被抓那刻,祝童已经摆下了圈套,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引出来。千小心万谨慎,他还是忍不住落了进来。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山哥,他策划的狗屁方案简直是漏洞百出,如果这件事完全交给他来做,有心算无心,祝童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机会。
  怪不得有人说,跟错老板是作为一个男人排名第三的悲剧。他一生没有娶妻生子,与排名第一、第二的悲剧基本无缘。
  “很好,我其实也不想听你说什么。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自家做事自己承当,祸不能涉及妻儿!你既然敢向我老婆和朋友下手,想必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请金先生给山哥带了些话,公平起见,请你也带几句:告诉山哥,这个世界其实很小,加拿大不是天堂。他说每年会给我个惊喜,我不会去找他。我要做的是,一点一点斩断他的财路和后路。他信不信并不重要。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在祭灶,也是各家算年账的时候。告诉山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发现自己的资产少了一些,有些朋友忽然出事了。直到他乖乖地跑到我面前为止。我要的也不多,一只眼睛,一条腿。他那条还算健康的腿。”
  听完这些话,阿唐也昏过去了。
  祝童从阿唐怀里翻出个手机,编辑一条短信,选择所有号码薄里的号码,群发了出去。
  腊月二十七这天,陈家客栈里也在杀鸡。
  操刀的当然是一家之主陈老伯,还带着他的孙子。
  今年春节与往年不同,儿子带着媳妇孩子腊月二十五就到家了,女儿也来电话说,腊月二十九到家。
  陈大妈欢喜的整天合不拢嘴,儿子女儿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作为老人,他们老两口更稀罕孙子和外孙女。
  陈家客栈早早地挂起客满的招牌,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不在乎在几天。
  话又说回来了,陈家客栈现在现在也不缺那几个小钱。陈家客栈去年生意不错,很是接待了几个大客户,斯内尔先生和安吉拉临走时都留下了丰厚的小费。
  今天一早,陈大妈的干女儿与凤凰学校的大老板朵花昨天来拜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足足有五万块钱。
  陈大妈说是不要,朵花说,这是陈大伯应得的,是凤凰基金对乡老会成员的年终礼金,每个人都有。
  叶儿带来了一堆礼品盒,又悄悄塞给陈大妈个红包,里面是一副龙凤金手镯。
  这份礼物陈大妈犹豫好久,却是收下了,她和陈大伯都知道祝童的身份。这份礼物不在价值,而在与那份心思。她如果不收,叶儿会很不开心的。
  陈大妈更多的是心疼,叶儿这次可是遭罪了。她的左脸颊有块蚕豆大小的疤痕,左手背还有一块火柴盒大小的伤疤。虽然带着棒球帽,红色羊绒围巾也一直没有摘下来,却能看出那满头乌发已经没有了。
  她们没有留在客栈吃饭,陪老两口聊了半小时就告辞走了,说是这几天还会再来。
  陈大妈拉住叶儿的手不舍得松开,想留她住在客栈里,至少也吃顿饭。
  叶儿又陪陈大妈说了会儿话,还是走了。
  叶儿和朵花离开陈家客栈,也没有在古城的窄巷子里过多停留,直接上虹桥回到天王庙。
  天王庙的山门刚被清扫过,两侧贴着大红对联。
  上联是:南华峰尖破清虚万里傲然金阙。
  下联对:沱江水软浮肥鸭千百随波逐流。
  朵花看到“肥鸭千百”四个字就笑了,对叶儿道:“大哥小时候一定偷吃过不少肥鸭啊。”
  叶儿莞尔,没有答话。叶儿小时候确实吃了很多苦,偷吃肥鸭,想必也是有的。
  天王庙殿门两侧也贴着了对联,叶儿和朵花进来时,祝童正陪着王向帧欣赏那副对联。黄海站在偏殿门前向他们招手,蝶姨穿了件荷色风衣,在偏殿内祭拜梁山伯与祝英台。
  “阳关三道通天路,这句有些意思。祝先生,不知这阳关三道都是哪三道?”王向帧问道。
  “阳关三道只是虚指,真要解释的话,当是天道、地道、鬼道。”祝童与叶儿交换个微笑,答道。
  “天道可通天,地道和鬼道如何登天?”王向帧又问。
  “地道乃人道,做一时的好人容易,时时处处一辈子做好人却很难,他们自然会有好报。上天为了扶善抑恶,对地道的要求不是太苛刻,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作出人所不能之事,拯救众生,弘扬正气,也有登天的可能。”
  “哦,那是一条什么路?”
  “王先生,听说您马上要去江浙任职了,也算踏上了一条登天之路。您知道,上海有座城隍庙,庙里的三位城隍爷,可都是凡人啊。”
  王向帧听完默然片刻,笑道:“祝先生的话发人深省,发人深省啊。”
  上海城隍庙里的三位城隍分别是东汉名将霍光,明初孝子秦裕伯、清末江南提督陈化成,确是三位凡人,却都有不凡之处。
  “祝先生,再给向帧解个字,如何?”
  “王先生客气了,当不得先生。我是后辈,叫我名字就行了。说文解字乃小道,王先生既然有兴趣,请赐字。”
  王向帧抬头仰望南华山,过了一会儿,缓缓收回目光落到祝童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眼睛深处徐徐道:“就以王某的本性,王字吧。先生费心了。”
  “王……”祝童讶然,王向帧怎么会拿出这个字来让他开解?莫非……
  祝童盯着王向帧仔细看了又看,随即闭目沉思,好久才睁开眼,笑道:“王者,尊也,气势弘然,洛书中第九尊位。现在是上午已时,又称为隅中,蒸蒸日上之时。今日晴空如碧,万里无云,乃难得的好天气。日昳为台,隅中日出,阙不在弟。王先生,仔细算来,我们从相识至今,见面的次数也是九次。这也是个吉数,也是至阳之数。您乃仕途中人,今生有望问鼎,或可为九王。只是,距离九五之尊还有差距。古往今来,王姓之人少有得天下者。即使一时窃得大鼎亦不长久。所缺皆为人望。九五之尊,五乃承上启下中正平和之数。王字本体,微瑕做玉,头顶少人不成全,设法出头才做主;本为辅佐之才。先生交游广阔,气派性情都属上佳之选。您有贵人相助,如能在‘人望’二字上有所作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得好,说得好。”王向帧笑笑,看上去没怎么当真,心里却颇为自喜。
  九王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是进政治局了。
  可仔细一想,祝童说了半天,除了那“人望”二字皆是虚话,心里有自黯然。
  他此次轻车便服来凤凰城,一是来化解双方之间的芥蒂,二是想作最后的努力,看能否将祝童招募到自己身边。向华易现在已经确定离开了,他身边少一位信得过的、能审时度势的理财之人。
  他身边有学识有历练由本事的金融专业人才也不少,可重点在信得过三个字。那个人,必须具有在关键时刻能独断朝纲、扭转乾坤的能力与气魄,这可就相当难找了。在他看来,祝童就具备那样的潜质,培养几年,必能成为他的左右手。
  祝童刚才那番话已然说的很明白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见了几次,王向帧已经记不清了。可他说出了“九”,就表明今后见面的机会将相当稀少。
  这也怨不得别人,如果说以前有希望的话,如今也不可能了。他对向华易有些无情,祝童必是看在眼里,心也就冷了。
  可那是有缘由的,并且,他只能把那个缘由藏在心里,永远。
  “从王字,还能看出点迹象,王先生最近的身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微恙而已。抽时间做个检查,或者,能屈尊去望海医院,找邢老先生开几副药,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先,我一定会去的。”王向帧心里微喜,邢老先生是谁他不知道。可祝童这个姿态表明,他们之间有望保持相当程度的友谊。也就是说,真到关键的时候,祝童可能出手相助。
  “有件事要麻烦王先生。”祝童又道。
  “说吧。”
  “是张总队的时。他的事业一帆风顺,个人问题,当领导的也要关心一下。我有个朋友,叫尹石丽,如果王先生能把她介绍给张总队……”
  祝童也是无奈,张伟与尹石丽之间勾搭的一天比一天频繁,为了两人能相聚,尹石丽在西京开设一家道德馆。有张伟关照,生意当然不错。可西京坊间出现了两人一些流言蜚语了。
  尹石丽很是生气,抬脚离开西京,两个月没跟张伟见面。
  张伟一着急,跑来向祝童求助,前天刚离开。
  可尹石丽说,不结婚,再也不会见张伟了。
  张伟也想和她结婚,只是心里有些顾虑。
  祝童问他,如果能请个够分量的证婚人,还有没有顾虑?
  王向帧应该也知道张伟的事,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只是提出一个要求,两人结婚后,尹石丽需要离开商场,至少在大面上不能与江湖道和商界有什么关系。
  他此去江浙履新,也确实考虑过把张伟带过去。黄海到底还年轻,两人又有那样的关系。张伟能替他掌管十分关键的公安系统,本身也是个有能力、信得过的人才。
  这样的好事,还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何乐而不为?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要求是祝童提出来的。如果自己早安排人去做工作,岂不是更好?
  “听说,你对整个山系宣战了?”王向帧忽然道。
  “山系?现在还有山系吗?”祝童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这是官场商场上每天都在被各色各样人等反复验证的人性至理。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相信。”
  “墙倒众人推,有道理,很有道理。阴谋、阳谋,你进步很快啊。”王向帧不禁也笑了;“只是,下手是不是有点狠了?”
  “是首长教导有方。”祝童也凑趣道。
  下手狠指的是阿唐。金东有两周的缓冲时间,阿唐只有一天,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王向帧只是说说,心里其实也没觉得祝童出手太狠,在这个时候也心软不得。那尊佛不倒台,他也不会有眼前的机会。
  至少在对付那尊佛以及“山系”残余势力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更重要的是,王向帧能借此交往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祝童出手恨,更有威慑力。
  两人相对大笑,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丝过去某些亲密合作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提及马家的事,西京官场上,马家的势力日渐式微。特别是马家撤回对梅夜的起诉之后,这种情况越加明显。
  一个连自己儿子的仇都不敢报复的家族,门人弟子只会越来越少。
  中午的时候,祝童从外面叫了一桌酒菜,就在天王庙后院设宴款待王向帧一家。
  下午三点,王向帧与蝶姨乘车先行离开。他现在公务繁忙,身不由己啊。
  晚饭的时候,祝童与黄海彻底放开,痛痛快快大喝了一通。
  两个人从天王庙喝到街上的酒店,又从酒店喝到江边的酒吧,最后都喝醉了,相扶着在沱江旁撒酒疯,甚至站在沱江边撒尿。
  叶儿和朵花无奈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很晚很晚才把他们劝回去。
  叶儿知道祝童心里苦闷,如此开解一下也是好的。
  过去的一个月里,祝童几乎滴酒未沾,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苦修。
  她也是右手刚可以活动就离开上海来陪他。
  三天后就是红云金顶之战,祝童虽然实力大涨,却还是没有多少把握。
  鹰佛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
  叶儿能感觉到祝童心里的压力,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排解。
  这两天,叶儿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最让人意外的是,刚走红的影视明星金东竟然去望海医院探视何木林与安吉拉,并且当众表示悔意。
  叶儿还知道,被关在凤凰城看守所的阿灰,与在北京挣扎的阿唐,现在已经两眼失明,双臂换上抖动症,生活不能自理。
  祝童一定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却没有去问。她知道,做祝童的女人,该装糊涂的时候一定要坚决,最好就是装作什么也不关心、不知道。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凤凰城,天王庙又迎来了下一批客人。
  第一个赶来报道的是风尘仆仆的萧萧,她给祝童带来雷曼州长的邀请函,希望祝童务必去他的那个州访问,最好能在那里开办一家类似与望海医院的医疗机构。
  一月份是美国政权更迭的时期,十几天之前,雷曼州长顺利接过了州长职位。祝童也收到了邀请,却只发去了一份贺电,并让萧萧代替自己出席了他的就职庆典。
  萧萧现在可算是望海医院伸向美国的一条胳膊,每个月都会安排一批身患各种奇怪疾病的老外到望海医院就医。当初,祝童让她创办那个医务服务中心的时候,萧萧多少还有些不情愿,现在也做的不太开心。这次回来,准备向祝童请辞,让他换个人接替自己。
  主要原因当然是距离太远了,她对国外没多少兴趣,更希望能待在朋友周围。
  祝童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就将这个皮球踢给了也是刚到凤凰城的孙铁军。望海医院现在是华夏的资产,这些事,该由他们操心。
  萧萧既然不想在美国呆了,回来也有大把的位置。祝童给出几个选项中,她更属意东海投资副总的职位。可惜的是,那个选项是虚的,祝童希望她能到中界医药研究中心去。
  上午九点,福华造船董事长陈依颐并总裁松井平志一行六人抵达凤凰城,博尼·斯内尔并汉密尔顿勋爵与他们前后脚到了。
  他们被安排进祝童提前包下的一家三星级酒店里。
  临近春节,凤凰城的游客逐渐多了起来,每家客栈都有房间被预定,不起早下手,客人到了没地方住。
  陈依颐与松井平志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说是强颜欢笑。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遇到难题都来麻烦祝童,祝童并不欠他们什么,在东海投资的股份,也被转让给了凤凰基金。
  可是这次的事,除了祝童还真的没人可找。
  主要在于松井平志的日籍身份。
  军方派驻福华造船的代表正式向董事会提出,福华造船的二期基建接近完工,接下来会接到来自军方的订单,松井平志作为一个外籍人士,已经不适合做福华造船的总裁。
  祝童给黄海打电话询问了一下,也觉得松井平志再呆下去有点不合适了。
  大订单意味着什么,傻子都能猜出来。
  可松井平志离开福华造船,奥顿公司怎么办?福华造船的船用汽轮机都需要奥顿提供,松井平志离职,势必会影响到双方个合作。
  祝童心里是相信松井平志的。可相信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民族积怨是个谁也无法回避的事实。
  祝童选择了沉默,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稍不注意,汉奸的帽子就要被扣上来了。虽然,这样做有卸磨杀驴之嫌。
  祝童心里忽然之间就有了个疙瘩。
  以松井平志的阅历、本事,不愁没地方去。他应早就看到了这些,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在半年前就主动请辞,而不是现在拉着陈依颐来找自己。眼前这般狼狈的局面,大多都是由他自己造成了。
  中午的时候,井池雪美小姐到了。祝童与她谈起这件事,井池雪美鼓起腮帮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现在理解我为什么要离开日本了吧?”
  博尼和汉密尔顿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博尼病愈没有选择回归斯内尔家族,他从父亲哪里拿到了一笔一亿美金的启动资金,准备在中国开办一家连锁健身机构。
  这次来,是想请祝童多少也投点钱进去。多少无所谓,主要是想邀请祝童进入董事会,哪怕只做个不担任任何职务的普通董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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