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双飞翼


  渡边俊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骆驼,沙漠营地里也养有几峰骆驼。
  春子只扫了一眼,骑在骆驼上的十二个人,其中至少有两个是她看不透的。
  这代表着,那两个是比春子厉害的高手。
  那样的高手,不屑于去为难渡边俊这般明显什么也不会的菜鸟,渡边俊也不可能挡住他们。
  但渡边俊带着护目镜,春子的意思是不是让他去硬拼,而是让他多看几眼,使守在营地里的川中宏和正在赶来的祝童多一点资料。
  渡边俊却没这么想,他迈开大步扑到第一匹骆驼前,张开手臂拦住去路,嘴里大声吆喝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东西;与其说使为了吓骆驼,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
  骆驼上是位生了一圈络腮胡子的粗豪男子,他呵呵笑着挥舞起一条丈多长的黑色鞭子,“啪!”一声在半空中挽出个鞭花。渡边俊只觉得耳边响起一声惊雷,接着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飞向他来时的沙丘。
  很明显,络腮胡子不希望渡边俊先他们一步回到沙漠营地。他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渡边俊的护目镜忠实地记录下来,并即时传送到川中宏那里。
  春子叹口气,飞身上前接住渡边俊。
  “你放心,他们只是一群亡命之徒,知道沙漠营地里来了两位身家亿万的小姐,想请她们或其中的一位去做几天客,挣一笔外快。”曲桑卓姆很体贴地解释道。
  确实,络腮胡子他们真的只是几个到处游逛的亡命之徒,十二个人中几乎每个都身背命案。他们被有心人引导来,目的确实只是想绑架到井池雪美或陈依颐之中的一位,敲一笔钱。
  红戈壁历来就是一块是非之地,其中当然不乏马匪之类的存在。对于凤凰仙子朵花,他们的意思并不大。
  因为历史与环境的原因,天轮寺的喇嘛们历来与这些人有接触,并保持着适当的联系。
  在数十年前的一次军队全方位的打击之下,不少马匪都穿起僧袍做起了喇嘛;且这一做就是几十年。
  十几年前,因为毒品贸易的悄然兴起,环境恶劣又地处交通要道的红戈壁逐渐又聚集起一群类似的亡命之徒。有些人发了大财,但更多的人却葬身在这里。
  江小鱼与马格强,可算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打击不只来自政府方面,“毒王阿西”的死,江小鱼搞出的风风雨雨,去年的那场大搏杀,已经将这一条毒品通道彻底堵死了。
  所以,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的人开始动起了别的念头,比如说绑架……
  转回身,春子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雪山,背景是清澈的不可思议的蓝色天空。
  一轮炎炎新月在雪山的左侧的蓝天白云中缓缓穿行。月辉闪耀的光点在雪山周围点缀成一片艳丽的海洋。
  春子早对索翁达活佛乃至鹰佛诡异莫测的玄功秘法早有耳闻,女活佛曲桑卓姆作为鹰佛唯一的女弟子,敢在这次兴风作浪一定有所依仗。
  刚才,她吞下了一朵定心兰,能令她眼明心亮、看穿幻象、固定心神不为邪魔所惑,并没有别的什么功效。
  八品兰花都是弱女子,最是懂得以柔克刚,自有一套探查对手实力的秘法。春子站到曲桑卓姆对面的瞬间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女活佛的对手;无论是玄功还是拳脚功夫,都与对方有一些差距。
  她吞下定心兰,正是为了尽量避免与曲桑卓姆硬对硬的比拼,玄功虽然更凶险,却总有些机会。
  春子正在欣赏新月轮内的美景,只听得轰然一响,新月移动到雪山之巅,朵朵白云化作铺天盖地的雪球,夹裹着劲风刹那间翻滚而来。
  紧接着,周围的温度骤降,刺骨的冰寒让春子不禁瑟瑟发抖。
  明知道这是幻象,春子却不能不躲闪。她的目光穿透雪球看到山巅之上的新月消失了,曲桑卓姆就隐在数以百计、千记的雪球之中,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被雪球穿体而过算不得什么,只要紧守心神,那些都可当成虚幻的过眼云烟。但在新月轮营造的世界里被女活佛打上一拳,身体的伤痛还算不得什么,对精神、心神的伤害可不容小觑,搞不好,半条命就算留在这里了。
  女活佛曲桑卓姆也不轻松,自在上海紫霞庵败于祝童手下,玄功被破、修为大跌,她有半年的时间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鹰佛之说让她闭关静养,没有给她任何指点。
  去年年底,鹰佛忽然把她招来天轮寺,将天轮寺的镇寺重宝日月双轮中的月轮赐予她,同时赐名桑珠活佛,为天轮寺主持活佛。
  那日月双轮又名阴阳两界轮,交到曲桑卓姆手里时已然残缺不全,天轮寺的前任活佛辛格纳布败于鹰佛,日月双轮中的日光轮也毁于那次较量。
  三鹰佛在天轮寺驻留了一个月,三个月后,曲桑卓姆……桑珠活佛按照鹰佛的指点,将残缺的日月双轮修补祭练,成就一个崭新的世界,并命名为新月轮。
  有了这新月轮,桑珠活佛才曾为天轮寺真正的主人。
  新月轮成就已然半年了,桑珠活佛还不能完全掌握它,对它的把握却还处于初级阶段。
  日月双轮原本分为三界,为阳界、月界、和界。其中和界为施展天轮寺独有神功金刚大光明神经所必须道具。
  鹰佛与天轮寺的前任活佛辛格纳布的较量中,因为日光轮被毁,阳界被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月界,以及残缺不全的和界。
  对于一般人来说,只用月界就可轻松应付,但对于春子这般的真正的行家,必须激活新月轮内层的和界。但是桑珠女活佛并没有修习金刚大光明神经,那是一部只适于男人修炼的神功。
  出于对桑珠的体恤,鹰佛传授将摩罗狱印传授给她,用来修炼新月轮,以期能恢复日月双轮三境界。
  布天寺鹰佛一系的传承功法,讲究的是在实战中刚猛直进;那摩罗狱印正是其中的精华部分。当初祝童在索翁达的摩罗狱印三转中吃尽了苦头。
  桑珠活佛才刚窃门径,现在的新月轮可说是徒有其表的摩罗狱印而已。其中最厉害的和界,只不过相当于摩罗狱印的雪坑转。
  但新月轮毕竟是已在天轮寺传承千年的重宝,凝结着天轮寺十数代活佛的心血,以它作为中心幻化出的摩罗狱印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凶险与变数。
  曲桑卓姆明知那风险不只是针对春子,也可能将自己拖进去。但她正是想借这个机会进一步了解新月轮,所以在激活了和界后,女活佛桑珠做的并不多,只是顺势而为。
  沙漠营地内,川中宏终于看到了穿行在植物园中的驼队;也看到了络腮胡子从带头的骆驼上飞身下地,几个转折就消失了。
  他挺身立在楼顶,低声怪叫一声。楼下的两个手下放弃了别墅的大门,冲进井池雪美小姐躲避的房间。一个站在门后,一个守在窗前。
  川中宏并不知道,驼队此行的目标并非井池雪美小姐,而是凤凰仙子朵花。但他知道,房间里的三位娇小姐,任何一位出了意外,其后果都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这个时候,驼队上的人纷纷跳下来。
  其中五个大大咧咧地走向营地大门,另外六个则隐入红柳树,分散开向侧面包抄。
  他一掌劈开手里的木棒,抽出一柄细长的利剑,“呼!”地一声从楼顶跳下,稳稳地立在沙漠营地的南门前。
  与此同时,帐篷里的两个年轻人也走了出来。不同的是,他们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警服,手里各自紧握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很自然的站在别墅的大门两侧。
  沙漠营地的主人们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这些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难道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有人敢来来公然抢人?他们可是知道朵花的身份;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一位省长的女儿身上都脑筋?
  新月轮内,春子与曲桑卓姆都在面临两难的选择。
  不错,她们再次碰面了。
  春子看穿了所有的虚幻,最终接住了曲桑卓姆的拳击。
  可是,两人的交手却引发了和界内的一场风暴。
  春子知道再不能放曲桑卓姆离开,她不顾一切的缠住了对方,几乎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拖住对方。
  摩罗狱印被打断了,和界内的雪山失去了支撑,瞬间崩塌了,雪坑转已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雪坑,正在将两个女人同时埋葬进去。
  春子与曲桑卓姆只有一个机会,携起手来共同对抗。凭借曲桑卓姆的摩罗狱印,未尝有重新控制和界的可能。
  但是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曲桑卓姆近乎绝望了,这个时候她才想到,自己到底不是鹰佛!
  没有精深的玄功修为,根本就没有冒如此大的风险的本钱。
  十三公里的距离,车队要走近一小时,但在祝童和叶儿脚下,只用了十几分钟。
  “啪!”的一声枪响,使他们不得不在距离植物园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络腮胡子举着把长枪走出植物园,对着他们哈哈大笑道:“道上的朋友,今天咱们在这里办事,识相的就让让,不识相的别怪老子枪子不认人。”
  沙漠营地的志愿者们并不贪大,而是以营地为中心一层层向外扩展,第一步就是使植物园的范围逐渐与公路相连。
  络腮胡子站在一从红柳树下,算是植物园的外围了,与祝童的距离不到五十米。他身后是一片起固沙作用的草格子,格子内已种上了植被;再向后几十米才是绿树葱郁的植物园。而沙漠营地在植物园的中心,直线距离至少也要有三四百米的样子。
  祝童盯着络腮胡子看了会儿,低声对叶儿说:“你等在这里,后面两个人上来,告诉他们从南边绕进去。”
  “你……”叶儿紧攥住祝童的手不松开。
  很明显,祝童要去直接面对络腮胡子,可是对方手里有一只猎枪,一只刚上好子弹的双筒猎枪。
  “相信我,他不敢向我开枪。”祝童握握叶儿的手,挣脱开,迈步走向络腮胡子。
  叶儿没办法,只能担心的看着他。不远处,两位武警少尉跟上来了。叶儿看络腮胡子果然没有开枪的意思,并且把猎枪放到地上;才转身对两位武警少尉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那边,祝童在距离络腮胡子十米处停下来,低笑了几声,道:“余总这是唱的什么戏?空城计吗?”
  络腮胡子看看正在听叶儿说话两位武警少尉,也笑道:“刚才不是,现在是了。”
  “这出戏唱的真有点不合时宜啊,该怎么收场呢?”祝童又问;“他们俩个是尖兵,后面还有九个人,四辆车。相信,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
  “祝师兄的意思呢?”络腮胡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你救了那小子的命,上海我是呆不住了。以祝师兄的本事几次都差点栽在那小子手里,况且是我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呢?我可没有美国参议员那样的护身符。”
  络腮胡子正是江小鱼,尽管他的化妆术可谓是神妙之极了,脸上无论怎么做文章,江小鱼身体语言与那深邃眼睛里荫翳是变不了的。
  况且,祝童这次根本就不用亲眼看到。早在一分钟之前,在江小鱼开那一枪之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同样,叶儿也知道江小鱼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从容,一分钟之前,他还气急败坏的在植物园里狂奔着赶来。
  只是,叶儿不知道这个络腮胡子就是那个名义上已经死在医院里的江小鱼。
  “相信我,我并没有救他。”祝童当然要否认了,事实上,王文远现在服用的中药是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老中医们的智慧结晶,表面上与祝童没有什么关系。
  “你没救他?”江小鱼轻笑一声;“即使我中了绿度母,也活不过二十四小时。他活了多久了?”
  “那是我老婆的手艺;”祝童不无得意地回头看了眼叶儿,两位武警少尉果然向南面跑去了;“她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年轻有为的同事挂在眼前,出手救一下,很好理解吧。”
  “是很好理解,她还真是个好人啊。”江小鱼瞟一眼叶儿。
  叶儿没有穿警服,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自然地为她提供作贴切服务,而不可能喧宾夺主。江小鱼看到,她正对两位年轻的武警少尉说着什么。那两个武警……江小鱼认出来了,这就是去年一直咬着他不放的那对兄弟,不到一年的时间,都是成少尉了;但愿他们没有认出他来。
  “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王警官的治疗一直由专家小组负责,采用中西医结合疗法,对那个是绿度母还是有一定效果的。”祝童挪动身体,挡住了江小鱼的视线,声音忽然变得冷冰冰的:“不要在她身上动脑子!”
  “我只是看看。”江小鱼干笑着收回目光;“祝师兄真有福气,能把如此美丽迷人的警官骗到手,不负此生啊。”
  祝童盯着江小鱼的眼睛,又道:“她如果有任何意外……后果,你和你们江家想象不到,也承受不起。”
  “这算什么?威胁?”
  “不是威胁,是警告!”祝童忽然变得咄咄逼人;“烟子小姐接手圣丽园一年了,听说,圣丽园在崇明收购了一家船务修造厂。江家精华部分应该都在那里吧?”
  江小鱼心底不禁一颤,在叶儿身上动脑子的不是他,而是廖风和曲桑卓姆。如果后果要由他和江家承受的话,这生意是怎么算都做不得的;他可不能做引火上身的蠢事。
  想到这里,江小鱼嘿嘿一笑,道;“将来的事说的也没用,眼前的局,祝兄准备怎么破?”
  “应该说,你和曲桑卓姆活佛该如何收场吧?”祝童冷笑着说;“马格强死了,你曾经是他的大哥,他的背景你很明白。无论他是什么死的、谁杀了他?我既然跳了出来,这件事就不是蓝湛江、廖风乃至天轮寺所能承担的起的。”
  “你最好别让她蛮干。”江小鱼忽然道。
  祝童也同时感觉到了,叶儿走了,她也随着那两位武警少尉向南边去了。速度还非常之快,与他巅峰状态的身法有的一拼。
  糟糕!祝童心里叫苦,叶儿能有如此的速度只能有一个解释,她使用了花咒,使用了能让她在一刻钟内拥有超凡能力的护花咒!她要去另一个战场,南面,据此不过五百米远的沙丘。
  祝童与叶儿被江小鱼拦下之前处于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能感知到周围一公里之内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已经知道朵花、井池雪美小姐、陈小姐都还算安全,也知道在几百米外的那个高地上潜伏有一个对方的眼线,他们的来到对方早就知道。
  沙漠营地里,有川中宏这样精于潜伏的高手,有公安厅三处的警官,虽然看上去凶险,其实并不用太过担心。对方只有十二个人,且都随着江小鱼向这边移动,只有两个人在营地周围隐伏着,看有没有机会。那是王天王地兄弟俩,正常情况下,以他们的本事,不对营地构不成太大威胁。
  后面,牛少校他们的车队应该能在半小时内到达,那时,主客异位,情况迥然不同。十分钟之内,江小鱼的人不走就永远走不掉了;祝童不觉得江小鱼会那么傻,公路附近上一定也有他的眼线。祝童一直没发现神钩王寒,这个阴险的老者,才是最让他不安的存在。
  唯一让祝童担心的就是南边的沙丘上,渡边俊处于昏迷中,春子也有点麻烦。祝童曾对叶儿说,曲桑卓姆在玩火,搞不好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问题是,那里不只有春子和曲桑卓姆、渡边俊;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人:廖风。
  那个策划了这一场闹剧,如今躲在沙丘下帐篷里、激动的瑟瑟发抖的廖风。
  祝童不知道曲桑卓姆与春子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他的判断,叶儿即使使用了护花咒也挡不住曲桑卓姆。问题在廖风,他肯定跑不了了。
  对祝童来说,廖风被抓到与不被抓到有着本质的区别。
  曲桑卓姆、索翁达活佛身边有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那他们所作的任何事都不会如过去那般无迹可寻。
  而叶儿和那两位武警少尉,不会放过任何与曲桑卓姆有关的人。
  “好一个女警官!我们都看走眼了,有如此身手,谁敢在她身上动脑筋?不过……哈!祝师兄,抓住桑珠活佛又能如何?”江小鱼忽然笑了;“祝师兄,你现在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啊。”
  “此话怎讲?”祝童迟疑了。
  江小鱼明显有所依仗,他似乎并不怕自己乃至曲桑卓姆被抓。
  “你最近见过雪狂僧吗?知道凡星道士去哪里了吗?”江小鱼微笑着说;“还有,我忽然有了天大的胆子出现在这里,祝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莫非……”祝童心里瞬间闪出无数个可能,最终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凡星道士与雪狂僧,落到曲桑卓姆或者索翁达活佛手里了。
  正是有了这个基础,江小鱼才敢于出来趟这滩浑水。
  凡星是二品道宗的希望之星;雪狂僧是一品金佛四大空字辈长老之一。
  他们料定,即使廖风的谋划最后失败了,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为了维护江湖道的利益,祝童也不敢做什么。
  “他们在哪里?”
  “不远也不近,就在附近。”江小鱼道;“按照我的意思,根本不用搞的如此复杂,通知祝师兄一声,就是俩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手挑战鹰佛,失败了,被留在天轮寺,祝师兄定会欣然前往。那时候,什么条件都好谈。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怕桑珠活佛在天轮寺,再也呆不住了。”
  “江兄想全身而退?总要给我个理由吧?”祝童马上理解了江小鱼说这番话的意思,他害怕了,这次没扳倒祝童,马格强却挂了。
  江小鱼怕事情过后,自己和江家会不得不承受来自江湖道的报复。最后那句桑珠活佛与天轮寺的话,不过是表明他与鹰佛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据此二十公里,公路旁有家餐馆,招牌是大漠风味牛肉汤。”江小鱼道。
  “不够!”祝童摇摇头。凡星和雪狂僧既然在附近,找到时早晚的事,没人敢杀了他们。
  “蓝右江。”江小鱼轻轻吐出三个字。
  祝童想了想,问道:“最后想请教一下,以江兄的判断,马格强是怎么死的?”
  “他啊……”江小鱼顿了顿,才道:“这还真是个问题。那小子虽然不是个练家子,但能在这片地方混出个小马哥的名头,总不是个简单角色。我也曾吃过他的亏。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刀,飞刀。如果……我说小马哥是自杀,祝师兄肯定认为是笑话。”
  “不是你杀的?”祝童仔细看着江小鱼的眼睛。
  “我有作案时间吗?”江小鱼半真半假地说。
  没办法,这家伙比鱼都滑!祝童挥挥手,说:“你走吧!记得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的话……”
  “只要祝师兄不给我机会,我们永远是朋友啊。”江小鱼哈哈笑着,捡起猎枪退进植物园。
  蓝右江,江湖理事会理事,三品蓝石的代理人,也只有蓝家人才能说动蓝湛江扮演那么一个可笑的角色。
  既然三品蓝石也参与进来了,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充满了变数。
  看来,这次阴谋的背后不只是廖风、曲桑卓姆、江小鱼,还真有人是冲省长王向帧去的啊。
  再深想一下,祝童背后不禁冒出层冷汗!
  索翁达活佛与那尊佛……
  祝童忽然仰头长啸一声,在空旷的沙漠上,这啸声传出很远很远。
  叶儿是唯一一个从啸声里感觉出祝童的愤怒的人,也只有她能感觉到,祝童的啸声直指一个人,那个在两个喇嘛护持下,骑着骆驼逃向沙漠深处的男子。
  她现在刚到沙丘之上,犹豫了片刻,忽然改变方向,向沙漠深处那个男子逃离的方向追去。
  叶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祝童要留下这个男子!
  她完全忘了,自己高手状态只能再保持区区五分钟。


江湖号外:大漠天轮
  曲桑卓姆与春子都处于苟延残喘的境地。
  新月轮内星月无恒、煞风呼啸,雪山在崩溃,雪坑变成了天坑,可算是满目疮痍。
  两个曾经的对手被破联合起来,却也只能苦苦支撑,勉强拖慢一丝雪山崩溃的速度而已。
  这还是春子有一双能看穿幻象的慧眼,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出曲桑卓姆已经失去了对新月轮的控制,想到在现在的情况下,只有化干戈为玉帛、暂时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对手方有一线生机。
  雪坑已经将雪山的大部分吞噬掉了,雪山消失的瞬间,就是她们化为虚无的时候。春子知道祝童正在赶来,无论如何,也要拖到那一刻。
  先赶到沙丘的是叶儿,她只看到春子与一位白袍女子相对而立,渡边俊神情沮丧地呆坐在沙丘北面;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沙丘南面的沙沟里,两个绛红色僧衣的喇嘛神情紧张地看着沙丘上的白袍女子,他们身边时几顶被拆除了一半的帐篷。
  叶儿看到这样的状况,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春子她是认识的,那个白袍女子……
  正此时,祝童啸声如大漠惊雷,为叶儿点明了一个目标。
  这瞬间,叶儿循着祝童啸声,清晰地看到就在二百米外,一座更为巨大的沙丘的另一边,一位年轻男子骑着骆驼,在两个喇嘛护持下仓皇逃离。
  祝童要留下这个人,他是……廖风!
  有了目标,叶儿不再迟疑,带着两位武警少尉向那个沙丘方向扑去。
  啸声只短短的瞬间,叶儿还没有锁定目标的能力,啸声停止,她就失去了刚才的空灵。二百米,在平原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里是沙漠隔壁的交界地带。
  沙丘是如此的巨大,地形是如此的复杂,叶儿只能朝廖风刚才的位置移动。
  也幸亏叶儿没有与春子打招呼。
  玄功较量虽然表面上看似平和,却更为凶险。特别是现在这种曲桑卓姆以身试法的状况,稍有不慎,她们两个就会变成两具没有感知、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祝童的啸声在新月轮内化为一声惊雷,使时间与空间有了瞬间的停顿,怒号的煞风、崩溃的雪山、吞噬一切的天坑,都在这瞬间静止了。
  曲桑卓姆抓住了这难得的瞬间,率先从新月轮内脱出。随即,春子牵着女活佛的衣角,也出来了。
  她们的精神都疲惫且亢奋,具有恍若隔世之感。
  “朝阳下的露珠……”曲桑卓姆看着东方,喃喃道。
  她对新月轮有了更深的了解,假以时日潜心修行,定能成就一方美好新月世界。而春子,却通过这番经历看穿了新月轮最核心的部分,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化,对她来说再没有丝毫神秘可言了。
  只是现在,对刚才的经历两人都没心情说什么。
  “要起风了,妹妹最好不要乱走动。”曲桑卓姆说完,对沙沟里的喇嘛打个手势转身就走,向着南方。
  春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看看天,西边天空,隐隐乌云翻滚。这预示着,一场沙漠里常见的大风即将来临。
  正此时,祝童来了。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与春子交流,风一般从沙丘顶端刮过。
  叶儿与两位武警少尉刚攀上那个巨大的沙丘,沙丘上忽然扬起团沙雾。
  “咔!”地一声,高个少尉的铁棒狠狠地砸进沙雾内,接着是一声惨叫。
  沙雾落下,一个黄衣男子抱成一团,快速滚下沙丘南边陡峭的斜坡。他一直隐伏在这里,负责望风。刚才又接到指令,尽量减缓对手追击的脚步。
  在付出了右臂被砸断的代价后,他以为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沙丘的南边地形更为复杂,骆驼走过的痕迹,只在沙漠里才能分辨。可这是一片沙漠戈壁交错的地带,西南方向是一片乱石堆,东南方向是连绵不断的沙丘,望着这一片广袤而复杂的空间,叶儿一时有点迷茫。
  “那里,他们从那里走了。”矮个少尉最先有了发现,指着西南方向的一片乱石堆。
  他的感觉异常灵敏,尽管驼队已然摘下了驼铃,却还是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你是哥哥吧。”叶儿对高个说;“你留在这里。”
  说完,叶儿与矮个少尉就追了下去。
  现在的廖风真真有丧家之犬的感觉,原本计划好一切,忽然就发生了逆转。
  听到沙丘上、公路边埋伏的眼线的汇报,廖风就知道这次行动失败了。听到那声枪响,廖风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爬上骆驼逃跑。
  他到底只是一个书生,虽然对鹰佛崇拜的五体投地,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只是想让祝童在西京栽个跟头,让朵花成为鹰佛的信徒,然后与自己双飞双宿,据说天轮寺有一种双修秘术……
  廖风研究历史多年,对那些曾经的阴谋诡计尤其感兴趣。
  他根本就没想到,他只是一个索翁达活佛手里一颗有点分量的棋子,他所负责策划的西京行动,只是一个大局中的导火索而已;结果如何并不重要。只要祝童与马家对上了,就算成功。那时,王向帧即使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可是,西京传来的消息大大出乎廖风的预料。
  警方控制了一个姓秦的人,“神医李想”随着一队武警走了。内线已经确定,在这起案件中“神医李想”没有丝毫的嫌疑;倒是那个蓝湛江蓝公子,颇有点不清不楚的味道。
  廖风被鹰佛展示在他面前的天轮寺丰厚的资源与人脉资源迷住了,其中就包括上海滩著名的钻石王老五蓝湛江。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没想到祝童不是个可按照常理测度的人。
  祝童没有与马家对上,马格强却已经死了。
  祝童并没有被拖在西京,而是带着一队武警赶来了。
  劫持凤凰仙子的行动眼看也破产了。
  曲桑卓姆请来帮忙的神秘马贼们,也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强行突进沙漠营地,把朵花抢出来,带到这里接受桑珠女活佛的祝福,成为天轮寺最忠实的信徒。
  而在他眼里神通广大的女活佛桑珠,好像走火入魔了,要与那个女人比划神秘的新月轮。
  坐在颠簸的驼背上,廖风苦苦思索着这一切是为什么。隐约之间,他感觉到一种疏离,似乎彼此的目标有差距。
  廖风当然想不明白了,无论是在他眼里伟大的无限接近神明的鹰佛,还是神通广大的桑珠女活佛,他们所追求的都并非人间富贵或权势。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天轮寺在廖风眼里是一个很重要的道场,是布天寺探入西部的一只脚。但在索翁达和曲桑卓姆心里,天轮寺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包括那些对天轮寺的信众们乃至他,都是随时可以抛弃。
  “来了,他们追来了。”护持着廖风的两个喇嘛叫了起来。
  廖风回头一看,当即目瞪口呆。
  苏叶苏警官,带着一位年轻的武警从一片乱石堆中冲过来。
  在廖风印象里,苏叶可没现在这般的飒爽英姿,那身手,简直比桑珠活佛还要高明几分。
  一位喇嘛抽出短刀,狠狠地刺向廖风坐下的骆驼。
  骆驼吃痛,嘶叫着迈开四蹄锋跑起来。
  叶儿紧盯着廖风不放,猛然加速,越过两个喇嘛的拦阻,距离廖风不过数米之遥;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抓到他。
  两个喇嘛受命保护廖风,当然不会如此轻易放手。
  他们是天轮寺的怙恃喇嘛,也就是护寺喇嘛,经历过艰辛的苦修锻炼,都有一身高明的密宗修为。
  两只赤红色的降魔轮,就是他们的法器。
  只不过,当他们刚举起降魔轮,想要抛出去阻挡叶儿时,枪响了。
  矮个武警掏出手枪,没有鸣枪示警,而是直接朝两个喇嘛扬起的手臂开枪。
  听到枪声,廖风更是不堪,吓得魂都没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怕,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已经触犯了国家的法律;那是任何信仰都不可逾越的最高规则。
  叶儿忽然觉得身体一软,刚才支撑着她的能量在快速消退;护花咒的有效时间,到了。
  没有了护花咒,叶儿只能勉强运转蓬麻功,身体再次加速,一把扯住廖风,将他从骆驼上带了下来。
  廖风脸朝下,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地面,那里是一方红色砾石的尖角,摔上去……
  叶儿把廖风从骆驼上拽下来,已经没多少气力了。她眼看着廖风摔向砾石,心里着急,在他腰间踹了一脚。自己却滑向那方红色砾石的尖角。
  身体一轻,廖风觉得自己又飞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片洁白,紧绷的心放下了一点。桑珠女活佛来了!最后关头,桑珠女活佛救了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大概被桑珠女活佛提在手里,虽然不太雅观,却总比摔个头破血流好。他偷偷抬起头,又吓得马上低了下去。他看到了祝童,以及他怀里的女警官苏叶。
  “你用不着这么拼命,他……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祝童轻轻揽着叶儿,低声说。
  叶儿受伤了,伤在背部。祝童追着曲桑卓姆,还是来晚了一步。他眼看着叶儿为了救廖风,背朝下摔到了那方红色砾石上,心痛不已。
  “你……”祝童盯着曲桑卓姆;“女活佛,你累了,留下吧。”
  “如果我说不呢?”曲桑卓姆提溜着廖风,向前一送;“把他留给你吧。”
  “在上海紫霞庵,我曾经说过。有些事可以再一在二,没有第三次。这是第三次了。”
  祝童看也没看被丢在他脚下的廖风,说着话,抱着叶儿缓步走上来。
  曲桑卓姆脸色发白,浑身上下空荡荡的。这种感觉,只在面对鹰佛索翁达的时候有过。可祝童,这个小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能与鹰佛比肩了。
  “嘭!”的一声,曲桑卓姆抱着胸倒在地下。
  祝童栽她胸前踹了一脚,这一脚,正踹在她气机凝聚的节点上,将她从高高在上的女活佛,踹回原形。
  沙漠营地内,川中宏站在别墅房顶眺望着,原本紧张的戒备状态解除了。
  从东边第一声枪声响起,到南边的两声枪声,间隔虽然只短短一刻钟,沙漠营地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两位被派来保护朵花的警官,都想到了死。
  现在是和平年代,听到枪声的机会也许有,但是直面死亡的机会并不多。
  营地周围可是有十二个人,十二个拥有现代武器的亡命之徒;以沙漠营地简陋的防御措施以及仅有的两只手枪……
  二楼房间里,井池雪美小姐还好些,她毕竟与在一起经历过暗杀,从小接受的教育与训练也不乏有关的内容。陈依颐小姐与朵花就没那么从容了,都被吓得脸色惨白。
  “没事了,应该没事了。”井池雪美小姐忽然道。
  她一直站在窗口向外看。
  先是看到了祝童春子扶着渡边俊回来了,虽然两人都有些狼狈,却能看出没什么大碍。
  过了一会儿,看到祝童抱着叶儿的身影从南门的红柳林中走出,井池雪美终于确定,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因为井池雪美还看到两位武警战士牵着的三匹骆驼,以及趴在骆驼上的一女三男四个俘虏。
  应该是俘虏吧,两个穿绛红色僧衣的男子都被绑着,挂在一匹骆驼的两侧。一个普通服饰的男子,背朝上趴在骆驼上,看不清面目。
  而那个穿白袍的女人虽然没被绑着,脸上还带着傲然的矜持,眼睛里却时常闪出掩饰不住的惶然。
  一行人进入沙漠营地,两位武警战士在两位警官的帮助下把骆驼上的人都卸下来。
  朵花认出,那个衣着普通的男子正是曾令她意乱情迷的廖风;不禁呆住了。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年轻学者,怎么会与劫匪混到一起了?
  沙漠里的建筑都不会太高大,这幢别墅二楼的窗口距离地面不到四米,井池雪美很清楚的看到,祝童怀里的叶儿显得很虚弱。她探出身子叫道:“来这里,来这里。”
  祝童回头,漠然扫视一眼曲桑卓姆,抱着叶儿进了别墅。
  进房间刚把叶儿放下,三个女孩就围上来,却都没说话,只担忧地看着祝童解把开她的衣服,在她背部轻轻按摩着。
  三个女孩都惊恐地捂住嘴巴。
  叶儿的背上洁白滑腻的肌肤上有一个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裂开的皮肤更令人触目惊心。
  叶儿与人交手的经验几乎为零,这还没什么;要命的是,她自我保护的意识同样几乎为零。
  如今,她可算是伤上加伤,背部摔在那块红色砾石的尖角,两根肋骨断了。
  祝童心疼的不知说什么好,所以才会对曲桑卓姆下那么重的手,一脚踢爆了女活佛的半生的修为。
  叶儿不知道保护自己,蓬麻功有自我保护的本能,白蝶虽然处于护花咒后的虚弱期,也多少起了点作用。叶儿只是两根肋骨骨折,背部有个三厘米长的伤口,别的没有什么大碍。
  祝童最担心的是叶儿体内的那个金针,怕被这一摔波及移动位置。还好,那根位置没有丝毫变动。
  但祝童的担心并没有减少多少,那样的剧烈震动不可能对这枚金针没有影响。金针好像在叶儿脊椎骨上刺得更深,这是另一个麻烦。
  陈依颐跑到外面向沙漠营地的志愿者们要来了急救药物,充当起护士的角色;毕竟,她曾做过几天望海医院的董事长,而井池雪美和朵花只能在一旁安慰叶儿。
  祝童用酒精仔细处理过伤口,撒上冰雪散,然后刺破右手食指,在伤口周围画上几个奇怪的血符,才用纱布包扎好。
  在整个过程中叶儿一直没吭声,只静静地付在那里。
  到祝童结束了,才抬起头道:“答应我,别冒险。”
  祝童微笑着点点头,对三个女孩道:“我把叶儿交给你们了。”
  三个女孩使劲点头,年纪最大的陈依颐说:“李先生放心去吧,这里有我们。”
  “雪美小姐,可能要耽搁你一些时间了。明天下午,我要坐你的飞机回上海。”祝童对井池雪美道;又看着叶儿,低声说;“我要带你一起回上海。”
  背部肋骨骨折,又有外伤,祝童刚才已经将断裂处复位了。他不想让叶儿承受西医那一套的折腾,叶儿就只能静养了。一周内,叶儿大部分时间都需要保持趴伏的姿势,不能走动,不能承受剧烈震动。
  但祝童明天必须回上海,井池雪美小姐樱花号,明显比更稳定一些。
  井池雪美答应了,她在开封还有工作,耽搁一天的时间虽然有点麻烦,但与祝童的要求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沙漠营地北门热闹起来,四辆军绿色越野车开进停车场,牛少校带着人赶到了。
  这时,祝童正站在别墅的顶层打电话,他朝牛少校摆了摆手,示意一切都还好。
  祝童的电话有点多,第一次,他以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发出了召集令。
  随着一个又一个电话,平静了一年多的八品江湖动了起来。
  上午十点,武汉天河国际机场,尹石丽与羽玄真人送汉水尹家的掌门人尹石风和道宗八仙登上飞机,同性的还有道宗五老中的木长老。
  水长老在山水道观,他将与八品兰花掌门大姐柳依兰一起从上海启程。
  一品金佛空字辈高僧都年纪大了,无字辈可谓是精锐尽出,又无处大师发出汇集令,从各个地方向西京聚集。
  石旗门更不用说,秦可强在西京出事了,秦铜山临时接过掌门人的大旗,带着石旗门十八旗将第一时间赶向西京。
  法国巴黎,蓝宇先生形色匆忙地登上一架私人飞机。
  祝童只与他见过两次面,彼此的印象还算可以;但绝对称不上亲近。对父亲的半个朋友、以及母亲的庇护者,祝童表示出适当的敬意与感激,并没有刻意深交。也难怪,年龄与身份是两道看不见的鸿沟,与祝童年纪相仿的蓝湛江是蓝宇的儿子,又是败给祝童的对手,说亲近就有些虚伪了。
  但是祝童把电话直接打到了蓝宇的床头,在中国,知道这个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八品兰花掌门大姐柳依兰。
  听到祝童声音的那一刻,蓝宇就知道一定出大事了。
  以三品蓝石与八品兰花的关系,祝童得到这个号码之前,柳依兰或柳家长老会先给他打个招呼。蓝宇并没有受到任何提醒,祝童的电话就来了。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三品蓝石的人在国内做了什么,以至于柳依兰代表八品兰花选择支持祝童,站在江湖酒会召集人那边。
  电话里,祝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希望蓝宇先生务必尽快到中国、到中国西部城市西京。电话可算是最不安全的通讯工具了,但祝童使用了雁过留声,以这种江湖密语传递给蓝宇一个信息:三品蓝石在中国的部分,需要彻底清理。
  所有的电话都打完,祝童在别墅楼顶坐下来,望着西南方向沉思。
  无论凡星道士与雪狂僧是如何落到索翁达活佛手里的,现在都不重要了。祝童要以这个名义,要给索翁达活佛一个教训,彻底摧毁天轮寺,砍掉布天寺伸出来的这只脚。
  一年多来,布天寺的势力膨胀的也太过厉害了。再不给他点警告,只怕江湖道也会受他的牵连,不得不承受来自政府的打压。
  担任江湖酒会召集人一年半来,祝童可算是名不副实。
  有来自八品江湖各方面的制约较多,七品祝门本身的实力不够的原因,也有祝童年纪太轻,压不住阵脚的因素。最大的原因还在于祝童本身,他只是把东海投资牢牢地抓在手里,好像没有太大兴趣用这个身份去做别的。
  现在不同了,索翁达可算把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送到他面前。祝童有充分的理由发出他的第一次召集令,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都会无条件支持。只要能顺利的救出凡星道士和雪狂僧,祝童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的分量,会马上变得异常沉重了。
  是的,他并没有去接凡星道士和雪狂僧,而是任凭对方继续把他们扣为人质。
  祝童知道,江小鱼说他们在路边店里,只要他现在赶去,就一定能救出他们。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也没有要求别人那么做。而是给对方留出充足的时间,把人质转移回天轮寺。
  这样做,虽然对凡星道士和雪狂僧有点不公平,但祝童在作出这个决定前已考虑再三。
  他们现在的状况无非两种,一是被索翁达活佛击败并洗脑,二是败在索翁达活佛手里,身受重伤。
  无论出现那种情况,他们的生命安全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祝童手里有曲桑卓姆和廖风,大不了交换人质呗。
  况且,祝童判断雪狂僧被洗脑的可能性相当大,现在去救也许会不得不要先与那个一品金佛的空字辈高手打一架;他可没心思做那么危险且无聊的事。
  而凡星,只能在心底说声抱歉了。
  凡星太顺了,从修炼开始到现在几乎没遇到什么坎坷,希望这一次能让他明白一些东西。
  牛少校上来了,与祝童并排坐下,望着西南方向,问道:“你在看天轮寺?很远啊;有一百多公里呢。”
  祝童哈哈一笑,说:“天轮寺的桑珠活佛就在下面,我一会儿去看看她。”
  “这不是一次官方行动。需要人吗?几时动手?我们好早做准备,衣服都在车上呢。”牛少校又道。
  祝童想了想,默默点点头。
  整个上午,祝童都没有去看他的两个俘虏。
  从房顶下来,祝童就到二楼叶儿养伤的房间里,一直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尝试着能再次进入那种奇妙的“双修”境界。
  祝童并没有刻意减少身边的干扰,相反,他还时不时地与朵花、井池雪美、陈依颐,包括后来的欧阳和春子说笑,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能让叶儿轻松一些。
  后来,祝童特意把渡边俊也叫来了,如此以来,话题就更多了。
  可以说,在祝童的刻意引导下,房间里充满欢声笑语,气氛轻松,其乐融融。
  只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进来八个人,就显得相当的拥挤了。好在这里是西部,房间的布置本就简单。
  春子从下面找来两块地毯铺在地上,大家都脱了鞋坐在地毯上,除了渡边俊时不时被那几双玉足搞得有点脸红,别的也没什么。
  叶儿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时祝童对她的一种锻炼,两人之间的默契时有时无,很难进入那种境界。
  她身上本有伤,只能伏在房间里唯一的床铺上。肋骨骨折免不了会伤及内部组织,外伤又使她在承受伤痛的同时,女性爱美的天性免不了会使她担心会留下伤疤。
  这一切都是干扰,直到祝童找出神传琥珀放在两人手心,让两个蝶神汇合、拥抱缠绕在一切互相安慰,叶儿才超脱出来;运转蓬麻功逐渐与祝童的节奏契合,自然而然地进入那奇妙的“双修”境界。
  这种境界本是可遇不可求的奇遇,两人必须无条件地彼此相信,放开自己的全部,全身心的信赖对方才能偶尔得之。所以,才会有“双修”这个暧昧的称呼。
  只有倾心相恋的爱人之间,才有可能达到这种境界;也只是可能而已。
  借助蝶神之间神奇的联系,进入“双修”境界对他们来说似乎不算困难。
  祝童与叶儿之间的感情自然没问题,他是个复杂到偏向阴暗的人,对叶儿却有无条件的信任,却还未到无条件放开自己全部的程度。总有些东西是他无法控制的,哪个人心里还没藏着掖着点不想为任何人觉察的小秘密?
  但叶儿却是完完全全的投入,她信赖祝童是无条件的。虽然表面上看这次尝试是祝童发起的,最后起主导作用的却是叶儿。
  开始的时候,因为外界的干扰,双方的契合会随时变得淡薄。叶儿顽强地维系着,每次都把濒临中断的联系稳固下来。
  数次之后,祝童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方法,将两人的内息完全连接起来。
  “双修”境界下运转蓬麻功,每一个周天循环都要慢上很多,效果却与祝童或叶儿单独修炼有天壤之别。
  叶儿的伤都是外伤,没有伤到经脉,但附近的穴位乃至真气免不了会有滞涩处。第二个周天循环还未完成,叶儿的伤处就丝毫不觉得疼痛了。
  祝童也同样有收获,不觉间,他似乎有了近乎神明的感觉,不只能清楚地知道房间里每个人的身体气血的运转状况,甚至能在朵花开口之前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知道井池雪美瞟向自己的那一眼,心里在想什么;很清楚的察觉到渡边俊心里对春子有一种复杂的情感。
  春子最先发现祝童与叶儿的异常,只抿嘴一笑,没说什么。
  接着,欧阳也看出点什么。她有点疑惑,祝童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不可捉摸的东西。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儿身上的伤已然好了很多,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肋骨骨折处的生长、衔接,背部的伤口愈合的过程。
  沙漠营地里没有供电线路,用电依靠一台柴油发电机。因为这个制约,营地的志愿者们储备的粮食蔬菜品种有限,肉类就只有腊肉和罐头了。
  好在他们养了一群羊。
  午饭就是一顿丰盛而简单的烤全羊。
  牛少校以及他的部下都换上了便衣,在院子里围成一个圈子,有酒有肉大快朵颐。
  几个女孩子都在别墅楼下的餐厅里吃,祝童带着渡边俊来到牛少校这边,很快就融入了进去。与一群年轻的武警在一起,渡边俊显得轻松多了。
  上午,祝童与牛少校充分交换了意见,彼此之间可算是暂时的合作者。
  天轮寺的存在固然有与政府的意愿乃至法律相悖,但牵扯到宗教乃至民族政策问题,处理起来相当棘手。王向帧担心的是,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人口实,或演变为难以收拾的局面。
  牛少校在武警总队负责维稳事宜,对天轮寺也是相当的头疼。
  清晨抵达沙漠营地时,牛少校看到祝童把天轮寺主持桑珠活佛弄来了,还整治的那么狼狈,马上就向上级汇报。
  一小时后,牛少校得到具体指示后,才有与祝童在别墅房顶的那番交流。
  借助江湖道的力量除掉天轮寺这个麻烦,对各方面来说都是个比较可以接受,即使事情闹大了,大家也有回旋的余地。
  祝童知道,牛少校有这个态度,表明在天轮寺这件事上,王向帧与那位好耍小手腕的省委书记的立场是一致的;谁都不希望在自己的治下有这么一个渗透力极强、影响到政府部门的运作、不可控制且有泛滥之势的存在。
  酒足饭饱气氛正融洽时,祝童拉着牛少校上了别墅房顶,提出请牛少校帮个忙,把凤凰仙子朵花、井池雪美小姐、陈依颐小姐、欧阳、渡边俊送回西京。
  这样要求很简单,牛少校答应了。
  接着,祝童又说,把人送回西京,请牛少校带着他的部下到二十公里外的那家“大漠风情牛肉汤”去,守在那里。
  祝童说,沙漠营地距离天轮寺太远,“大漠风情牛肉汤”位置十分重要,正在省道与天轮路的交叉口,是通往天轮寺的咽喉要点;等这边确定了行动时间,他会第一时间赶到那里。
  牛少校显得有些错愕,但是马上就理解了。
  人家这是要支开他,下午,会有些不方便他见到的人陆续赶来这个沙漠营地。
  牛少校没说什么,只是与祝童大致确定了行动的时间范围明天上午,就开始做离开的准备。
  那边,祝童对要走的人说这个决定,马上就引起热烈的反对。
  他也不着急,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才说:“这里很危险,所以你们必须走。”
  “叶儿姐为什么不走?”井池雪美小姐不满地说;“都是这里危险了,她有伤,是个病人啊。”
  “因为我是‘神医李想’,是最好的医生。”祝童微笑着说;“你们在这里,我会分心的。这里会发生一些事,我没有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停祝童如此说,欧阳和陈依颐不说什么了。她们到底成熟些,知道轻重。
  渡边俊也不想走,但都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一点十分,沙漠营地停车场里的越野车排成一溜,在四辆军车的护持下离开了。
  叶儿睡了,祝童把她交给春子照顾,才来到关押曲桑卓姆与三个受伤的喇嘛的房间。
  祝童没理会曲桑卓姆的愤怒,而是解开一个看上去最健壮的喇嘛的穴道。
  告诉他,明天上午他将带着他们的女活佛去天轮寺,请当家的人做好准备。
  接着,祝童就放他走了,还给了他一匹骆驼。
  祝童又找到那几位志愿者,拿出一张卡,对他们说:“朵花是我妹妹。你们是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这里面有一百万,算是我对你们的敬意吧。我很佩服你们,可惜,暂时还做不到。这些钱不是全部,三天之内,你们会再得到一百万赞助。”
  “两百万?”志愿者们被祝童的大手笔搞蒙了。植树造林改造沙漠是一项很烧钱的公益事业,他们后面也有一批默默无闻的支持者,但是能一下拿出两百万的,还是不多见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祝童又拿出一叠现金;“这里是两万,我希望你们到西京休整一下,两天。洗洗澡、理理发、吃几顿像样的饭菜。”
  志愿者们明白了,原来人家要用他们这块地方,不希望他们呆在这里碍眼。
  他们确实也有段时间没有休整了,植树造林与经营一个沙漠营地本就是很累人的事。
  下午两点,原本拥挤热闹的沙漠营地里空荡荡的。
  祝童回房间看看叶儿,再次坐到别墅房顶。
  下午三点,响应江湖召集令而来的第一批江湖高手到了。
  汉水尹家掌门尹石风随道宗木长老与道宗八仙,乘三辆越野车抵达沙漠营地。
  三点五十分,柳依兰携五位八品兰花的兰花女,与道宗水长老到了。
  四点四十分,秦铜山带着石旗门十八旗将到了。
  七点三十分,上海普贤寺主持无处大师与六位一品金佛无字辈高僧,即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罗汉也到了。无处大师与柳依兰乘的同一趟班机,只是为了等从别的地方赶来的同门,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八点整,七品祝门大师兄祝槐,带着成虎押着一车补给品抵达沙漠营地。
  至此,祝童此次召集的全部人员就位,一场针对江湖道影响深远的龙争虎斗正式开场。


第三十三卷 龙蛇演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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