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与我无关


  无处大师又磨蹭了半小时才走进天王庙大殿。
  祝童拿着用一方白色丝巾,很用心地擦拭鱼龙夺。
  蓝黑色的刃部寒气森森,金石可斩,吹毛断发;那方丝巾柔软如棉,数次掠过锋刃却毫发无损。
  无处大师看在眼里,大为叹服。祝童这份静心养气的功夫,已堪堪可与空寂大师比肩了。
  祝童也确实调整好心境,神态平和面含微笑,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况且如此,作为江湖道举足轻重的大门派,一品金佛也需要为自身的利益多留几个后手。
  祝童现在也确实拿不出什么有效证据,不是不能,而是不值。
  迈克·斯内尔到底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祝童不可能冲进陈家客栈把他拉过来与无处大师当面对质。那样的话,除了撕破彼此的脸面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不只于事无补,也将为自己乃至祝门竖起两个强敌。
  历任江湖酒会召集人都没少遇到类似的事情,却没有哪个当面锣对面鼓的把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摆在明面上,祝童也不会那样做那样的蠢事。
  事实上,他刚才敲门的举动已经有点失策了。为了江湖道的大局,江湖酒会召集人必须忍字为先。当然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江湖酒会召集人丢过去几双小鞋,对方也只能咬牙穿起来,还要连声说“合适!舒服!”
  唔……道宗与金佛寺正为镇海的一座道场的归属闹的相当不愉快。那是一座海神庙,确切地说是一处自发形成的民间道场,既不属于道教也不属于佛教。
  之前,海神庙属于几个当地混混,因为经营不得法,收益只能算稀松平常。前年初,二师兄的一位手下去镇海开办医药连锁超市,也看到了那座海王庙。
  一座道场的兴盛与否要看在谁的手里,二师兄手下是个精明人,要不然也不会跟随老板转行。经过他的一番调查研究,发现那竟然是座未被开采的金矿。
  首先,海王庙位置不错,处于镇海古码头遗迹的保护圈之外,改造扩建的话不会有太多麻烦。其次,海王庙历史渊源也相当深厚,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道场不比别的,当然是神仙越老越吃的开,附近村镇中遇到红白喜事,都习惯于到庙里烧上几株香。
  这样一座看上去有些衰败的海王庙,稍加整治就能成就一香火极盛的黄金道场。可以说,谁得到它都能很容易地得到好大一批信众。近年来,因为经济的原因,沿海省份的每座道场都炙手可热。
  镇海是有名的华侨之乡,海王庙这样有深厚历史渊源稀缺资源,操作的好了,转让费少说也要三五千万。
  接下来就简单了,彼此黑白两道手段无所不用,发生了数次冲突,直到今年初才完全搞定。
  可如今祝门全力经营望海制药,正在从这个领域逐步退出;二师兄的连锁药店干的风生水起,已无暇顾及这些道场的香火。
  历史上属于佛教的道场多移交给一品金佛,属于道教的给二品道宗,二师兄也能得到一笔补偿,可算皆大欢喜。最麻烦的就是这种跟哪边都不怎么搭界的民间信仰自发形成的道场,比如这座祝门唯一保留的天王庙,也是这种情况。
  二师兄给那座海王庙的开价是三千五百万,金佛寺与道宗都抢着要,可又都不想多出钱,最高叫到四千多万,现在的正僵在那里。
  祝童忽然觉得,不妨问问雪狂僧有没有兴趣。毕竟,雪狂僧无偿为他做了半个多月的陪练,这好大的人情早晚是要还的。
  江小鱼或许只想弄好天轮寺,可空雪活佛成就活佛后陆续接纳了孤魂野鬼,野心也开始膨胀了。那些人有些是在金佛寺混的不怎么如意僧人,有些干脆就是曾跟着祝门二师兄混出来的江湖过客……
  祝童正思量着,无处大师进来了。
  他将鱼龙夺收入剑鞘,恭恭手笑道;“此处简陋,师兄请随便坐。”
  “阿弥陀佛,无处谢坐。”无处大师回个礼,在祝童不远不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空寂掌门安好?”祝童又道。
  “谢师兄挂问,掌门一切都好。阿弥陀佛。”无处低眉道。
  他刚才与空寂大师通过电话,空寂大师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暗中算计江湖酒会召集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能让无处大师先探探口风,看有什么化解的手段没有。
  这件事说来也非金佛本意,斯内尔不甘受制于祝童,对金佛寺派出的高僧分外恭敬。时间长了,斯内尔自然了解到江湖道的一些情况,知道祝童的地位虽高,却没多掌握多少实际权力。
  斯内尔开始在这些高僧身上下功夫,在他的支持下,金佛寺在洛杉矶开办了第一家海外道场。接着,斯内尔数次发出试探信号,无处大师与祝童关系还算不错,一直没有回应。可无聊大师不一样,正是在他的撮弄下,空寂大师的心思活泛了……
  “还有三个月。”祝童沉吟一会儿,忽然道。
  “阿弥陀佛。”无处大师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祝某十日内去金佛寺拜山,请师兄转告空寂掌门,准备好十八铜人阵。”祝童抓起鱼龙夺,缓缓抽出;“一品金佛不会拒绝做祝某的试剑石吧?”
  “当然……当然不会。师兄为了江湖道挺身而出,金佛寺也是江湖道一份子,能尽绵薄之力,乃山门万幸。阿弥陀佛。”
  无处大师心里一松,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启动金佛寺十八铜人阵需要召回正在外游历的戒律院十八罗汉僧,十天的时间足够了。主持阵法的无虚大师就在天王庙,倒是方便的很。
  三个月后的红云金顶之战,没有多少人看好祝童,其中就包括无处大师和空寂大师。他们暗中配合斯内尔,也是为了在能在祝童之后多条出路。
  现在这个几段,他们肯定会竭尽全力去祝童的要求。鹰佛是压在江湖道所有人头顶的一块乌云,没有祝童顶着,江湖道所面临的命运无外乎两个,要不被布天寺吞并,要不被鹰佛铲除。
  “如此,祝某谢谢各位师兄了。”祝童恭恭手,凝视着鱼龙夺,再不说话。
  “真觉师侄那里……”无处大师看着祝童云淡风轻的样子,试探道:“他想来拜见师兄,有些误会……”
  “斯内尔先生吗?都是小事,告诉他,不必介意。”祝童给出个似是而非的答复。
  “还是见见吧,真觉就在门外。就算……就算师兄给老纳个面子。”无处心里焦急,对你来说是小事,可对斯内尔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能不介意吗?那可是他最有钱的弟子了,无处有望明年接掌金佛寺,好多事还要靠这个弟子鼎力支持呢。
  “无处师兄这样可就折杀小弟了,既然真觉师侄已经来了,就见见吧。”祝童笑道。
  戏演到这里已经有些过分,再撑下去就是不识抬举了。
  无处大师急忙走出大殿,很快就引着斯内尔回来了。
  “真觉师兄来之前也不说一声,真是失礼啊。”祝童急忙站起来迎接,牵着斯内尔的胳膊把他让到上席。
  “祝先生,是在抱歉。”斯内尔还不太适应“真觉”这个法号,可是他知道祝童既然肯见他,肯定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刻,祝童驱动虎蜂王牢牢压制着斯内尔体内的蝶蛊,他的感觉竟然好了很多,至少胸口不那么闷了。
  “真觉师兄气色不太好。唔……凤凰城山水灵秀之地,正是调养身心的好地方。师兄不妨在这里小住些时日。钱,总是挣不完的。”
  “是是,钱是挣不完的。”斯内尔猛然从祝童可以营造的氛围中挣脱出来,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可是,我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恐怕住不了多久。祝先生,我很乐意对雷曼先生提供他所希望的帮助,安吉拉女士的所有条件都可以得到满足,她随时可以拿到我过签字的法律文件,以及一张空白支票;您的那场诉讼很快将有个圆满的结果。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真觉师兄太客气了,我并没有要求什么,这一切,本来就与我无关。”祝童冷下脸,漠然道:“我希望,真觉师兄能懂得一个道理,有得必有失!我们都不是上帝,没有永生的资格。永远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会的。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斯内尔丝毫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斯内尔先生,何必呢?”祝童忽然收起冷漠,笑道:“有您这样的贵人来访,寒庙蓬荜生辉,怎可草率?用完午餐再走吧。”
  “祝先生,您真的没什么要求了?”斯内尔一愣。
  “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斯内尔先生,我和您的师尊无处大师是很好的朋友,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是啊是啊,既然无事了,大家一起坐坐也好。”无处大师这才接口道。
  刚才那番口舌刀枪让他很是心惊肉跳了一番,难得有怎么个舒缓的当口,哪里敢不抓住!虽然,他不怎么懂英语。
  “吃饭吗?也算我一个。”殿门外闯进一五旬左右的男子。
  祝童两眼微眯,不动声色地问道:“斯内尔先生,他是您的朋友吗?”
  “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位先生。”斯内尔瞟了一眼,不在意地说。
  在中国,只有祝童能让他低头,别的人……
  “无处大师,他是您的朋友?”祝童又看向无处大师。
  “阿弥陀佛,老衲眼拙,并不认得这位施主。”
  “你真的不认识我?”男子径直走到祝童面前,狠狠地看着他。
  “不认识,您要烧香还是抽签?这里正在装修,孤魂野鬼,恕不接待。”
  “我叫赵恩实,想起来吗?”男子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黑色剑鞘。
  祝童抢先一步,鱼龙夺出鞘,一道乌光斩向男子头顶。
  男子身体向后仰起踉跄着连连后退,看去好似没站稳,脚下步伐却丝毫不乱。
  他右手摆出铁门栓迎向那道乌光,祝童不敢真的卸下他的手臂,手腕微抖,鱼龙夺改劈为压,重重地拍在他上臂正面。
  “锵!”地一声锐响,男子右臂衣袖承受不住激荡的劲气,化为片片布帛四散飘去。
  祝童打眼看去,却见男子右臂上环绕着九枚银色金属环。他心里暗赞一声“高明”,鱼龙夺拍在那些金属环上的力道极大,他本意是将这只手臂击打脱臼,现在看去,男子好像没事一般。
  “不错不错,比你那个倒霉师父厉害多了。再来!”
  这男子正是赵恩实,看祝童没有出招的意思,居然抢步上前,一把抓向祝童手腕。
  祝童脚下错步退了半步,身体却向前倾,鱼龙夺泛出点点乌光,向赵恩实的整个上身罩去。
  这招出自水流东,经祝童改进更适合与这样的近身短打。
  有是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赵恩实左臂的衣袖化为布片,果然也有九枚金属环,如今只剩三枚,其余六枚都被鱼龙夺削断了。他赤裸的右臂上有四点白森森伤口,可是,祝童的左手却被三枚金属环锁住了,而鱼龙夺的锋刃正点在赵恩实胸口处。
  “你是不是不太服气?”赵恩实舔舔嘴唇,微微吸口气。他完全不顾鱼龙夺的威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将瓷瓶里的白色晶体倾向手臂上的伤处。
  这时,鲜血才从那四处伤口涌出来。
  “七由散,这药不错。祝门的真玩意还真管用。”赵恩实嘶嘶吸着冷气,白色晶体到处,伤口果然不再流血了。
  祝童无奈地摇摇头:“你耍赖。”
  “是啊,我不否认。”赵恩实抖抖锁住祝童手腕的金属环;“我前二十年学了很多东西,现在还记得的只有三招了。这三招都是赖皮招数,可是,我现在还活着。知道为什么吗?我有耍赖的资格,没人敢真的伤我,你是第一个。我的任务是抓人,只要能锁住你就行。”
  “老而不死是为贼,赵警官果然厉害啊。”祝童说着,鱼龙夺剑体乌光一闪,锁住他左臂的三枚金属环断了。
  “真是把好剑。”赵恩实赞一声,左手不只从那里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无赖招数第二招来了。”
  眼看着匕首已经刺至眼前,祝童身体一连三闪躲过这一击,却并未反攻,整个人向左横移。
  尽管如此,祝童胸前的衣服还是被割破了一道口子。赵恩实的匕首并没有接触到他,割破衣服的是匕首尖部突然冒出三寸长的寒芒。
  这一招果真够无赖的,赵恩实吃准了祝童不敢伤他,又是完全不顾自身危险全力强攻。祝童只注意闪避匕首,却没计算到赵恩实能用一柄短短的匕首发出剑芒!
  他凝神细看,这柄其貌不扬的匕首竟然也是件宝器!
  祝童心头火起:这老家伙果然有一身不俗的真功夫啊!出招干净利落,狠辣刁钻。如果不是身法轻盈灵便,刚才这招足以将他活生生地开膛了。
  “第三招来了!”赵恩实语带嘲弄地叫一声,如同不倒翁般斜斜向前倒去,匕首如一串残影般,眨眼间便刺到祝童小腹前半尺处。
  祝童大骇,脚尖点地全身骤然倒飞,鱼龙夺在大殿的青砖地面上划出道十多米长的、火花四射火线,才勉强避过。
  赵恩实这一招不是无赖,他不择手段的将一招简单的冲刺发挥到极致,利用身体的长度与不顾一切的前倾的姿态弥补了匕首短小的缺点。
  祝童凌空翻起,心中升起阵阵邪火:赵恩实欺他只能挨打不能反击,招招不留余地,这是要的想要他的命啊。
  鱼龙夺翻滚出一招星河倒挂,点点乌芒似繁星万点,冲着赵恩实泼洒过去。
  这次轮到赵恩实害怕了,祝童两眼怒火汹汹,这一招封死了他所有躲闪的线路,除了硬接别无选择。
  大殿里响起一连串的撞击声,赵恩实一面将仅余的数枚金属环尽数抛出,匕首横切,一连在身前布下三道防线。可是那乌芒简直就是无孔不入,赵恩实手段用尽,还是没有避过去。
  “叮!”地一声,鱼龙夺点中匕首中部,乌芒瞬间消散,匕首断为两截。
  这还不算完,阵阵波浪般的气劲顺他双臂上攻,伤口崩裂血线四射,赵恩实胸口被气劲重重地击打数次,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踉跄倒退,直到后背靠在大殿的墙壁上。
  “你敢杀我?!”赵恩实嘴角带血,他不躲了,也不看寒气森森的鱼龙夺,讥笑道:“你不敢,我是警官!”
  鱼龙夺在他头顶打个旋,祝童剑收背后,答道:“我只是给你换个发型。三千烦恼丝遮蔽了你良知。你是警官,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罪犯。”
  这时,一片黑灰色的粉末样的东西簌簌落下,赵恩实被剃了个光头。
  他右手摸摸后颈窝处没有剃干净的余发,喘几口气好像并不在意:“是不是罪犯你说不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可是,我现在以涉嫌诈骗拘捕你。不想死的话,最好配合一点。”
  祝童讶然回退。
  赵恩实从背后掏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点着祝童胸口:“不要反抗,你应该清楚,我很乐意以拒捕的名义干掉你。”
  无处大师早护着斯内尔躲到神像背后,这时站出来想要说什么,却被斯内尔先生拉住了。
  “诈骗罪?”祝童微微皱起眉头。
  “不错,孟县长指控你用非法手段从他父亲那里骗走了价值连城的祖传宝物鱼龙剑。孟县长说,他的父亲年纪大了,脑子时而糊涂时而明白,你用卑鄙手段取得了孟老的信任,将孟家的宝物据为己有。现在,赃物就是你手里,这次是人赃并获啊。”
  祝童凝神盯着赵恩实手里的手枪,脑子里急速思考着。
  天王庙是祝门唯一保留的道场,应付过热闹的十一黄金周,就以内部装修的名义闭门谢客了。
  平时在天王庙前院招呼的是以前跟着二师兄打天下的几位老人,他们年纪大了,平时只负责看护门院,等于在这里颐养天年了。打扫卫生修修补补的那些杂事另外雇人负责。
  叶儿放不下那些蝶儿,带斯内尔夫人去枫仙谷散心,曲奇跟着去了。
  斯内尔是无处大师的随行弟子带进来的,他们在这里混了几天,那些老人都认识,没有前来通报也算正常。
  赵恩实可是个生面孔,坐在山门前老人年纪虽然大了,眼睛却不瞎;相反,他们都有一双长期历练出来的火眼金睛,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赵恩实的蹊跷。
  可是,直到赵恩实闯进大殿,祝童也没有收到任何一点警示信息。
  由此可以断定,赵恩实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那些老人都被控制住了;除了赵恩实,外面至少还有两个以上的高手。
  二师兄的手下能留下来的哪个都是经验丰富、诡计多端的人精;不是被同时控制住,不会不闹出点动静通知大殿里的人。
  还有这个赵恩实,他应该是跟着斯内尔一行来到凤凰城,并且在这里守了有段日子了。
  祝童自问,他现在几乎没什么官场上的对手。得罪的人有几个,应该没有那个大人物有雅兴派出赵恩实这样级数的警官来抓捕自己。即使有,事先也应该有些蛛丝马迹。
  所以,他才会问赵恩实以什么名义抓他。
  现在明白了,这件事是赵恩实联合孟家那个官迷搞出来的。以赵恩实的身份、人脉、经验,想要抓到孟家官迷的把柄太容易了。
  祝童神情凝重地收起鱼龙夺,对赵恩实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祝某领教了。赵老师既然想热闹,我陪着你。可是,这件事与别人无关。”
  赵恩实冷笑着不说话,右手死死地握住手枪,左手摸出一副手铐。
  祝童一点也不怀疑,赵恩实真的希望自己拒捕,或者用鱼龙夺砍掉他的一只胳膊或者干脆杀死他。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无论是拒捕还是伤害一位曾经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副厅级资深警官,没事也变得有事了。如果情况真的演变到那个地步,县官不如现管,谁也不会站出来替祝童说话,相反,想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应该能跳出来不少。
  更要命的是,赵恩实偏偏选择斯内尔在场的时候动手,他是真的想把这件事搞大,最好搞得轰动全世界。他用不着做别的,只要祝童拒捕,他只要开一枪就行了。
  斯内尔这次中国之行虽然很低调,可还是有不少于十个的采访小组守在虹桥周围随时准备抓到突发新闻。
  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赵恩实已经这把年纪,可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不愧为专家级的老油条,知道正面上对付祝童毫无胜算,就以自己做筹码使出破釜沉舟的邪招。
  祝童思来想去,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应对之策,转身对无处大师道:“让无处师兄看笑话,实在不好意思,中午不能给你们摆酒送行了。两位请走吧,我和赵警官有些私事要处理。”
  说完,祝童将鱼龙夺递到赵恩实手里,随即接过手铐,把自己双手扣了起来。
  赵恩实冷冷地看着无处大师与斯内尔离开大殿,手枪一直没有离开祝童的胸口。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斯内尔走到大殿门前,看到院子里的五、六个荷枪实弹的警官,低声嘟囔一句。
  祝童举着双手,问道:“现在,我想知道你准备把我关到什么地方?我还需要通知我的律师。”
  “你现在什么权利也没有。”赵恩实左手拿着鱼龙夺,右手紧紧握着手枪;“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亲手抓获的罪犯。等我审问之后,如果你配合的话,或许会给你通知律师的机会。”
  “真的没商量吗?”祝童走到大殿门口停下脚步,他看到了李颂汉,无处大师和斯内尔正走向大门。
  “你最好别耍花样。”赵恩实退后半步,他始终与祝童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以防备祝童突然发起攻击。
  他很清楚,祝童说与别人无关,是想让那位身份尊贵的富豪迈克·斯内尔先生离开这里,他也确实没理由留下他们。毕竟,他现在是在冒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连累许多人跟着他倒霉。
  “你还没想好,是吗?”祝童嘴角浮起笑纹;“你还找到合适的地方,你现在是在公报私仇。我相信,你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唔……你没有出示逮捕证,想必,你还没有彻底搞定孟县长。那样的话就有点麻烦了,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想要带着我横跨数省,到那个方便你做任何事的地方,难度相当大啊。”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让他闭嘴!”赵恩实喝道。他很清楚祝童是个什么人,越是收网的时候越是小心。
  天王庙外面停着两辆越野车,他这次只说动了在祝童手里吃了大亏的李颂汉。门口的两个高手都不是警官,而是他请来帮忙的朋友。院子的警官都来自孟县长任职的那个县城,虽然是防暴警察,他们的枪里根本就没子弹。
  他知道自己在玩火,想把这件事处理妥当,确实需要把祝童带到孟县长的辖区内。这一路上,肯定会遇到来自江湖道的拦阻,就凭现在这些人,难啊……
  李颂汉走到祝童面前,小心翼翼地撕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塑料袋,取出一方潮湿的白色纱布,狞笑着说:“你不是很厉害吗?”
  “迷幻剂。”祝童嘴角的微笑更浓了;“来吧,只是别忘了,我曾经是‘神医李想’。”
  李颂汉举起纱布罩向祝童的口鼻处。
  这时,已经看不到斯内尔和无处大师的身影。
  祝童猛地挣扎几下,道:“用不着这样吧,我一定配合。”
  “现在后悔了,可惜,晚了!”赵恩实上前一步手枪顶住祝童后背,鱼龙夺出鞘点住后腰肾俞穴:“你敢再动一下,我让你这辈子做不成男人。”
  “唉,不识好人心啊,我真的是为你们好。如果一会儿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与我无关哈……”祝童不动了,任凭李颂汉将沾满迷幻剂的纱布按在自己口鼻上。
  浓烈的迷药气息冲进过来,祝童紧咬牙关、闭住呼吸,尽量拖延被迷倒的时间。
  赵恩实伸手攥住他的头发,脸色狰狞地在他耳边低声道:“小杂种,敢暗算老子?这次落到我手里,弄不死你也要扒你层皮。如果你妈妈来求情的话,一切还有的商量。”
  祝童勉力回过头,看了赵恩实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帘,软软地倒在李颂汉怀里。
  “快走,马上离开这里。”赵恩实忽然觉得脑后发冷。
  他从祝童的那一眼里看到了嘲弄和讥讽,看到了戏谑,就是没有看到屈服。


江湖号外:野蜂飞舞
  无处大师与斯内尔先生没有离开天王庙,他们只是退到后院。
  他们远远地看到祝童被两个人抬起来走放到大殿前的空地上,有人拿过来一只硕大的旅行箱内,心里都涌起不好的感觉。
  祝童刚才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是现在,他竟然失去知觉,要被人塞进一个箱子里。
  祝童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塞进旅行箱,李颂汉让两个特警按住箱盖,半跪在地上正在努力拉上拉索。
  这时,院子里出现了几只很普通的蜜蜂,它们在箱子上空数米处绕圈飞舞,并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
  天王庙的前院有四棵枝桂花树,金秋,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桂花树繁叶茂,枝头簇拥着一串串嫩黄色、金黄色,甚至是橘红色的、香气四溢的桂花。
  那些蜜蜂,原本在桂树上采花蜜,不只为什么会对那只箱子感兴趣。
  距离凤凰城不远的山坳里有株黄桷树,树下摆着八只蜂箱,这些就是祝童留在此处散养的虎蜂。
  凤凰城周围树木繁盛,可找到一株大小、位置、周围环境都合适的黄桷树也非易事。这个时候虎蜂刚吃饱喝足,多躲在蜂箱里休息。
  十几只负责警界的虎蜂,以蜂箱为中心不远不近地绕着圈子。
  远远地飞来一只弱小的蜜蜂,它每飞行几十米就停下来,在空中画出一个一个奇怪的飞行轨迹。
  一只虎蜂飞过去绕着那只蜜蜂飞了两圈,然后急速冲向蜂箱。
  无处大师急忙打电话,第一个当然是金佛寺掌门空寂大师。
  他刚说了没几句,赵恩实摸着参差坑洼的光头忽然出现了,他一把抢下无处大师的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对着话筒似笑非笑道:“阿弥陀佛,大师大师已然修成正果,肯定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非只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七年前赣州的那桩案子现在还没消呢,黄杰还算聪明,这几年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金佛寺现在家大业大,我和大师一样,希望他能在这条康庄大道上一直走下去。”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将那部手机拆解开,随手丢到地下,又道:“我的要求不高,三十分钟。现在是九点十分,三十分钟后,你才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传出去。”
  无处大师低眉顺眼,只轻轻地念了声“阿弥陀佛”。那黄杰是空寂大师的私生子,也是他的弟子,他很清楚“七年前赣州”这五个字的含义。
  同时,无处大师也很清楚空寂大师现在的心里的想法,赵恩实的威胁击中了他的软肋。
  半个小时吗?无处大师微微点点头。
  赵恩实满意地笑笑,两眼寒芒一闪盯着斯内尔先生。
  斯内尔听不懂汉语,对他们的交谈也没什么兴趣,一直看着正在被“装箱”的祝童。感觉到赵恩实的目光,他才用眼角瞟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祝您成功。”
  “他说什么?”赵恩实听不懂,问道。
  无处大师摇摇头,他也不太懂。
  赵恩实搞定这边刚走到距离箱子五米处,李颂汉忽然叫了一声,左手按在右手背上。
  “怎么了?”赵恩实脑子里闪过祝童昏倒前的那个怪异的笑,这个时候,出现任何意外都能让他紧张起来。
  “没什么,一只蜜蜂。”李颂汉抬起左手,右手背上有一只蜜蜂,已经被拍瘪了。
  赵恩实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这个时候,箱子周围的蜜蜂已经有将近白只。它们围着箱子上下翻飞,发出“嗡嗡”的声音。空中,还不断有蜜蜂飞来加入。
  一只两只、十只八只蜜蜂都算不得什么,可现在是百十只蜜蜂。那只装着祝童的箱子似乎是它们的蜂巢,它们急速地上下飞舞着,李颂汉拍死一只蜜蜂似乎激怒了它们,百十只蜜蜂好像收到了进攻信号,嗡嗡嗡嗡地都扑了上去,落在李颂汉头上、背上、脸上、胳膊上,最多的还是他的双手上。
  “啊……”李颂汉连忙双手抱住头蜷缩成一团。
  赵恩实脱下上衣,围着李颂汉甩打。
  无处大师眼光老到,看出赵恩实这一招出自已经被逐出江湖道的原四品红火船头十八式中的一式,名为“布衣绵术”,也叫“布衣束”。那时,每个船工腰里都系有一条布带,施展这一招需要解下用水浸湿,修炼到精深处可谓当着披靡。
  赵恩实的上衣没有浸水,可他催出的股股犹如实质的劲风蜜蜂抵挡不住,片刻间就落了一地。
  “快走!快走!这些蜜蜂有古怪。”赵恩实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看到,有更多的蜜蜂正从四处飞来。
  两个特警提起旅行箱就走,李颂汉顾不得脸上、手上被蛰出的一个个红点跟上去,可是已经晚了。
  他们如果在祝童被迷倒后不选择装箱,而是马上就走或许还有机会,他们还没走到山门前,“嗡嗡嗡嗡”的声音由远而近,就被一片由各种蜂组成的黄色云雾包围了。
  赵恩实刚才消灭的只是百十只是人工驯养的蜜蜂,性情尚算的上温和。这片黄色云雾里最多的还是黄色的蜜蜂,更有一些体型硕大的胡蜂、细腰榨背的马蜂、毒性猛辣的黑蜂、色彩斑斓的鬼脸蜂等等等等。
  它们到来后并不是无差别攻击,只是针对旅行箱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两个抬着皮箱的特警。
  他们也不傻,马上丢下双手抱头狼狈地翻滚着离开旅行箱。只短短的一分多钟时间,两个刚才还显得十分威武的特警就站不起来了。他们满脸都是红的肿包,眼睛更是被迫眯成两条缝;被重点攻击的双手更是不堪,虽然带着手套,却已肿胀成猪脚一般。
  赵恩实急忙让人把他们抬进大殿,拿出几瓶七由散,指挥众人用刀子割开他们的身上的衣服、手套。又拿出一枚刀片在每个肿包上划个十字,也来不及不上挤出蜂刺就倒上七由散。
  那边李颂汉也在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处,他只是被蜜蜂蛰了十几下,尚无大碍。
  忙完这一切,赵恩实看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他站到门口向旅行箱看去,天王庙的前院已经完全被各种各样的蜂类占领了。它们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只,都以旅行箱为中心绕圈飞行,“嗡嗡嗡”地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赵恩实拿出一只小巧的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旅行箱周围三米处的蜂类却不多,他调整好焦距仔细看去,心里猛然一惊。
  那里有一群纹饰奇异、体态狰狞的大蜂,乍看去与鬼脸蜂类似。可蜂群里也有鬼脸蜂,它们都躲在最外围,似乎十分惧怕那些大蜂。
  那群大蜂明显是一只凶猛的猎食类蜂种,种群数量一般不会太多。可旅行箱周围的大蜂少说也要上千只。更加诡异的是,好像有训练有素的军队,分为数个群体列将旅行箱护上下空间护的密不透风。它们好似蜂中王者,骄傲地自处一方,甚至不允许别的蜂距离接近旅行箱三米之内。
  地上有一片蜂类的尸体,大概有几千只的样子。那证明,刚才那里曾发生过一场激战,大蜂,是那场战斗的胜利方。
  那只旅行箱很平常,虽然是名牌且价值不菲,可赵恩实一行带着它已经有几天了,从未看到那个蜜蜂对它感兴趣。排出了旅行箱的因素,让这些蜂类感兴趣的应该就是被装进箱子中的祝童了。
  赵恩实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他对江湖道可谓了解颇深,各派虽然神功秘籍层出不穷,可如此怪异的情况他却很少遇到。如果……赵恩实想到几年前发生在水上人家那次群蛇闹场事件。当时祝童也在场,可那是一群蛇,现在是数不清的野蜂!
  正在想着,赵恩实听到了急救车的鸣叫声。
  他刚才打电话求援了,没有向本地公安系统,而是驻武警。他与吉首武警消防支队的一位首长有颇深的交往,外面有应该有两辆装满水的消防车。
  只是,赵恩实有点拿不定主意。看这些蜂类疯狂的架势,两辆消防车喷水,不会把它们彻底激怒吧!
  以他现在的观察,那些蜂并没有彻底疯狂,它们只是守护那只旅行箱,尚没有发生肆无忌惮地胡乱攻击的行为。
  赵恩实这次带来九个人,除了李颂汉和六位特警,还有两位他特别要求来的高手。现在,他们就站在山门旁、距离旅行箱十几米的地方,身边虽然有不少蜜蜂,却没有受到攻击。
  凤凰城是座旅游古城,即使已经过了十一黄金周,在此地逗留的人还有不少。
  天王庙距离最热闹的虹桥不过百米之遥,现在是上午十点,虹桥左右是繁华的商业街,下面就是热闹的古城。一旦这些蜂儿炸了群,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赵恩实连忙走出大殿,顺墙根跑向山门。
  他身上涂抹有七由散,寻常蜜蜂不自觉地躲着他。为了保险,赵恩实将上衣蒙在头上。
  可是,怪异的事情忽然发生了。
  赵恩实刚跑出大殿,旅行箱周围的大蜂阵势一阵紊乱。两群大蜂凶横地穿过蜂群直冲着他扑去。
  赵恩实蒙着头,没有看厄运即将到降临。
  两颗他的两个朋友看到了,他们也在观察蜂群,急忙发出警示信息。
  赵恩实也算经验丰富,反应相当迅速。他知道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埋头向前冲。
  赵恩实毫无悬念地倒下了。
  两群大蜂二百多只疯狂地向他发起进攻,完全无视的身份和身上的单薄衣物。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着头向着山门方向翻滚,不停地翻滚,希望能让那些大蜂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少一些、在少一些。
  两个高手脱下外衣围着赵恩实扑打,大蜂很快就被干掉了一大半。他们的举动马上就惹恼了蜂群。
  又是两群大蜂带着黑压压的不知多少只野蜂扑过来,天王庙的山门内外很快就被充满了。
  一位挂少尉军衔的年轻武警带着两个消防队员正跑向山门前,看到狼狈不堪的赵恩实以及追着他叮咬的那群大蜂楞了一下。
  少尉马上发出命令,一条水龙被拖过来,朝蜂群喷出一道放射状水柱。
  巨大的冲击将攻击两位高手的蜂群驱散,却依旧有几十只大蜂不依不饶地死叮在赵恩实身上。它们似乎认准了这个人,赵恩实身上、手上特别是新剃的光头上被蛰咬得惨不忍睹。
  水龙将最后一只大蜂消灭后他还没有昏迷,这不能不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他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大腿,用剧烈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经过这番折腾,他们已经完全退出天王庙。黑压压的蜂群在山门处徘徊,还好,它们并没有炸群,只是守在那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急救车赶来了,赵恩实呆呆地坐在担架上让医生为他处理被蛰伤处,两眼直直地看着蜂群,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纷杂,不知在该怎么做。
  他刚才制止了消防战士进入天王庙,那里的蜂群是山门周围的不只多少倍。刚才那一会儿就用去了小半车水,附近又没有消防栓,两辆消防车上的水根本不够看的。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再想把祝童带走已不现实。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作为有相当级别的一直关注着江湖道的资深警官,赵恩实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人。曾经的下九流们都换了副面孔走上现实的舞台,不少人开名车住豪宅,成为身家亿万的巨富或为聚光灯下被世人敬仰的大师、艺术家、收藏家。
  而他,还拿着单薄的薪水住在狭窄的房子里,被儿女们为层出不穷的新奇玩意吸引却买不起所困扰。
  一年前,就是这个出身江湖道的江湖浪子不只把他戏耍了一番,还在他身上下了暗伤。一年来,赵恩实没有试图去化解这暗伤,而是让默默地承受着。暗伤每次发作都会让他至少两天卧床不起,这在他心里淤积起滔天恨意。
  可是,他又不敢不顾一切地实施报复。此一时彼一时,这次行动已经消耗他太多的精力和人脉,如果就此放弃,下一次……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了。
  人群聚拢过来,天王庙门停了两辆消防车、一辆急救车,一看就是出事了。
  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失火的迹象。附近的人来的早,看到一群各种各样的蜂类追着几个人蛰咬,来的晚了就四处打听。其实也用不着打听,天王庙山门附近的那群蜂类已经告诉了他们:这里闹蜂灾了。
  几辆警车先后赶到,他们开始维持秩序,不让人们太过靠近天王庙。两位警官来到急救车前询问赵恩实,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着警官身上的深蓝色警服,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瘪地满脸通红,气血上涌,终于被气昏过去了。
  医生连忙把他抬上急救车送往医院,赵恩实被走了,两个他请来的高手也随车去医院,他们身上也有不少蛰伤。虽然现在没什么,可蜂刺总是有毒的,特别的是那些大蜂。
  天王庙门前的局面一时僵住了。
  警方不敢招惹蜂群,蜂群也不出来袭击人。
  警官们四处打电话求助,有建议用火烧的,有建议用杀虫剂杀灭的,最好的办法还是多调来几辆消防车,用水龙驱散蜂群。
  人群中当然少不了记者们的身影,他们举着话筒、录音笔四处采访,想要探寻如此大规模蜂群聚集的现实原因与历史渊源。
  安东尼满脸忧虑地站在虹桥边的一个角落里,他是知道迈克·斯内尔先生行踪的少数几个人之中的一个。几家国外媒体的记者曾过来试探过:斯内尔先生是否在里面?
  安东尼当然摇头否认了,可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斯内尔现在就是他的天,在选上参议员之前,他根本离不开斯内尔家族的支持。他很清楚自己在斯内尔家族内的名声,斯内尔先生如果不在了,他肯定完了。
  可是,参议员不是说选就能选上的。即使有雷曼参议员的全力支持,至少这次,他的希望并不大。
  这一番闹腾,一个小时过去了。政府官员也到了,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与高度就很值得赞赏:生命高于一切!
  有个领导摸样的人当即决定采用内外夹攻方法,派出几个消防队员翻墙进入天王庙,先搞清楚里面的情况,是否还有被蜂群蛰伤的人员,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人群里还有两个人,那是凡星道士和白岛主。他们刚到这里正准备进天王庙,听到领导的要求,两人连忙拐进旁边的巷子,几个起越就进了天王庙。
  白岛主一眼看到正打电话的无处大师,连忙上前询问情况。赵恩实是被赶走了,情况依旧相当糟糕。
  白岛主很清楚蜂群是祝童招来的,可祝童现在被装迷倒了在旅行箱里;只有把他醒过来,蜂群才可能散去。而救醒祝童则必须打开旅行箱,那势必要招惹到蜂群的攻击。
  这,是一个怪圈!
  院墙外响起架梯子的声音,消防战士就要进来了。
  斯内尔满脸讶异地看着正在前院发生的一切。
  他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实在是太震撼了。他眼看着祝童被塞进那只旅行箱时,还以为这个精明、傲慢、身怀不可思议绝技的令人胆颤的天才很可能会遭受一次磨难,至少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挫折。
  祝童,让他有一种令人沮丧的有力无处使的虚弱感。这个年轻人明明还稍显稚嫩,两人的数次交锋都处于下风,可斯内尔知道,这是个他无法掌控的人。
  如果一段时间两人没有见面,他心里会有一种抛开一切去见见祝童的冲动!
  不错,就是冲动!见鬼的是,祝童不是个美女,也不是能给他带来财富的大人物;这种冲动,只能解释为“来自生命本身”。
  斯内尔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生命就掌握在这个人手里。
  斯内尔也很明白,在上海的那一个月里,最大的受益者是他,第二位不是博尼,而是斯内尔夫人。安吉拉以她的全面配合与发自内心尊敬得到了祝童的信任和友谊,或许,这是她那样美丽却没多少心机的女人的生存天赋使然吧。
  所以,他才不得不在恢复自由后选择隐忍。
  他如果死了还好,一了百了,那些流传在社交界的流言蜚语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他现在有至少十年鲜活而精彩的生命,斯内尔夫人与博尼的丑闻就变得越来越不可忍受了。
  这次来见祝童,无论别人怎么看,他都是来向祝童低头认错的。罗贝尔和范加斯特耍的那些小把戏在他看来相当可笑,博尼充其量只是个比罗贝尔稍好些的花花公子。
  他做的那些动作才是真正致命的。
  斯内尔现在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不低头虽然不一定马上就死,想活十年或者更多的时间却是妄想了。当然,想好好活着还有一个必须的前提,保证祝童的安全。
  这才是最令人郁闷的所在。
  正是基于这种矛盾的心理,斯内尔斯内尔很乐意看到一些事情发生,他更希望自己能在关键时刻能在祝童面前扮演一次救世主的角色。
  可是,那忽然出现越聚越多的蜂群让他希望落空了。
  这个人,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招来如此多的蜂类做护卫,已完全超出了他所的理解范围。
  斯内尔看到白岛主和无处大师焦急的神情,知道马上有人要进来了,忽然指指大殿方向,做了个烧香的动作。
  白岛主讶然,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佩服斯内尔细致的观察力与解析能力。
  天王庙院子里的蜂群虽然很多,却都与天王庙的大殿保持着一段距离,刚才,那些人也是躲进大殿才避开了蜂群的袭击。而那两座偏殿周围就没有这样的情况。
  这证明,大殿里一定有它们惧怕的东西。
  有了这个前提,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凡星道士快速进入大殿,在殿门口抛出一根绳子搭在旅行箱上,用暗劲贴住箱子,几下就将它拖进大殿。
  大殿里还有几个人,可他们都被吓坏了,也被蛰怕了,躲在天王神像后面不敢出声。
  凡星打开旅行箱,把祝童放出来,一章击向他的背心处。
  祝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个时候,消防战士刚翻墙进来。
  他们看到,蜂群围着天王庙大殿胡乱飞舞,却都不敢太过进去。
  那些大蜂,也只是在殿门口三米处徘徊。
  祝童站到殿门口望着蜂群,很是疑惑。
  这天王庙有什么蹊跷处,竟然能使桀骜不驯的虎蜂畏惧的抗拒“蜂王”的召唤!
  是数百年烟熏火燎使这座大殿具备了某种不为人所能感觉到的威慑,还是另有什么玄机?
  水枪开始向着山门喷射,祝童担心把天王庙毁掉,挥手驱散了蜂群。
  赵恩实……也是个问题。
  他被虎蜂蛰咬的最厉害,祝童很清楚虎蜂的厉害,如果自己不出手,那老家伙很快就会因肾衰竭而挂掉。
  可是……他实在不想与这样的老家伙打交道。


终卷 道之烟汙


蘑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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