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神谷与北川的日常
作者:和风遇月|发布时间:2024-06-29 16:39:20|字数:47941
“因为我收下了中嶋小姐你的报酬。”
北川寺直起身子,说出理由。
中嶋実花听了这句话,再次抓了抓脑袋,目露诧异之色:“就只有这样?”
“你还想要什么理由?”北川寺走到灶台边,开始准备早餐:“收到钱的委托我就会完成,承诺过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能会有人不理解,觉得北川寺没必要为中嶋実花做到这种地步,但北川寺却有理由去做,毕竟这是承诺应该做到的事情。
当然,两千万日圆对于北川寺来说也算是一点点、一点点理由,但也就只算得上是一点点。
再重申一遍,北川寺觉得单纯的钱财是很难打动他的。他只是为了自己与千叶萤的情面与承诺才做到这个份上的。
中嶋実花看着北川寺古井不波的目光,心中也闪过一丝感动之情,她嘴巴动了动,不好意思再吐出丝毫怪他的话来。
她知道北川寺是为自己好,但是……
中嶋実花想着想着,表情又变成了咸蛋颓丧脸。
“吃饭吧。”北川寺将餐盘端出,冷淡地打了声招呼。
今天的北川寺倒是没像平常那样简单的弄点面包吃了就算了,他熬了鱼骨昆布汤,又做了几道小菜。
毕竟现在家里面有个病号,给对方早餐吃面包怎么想都不太好。
“好吃!”
北川绘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咸蛋,开口闭口就是好吃。
幸好她还知道自己去洗碗,不然真就距离咸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饭后,北川寺与北川绘里就出门上课,留下中嶋実花一人待在家中。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中嶋小姐。”
“一路顺风。”
中嶋実花对着北川寺挥了挥手。
眼看着他们消失在街拐角另一边,中嶋実花赶紧回到家中,来到北川寺悬挂藤条的地方。
“抱歉了,北川君,虽然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但是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浪费你的时间。”
她嘴边念叨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藤条取下,把它藏入自己的房间。
从北川绘里与北川寺身上,她能感觉到善意,但是这种善意却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接纳的。
因为——
中嶋実花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着上面的人名,接通了电话,声音也骤然冷漠下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
“実花,你差不多该回家了,我已经放你在外面野两年了。”
“放我在外面野了两年?”中嶋実花深呼吸后缓缓地说道:“那我还真要谢谢你啊。”
“靠着财团的便利给我各种使绊子。”
“逼迫的我一段时间内只能吃泡面维持生活。”
“寄住在朋友家里面。”
她越说声音越冷漠,到了最后更是冷彻透骨。
“……”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随即才叹息一声:“実花,我知道你恨我,也明白你恨我的原因,甚至我可以承认你现在作为歌手确实拥有不小影响力了,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你终究是中嶋家的人。”
“我有我自己的过法,中嶋家影响不了我。”
中嶋実花说出这句话后,将电话挂掉。
她看向天花板的目光恍惚:“都这种时候了,说这么多已经没用了,父亲。”
这么想着,中嶋実花缓缓地唱着:
“三月也快到了啊。”
“樱花也已经在盛开了。”
“天空是蓝色的,真好啊。”
“因为天是蓝色的……而哭起来的我,是不是特别蠢呢?”
……
翌日,熟睡中的中嶋実花被敲门声惊醒了。
一睡醒的她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床底下的藤条。
发现藤条还在的时候,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觉地换上了粉白色运动服,打算这一次说服北川寺。
说到底昨天被北川寺牵着鼻子走还是因为对方手里面捏着藤条,这次把藤条藏起来,她自然有不少余裕可以和北川寺谈话。
下了楼,还没来得及出门,北川寺就从鞋柜旁边摸出了与昨天一根一模一样的油浸藤条。
“????”中嶋実花。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都藏好了吗?怎么北川君手里面还有?
她满面懵逼的样子让北川寺多看了她一眼,随即北川寺将藤条抽响,回答道:
“不知道是谁把昨天的藤条藏起来了,不过也没关系,我前天晚上做了十几根,那个偷偷藏藤条的人肯定没想到,你说对吧?中嶋小姐。”
“唔……对、对。”
你说是那就是。
中嶋実花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颓丧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哭丧之色来。
原本以为自己今天没事了,结果看起来还是问题很大。
她也放弃挣扎了,毕竟北川寺手边还有十几根藤条,你藏再多也不及对方做得多。
本来她现在就是咸鱼想法,做不到的事情自然就不打算做了。
她又开始在北川寺的鞭策下进入快走状态了。
北川寺手里面提着藤条,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样过去三十分钟后回家吃饭。
“那我和绘里就告辞了,中嶋小姐。”
“……啊……一路顺风。”
中嶋実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这个场景和昨天有些重合?
她甩甩头,将杂乱的想法按下,抓起水果盘子里面的苹果就开始啃。
接下来要怎么打发时间呢?
中嶋実花也不太清楚。
“时间还这么早……不如去外面逛逛吧。”
她三下五除二将苹果吃掉,回到房间中摸出自己的鸭舌帽大墨镜与口罩带上钱包钥匙就出门了。
在另一边,京北高中。
“中嶋小姐一直拿不出干劲?”神谷未来歪了歪头,看着身边的北川寺。
“差不多,不过我也能理解她。”
北川寺点头。
外界一直谣传关于中嶋実花停止歌手活动的各种原因。
其中最为盛传的就是身体状况的言论。
也正如这群粉丝所言,中嶋実花确实患病了,而且还是急性白血病,这导致她不得不停止歌手方面的活动。
而且根据千叶萤的说法,中嶋実花的家庭似乎也有一些原因,这就让中嶋実花最近的心理状况急剧恶化。
俗话说得好,心理状况会带动身体情况。
中嶋実花半年后就要动骨髓移植手术了,成功率其实不低,但她现在心存死志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根本挺不过这一关,原本不错的手术成功率可能也会被她这种心态给拉低。
况且就算现在有适配的骨髓,中嶋実花也必须要克服术后可能产生的排异反应,但她现在的心思与想法,就算手术成功后又能怎么样呢?
“前途堪忧。”
北川寺简单地评价道。
可就算前途堪忧,北川寺也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收下钱,那就必须要全力以赴,至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雇主就这么死掉。
死气治疗……就算不能治疗白血病,但是否能够解决术后排异反应的问题呢?
北川寺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值得尝试一下啊……
“寺君,如果是你刚才说的那样的话,我想我应该能帮得上忙。”神谷未来靠过来:“如果寺君相信我,我就可以摸清楚中嶋小姐背后的家世,我会帮忙调查的,虽然不知道调查有没有用,但若是能知道真正的原因,想必问题就容易解决了吧?”
“如果寺君相信我——”
神谷未来眼中闪烁着瑰丽的色彩,让北川寺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如果寺君相信我,我觉得我什么都能做到。”
说完这句话后,神谷未来雪白粉嫩的双颊以惊人的速度飘浮起红晕,但她的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北川寺。
在这种强硬的注视下,北川寺也没有偏离视线,他拜托道:
“那就拜托你了,神谷。”
“还有一个要求!”
神谷未来伸出食指放在自己樱粉色的唇瓣边。
“如果这次帮到寺君了,我希望提一个要求。”
对于神谷未来的话语,北川寺也表示认可。
一路走过来,神谷未来也帮了他不少忙,她想要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
北川寺把对方当朋友,当然不会占她的便宜。
“理所当然的,因为神谷你确实帮了我不少忙,就当是偿还之前的人情,两千万日圆我六你四,如何?”
北川寺提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分成方式。
“……”神谷未来。
神谷未来嘴角抽搐着,目光也变得说不出的幽怨,她声音幽幽地说道:“寺君,你觉得我提出的要求就只有钱了吗?”
嗯?
北川寺目光一滞,不太理解地问道:“你不喜欢钱?”
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喜欢钱的人?
你要说对‘钱’这种东西淡薄,北川寺倒是相信了,但是你要说你不喜欢钱,那就假的有点过分了。
“我是喜欢钱啊。”神谷未来的大眼睛一转,撅起嘴说道:“可是就我刚才那种……那种格外具有少女情怀的台词下,寺君就只能想到钱了吗?比方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北川寺微微眯起眼睛,思考后才开口道:“你和我早就已经是密不可分的朋友了,所以我才会把中嶋小姐的事情告诉你。”
密密密密密……密不可分的关系?!
神谷未来听见这句话后粉唇发抖,急忙地转过身去,不让北川寺看见自己脸上挂着的过于灿烂的笑容了。
她心中美滋滋地想着:
是吗?是吗?我和寺君早就是这种关系了啊——那就没办法了,既然是‘密不可分的朋友关系’,那我帮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吧?嗯,没错。毕竟是寺君嘛!帮忙也是应该的!
神谷未来干咳几声,再转过身来:“既然是这样,那我觉得寺君应该给我换个称呼了,‘神谷’实在太生分了,不如就叫我未来吧?”
她那会说话的大眼睛扑闪着。
“未来?你要这么要求我倒是没多大问题。”
只是对神谷未来换个称呼而已,北川寺觉得没什么。
“还有就是报酬的问题……我现在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嘛,而且大部分都是寺君自己去进行除灵方面工作的,就这么让我拿四成我个人觉得不行,毕竟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收集资料和分析,这种事情谁都能做好的。”
神谷未来提出了建议:
“寺君就为我暂时保管吧。等将来有机会我要用的时候再问寺君要,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就交由寺君自己使用吧。”
这句话有很多含义,憋着小心思的神谷未来刻意提出来了。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北川寺的钱也就是她的钱,她的东西也是北川寺的东西,不管怎么寄存,那些钱当然就不用去管了。
“……”北川寺没有回答,仅是点头同意。
他倒没想到神谷未来竟然心宽如此,那么一笔大数额的金钱寄存在自己这里。
北川寺也没有想吃掉她那份钱的想法,日后若真有使用那份钱的时候,他也不会吝惜就是了。
况且……
总觉得神谷未来的状态似乎有些亢奋?
这就不太对劲了。
神谷未来一直都是憋着一肚子主意,古灵精怪的女生,现在怎么露出如此亢奋的神情了?
北川寺没有询问理由,按照平时的步调打了声招呼:
“那就麻烦你了,未来。”
在北川寺的目光中,神谷未来的身子一抖,随即佯装不在意地开口道;“寺君,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嗯?????
“未来。”
“咳咳……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寺君!”
但这一次北川寺拒绝了。
他目光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女生,语气中透出一股没得商量之感:“不行。”
“哎?为什么?!只是叫名字而已吧?”
神谷未来慌了神,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没憋住。
“反过来我也可以问你,为什么一直要让我叫你的名字?”
“因为我想听啊!”
神谷未来理不直气也壮地回答。
针对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北川寺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他冷淡地将目光转到一边:
“但是我不想叫。”
“哎——不要这么欺负人啊,寺君。”
神谷未来跟上了转身离开的北川寺的身影。
小小的天台上传出她清脆的声音。
“再叫一次嘛!就一次!寺君!”
“不行。”
“……”
第二百零一章 心电图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三天,这期间还真被神谷未来调查出来了不少东西。
中嶋财团。
这是本家位于鹿儿岛县,资产雄厚的家族财阀形式的财团,不止是在鹿儿岛县内有名气,中嶋财团作为一个新生的家族财团,其影响力足以辐射到四国岛。
也是与中嶋実花一个姓氏的财团。
那么会不会中嶋実花与它也有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神谷未来做出结论。
“中嶋小姐曾经不止一次在媒体前拒绝提起家庭的事情。虽然这也可以归纳于隐私保护这一点,但她在媒体前,甚至连对父母的印象都少提起。这一点就很让人奇怪了。”
神谷未来看着北川寺,将自己搜集的各种小资料分门别类地摆好:“这些是关于中嶋小姐参加各种活动的采访,只要提到父母方面的问题,她就会熟练地转移话题。看来她与父母的关系不是特别和谐。”
这还真是可靠的执行力,短短三天内竟然搜集到这么多资料。
该说果然不愧是研究民俗学的学者女儿吗?能从各种方面揪出常人不易发现的蛛丝马迹。
她又继续说道:“我专程跑到《新时代》、《潮流》、《歌手》这些位于东京的音乐期刊总部拜访了,当时负责采访的记者也很和气地接待了我,回答了我一些问题。”
“你还去实地调查了?”北川寺倒是没想到这三天过来,神谷未来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别看神谷未来说的那么轻松,区区一个女子高中生要接触到那些特定的记者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精力。
“这是当然的,有些东西单看网络上的影视资料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必须要切身实地去询问才行。”神谷未来又取出一支录音笔:“关于当时中嶋実花采访细节的录音笔在这里,寺君如果想听的话可以回去听。”
她坐到北川寺的身边:“我当时询问这几位记者关于中嶋小姐家庭问题具体情况的时候,他们的说法也是出乎意料的相似——”
“中嶋小姐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神色,接着礼貌地拒绝他们,就算在幕后私下不放送的采访中,中嶋小姐也没有透露半分家庭情况。”
神谷未来歪着头看向北川寺问道:
“寺君,你怎么看呢?”
她的调查工作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看北川寺如何分析了。
北川寺没有考虑多久,他平缓地说道:“中嶋小姐应该确实与中嶋财团有关系,甚至中嶋财团可能还一度阻止过她的歌手事业。”
“喔?寺君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神谷未来好奇了。
“还记得当初第一面见到中嶋小姐时她所说的话吗?她说过‘谁不希望自己的成功道路更加平坦?’也说过‘音乐经纪公司不愿意签约’这一类的话吧?当时或许只是当作玩笑话,现在看起来中嶋小姐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北川寺这几天也旁侧敲击过几次中嶋実花,对方就算藏得再严实,也露出了一些马脚。
不是不想与音乐经纪公司签约,而是家族财团在阻碍她,以财团的雄厚实力,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干脆做这么一个假设吧。
中嶋実花一直都非常喜爱音乐,也一直在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但家族财团却对她选择的道路各种阻拦挤压她的生存空间,这也就导致中嶋実花在歌手这条路上异常艰难地前行着。她的歌手事业蒸蒸日上,更是被评为影响一代人的女天王歌星。可是好景不长,在如日中天的事业中,她被诊断出急性白血病,这迫使她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业,准备手术事宜。
另一边,家族财团也一直在逼迫中嶋実花,两边庞大的现实压力之下让中嶋実花身心俱疲,饱受打击的她一蹶不振,变成现在这种咸蛋模样。
一边是可能再也无法追逐的梦想,另一边是来自中嶋财团巨大的压力。两边相扯之下,内心再强大的人也会经受不住。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北川寺喃喃自语着。
二十一世纪是个法制社会,北川寺总不能直接提刀前往中嶋财团,来个一杀二杀三杀。
而另一边的中嶋実花,她就是压力过大才会变成现在的咸鱼模样,且最近她才北川绘里的陪伴下状况也有所好转,北川寺要是多嘴问两句,那无异于在她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心脏上再捅上几刀。
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有些困难。
北川寺摩擦着手指,目光深沉地思考着。
……
今天的中嶋実花依旧咸蛋。
一个星期以来,她也已经在北川家混熟了,每天与北川寺早餐前的快走以及晚饭后的散步都成了习惯,在北川家一些东西的取用也基本上牢记于心。
有这么好的一个平台,她一个人在家,怎么能不咸蛋呢?
“唔……家里已经没水果了啊。”
趴在沙发上的中嶋実花本来想摸一个苹果吃,可到手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从沙发上坐起来。
要是北川寺快要回来的话,她可不敢把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展示给对方看,但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倒也无所谓。
中嶋実花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北川君还有绘里妹妹平时也算照顾我,出去买点东西犒劳一下他们也好。”
她打定主意,稍微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后就戴上口罩与墨镜出门了。
“唔……记得这边有一条商业街的。”中嶋実花又打了个哈欠,同时不忘取出手机看一眼上面的地图。
她懒懒散散、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像极了媒体上报导的‘没有工作的社会闲散人士’。
谁又能想到,如此没有干劲的她竟然是当下红极一时的中嶋実花呢?
商业街大概十分钟就走到了。
中嶋実花吊儿郎当、晃晃悠悠地走到水果店,挑了几样钟意的水果后给老板塞了两三张大钞后转身就走,连找零都不要了。
要是让北川寺看见她这副败家咸蛋姐姐的模样,估计少不了一顿藤条招呼。
她又按照同样的方式去买了饮料以及一些觉得不错的食材,双手拎着这些东西,晃悠悠地往回路走去。
“好重好重好重好重。”中嶋実花涨得脸色通红,站在红绿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没事吧?”
一道清脆的招呼声从身边传来,这让中嶋実花禁不住侧头看过去。
这是一个戴着耳机的齐耳短发女生,看样子似乎已经从高中毕业,刚上大学或者短大。
她穿着非常朴素的私服,长得也不算太好看,但那份青春洋溢着的面孔却让中嶋実花愣了愣。
“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看你挺吃力的样子。”
齐耳短发女生摘下耳机又关切地问道,她白皙的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晕。
“呃……可以麻烦你吗?”中嶋実花双手松软,稍微压了压声音问道。
她实在有些提不动了这两袋东西了。
齐耳短发女生露出浅浅的微笑:“小事,我帮你提一段路吧,刚好我也要从这边回去。”
说着,她从中嶋実花手里接过便利袋,向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去。
中嶋実花则是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有些自嘲:“看来就算每天坚持锻炼,身体状况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好啊。”
她刚想快步追上已经快走过斑马线的齐耳短发少女生,然后——
轰!!!!!
有卡车撞了过来。
有东西喷洒了出来。
人像破麻袋一样,身体扭曲地飞出去好几米,血痕拖在地上,拉出一道刺眼的痕迹。
在中嶋実花那精致的双眸中,齐耳短发女生身体扭曲着,鲜红散发着温度的血液从她身底下渗出。
她手里面提着的便利袋破损,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被摔出来不成样子。
那张稚气未脱且血迹斑斑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
有人说过,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正如现在一样——
刚才还和自己和善打着招呼,给自己帮忙的女生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人来人往的街道安静了,周围陷入了死寂。
肇事卡车飞快地驶离,只留下满目疮痍。
突如其来发生的事件让中嶋実花瞪大双眼,在口罩底下的粉唇大大的张开。
我……没事……我……还活着?
在这一刻,中嶋実花有了活着的实感。
但随之而来的是汹涌澎湃的罪恶与羞愧感。
帮助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被车撞到,可她竟然第一时间考虑的是自己?
“救护车……对,叫救护车……!”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手机。
啪嗒——
手机被她那惊慌失措的动作摔在了地上,她慌忙地扑过去将手机拿起来,刚想拨打救护车电话——
咔擦。
咔擦。
咔擦。
这是拍照的声音。
中嶋実花迷茫地抬起头。
四周人影绰绰,不知何时已经自发成圆围绕起了她与已经奄奄一息的女生。
有人在拍照、有人皱眉捂嘴离去、有人窃笑讨论……
为什么不叫救护车?为什么不救人?
叫救护车啊!快上来救人啊!
心中无声的呐喊。
中嶋実花手指颤抖地拨打了救护车电话。
快接,快接通!
“喂?请快点派救护车来到文京区XX街道,靠这边的商业街,对,请尽快过来!”
说完这些话后,连爬带小跑来到齐耳短发少女身边,看着血肉模糊的却还一息尚存的对方,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活下去,求你了,活下去。”
她将口罩和墨镜摘下:
“谁来帮帮忙啊!她还活着!谁过来帮忙啊!”
“中、中中……中嶋実花?!”
“什么?実花姐!”
“快过去帮忙!”
人群中传出喧杂的吵闹声。
他们惊愕地看着声嘶力竭,哭泣着的中嶋実花,终于有人走出来主动疏散车流了,让道路上车流给救护车让路。
“嗬嗬嗬……”
齐耳短发女生喉咙发出艰难的声音,她晶莹透彻的双瞳看着哭泣恳求着周围人们的中嶋実花,最终眼皮也缓缓地合上——
……
嘟——
嘟——
嘟——
心电图跳跃着,中嶋実花也搭上救护车跟着一起离去。
看着那跳跃而起,又往下转平的心电图,她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心脏似乎也在伴随着心电图上下起伏跳跃着。
一声滴答声……中嶋実花心中默默地数着数目。
两声滴答声……中嶋実花的手掌颤抖着。
长长短短的平滑线……
心脏骤停三次……
在那单调、重复的心电图滴答声中,中嶋実花只感觉到生命无声的拼搏。
这是来自齐耳短发女生的倔强。
明明死亡已经缓慢地靠近……
中嶋実花仿佛失了魂魄,仿佛现在被医生做心肺复苏过程的人是她一样。
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自己打扰到抢救的医生们。
那一条上下起伏的心电图,就是一个人的生命线……
中嶋実花想了许多。
如果当时女生不帮自己,如果自己跟着她一起往前面走,如果早早地能拉住对方……
救护车停下。
中嶋実花与医生们一起往急诊手术室而去。
一路上她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中嶋実花……国民女神,歌坛女天王……
“请过来缴费,実花姐……咳咳,中嶋小姐。”
一位穿戴整齐的护士两眼盈盈地看着呆立在手术室边站立不动的中嶋実花,心中激动。
她可是中嶋実花的狂热粉丝!没想到竟然能在医院里面看见自己的偶像,这怎么不让她激动呢?
“……缴费……对……缴费……”中嶋実花机械地转过头,呢喃着取出了自己的钱包。
“呃……请往一楼大厅走,已经做好登记了。”
“……好。”
中嶋実花魂不守舍地跟着护士下楼了。
直到来到一楼,中嶋実花才发现自己没带银行卡,手头的钱也根本不够。
身边的护士似乎在说‘没关系’一类的话,但中嶋実花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恍惚地拿起手机,拨打了北川寺的电话。
“喂?”
北川寺的声音依旧冷硬平淡。
但在中嶋実花的耳中,这道声音却第一次如此可靠。
她又忍不住哭起来了,软弱地对着电话那一头叫道:“北川……北川君……帮帮我……”
对方沉默了一瞬,似乎在为她会发出如此声音而感到诧异。
接着——
“好。”
第二百零二章 渡边小百合
北川寺一来医院就看见重重叠叠围起来的人群,在人群之中,中嶋実花神情迷茫地应付着四周的询问。
怎么中嶋実花没戴口罩墨镜?
北川寺眉头一皱。
不过也没问题,他从口袋里面摸出大口罩,将自己的脸遮挡住。
“不好意思。”北川寺靠着力气分开人群来到被围住的中嶋実花身边,干脆地将其拉出。
“北……北川……?”中嶋実花抬起头,看着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人流被他强行分开,同时北川寺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到底怎么了?”
“有人……有人因为我……被卡车……”
一听见这个问题,中嶋実花的眼眶就微微泛红。
她有些责备自己,这件事与她有一定的关系,对方也是为了帮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吗?”
北川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空无一物的身后。
原来如此……
“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是要缴费对吧?”北川寺将她彻底带出人流问道。
“是。”中嶋実花垂头丧气地点了点脑袋。
北川寺看着身后又要追上来的人群,大感明星的麻烦之处,于是说道:“我马上去缴费,你把口罩还有墨镜戴上先回家,我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中嶋実花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医院骚动,因此还不如先把她打发回家。且北川寺从中嶋実花那里已经拿到了一千万的订金,缴费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这个费用中嶋実花后面肯定会补给他的,北川寺也不是特别在意。
“好……”现在的中嶋実花有种说不出的柔弱乖巧感,与平时那种咸蛋大姐姐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把口罩与墨镜戴上,失魂落魄地低着脑袋向外走去。
看着中嶋実花远去的背影,北川寺双眸中也是闪过一缕黑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可能也是一次机会。
……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勉强抢救过来,但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我们将其移送进重症加强护理病房了,留待观察后续情况。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患者最严重的是脑部创伤,若是后续病情严重的话……情况将不容乐观。”
时隔八小时总算将手术完成的男性医生将女生手机等物品交给了北川寺,又吩咐了许多事情后就打着哈欠离开了。
北川寺嗯嗯啊啊地应声,但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没有彻底死亡就行。
既然没有死掉,那么对于死气治疗来说,单纯的皮外伤以及内伤都不是什么问题,只需要时间来堆积治疗而已。
“具体的情况找机会再去询问中嶋小姐……”
北川寺打开血迹斑斑的皮夹,从中翻出一张学生证。
这个女生名叫渡边小百合,在附近一所短大上学。
看着照片上灿烂笑着的齐耳短发女生,北川寺又想到刚才的一幕。
在中嶋実花身后漂浮着那道淡金色的人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位渡边小百合才对。
对方的肉体没有死亡,但灵体却已经溢散而出形成善灵了——
“这个情况似乎有点复杂了。”
北川寺将皮夹收入口袋里,摩擦着下巴走出医院。
善灵能不能融入自己尚未死亡的身体中,北川寺是没有试过。
只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住渡边小百合的危险情况,可同样的北川寺也不敢做得太过火。
若是进入病房中把对方直接治好,这未免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他倒是有办法隐藏自己的身份,但痊愈的渡边小百合怎么办?
医学奇迹?被人研究?
北川寺思索后就有了决断:先徒手爬上八楼,进入渡边小百合的病房,稳定住她最为严重的脑部情况,接下来的身体伤势再花费时间一点一点慢慢修补。
但徒手爬上八楼——
北川寺回头看着闪烁着灯光耸立而起的医院,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是得找个机会和中嶋小姐重新谈谈报酬的问题了啊。”
……
中嶋実花坐在床边,神情恍惚。
刚才北川绘里接到北川寺的电话,也过来安慰了她,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如果当时那个女生不问我的话,我不麻烦她的话,应该都不会有事才对。”
中嶋実花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深深地叹息着。
她现在也算勉强整理好了心态了。
像刚才那种突发事件,她是没有办法预料到的。
但究其根本,她觉得自己也有原因,这也是她为何自责最主要理由。
“又麻烦北川君了……唉……我真是个烂人。”
她喃喃自语着,刚要露出自暴自弃的笑容——
‘请不要这么说。’
有声音响起。
“谁?!”
中嶋実花神经一绷,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看向四周。
四周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压力实在太大,所以出现幻听了?
中嶋実花神经质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对。
她捏了捏眉心。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自己的房间内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在呢?
“总不可能真像萤说的那样,有灵体缠上我了吧?”
中嶋実花强颜欢笑地打趣了自己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状态,但您要说我是灵体的话,似乎也没有说错。”
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声音清清楚楚的在中嶋実花的身后响了起来。
中嶋実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身体僵硬地像个漏电的机器人一样向后看去。
自己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就在您身后。”
不等中嶋実花安心,声音又一次响起了。
中嶋実花整个人一跳,嘴巴抽动着,面色发白。
她先是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旋即整个人冲向门口,手掌搭在门把手边,还没开始拧动——
咔擦。
门自己打开了。
中嶋実花僵硬地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躺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布偶,她甚至能看见对方十分人性化移动纽扣眼睛的动作。
中嶋実花浑身一颤,今天一天的疲劳不安与现在极度的恐惧相撞,她竟然后退两步,直接昏倒在床上了。
嗯?
西九条可怜从地上蹦起来,忍不住用圆滚滚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似乎对面前的情况有些不知如何处理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好像……好像吓到実花姐了。”
空气中又传出微弱的声音。
站在地板上的西九条可怜迈着笨拙的步伐,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做了个‘记得向寺哥保密’的手势后,圆滚滚的手中涌出淡金色的气流。
如上一次为麻宫瞳的婆婆麻宫冬子输送善念一样。
淡金色的气流之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位齐耳短发女生的灵体。
她穿着与生前一样的朴素私服,悬浮在空中。
见她总算显形,西九条可怜中断善念了传输,圆滚滚的手臂擦了擦自己没有半分汗水冒出来的布偶额头,好像刚才的动作累到她了。
做完这些动作后,西九条可怜刚想继续对着她做几个手势。
但手势还没做完,身后就已经响起了冷淡的声音。
“我已经知道了,可怜。”
西九条可怜的身子一顿,布偶小脑袋艰难地向后看去。
不知何时,一脸冷色的青年已经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西九条可怜。
啪嗒。
西九条可怜选择直接倒在地上装死。
什么都不是我做的,寺哥也什么都看不见。
小小布偶如此祈愿。
但是——
“我记得我刚才打电话只是让你将灵体还不稳定的渡边小姐给稳固灵体吧?”
北川寺将布偶从地上拎起来,双眼盯着静静不动的西九条可怜。
在他这种咄咄逼鬼的目光下,西九条可怜心虚地将脑袋偏向另一边。
祈愿失败。
所幸北川寺也没有继续数落西九条可怜。
毕竟对方除了把中嶋実花吓得昏死过去以外都做得很好。
他看着空中漂浮着胆怯地看着自己的渡边小百合提议道:“我们两个谈一谈如何?”
“谈一谈……?”
渡边小百合只觉得这个冷面青年实在是太可怕了。
若西九条可怜给她的感觉好像阳光般温暖,那这个青年给她的感觉就犹如寒冰。
特别是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只要对方愿意,一瞬间就可以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消。
“嗯,关于你现在的状态,关于中嶋小姐对你的态度,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北川寺目光闪烁着晶莹的亮彩,原本冷冰冰的语气在渡边小百合看来似乎多了一份恶魔般的诱惑。
“是什么交易?”
纯真的女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你百利无一害的交易,同样对中嶋小姐也百利而无一害,你应该也是中嶋小姐的歌迷吧?”
北川寺将渡边小百合的学生证取了出来。在她学生证的边上,还有中嶋実花的贴纸。
“我……我明白了。”
渡边小百合咽了咽口水。
她确实喜欢中嶋実花的歌曲,但她同样也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有意识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若是眼前的青年能解开自己疑问的话……
交易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
中嶋実花还是第一次睡得如此舒服,自从患上白血病后,她每天都是瞻前顾后,心怀惴惴。
毫无顾虑、舒舒服服睡一觉基本是她很久都没有过的体验了。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中嶋実花下意识地从床上爬起来,手臂一抬开始换粉白色运动服……
“不对啊!”中嶋実花猛地反应过来了。
自己的房间昨天不是遇鬼了吗?为什么自己还能这么心大的穿运动服啊?!况且医院里面那个女生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自己就这么乖乖地条件反射准备运动锻炼也太……
中嶋実花憋着一股子气打开门。
然后她的气泄了。
北川寺手里捏着藤条,表情如平时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仿佛昨天她遭遇的事情就是单纯的南柯一梦。
“中嶋小姐,早上好,下楼洗漱吧,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这句话后,北川寺在中嶋実花说不出的诡异目光下转身离开。
看来今天还是要进行锻炼,如果不按照北川寺说的做,说不定他又要过来把自己拎出门了。
“明明昨天才发生那种事情……”
中嶋実花面色复杂。
她又不能不去,不去的话,关于昨天那位女学生的细节就无法从北川寺的口中得知了。
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中嶋実花拖着脚步走入盥洗室。
洗漱结束后,中嶋実花戴着口罩墨镜跟着北川寺出门了。
一如往常。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在沉默与诡异的氛围中,中嶋実花刚想开口询问北川寺——
“你想知道昨天病院的后续?”
北川寺犹如读心一样突然开口。
“嗯。”
“女生的名字叫渡边小百合,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她还活着,只是意识不明,全身都受到创伤,现在已经进入ICU病房看护了。”
北川寺刻意将‘脱离危险期’这几个字念得很清楚。
“已、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吗?!”
中嶋実花下意识地靠近北川寺,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
啪!
北川寺抬手就是一藤条,中嶋実花急忙捂住屁股向前跳了两步。
“痛痛痛!”
“是差不多脱离危险期了,只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想告诉中嶋小姐。”
“呃?”
“渡边小百合的父母已经去世了,爷爷奶奶住在神奈川县边缘的郊区,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孙女遭受到重大交通事故……”
北川寺眯起眼睛继续说道:“不管中嶋小姐你之前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何毫无干劲,但我觉得为了病院中的渡边小姐,你也应该稍微提起干劲了吧?”
“……北川君,你说的很有道理。”
中嶋実花沉思许久,小声呢喃着。
“反正我也就剩下半年了,若是在这半年时间内,能为这位因我而遭遇如此不幸命运的女生做些什么的话,我觉得我也甘之若饴。”
特别是对方上下起伏的心电图……那无疑是对生命倔强的呐喊。
恰恰与现在游戏人生的她完全不同,对方是真的在努力地活着。
北川寺打量着沉思呢喃的中嶋実花,心头微微一跳。
他这边的进展不错。
接下来就要看渡边小百合那边了。
只不过——
“这个女生也太感性了吧?”
看着漂浮在中嶋実花身边露出快哭出来表情的渡边小百合,北川寺深深地感到对方不太靠谱。
第二百零三章 有些人活得太认真了
“呼——”吃过早餐的中嶋実花喘了一口气坐在床边。
北川寺与北川绘里早早地就去上课了。
暂时找不到事情做的她打算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那个女生的情况。
“不过她在ICU病房里面,不知道能不能……”
ICU病房一般来说是不允许探病的,毕竟里面都有许多重症需要观察的患者。
况且——
努力一下啊……
中嶋実花走到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用文件夹细心整理好的文件资料。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上面写满了歌词,一些地方还贴着小小的便签,注明了要修改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红笔画出重要的地方。什么地方用什么感觉唱比较好,都有标注写明。
这是中嶋実花一直闲置不用的创作本,早期的几页纸都已经有些泛黄了。
看着自己的创作本,中嶋実花有些怀念。
那一行行一页页的A3纸注释,以及用订书针订起来的痕迹,让她都有种怀念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自己一直都不肯向中嶋家低头,一直都在咬牙前行。
开始只是做一些关于轻音乐的简单曲子,到后面写歌写词……
想到这里,中嶋実花从口袋中摸出了北川寺交给她的学生证件,小声地念道:“渡边小百合。”
女生长得不难看但也不是特别漂亮,但却有一种活力十足的感觉。
对方正处于花样年华时期,却遭到如此大祸。
中嶋実花叹息一声,还想再继续说什么的时候——
“我觉得其实与中嶋小姐没有多大关系。”
又是这种声音?!
中嶋実花从桌边站起来,看向四周。
“我在这里,実花姐。”
在中嶋実花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空中涌出金色的气流,逐渐组成了一位齐耳短发的女生形象。
她侧了侧头:“我是渡边小百合。”
说着,渡边小百合露出了感谢的笑容:“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実花姐。”
……
午休,京北高中。
北川寺已经把接下来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渡边小百合暂时作为中嶋実花的伴身灵协助中嶋実花找回她当初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自己则从旁协助纠正。
至于渡边小百合的爷爷奶奶,北川寺按照她的请求去她那边的短大请了长假,想来出事的事情应该不会传到她远在神奈川县的爷爷奶奶耳中。
毕竟听北川寺听渡边小百合说过,她家中二老心脏方面都有些问题,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只不过渡边小百合倒是与现在的中嶋実花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但北川寺一想到昨天与渡边小百合谈话交易的时候就禁不住摸下巴。
渡边小百合这个女生乐观得让他觉得有些过分,就算得知她的身体现在躺在重症看护病房里,她也只是惊叫一声:“那我的医药费怎么办啊?本来我上短大就很吃力了,再加上医药费……”
特别是渡边小百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只有惊色,但没有愁色。
而听到中嶋実花会负责的时候,她又神情一动,连惊色都收敛了。
说实话,北川寺是觉得这个家伙有些过于心大了。
要知道你现在可还是灵体状态,你就因为些许医药费而安心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不过按照‘有些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这个说法,对方如此乐观积极也算是有了一个勉强的借口。
当提到‘让她从旁协助中嶋実花找回昔日态度’的时候,渡边小百合也满口答应了,并且还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当年也是被実花姐歌声拯救的人,交给我吧。”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半分掺假,目光深处似乎隐藏了北川寺都没有弄明白的事物。
对中嶋実花的尊敬,对中嶋実花的向往……
似乎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塑成的。
“被歌声拯救……灵体追星?”北川寺念叨着这句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摇摇头。
从渡边小百合的眼中,北川寺只能看见尊重与向往,但却没有粉丝的狂热——
不管怎么样,中嶋実花那边的进度总算进入正轨了,暂时是不需要他再过多操心,他只需要偶尔徒手爬个八楼溜进去修复渡边小百合的脑部就可以了。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似乎是因为精密的脑部受伤的缘故,所以不能像修复皮外伤那样死气一抹就结束治疗,也需要慢慢磨时间去治疗修复。这个时间需要配合医院的治疗时间,北川寺也不着急。
且经过北川寺昨天的治疗,说渡边小百合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也不为过。
接下来就要看她们两人之间是否能产生摩擦了。
北川寺也还算期待,乐观阳光的渡边小百合与中嶋実花能摩擦出怎么样的火花来。
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打断了北川寺的思考,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手机号。
平坂一郎?
茨城县的那个大钱包……会社老板怎么想到给他打电话了?
北川寺将中嶋実花与渡边小百合的事情放下,接起平坂一郎的电话:“喂?”
“是北川法师吗?”对方尊重地问道。
“……”北川寺。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平坂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啊……实不相瞒,北川法师,这边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呃……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找你当面谈一谈呢?”
有放松活动了?
北川寺脸色一动,反问道:“这个周六周日我倒是有时间。”
千叶萤双腿已经差不多治疗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复健了,另一边的中嶋実花有渡边小百合看着,北川寺也不着急,毕竟接下来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供他挥霍。
“这个周六……周日……也就是两天后吗?好吧,我明白了,到时候就麻烦北川法师来我这边一趟了,报酬方面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如何?”
北川法师……
北川寺面无表情地答应了。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放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平坂一郎会叫自己帮忙解决的事情一般来说也就只有一种——
灵异怪谈类的事件。
这也算是北川寺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最近照顾中嶋実花让他自己的压力也有点大,且现在也没有不良过来找茬,去茨城县那边放松放松,也是能令人理解的事情。
北川寺打定了主意,决定周六周日去茨城县一趟。
……
放学后,北川寺回到家中。
“回来了?”中嶋実花客厅另一边跑了过来,她的面色有些古怪,一见到北川寺就开口道:“那个,北川君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嗯?
北川寺正换着拖鞋呢,听了这句话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中嶋実花,冷淡地反问:“中嶋小姐觉得向别人问‘自己是不是不太正常’这件事,算是正常的行为吗?”
呃——
中嶋実花被这句话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服气地说道:“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询问你问题!”
她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压力太大了,又是出现幻听又是出现幻视。
“你看见的是不是假的,你听见的是不是假的,你应该有所察觉了才对。中嶋小姐。”
北川寺换好拖鞋后上楼,同时还不忘对着底下的中嶋実花简洁地回答道。
“呃……”
中嶋実花看看已经上楼的北川寺,又看了看身边跟着的渡边小百合,面色极其复杂地说道: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才对……”
“実花姐,我觉得你差不多该接受这个结果了才对。”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中嶋実花支支吾吾地说道:“北川君告诉我你还活着,现在还躺在ICU病房里,但你现在都变成灵体了……”
说到后面,中嶋実花又有些自责了。
可对比起中嶋実花那副自责的神色,在她身边的渡边小百合则要开朗很多。
正如前面所说,她是一个乐观到北川寺都觉得恐怖的女生。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现在都只能待在実花姐你身边。”渡边小百合挂着灿烂不做作的表情看着中嶋実花。
“……算是吧。”中嶋実花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中嶋実花的房间还是那个样子,简单的桌椅摆设,放置在书桌上的银色轻薄笔记本电脑。
中嶋実花走进其中,随后扭头看向身后的渡边小百合,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去做的。
自己还欠她一个道歉。
中嶋実花回过头,理正了自己的衣襟,深深地对着渡边小百合正式鞠躬道歉:“对不起,小百合。”
她向下鞠躬,脑袋也压下,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原谅。
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
渡边小百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中嶋実花懵逼地抬起头,看着渡边小百合:
“小百合……?”
为什么要笑?
她有些闹不明白。
“你的身体还躺在医院里面生死未卜,渡边小姐你为什么还笑得出声?”
明明情况都已经这么严峻了。
中嶋実花完全弄不清楚对方的笑点在哪里。
正当她还想发问的时候,渡边小百合却笑着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况且又不是実花姐开车把我撞进医院的,为什么你要这么自责呢?我觉得这样的実花姐很好笑,所以就笑了。”
“実花姐好心地帮我垫付医药费用,这已经是尽了普通人最大的帮助了,我为我能遇见実花姐这样的好人露出笑容有什么不对?”
“这……”中嶋実花有意反驳,但从对方的话语中居然找到任何反驳的地方。
“而且就只是因为生活上的不幸,我就不能笑了吗?我还活着啊,我的身体还活着,我还在这里,能和実花姐对话,这不就已经够了吗?倒不如说被那么一辆卡车撞到我竟然都还能活下来,这不是最值得庆幸的地方吗?难道我不应该笑吗?”
“倒不如说,我现在应该要对実花姐说一声谢谢,这两天谢谢実花姐对我伸出援手,至少治疗我的那笔钱我爷爷奶奶是拿不出来的。”
“……”中嶋実花。
中嶋実花突然有些无言以对。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个女生都全部往好的地方想。
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未免也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这一年以来都在游戏人生,根本就没有对生命的敬畏感,所以听见渡边小百合的话,也是大有感触。
“你还真是一个乐观的人啊……小百合。”
“认识我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渡边小百合眨了眨眼睛:“实际上以前我也很悲观。但也是那个时候,我在実花姐你的歌曲中得到了跨越低谷的力量。”
“我这种人那能给别人力量。”
中嶋実花又好笑又颓丧地说道:“不过我的确非常佩服小百合,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在这种困境下都还能露出那种笑容,我就做不到了,我已经快是个死人了。”
她深深地叹息着。
但谁都没料想到,渡边小百合目光归于平静,她直接开口了:
“是因为白血病吗?実花姐?”
注视着中嶋実花惊愕抬起头的表情,渡边小百合继续说道:
“我在很久之前确实从実花姐你的歌声中获得了力量。”
人是十分感性的动物。
有时候只是一部经典的电影、有趣的动画、一句贴心的话语、一首悠然的歌曲便能起到鼓舞别人亦或是让人落泪的作用。
渡边小百合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她对中嶋実花只有纯粹的感谢,不止是感谢现在的她,也感谢以前的她。
在静默的氛围中,渡边小百合缓缓地说道: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父母因为施工事故死掉了。実花小姐,你能明白怎样的感觉吗?”
“我的天塌下来了,父母好友前来拜访的时候都让我坚强,但我却觉得当时挺不过去了。我休学了,一天到晚就躲在被窝里面哭,甚至觉得死掉就一了百了了。”
“在那个时候陪伴着我的就是実花姐你的歌曲《花之形》,不能说全部靠它我才走出低谷,那太虚假了。可当时那首歌确实给了我力量。”
渡边小百合笑出了声:“从那之后,只要遇见生活上的苦难我就在想——”
“再困难的时期也不过那个时候困难了吧?既然那个时候我都挺过来了,那面前的这个坎怎么会跨不过去呢?”
“我能感觉到実花姐心中的想法,可同样的我也要说一句。”
渡边小百合目光柔和得包裹住中嶋実花。
“当一个人产生想死的念头了,那一定是她活得太认真了。”
轻柔的声音落下。
中嶋実花嘴角轻微颤抖着,手指禁不住揪紧衣角。
她重重地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姣好英气的脸上浮出半分活力。
当一个人产生想死的念头了,那说明那个人一定是活得太认真了。
正因为对一切都过于认真,当不行来临时,才无法接受那些结果。
她忍不住露出苦笑:“不知道这个时候对他道歉,他会不会原谅我呢?”
中嶋実花想到了北川寺,自己也住在他家有一个多星期了,北川寺对她是怎么样的态度,她其实心里十分清楚。
对方一直想将什么东西传达给她,是她自己一直在逃避对方的好意。
那是对北川寺善意的不尊重,对他一直努力的不尊重。
中嶋実花也知道北川寺不喜欢说一些煽情的话,他永远只在行动中以及行动的路上。
“明天再好好儿向北川君道歉吧,実花姐。”渡边小百合在身后提议道。
“呃……?我好像没告诉过小百合你北川君他的名字吧?”
中嶋実花猛地反应过来,看向渡边小百合。
“嗯……额……”面对実花的询问目光,渡边小百合嘴巴抽了抽,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中嶋実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北川君让你对我这么说的吧?”
嗯????
渡边小百合向后飘了一段距离。
中嶋実花跟了上去。
“呃……”渡边小百合目光躲闪,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我不行了!北川君!快出来帮忙啊!”
正如前面所说,她是一个十分乐观的女孩子,但在说谎这方面特别不擅长。
“……”北川寺。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中嶋実花房门前的北川寺一言不发地摇摇头离去了。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渡边小百合这个女生也是个活宝,根本就藏不住话。
不过——
“这次的效果应该不错。”北川寺喝了口水。
中嶋実花这个女人油盐不进,北川寺也是想到她对渡边小百合抱有的内疚情感,才决定使用这个办法。
可这并不代表渡边小百合刚才说的是假话。
原来被歌声拯救,是指渡边小百合父母死亡,她再走出来这件事。
也难怪她会拥有如此乐观积极的心性,毕竟她已经熬过那么困难的岁月。
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这些奇怪的人。
不止有佐仓由树、三木人偶工厂主、赖户城这样残虐的杀人魔,也有咲良有希、渡边小百合这样对自己人生充满积极的人。
北川寺戴上耳机,第一次眯起双眼听起歌。
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歌曲的名字——
《花之形》。
第二百零四章 北川法师不高兴
“对不起!北川君!”
中嶋実花对着北川寺深鞠一躬。
“既然知道对不起,那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正在往旅行包塞东西的北川寺抬起头,面色不变地说道。
“呃……你说。”中嶋実花缩了缩脑袋。
很快她就觉得自己明明是个比北川寺大了四岁的大姐姐,而且还是北川家名义上的唯一成年人,怎么能怂呢?
怎么能在北川寺这个未成年人面前怂呢?
中嶋実花刚要清一清喉咙,挺直背脊和对方说话的时候——
她感受到北川寺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来。
中嶋実花又将脖子缩了缩,这一下子连背脊都弯下来了。
“中嶋小姐,这几天我要去茨城县一趟。”
“哎?!这也太突然了吧?你走了我怎么……绘里妹妹怎么办?”中嶋実花张了张嘴。
是啊,北川寺走了谁管她和北川绘里的伙食啊?
吃惯北川寺做的饭之后,去普通的家庭餐厅就吃不惯了,叫外卖更加别说了。
中嶋実花可不想每天用汉堡可乐应付,她现在好歹是个白血病病人,身子骨得养好。
“绘里会做饭,中嶋小姐也四肢健全,我不认为你们会饿死。”
北川寺目光转回旅行包,似乎在检查应该带的东西是否全部带上了。
听了北川寺的话,中嶋実花不乐意了,她嘴巴一瘪很小声地嘀咕道:“那万一我们饿死了呢?”
北川寺的目光又转过来了,这次中嶋実花感觉北川寺的眼光就好像两把刀子,唰唰唰地往她的身上剜:“如果真因为这种事就饿死在家里面了的话,你不觉得才是最大的问题吗?中嶋小姐?”
要是因为他不在家里就饿死,那已经不是咸蛋级别的人物了,那是社会废人。
但是——
中嶋実花说的这一点北川寺也已经考虑到了。
他唰唰唰地将神谷未来的电话号码写在便签上撕下来交给中嶋実花,吩咐道;“如果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打这个电话,但不要过分麻烦人家,懂了吗?”
“哎?这个电话号码是……”中嶋実花歪了歪头,恍然大悟地说道:“啊,这应该是北川君你女朋友的电话号码吧?”
对于中嶋実花这满嘴跑火车的态度,北川寺也不回答,他只是像变魔术一样伸手向沙发底下一摸,泡了油的藤条出现在手中,接着‘啪’的一声打在中嶋実花的屁股上。
“为什么这里也会有藤条?”中嶋実花痛得脸都在抽搐了。
“你们有三次叫未来的机会,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三次机会用完之后还要麻烦她——”北川寺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将手中的藤条啪地抽向一边的空气。
那连空气都似乎被抽碎的巨响声让中嶋実花脸色都变了。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您有事情就尽快走吧我和绘里妹妹应付得来对不起我不应该麻烦您那么多!”
这并不是忘记打标点符号,而是因为中嶋実花这一串话念出来就好像在现场RAP一样,中间都没有间断的。
该说中嶋実花不愧是歌手出身吗?嘴巴皮子功夫还是很有一套的,至少这么一串话用日语稀里哗啦地念出来是很需要功底的。
北川寺将藤条挂在一边的墙上,看了一眼时间。
今天是周五,他一放学就回来了。
所以现在也才三点五十多。
京北高中一天只有六节课,早上四节,下午两节,不强制参加社团,放学后可以直接回家或者去参加课外补习。
拜这个人性化制度所赐,北川寺每天都是早早地回家了。
可北川绘里不同,根据她的说法,她现在每天都被千叶萤给操练着,对方想让她参加这次东京高中绘画大赏比赛,因此北川绘里这几天回家的时间都很晚,似乎一直都在积极备战着。
“我出发了,中嶋小姐,家里就拜托你了。”
“啊……好的。”中嶋実花急急地应道,同时还不忘跑出去说上一句:“一路顺风,北川君。”
北川寺挥了挥手示意连口罩都没戴的她快点回家去,随后不发一言地走向街的尽头。
茨城县……北川寺又回来了。
……
上次来茨城县是由于麻宫瞳身上的诅咒,这一次故地重游,北川寺的心情无疑活泛许多。
第一方面是能收钱,第二个方面就是遇见了好久没有发生的怪谈灵异事件了。
这种能收钱又能顺带处理的事件,这怎么不让北川寺心情变好呢?
北川寺住入了上一次住过的民宿,交了房间订金后再看了一眼时间。
坐大巴到茨城县花费了北川寺两个钟头的时间,现在已经六点钟了。
刚好是拜访的时间。
北川寺将手机取出,拨打平坂一郎的电话。
电话盲音只响了两秒钟就被那边的人接通了。
“喂?北川法师?”
一听见北川法师这几个字,北川寺就急不逮地开口道:
“不知道平坂先生有没有时间,我已经到茨城县了,希望能和你谈一谈关于上一次你在电话里说的事情。”
“已经到茨城县了?这也太巧了。刚好,要和你讨论事情的人也在我家。如果北川法师要过来的话,这边也能招待。”
平坂一郎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惊喜,他当即说道。
“那就失礼了。”
北川寺挂掉电话,顺手将蹑手蹑脚从旅游肩包里爬出来的西九条可怜提起来。
“我们出发,可怜。”
“……”西九条可怜。
她指了指一边的电视,又指了指自己,再做了一个比划肱二头肌的姿势,表示自己要看的健身操节目要开始了,让北川寺一个人过去。
北川寺想了想,也没有强迫西九条可怜做她不想做的事情,他将西九条可怜放下:“也好,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看好我们的东西。不过也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
西九条可怜站在地上点了点头,同时用圆滚滚的手臂对着他挥了挥,让他一路小心。
“我会的。”
北川寺应了一声将门关上。
他想了想,又掏出钥匙将拉门反锁上,避免西九条可怜到处乱跑。
做完这一切后,北川寺才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离开民宿前往平坂家。
前面也已经说过,这处民宿距离平坂家不过才十几分钟的路程,在北川寺刻意加快下,他只花费五六分钟就来到了平坂一郎家门口。
平坂一郎早早地就在门边等候,一见北川寺走过来,上去就是一句:“北川法师,你来了?”
“……嗯。”北川寺不咸不淡地应一声,面色有点不太好看。
这简直就是开幕雷击,他脸色不好看也是当然的。
但北川寺平时就是那么一张冷脸冷面,平坂一郎也没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微弱差别,所以不在意地把他往宅邸里面引,一边引,一边还不忘记说道:“北川法师,这次又要靠你了。”
“嗯。”北川寺看了他一眼,眼中禁不住闪过一抹淡淡的黑气。
两人走入一楼会客室。
在会客室中,一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性早早地就坐在了一边的小圆坐垫上。
一见到平坂一郎与北川寺进来,他就站了起来,面目和善地打了声招呼:“平坂叔叔。”
他的面目和善,看过去就让人心生好感。他这种面相,就是我们俗话说的好人脸。
接着灰色西装男性看向北川寺,一见他还那过于年轻的相貌,面色一个迟疑,但还是礼貌地问道:“这位就是北川法师吗?”
“嗯。”北川寺点头,算是回应。
他现在只觉得北川法师就像一顶帽子,扣在他脑袋上面根本就摘不掉了。
三人重新入座,作为搭线人的平坂一郎当然也没干看着。
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介绍道:“北川法师,这位是茨城第二精神病院的院长,铃木文。”
“铃木君,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的北川法师,北川寺。虽然看上去是很年轻,但北川法师的能力却让人安心,这次事情的解决估计要是得仰仗他。”
“很高兴认识你,北川法师。”
铃木文伸手与北川寺握了握。
“大概是什么样的事件?”北川寺重新坐下问道。
对于这两个动不动就叫自己‘北川法师’的大男人,北川寺宁愿去面对那些比他们俩要可爱更多的怨灵们。
而他这副沉稳干脆的模样,让铃木文也点了点头,他也不磨蹭开口道:
“不瞒北川法师,近期来茨城第二精神病院确实发生了一些怪事。”
铃木文的‘好人脸’皱起来:“一开始是有几个病人反应,说是看见了拎着铁铲医生装扮的黑色扭曲的人影。”
他伸出手比划道:“因为本来都是一些精神病人反应,所以刚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但那之后又有值班的护士发现了行走在封闭户外活动场所确实有人拎着铁铲。”
“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不能说设施完备,但要想潜入基本上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且也不能允许有人潜入进来。况且这个男人潜入其中是想干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第二天就加强了保安的安排,又观察了监视器……”
铃木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北川法师,你见多识广,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个提着铁铲的男人……竟然凭空出现了。从地面里恶心的液体里面钻了出来。懂吗?他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铃木文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过于失态。但他的声音却已经开始颤抖了。
“你继续说。”
北川寺伸手平复了一下对方的情绪。
“我在那之后又让人观察了他出现以及活动的范围。一开始那个男人还只能在食堂那附近转悠,可逐渐的他都已经能走到二楼病房附近了。特别是最近已经有病人开始失踪,为了防止意外,一楼、二楼附近的值班护士医生我已经不让他们夜晚值班了。”
铃木文重重地吐了口气,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他走过来拉住北川寺的手掌,满面请求:“北川法师,你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吗?这件事如果再不解决的话,医院一部分机能停止不说,医生还有护士的情绪也不好稳定,再这么下去第二精神病院就要废院了。”
“我明白了。”北川寺沉思一会儿,点头答应道:“这件事整体来说还算简单,明天我想亲自去你们医院一趟,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北川法师答应了就好。”
铃木文擦了擦额头边的汗水,那张‘好人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关于这件事的报酬问题,北川法师觉得三百万日圆如何?”
三百万日圆?
北川寺面色一动。
只是去一趟,除个灵,三百万日圆就能够轻松到手,这也未免太过于容易了。
家里开医院的果然不同,能玩得转医院这一资本。
考虑到这一点,北川寺这钱拿得也心安理得。毕竟对方也是能开得起医院的人,他们家里也根本就不会在意这几百万日圆。
“明天我会亲自去一趟,还有就是那几个有反应的病人以及护士医生们,我希望铃木先生你能配合我,让我单独询问他们。”
“完全没有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铃木文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道。
“嗯。那今天就到这里了,铃木院长还要平坂先生,我先告辞了。”
北川寺面不改色地起身同两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干脆地离去。
看着北川寺完全离开,铃木文才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是少年老成啊,我像北川法师那个年纪的时候,听见有三百万日圆的单子或者报酬,不知道会让我兴奋多久,但北川法师脸上却看不见任何表情,似乎这笔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样。”
平坂一郎见他这副样子也是打趣道:“可不是嘛,我可是亲眼见过北川法师除过灵的,要不是我和你爸爸关系一直都不错,可不会介绍他给你认识。”
说完这句话后,他也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真想让英树那群兔崽子看看,人家这么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些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了。”
说着,他与铃木文对视一笑。
第二百零五章 寒意弥漫
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
刚刚洗完澡的北川寺取出手机,搜索关于这所精神病院的信息。
这已经算是他一个小习惯了,也算是对预先对这所精神病院进行一些小调查。
不得不说,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还挺出名的,北川寺只是抬手搜索就跳出了不少搜索项。
他随手点开词条,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坐下。
另一边西九条可怜还在努力健身。
虽说不知道她健身有什么用,但西九条可怜自己开心,那也就够了。
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位于茨城县郊外的一座大型全封闭式精神病院,护理条件良好,风景宜人,病人恢复率也不错。
看着网络上关于茨城第二精神病院的照片,北川寺伸手翻了翻。
露天户外活动场,宽敞的单双杠篮球运动场、干净的食堂、身穿蓝白条病服的病人。
就这么看过去,这间精神病院给人的感官还不错。
北川寺退出词条,想了想后又在搜索栏中加上‘失踪’这一联想词。
不少词条被筛选掉,只留下寥寥数条。
北川寺刚想继续看去——
脚边传来了动静。
北川寺将手中的浴巾搭在肩膀上,看向轻轻拍打自己小腿的西九条可怜,似乎想问她想干什么。
只见西九条可怜在原地跳了跳,接着又指了指他的手臂,圆滚滚的手臂又做了一个引体向上的动作。
她的意思应该是让北川寺把手臂伸直了,她好用北川寺的手臂当单杠做引体向上。
北川寺无所谓地将左臂伸直,右手捏着手机,滑动屏幕。
西九条可怜奋力地跳起来,两条圆滚滚的手臂‘啵’的一声黏在北川寺的左臂上。
北川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小家伙在半空中蹬着脚奋力做引体向上的样子,也懒得去管她,自己回头继续看着手机上的情报。
‘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病人失踪?’
‘院长铃木文宣布应对的对策’
‘怪谈?怨灵?不止是第二精神病院面临最大的困境!也是铃木院长目前最大的挑战!’
北川寺想也不想就点开了第一条新闻。
新闻内容大概总结如下:
失踪的两个病人与一个医生没有宣布真名,只是用病人A与病人B、医生C来指代,同时,在这条新闻上面,铃木文也呵斥了最近恶意炒作此事的媒体,说明了自己将与医院一起度过目前这个难关,一定会保护病人安危。
“嗯,一定会保护病人啊。”北川寺看了一眼新闻穿插的图片,站在演讲台上面的铃木文那张好人脸上正写满了严峻之色。
北川寺倒没有那么天真,随随便便就相信这些会社或者医院的掌权人的话。
北川寺手指一点,将第三条新闻打开。
这条新闻的内容就简单许多了,先是大概说明了目前第二精神病面临的困境,随后又点出铃木文尴尬的处境。
铃木文是铃木制药集团当家次子,在他的头上还有一位姐姐,两人就以后的财产纠纷当然有所矛盾。
面对这种情况,铃木当家似乎决定以铃木文与铃木文姐姐手上产业经营情况而对当家的选择结果进行偏移。
换而言之,倘若铃木文的经营状况不善,那就由他姐姐继承大部分产业,反之亦然。
这么一想,也难怪铃木文那么快就找上北川寺了。
前面说的保护病人其实不过是场面话,铃木文最关心的果然还是他自己。
这就是玩资本的套路。
北川寺又翻了翻剩下的几条新闻,发现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内容后,就将手机页面关闭。
“能够在医院各处出现的铁铲怨灵……发现它痕迹的病人与医生……也就是说,失踪的精神病人与医生都是因为铁铲怨灵的缘故吗?”北川寺摸了摸下巴,神情之间有些不解。
失踪了,也就是说找不到了。
但整个第二医院也就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呢?
往合理的方向考虑的话,那便是医院产生了灵域。
可是——
‘灵域的产生是需要大量怨念的,况且若是灵域已经产生,失踪人数也应该远远不止这一点才对’。
这样一想,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这个事件就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不管怎么样,明天都要去第二精神病院一趟。”
北川寺想着就将自己的手机放下,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西九条可怜正颤抖着小身子,圆滚滚的双脚正奋力地向上蹬,臃肿的布偶身子显得很不容易。
看着西九条可怜这副样子,北川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对她说道:“可怜,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打击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布偶是不可能靠健身长高的。”
什么?!
听见北川寺说出这句话的西九条可怜一下子把脑袋转过来,那纽扣眼睛中似乎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失去了梦想一样,从北川寺的手臂上,啪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北川寺摇了摇头,将浴巾叠好放在另一边,接着将已经放送结束的健身节目关掉。
他关掉节目后,就看见西九条可怜委屈得在地上左右打滚。
圆滚滚的布偶身子滚来滚去的。
但北川寺也懒得理她,关掉电视后,他将被窝取出来把铺打好,与西九条可怜道了一声晚安后,面无表情地睡觉了。
毕竟西九条可怜也就闹这么一会儿别扭而已,明天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睡觉。
北川寺闭上了眼睛,留下小布偶满脸委屈。
……
翌日,民宿门口。
“这一次就拜托你了,北川法师。”铃木文将北川寺引入商业车中,开口说道。
“嗯。”北川寺神色冷淡地答应了。
同样的,他也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一开口就是‘北川法师’,他看向上去应该还只是个高中生模样吧?有那么老吗?他前世也不过二十三、二十四岁的年龄,一直叫他‘北川法师’,实在感觉微妙。
“我已经将具体事宜安排好了,可能法师今晚要待在病院一晚了,应该没有问题吧?”
等到北川寺坐上车,铃木文才紧跟着坐下询问道。
北川寺颔首:“没问题。”
他本来就是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既然铁铲怨灵是在晚上出现,那他当然也要值夜班。
铃木文一听见北川寺答应下来,面色松了松:“那就好。我在之后还要应付媒体,就安排一位医生带您进行医院参观……还有就是发现情况的那几名病人和护士,我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到时候看北川法师如何询问。”
“我明白了。”
北川寺还是言简意赅。
商业车开得又快又稳,载着北川寺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
与在网络上看见的精神病院不同。
高耸起来的冰冷钢筋混凝土围墙,一栋栋隐藏在大铁门之后的白色建筑。
站在门口看过去,正对面便是精神病院主栋,视线向左则是二楼与主栋相连接的附属栋。
除此之外,最右手边还有一条人行道,据铃木文所说,那通往的是办公栋。
以这几栋大楼围合,在距离出口最远的地方就是户外运动场等地方。
清晨的空气中泛着一丝凉意,吸一口气似乎都感到五脏六腑泛着丝丝寒气。
“这位是科室主任上月香,就由她带您去参观病院的各种情况。”
铃木文和善地为北川寺介绍着面前的女性。
上月香穿着一身白色的医生服装,扎着单马尾,目光一丝不苟,显出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一见北川寺看过来,她便走过来声音平淡地打了一声招呼:“北川法师,由我带你去查看情况,请你不要到处乱跑,以免扰乱到病院内部工作。”
她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丝不耐,仿佛对招待北川寺根本就不感冒一样。
但北川寺也不理会,只是点点头,跟在了对方身后。
与铃木文就这样暂时分别,北川寺跟在上月香身后,目光流转。
刚才在外面还没看出来,直到走进医院里面,他才发现这巨大无比,且一直在运转的机构,就犹如监狱一般。
四方高耸的墙壁遮拦向外看去的一切视线,医生们低声交谈着,不时还瞥过来冷淡的目光,像是把人看成会移动的肉块一样。
从病房中不时传出痴痴傻傻的笑声,异常干净的地板与雪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人本能的感觉到不快。
上月香一边走,一边为北川寺介绍道:“茨城第二精神病院,这里是最适合精神病人静养的医院,当然也有一些病人极具攻击倾向,所以我才让北川法师你不要乱跑。”
“一楼到五楼都是一样的结构,区别只是科室不同,刚才我已经带北川法师你走过一遍了,接下来就是关于护士与那几位精神病人的反应……不过我想北川法师应该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
上月香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之色:“询问精神病人是非常需要技巧的事情,我个人建议北川法师跳过这个环节,只需要专心除灵就可以了,浪费时间不可取,你不是还收下了铃木院长的钱财了吗?”
面对上月香的询问,北川寺不怎么搭理,他扫了一眼四周,以异常平静的目光转向上月香:“上月主任似乎对我很不满?是因为担心我诓骗铃木院长吗?”
不等上月香回答,北川寺又说道:“根据你的态度,我会让铃木院长事后再多支付我一笔报酬,你看如何?”
开口闭口北川法师,没找你麻烦算是对得起你了,你还反过来给自己使小绊子?
“我——”上月香被堵得脸色一红,接着狠狠地跺了跺地面,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又恢复到一开始冷淡干练状态:“接下来我带你去那几位病人与护士所处的房间。”
留下这句话后,上月香向前迈步走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北川寺也是心中摇头。
这个上月香究竟是怎么当上科室主任的,如此年轻冲动,根本就没有那个资历才对。
北川寺也懒得思考这些问题,毕竟他过来是除灵的,不是受气的。
他跟上了上月香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类似于会议室大小的房间中。
这个房间严格来说不算会议室,而是病人们室内的活动室。
在这个已经差不多被腾空的活动室内,已经有两位女护士以及三位精神病人预先等待着了。
“这位是铃木院长请过来的北川法师,北川法师,这两位就是前天发现异状的女护士,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
上园护士的脸蛋圆圆的,身材中等,另一边的高城护士则身材高挑,眉眼温顺。
“你们好。”北川寺打了声招呼。
“啊……你好,北川法师。”
两个护士看上去都挺和气的,比起北川寺身边的上月香的态度不知道好了多少。
几个人互相问好之后,北川寺开口询问道:
“上园护士和高城护士,我听说当时发现异状的时候,你们是一起值班的,对不对?”
“是的。”上园护士点头回答:“当时我和高城护士刚视察完所有病房准备回岗位继续值班,但路过配药房的时候却发现其中有不对劲的声音,就过去查看了一下情况。”
“不错。”高城护士也开口了,她脸上闪过一缕恐惧之色:“因为配药房当时没开灯,我和上园护士也只是站在门口查看,所以才逃过一劫吧。”
周围的空气像是变得更加寒冷了一样,高城护士勉强地吞咽着口水:“药柜前面,我和上园护士不太清楚地看见了……提着血迹斑斑铁铲的男人。”
“那个‘人’……发出不正常的扭曲声音,发现我们两个人后就转过头来,死死地贴在配药房的玻璃窗上看着我们。”
“那双眼睛……那怕在黑暗中我和上园护士都不可能忘记。”
上园护士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单单是回想起来当时那恐怖诡异景象就胃袋发憷。
“缠满血丝怨恨的眼珠贴在玻璃口处,甚至还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滑下来,那双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看着我们。”
两位护士的声音破碎……竟在空气中诡异拉长。
诡异的寒气在活动室内四溢开来。
第二百零六章 病人
听见这两个护士的回答,北川寺心里已经有数了。
那位出现在精神病院中的铁铲男应该就是怨灵了,但奇怪的是——
“我想问一下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那道手提铁铲的人影就没做其他的事情吗?”
“其他的事情?”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对视一眼,都看得见对方眼中的不解。
她们想了一会儿后问道:“那个,不知道北川法师是什么意思,什么其他的事情?”
“那道人影没有攻击你们的趋向吗?只是看着你们?”北川寺反问道。
不错,若是对生者怀恨在心的怨灵,必然会攻击生者才对,可按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的话语来看,那个黑色的人影却没有对她们采取攻击。
“没有吧……我和上园护士发现了之后就立刻跑到护士站呼叫保卫科的人了,人赶到的时候就看不见那个黑色人影了。”高城护士回忆道。
“我明白了。”北川寺点头,转而看向三个精神病人。
这三个精神病人第一个是具有严重自残且患有人格解离的拘束衣男性,第二个是臆想症女性,最后一个则是严重幻视幻听的女童。
他们面色苍白,目光闪烁,看得出来,他们的神志还有些不太清楚。
北川寺来到第一个穿着拘束衣的自残男性面前,还没开口问,这个穿着拘束衣的中年男性就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看着北川寺的目光中也出现一抹自嘲之色:
“哈哈嘿嘿……我看见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那是我的机会,我好想看看啊,铁锹砸进我脑袋里时候的样子,可是不管我怎么发出声音,那个铁锹男都无视我,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好像在找什么?
北川寺神色一动。
这难不成就是铁锹怨灵不袭击生者的原因?它想找的东西是什么?这个医院里面难不成藏着什么吗?
“井野!北川法师要问的不是这个!他是想知道你具体在哪里看见那个乌黑人影……”
上月香皱了皱眉,对这个病人干脆地开口道。
北川寺摆了摆手,回答道:“没什么,上月主任。”
他看着井野,缓声问道:“井野先生,你知道那个人在寻找什么吗?或者你看清楚他身上的具体衣物了吗?”
“身份?”井野脸色一变,他身子一弹,穿着拘束衣的身体颤抖着。
他声嘶力竭地喊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清楚!我不想吃药……我不要打针……”
见他这副模样,上月香忍不住摇头叹息叫来了一直待在门边的两个保安将不断挣扎着的井野摁住。
“我都说过了,询问是需要技巧的,北川法师,井野对药物以及强行镇静有严重的反抗性,你刚才的问话中,或许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抱歉。”北川寺坦率地道歉了。
但同样的,他心中也闪过一丝困惑。
自己刚才的提问中应该没有什么让井野回想起医生或者药物的因素才对。
衣物……医生……寻找……
北川寺念叨品味着自己刚才的话,双眸中闪过一道光彩。
难不成是这样?
那个铁锹男穿着的是医生或者男护士的衣服,所以北川寺提问让井野起了反应?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北川寺来到第二位精神病人面前。
这是一个患有臆想狂躁症的中年女性,她口水随着嘴角滑落,眼神涣散,嘴巴里还在念叨着狰狞的词语。
“撕开下颚……把舌头剪掉……脏器取出来……嘿嘿嘿……”
“能听到我说话吗?女士?”北川寺打了声招呼。
“你……你……?”
中年女性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双手还紧紧地被亮晶晶的手铐在一起,她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最后又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明白。天堂的大门上刻着雅努斯神像……嘻嘻嘻……”
这个女人嘴里面唱着不成调歌词,举止疯癫。
但好歹没有做出像井野那种动作,让身后的上月香也放松了不少,她为北川寺介绍道:“她是石木女士,已经在院内待了五六个月了,她因为重大的交通失事失去了丈夫与孩子,她经受不了那样的打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还是铃木院长见她实在太可怜才把她留在这里的。”
高城护士也在旁边帮腔:“石木女士其实平时挺正常的,是个很和善的人,可能是北川法师你今天没有赶巧吧,刚好就遇见她这个样子。”
“是吗?那我的运气确实不太好。”北川寺也不在意,他来到第三位女童面前,但还没等他开口,这个女童就直接扑过来紧紧地揪住北川寺的衣角,尖声地叫了起来:“他就在病房里面!我知道的!他就在病房里面看着我!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看着女童脸上不似作假的惊恐之色,北川寺双眼闪烁着黑气,向四周看去。
但在他的死气视野之下,什么非人可怖之物都没有看见。
神乐铃与西九条可怜也没有半分反应。
“没有什么东西啊。”北川寺低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看着她过度受惊的苍白小脸,冲着身后的上月香问道:“这个小女生又是什么情况?上月主任?”
小女孩儿的手指揪得很紧,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上月香摸了摸下巴,开口说明道:“她叫做七海巧奈,是茨城县七海议员的女儿,因为前不久发生的一起绑架案件,母亲死在了她面前,所以患上了严重的幻视与幻听症状。最近发生这些事情后,原本她已经有些稳定的病情又有加重的趋向,因此铃木院长对她的精神状态也挺关心的。还专门为她准备了特护病房。”
毕竟是议员的女儿,安排得也是妥妥当当的。
看着七海巧奈小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北川寺略微思索后道:“上月主任,我想去七海小姐的病房里看一看。”
“这个……”上月香目露难色:“若是为了除灵的话,那倒是没有问题,不过进去之后我希望北川法师不要到处乱看乱摸,影响到我们这边的护士工作。”
北川寺不可置否地点头:“这是当然的。”
得到这个回答后,上月香松了口气,她指挥医生们将井野与石木送回了他们的病房后,带着北川寺上了六楼。
这里的环境清静许多,整层楼中什么声音都没有,死寂得让人心中有些发憷。
北川寺抱着七海巧奈跟在上月香身后,不时逗笑七海巧奈让她放松一点。
“就是这里了,北川法师。”
这是一个放了不少布偶、以粉色可爱色调装饰的病房——
与其说是病房,倒不如更像七海巧奈一人使用的闺房。
果然不愧是丑恶资本的嘴脸。
房间宽敞,还放着很多玩具,在小书桌边上还放着一台电视机。
根据上月香所说,还有专门的护士负责照顾七海巧奈。
也难怪她可爱的脸蛋还是圆嘟嘟的。
北川寺将七海巧奈放下,接着从背包中取出神乐铃,站在墙角,双眸之中有死气闪过。
他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还真被他看见了一缕缕溢散的魂念。
只不过这一道道魂念太过于微弱,导致神乐铃根本就没有反应。
可这里确实有什么东西来过。
“原来如此。”北川寺目光闪烁,他又看了一眼七海巧奈,心中暗自点头。
“你已经发现原因了吗?北川法师?”上月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北川寺离开墙角,点头随口应道:“差不多,问题不算太复杂,上月主任,我们边走边说。”
“……也好。”上月香点头,同时也不忘吩咐一边的独立护士,让她照顾好七海巧奈。
“北川大哥哥!”
七海巧奈跑过来抱住了北川寺的小腿。
见她一副不愿自己离开的样子,这让北川寺冷淡的脸色稍缓,他低下身子,声音温和:“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七海的。”
“真的吗?”七海巧奈那双晶莹的双瞳闪烁着光彩,接着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道:“拉钩。”
北川寺伸出尾指搭在七海巧奈的手中,两人拉了拉钩。
“北川法师,好了吗?”上月香的声音传了过来。
北川寺支起身子,点头道:“这就过来。”
两人的脚步逐渐远去,另一边的护士也是走过来,微笑着对七海巧奈说道:“巧奈,差不多已经到午睡的时间了喔。”
“我知道了,护士大姐姐。”七海巧奈点了点头,接着指了指角落处的布偶:“布偶,帮巧奈拿一下。”
“嗯,乖孩子。放心吧,很快就没事了,刚才那个大哥哥是过来驱灵的,有他帮忙,以后巧奈都不会做噩梦了。”
护士伸手摸了摸七海巧奈的小脑袋,随后将角落处的布偶捡了起来。
嗯?
布偶一入手的材质有些奇怪,不像七海巧奈经常玩的那些轻滑名贵布料的质感,粗糙的像是麻布一样。
护士不由得向手中看去。
这是一个造型古怪的布偶,奇奇怪怪打着的补丁,破破烂烂的外表,狰狞的造型……
“护士大姐姐!那是巧奈的布偶,给巧奈。”
七海巧奈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这让护士忍不住回过头打趣道:“这个布偶娃娃不太好看啊,巧奈,姐姐给你换一个好看的布偶。”
说着,护士再转过头的时候——
布偶的纽扣眼珠刚才好像移动了?
护士不由得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满面奇怪。
“就要这个布偶!就是这个布偶!巧奈,要和她玩游戏!”
“好啦好啦,姐姐知道了。”
女护士只觉得是自己工作太过忙碌,加上最近医院谣传的流言,让她精神有些紧绷,竟然出现了这种幻觉。
她将破烂布偶交给七海巧奈,看着对方欢呼一声的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弄不懂富人女孩子的想法,这一房间各式各样的可爱布偶都不要,非要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偶。
随后女护士又自嘲地耸耸肩。
但自己的工作不就是为了照顾这个千金大小姐么。
眼见着七海巧奈抱着破烂布偶逐渐睡着,女护士也拖来一张椅子,靠着椅子玩起手机来。
……
“贵院的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希望对北川法师你的工作能有帮助。”上月香开口道。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北川寺的能力,毕竟北川寺看起来实在太过于年轻了,这样的人真能进行除灵工作?
别到时候架势挺足,一看见黑色人影就脚软了。
“我明白上月主任你在担心什么。”北川寺接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面色不变道:“不过请放心,我已经想到怎么解决那个困扰你们的难题了。”
“是吗?”上月香有些意外:“北川法师就如此有自信吗?”
对此,北川寺颔首道:“大概需要一天时间准备,明天晚上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解决。”
“……那我就期待北川法师你的成果了。我一般在三楼办公室,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也能帮你解决问题。”
这其实也算得上是社交辞令了,北川寺能感到上月香对自己这个外人的排斥,若不是要靠着他解决事情,估计她现在就要翻脸。
不管怎么样,目前这种表面关系还是需要维系的,北川寺也不犹豫回答道:“好的。”
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上月香又问道:“那今晚的具体事宜要怎么安排?一二楼的护士还有医生病人他们……?”
“全部都可以回到一二楼,和平时一样就可以了。”
“那我就这样安排了。”上月香应道。
就在两人还在交谈的时候,从楼梯口处传来了招呼声:“哎?北川法师?事情全部都已经解决好了吗?”
‘好人脸’铃木文在几位医生的簇拥下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差不多了。明天晚上就可以彻底解决掉。”
看他那副语气平淡的样子,铃木文哈哈地笑了两声:“北川法师果然不愧‘法师’这个称呼,真是让人觉得可靠。”
“嗯,铃木先生,我会比你想象中还要出色的。”
北川寺一向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
第二百零七章 相安无事
听见北川寺如此有把握的话语,铃木文也十分高兴,他和善地邀请道:“北川法师应该还没有吃过饭吧?正好今天是周六,食堂那边来了不少病人喜欢吃的食材,就我们几个去用餐吧。”
确实,北川寺一路过来,和上月香还有那几个病人浪费了不少时间。
铃木文这么一提,他还真有一种空腹感,他同意地应道:“我刚好也有点饿了。”
铃木文将跟在他身边的几位已经吃过饭的医生打发回岗位,带着忙活了一个上午的北川寺与上月香走向单独开设的病人大食堂。
这里的大食堂类似于一般的学校食堂,不过窗口只有三个,两个病人用,一个职员用。
亮晶晶的铁制餐桌排过去,环境也非常干净,没有一丝一毫消毒水的气味。
出入口有前后两个,且都配有保安,防止一些病人在用餐时突然犯病。
病人平时的饮食都是有需求搭配的套餐,这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定食’。他们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按照一边上月香的说法,也就是今天是周六,才允许病人们任性一次,允许他们多选择其他的套餐菜单。
“说来也惭愧。”铃木文边排队边说道:“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我感觉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个食堂了,我专程去一些餐厅里请了几个料理人师傅,待会儿我会让他们在伙食方面特意照顾我们的。”
说着,铃木文还冲着北川寺挤了挤眼睛,显然对自己那几位请来的料理人信心十足。
“拭目以待。”北川寺简短地回答道。
很快食堂排队就到北川寺、铃木文这一组了。
果然,食堂一到周六的时候菜单就丰富许多,除了一些营养餐外,还有专程的烤肉套餐。
烤肉散发着香料的气息,在机器中一圈一圈旋转的同时向外渗出丝丝油渍。
“麻烦上野师傅来三份烤肉套餐。”铃木文亲近地打了声招呼。
北川寺看了一眼菜单,略微思索后开口回绝道:“我就不用了,烤肉套餐在外面什么地方都能吃到,相比起那个,我更想试试铃木院长你们这里的营养餐。”
确实,外面的家庭餐馆里随便都能找得到烤肉套餐。
因此还不如试试这里的病人营养餐。
若是学会了的话,以后北川绘里生病了也可以试着为她做一做。
“那就随便北川法师了。”铃木文也不在意北川寺的选择。
三人在窗口等待了大概三十秒,就各自领了餐盘坐到靠边上的铁桌。
不得不说,北川寺手里面的病人餐就是不同。
清淡的土豆泥,上面撒了点做作的葱花。细细切成的肉糜,成小坨状。
这两样装在餐盘中的主菜凹槽里,另一边的配菜圆形凹槽中则是放了一两个洗净的小西红柿。
除了以上的东西外,在北川寺的手边还放着一碗不怎么看得见油星的汤水。
“都说了,北川法师,营养餐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铃木文摇了摇头。
他与上月香手里面只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铁碗。
白花花的米饭之上扣着滋滋冒着油光的烤肉,米饭与酱汁的味道相结合,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气味。
北川寺不反驳他,简单地回答道:“营养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北川寺就自顾自地动起了筷子。
“北川法师的想法常人果然是不明白的。”
铃木文赞叹一句,也开始用餐。
“……”北川寺。
我吃个饭你也要北川法师?我就吃个饭都还与众不同了?
北川寺的脸色完全没有变化,喝口汤后,又吃了些土豆泥。
重复这几个动作大概三分钟,北川寺站起来端起餐盘:“我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上月主任与铃木院长慢用,我先回医院那边再详细看看,为明天晚上的除灵去做准备。”
“啊……”铃木文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北川寺的餐盘,随后笑着点头:“当然,北川法师能对敝院的事情如此上心,我也非常感动,有什么请求就尽量向医生护士们反映,我已经提前通知过他们了。”
“感谢铃木院长的配合。”
北川寺端着餐盘,用附送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后就告辞了。
铃木文目送着北川寺远去,笑着对一边的上月香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又开始用餐。
不谈铃木文与上月香。
现在让北川寺困惑的事情一共有两件。
一是铁锹怨灵的身份。
按照井野所说,基本上可以往医生那个方向靠。
“最近失踪的医生,昨天新闻之中确实是有这样的报道。”
‘病人A、病人B、医生C失踪’。
“难不成近来出现的铁锹怨灵是那位医生所化?”
可若是如此,那医生又是因为什么才失踪的?在这座医院前面,难道就已经有怨灵作祟的传说了吗?
北川寺觉得这一点必须要去问清楚,同样要问清楚的也有那位失踪医生的姓名与身份。
第二就是关于铁锹怨灵不攻击生者的表现。
“若是真如我想象的那样……”
北川寺心思活泛起来。
前方道路依旧崎岖不明,真相还隐藏在湖底。
但他现在手上已经握住了通往真相的钥匙——
思考到这里,北川寺也不犹豫,脚下一动,踏上楼梯。
……
二楼护士站。
北川寺远远地就打了一声招呼:“上园护士、高城护士,我们又见面了。”
“北川法师,你好。”
正在负责值班的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看着走过来的北川寺,礼貌地点头示意。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上园护士和高城护士。”
北川寺干脆果断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来意。
“您请问。”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停下手头的工作。
“关于这座第二精神病院,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奇怪的事情……?今天不是应该……”
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奇怪地对视一眼。
今天她们俩不是刚说铁锹男的事情吗?
北川寺知道她们应该是误会了,于是斟酌着语句,又一次问道:“我是想问在铁锹男这件事情发生之前,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些其他的奇怪传闻?”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一些奇怪的传闻吧。不过那都是院内的同事拿来开玩笑的,与这次我和高城护士亲眼看见的真事相比,那些传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园护士思考着说道。
听见这句话,北川寺心里一跳:“具体是什么样的传闻还请上园护士告诉我。”
“嗯。”上园护士趴在护士站柜台边说道:“听说是办公栋那边吧,我听一些上夜班的同事说过,他们似乎经常听见怪声。”
“是什么样的怪声呢?”
上园护士耸了耸肩,对于北川寺这个疑问表示无法解答:“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几个同事也没听清楚。”
从办公栋那边传来的怪声……
北川寺眉头微锁,又问道:“那不知道两位护士知不知道最近第二精神病院失踪的那位医生的身份呢?”
“失踪的医生?北川法师问的应该是鸣海医生吧?”
一直没开口的高城护士反应过来:“要说最近很久不见的医生估计就只有鸣海医生了。”
“鸣海医生?高城你说的是川上鸣海医生吗?”上园护士直了直身子:“确实啊……听你这么一说,鸣海医生还真的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啊。”
川上鸣海?
听见这个名字,北川寺带着询问的目光对两人投去。
“啊……抱歉抱歉,我们两个习惯就聊起来了。”高城护士不太好意思,她翻了翻桌面,将一份文件取出放在北川寺面前。
这是一份资历文件。
最右边的照片框上是以蓝底为背景,戴着眼镜的目光温和的男性青年。
“川上医生可是很厉害的喔,据说他是东大医学科毕业的医生。”
“东大医学科毕业的学生来精神病院当医生?”
北川寺还没有看到毕业学校那一栏,听见这句话后,他禁不住抬起头,声音之间起了些波动。
这里为了避免水文嫌疑,所以用日本高中生之间流行着一句话来说明一下关于考入东大医学部(理科三)的难度——
‘东京大学医学部只有外星人才能进得去!’
这样的学生出来肯定就是东京那边的国际大医院起底,但为何这位川上鸣海东却来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精神病院来当医生?
前世医学生的北川寺清楚地了解考入东大医学部的难度,因此他才会心情波动。
“鸣海医生说是想提升自己的各方面知识,为自己以后去东京的事业打下基础。而且听说鸣海医生父亲早逝,母亲也患上重病,一直靠着铃木制药旗下的医院……”
上园护士说到这里的时候,北川寺已经懂了。
估计是作为交涉条件,铃木制药旗下的医院无偿接收鸣海医生的母亲,而川上鸣海则在这里工作。
待到母亲有个善终,川上鸣海再打算只身一人前往东京闯荡出一番事业。
“鸣海医生是个挺不错的人,北川法师。”
高城护士将资历表抽回,接着说道:“本来我们还以为东大医学部毕业的年轻人很难相处,但鸣海医生和那些过来镀金的小鬼根本不同,他对大家都很有礼貌的,偶尔还会分给我们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吃。”
“不止如此,鸣海医生遇见年长的前辈也会主动问好,一点傲气都没有,就连铃木院长都说过,只要他那边进展顺利,就打算让鸣海医生接手这家医院。”
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又开始七扯八扯了。
“关于鸣海医生的事情,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还知道什么吗?”
北川寺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现在还没完全理清。
“没有了吧……就只记得是个很好的人,然后还是巧奈的看护医生……”
“川上鸣海是七海巧奈的看护医生?”
北川寺身子贴近。
“嗯。之前巧奈就一直是鸣海医生负责的,他们俩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只是最近鸣海医生确实很久没过来了。所以我估计巧奈病情的恶化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麻烦两位,我想看看失踪精神病人的资料。”已经差不多理清楚的北川寺请求道。
“这倒是没多大问题。”
上园护士与高城护士异常爽快地直接抱出了一大叠资料,接着又从里面取出两叠资料。
上面整齐地写着病例记录,每天的用药情况,还有些地方挂着便签,一般人一眼看过去估计会眼花缭乱。
但北川寺却不在意这些,他跳过这些东西,连姓名都没有看。
随后——
他双瞳微微一缩。
正当北川寺想抬起头问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目光却是一转。
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双和善的黑色眼球。
平缓得……只掺有纯粹的善意的眼睛。
不知何时,铃木文已经来到北川寺身后。
他捏了捏下巴,看着北川寺手里捏着的资料问道:“北川法师,调查的情况如何?发现什么新进展了吗?”
北川寺面色不变,以平淡的语气回道:“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喔?”铃木文来了兴趣:“北川法师发现了什么呢?”
“边坐边说吧。”
北川寺目不斜视,双眸澄澈地看着对方提议道。
两人靠着长椅坐下。
北川寺接过上园护士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后道:
“这次的事件应该是怨灵作祟。”
“嗯。”铃木文手里也握着一次性纸杯,应和地点头。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所医院中的川上鸣海医生的怨灵。”
“鸣海医生?!”
铃木文那张好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色:“鸣海医生怎么了?死掉了吗?”
“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也有可能不是鸣海医生。”
北川寺眉毛一挑:“除开鸣海医生,也有可能是那两位精神病人的怨灵,不过由于‘怨灵是由人怨恨生者的思念所构成的’这一点去考虑。”
“以精神病患者的精神力状态,我认为他们是很难形成灵体的,所以我才觉得那位铁锹怨灵是鸣海医生。”
说完这句话后,北川寺不慌不忙:“请铃木院长放心,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我的工作一定会结束。”
“那还真是麻烦北川法师了。”
铃木文像是放心了一样,将手里面的温水一口喝干后才笑着离开了这里。
另一边的北川寺也像没事人一样,感谢着将资料交还给两位护士后离开了。
两边——相安无事。
第二百零八章 靠近了真相
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是拥有户外与室内活动场地的,在与铃木文道别后,北川寺就来到这边观察具体情况。
毕竟铁锹怨灵出没过的地方也可能不止监控录像那几个地方,他当然要四处探查。
说不定铁锹怨灵出现的地方都十分有深意呢?
首先北川寺来到了室内篮球场与羽毛球场等混搭场地。
从北川寺这里看过去能看见三三两两几个精神病人正在打篮球。
一般来说,只有一些病情稳定下来的病人才被允许使用这种专门的场地,而且还是要排号的,加上现在正值晚餐时间,这里当然也就没有几个人了。
北川寺看了两眼后就转身去户外活动场了。
这里看不见丝毫魂念,估计在户外活动场那边才有线索。
从室内篮球场走到户外活动场需要走上一条坡道。
这条坡道细长且呈上坡而去,右边是高耸的冰冷墙壁。
一想到每天都有病人走在这条似乎看不见头的坡道上,就莫名的有一种整个人都被这些密密麻麻竖起的冰冷医院建筑所吞噬的感觉。
这里的环境虽说清幽,但未免清幽得过头,使人莫名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步一步,终于走完坡道了。
户外活动场的景色展现北川寺的视线下。
在户外活动场透口气的精神病人们现在都没有散去。
夕阳中,两三成群病人们迷茫的站在泥土地上,仿若活着的尸体地晃动着身体。
这些病人不时发出两声嗤笑,接着又重复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
身上的蓝白条衣服就犹如入殡服,从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活着的实感。
据医院内的护士所说,铃木文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精神病流浪汉,而他这一善举也被许多媒体报道。
只是那与北川寺无关,他的双眸中闪过黑色的气流。
在死气覆盖的视野下,北川寺能清楚地看见空气中溢散着淡淡魂念。
似乎是因为时间过去得有些久了,魂念显得十分稀薄。
北川寺混入精神病患者,遵循着空中溢散的魂念来到某个角落。
他昂起头,看着这一棵挺拔而起的冷杉树。
在北川寺脚下,冷杉树的泥土与周围土地的颜色有所不同,似乎是被人翻起过新土一样。
“就是这里了吧。”北川寺蹲下身子,抚摸着这片泥土地,沉吟一声后,从背包中取出一柄折叠工兵铲。
毕竟使用兼定所需的死气量实在太过惊人,在一些不用浪费的情况下,北川寺觉得还是节约一些比较好。
况且工兵铲也没什么不好的,北川寺估摸着附上死气自己抬手一铲子就可以把怨灵的脑袋给拍碎或者削碎。
一铲。
又一铲。
又是一铲。
北川寺面色平静地向下挖掘着。
翻新的泥土被不断挖起,逐渐堆成了小坑。
咔——
铲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似乎与什么坚硬的东西碰撞到了一样。
北川寺精神一振,身子当即一动,将工兵铲放下,用手拨开土块。
在他的目光下,一块完整的石头出现在他面前。
这块石头似乎是在讥讽北川寺的无用功一样。
“白忙活一趟?”
北川寺喃喃自语一句,随后收起工兵铲随手将土堆填好。
他目光波动,站在原地思考良久后,又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算白忙活一趟吧。”
在他背后,妖冶的夕阳已经完全沉落,空中泛出一抹寒冷的黛色。
入夜了——
……
深夜九点,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
“这个移动耳麦交给北川法师,若是保安在监视室内发现什么其他动静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保卫科那位可是我们医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胆子最大的保安,听说这次的事情后,他自告奋勇要来帮忙。”
铃木文将一个小小的入耳式耳麦交给北川寺。
“好。”北川寺也不墨迹,毕竟他是收了钱来解决医院内问题的,当然也要解决第二精神病院的事情。
“北川法师若是实在无聊也可以在病院里面逛一逛……当然,深夜逛病院可能会有些可怕就是了。”铃木文笑着打趣了一句。
“也好,我也能随便看一看。”
“那就交给胸有成竹的北川法师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离开。”铃木文哈哈一笑。
北川寺站在铃木文身后不发一言目送他离开。
等到他差不多脱离视线后,北川寺这才开始在病院中开始晃悠。
啪嗒啪嗒。
偌大的医院在这个时候感觉就好像只有北川寺一个人一样,死寂得有些诡异。
俗话说得好,深夜中的学校与医院是最恐怖的地方。
学校恐怖在于它处于白天人声鼎沸的地方,夜晚一旦安静下来,便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恐怖感。
而医院之所以恐怖,是因为这个地方本就接近死亡。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医院总有一两个地方安静得让人觉得死寂。而到了晚上,这种恐惧感会放大到极致,那怕你知道病房里面都躺着病人,护士站有护士,也无法压抑住内心中的对黑暗恐惧的情绪。
无言的恐惧在蔓延,特别是在铁锹男不知何时出现的此刻,就算是北川寺也会觉得——
百无聊赖。
他一路走过来,看见得无非是一些病房与被黑暗长廊所笼罩的场景,可这对于经历过无数类似场景的北川寺来说,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有时候病房的玻璃观察窗还会突然窜出一张精神病人苍白的笑脸。
这笑脸在大晚上看见估计要被吓一跳,但北川寺却毫不在意。
毕竟笑容是健康的象征。
北川寺又在医院中晃荡许久,因为他不带电筒就到处走动的举动,不少值班查看情况的护士被他吓得花容失色,有一个差点就现场昏迷过去,这也弄得北川寺不得不取出自己的手电筒,以免怨灵没看见,这座医院又流传出新的深夜怪谈。
又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北川寺一直戴着的耳麦中突然传出杂音,接着就是男人吞咽口水、结结巴巴的声音:“北、北川法师!我、我看见了!人影又出现了,它……它就在监视室门外!!!”
从耳麦中传出的男性声音听起来委屈得就快哭了,根本就匹配不上铃木文对他‘精挑细选、胆子最大’这几个评价。
“我知道了。”
北川寺回复一声,脚下一动,直接冲向楼梯口。
他两步上了十八级阶梯,瞬间冲上最顶层。
在监视室中的保安员也通过监视器看见了北川寺的动作。
北川寺夸张的速度让保安员张大了嘴巴,双眼瞪大,嘴唇颤抖,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速度极快的‘北川法师’才是怨灵假扮来干掉自己的。
事实上北川寺还有所收敛了,用得也才常人三倍速,可就算这样,监视器也只能勉强看出他一个影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顶楼。
一跑出楼梯口,北川寺就看见一道乌黑的身影站在监视室前,似乎正想进入其中。
“……”乌黑的身影突然一个颤抖,脑袋竟然扭过来一百八十度,看向北川寺。
果然是川上鸣海!
他穿着已经被染黑的医生服装,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尽皆迷茫,手里提着一柄染满血污的黑色铁锹,看上去狰狞而又恐怖。
但川上鸣海一看见北川寺,浑身上下竟然诡异地颤动着,凄厉地尖叫一声后瞬间半个身子钻进地面。
嘭——
森然的死气萦绕在指间,北川寺脚下一动,冲向对方。
但最终还是失之毫厘,川上鸣海已经完全潜入地面。
北川寺望着地面,目光闪烁一会儿后推开监视室的大门。
一推开监视室大门,里面的‘精挑细选、胆子最大’的保安员半个身子缩在监控桌底下,惊恐地看着他:
“啊啊啊!!!不要!北川法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刚才他躲在监控室看见了,北川寺手里面竟然也冒出黑气了。
难不成真是他的预感成真了,北川寺真是怨灵?
这么一想,保安员的尖叫声更加大了。
“……”北川寺。
听见这个熟悉的‘北川法师’,北川寺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波动,他转头看向这个保安员,心神一动,狰狞可怖的死气附着与脸上,就如同最恐怖的怨灵一般。
无情且暴虐的气场出现在北川寺身上,他不带眼白的双瞳看向保安员。
在他这种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注视下,保安员指着他,嘴巴极度颤抖着:
“你……你……”
在北川寺的注视下,保安员身子一抖,直接被吓晕倒了。
看着对方晕倒,北川寺也不在意。
先说明一句,北川寺并不是蓄意报复,他是一个性子平淡的人,绝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报复别人。
且北川寺做出如此动作,也只是单纯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如铃木文所说的胆子真那么大。
现在看来,这个保安员也不过是一个水货。
北川寺来到监控前,不得不说,第二精神病院的监控录像很齐全。
从大门口到户外活动室,基本都有监控。
只不过——
北川寺翻了一会儿监控记录,细细地看过去,喃喃自语道:
“果然没有。”
事情已经大体明白了,接下来就是去验证了。
他当即推开门离开,飞快地下楼。
北川寺的目的地是一个病房。
这个病房比起一般病房来说十分特殊,还非常人性化地挂了个姓名牌——
巧奈的房间。
他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敲动,病房门就咔擦一声打开了。
穿着蓝白病号服的七海巧奈探头探脑出来。
她一看见是北川寺,就禁不住跑过来,小脸上露出一抹兴高采烈的笑容。
“北川大哥哥,你来了。”
“嗯。”北川寺冰冷的脸色稍缓,摸了摸七海巧奈的小脑袋:“七海有听可怜的话吗?”
七海巧奈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巧奈听了可怜姐姐的,把巧奈知道的很多事情告诉可怜姐姐了。”
“嗯。”
“北川大哥哥等一下,我这就把可怜姐姐还给北川大哥哥。”
她啪嗒啪嗒跑回房间中,抱着一个破烂的小布偶交给北川寺。
正是西九条可怜。
只不过这咸蛋善灵似乎还没有睡醒,被七海巧奈交到北川寺手中的时候,还咸鱼翻身的扑腾了一下。
对此,北川寺的反应很简单,将她塞回领口,离开了七海巧奈的病房。
……
翌日清晨,铃木文又招待了北川寺。
“不愧是北川法师,昨天的监控录像我都看见了,要不是那个铁锹怨灵离开得快,估计早就被北川法师你驱除掉了。”
铃木文在视频中看见了北川寺指间闪烁着的森然死气,更加确认对方有真材实料,于是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就算这一次不行,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会将铁锹怨灵给解决掉的。
北川寺却不易以为傲,放走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失职,所以他目光深沉地开口道:“希望今晚能成功吧。”
“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的,看北川法师的进度,就算今晚不能解决,多过来几次就能解决了。”铃木文摆了摆手,声音诚恳地说道:“说不定以后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希望到时候北川法师对我的请求不要推辞。”
这种人才,不管是谁都想巴结,毕竟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谁能够咬死自己这辈子遇不上呢?
而对于铃木文这种说法,北川寺也不在意。
“等铃木院长挺过这个难关再说吧。”
接着铃木文又道:“北川法师忙碌一个晚上应该辛苦了,不如现在就去休息吧,我让上月主任为你准备了一个安静的病房,今晚估计还要靠你帮忙。”
“那我就先告辞了。”北川寺拎起背包。
他的确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不止是因为怨灵。
北川寺更是借着这个空档,把整个医院都摸了一遍。
“若是猜测没错的话,今晚确实能解决所有事。”
北川寺靠在病床上,心思微微浮动。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通过西九条可怜全部验证清楚了,接下来就是把那些东西挖掘出来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北川寺取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第二百零九章 你配不上这身衣服
剩下的时间北川寺全部用来休息了。
虽说只是熬夜一晚上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考虑到今晚要做的事情,北川寺觉得自己还是把精神养足比较好。
在刻意压足睡眠的情况下,时间很快流逝过去,转瞬间就到夜晚了。
北川寺戴上耳麦,推开病房门。
不知为何,今晚似乎十分寒冷,走廊也格外安静,透出丝丝死寂的感觉。
因为考虑到铁锹怨灵可能会在任何地方出现,铃木文干脆将值夜班的医生与护士全部撤下,给北川寺腾出更好的发挥空间。
北川寺背着背包,拎着手电筒,漫步于第二精神病院内。
啪嗒、啪嗒、啪嗒……
清脆的脚步声破碎出阵阵诡异的回音。
白色的墙壁向前蔓延,在这种诡异的夜晚仿佛远远地看不见边际。
与昨天一样,北川寺今天也是保持活动状态,去寻找那个铁锹怨灵。
就在他四处活动的情况下,耳麦中突然传出电流音,从中传出新一位保安员的惶恐声音:“北川法师,我看见了!那个……那个身影在三楼最右边的杂物间附近!”
对方的声音有点大,隐约有些破音,北川寺差点没有把耳麦取出来摔在地上。
“知道了。”
北川寺简单地回复一句后迅速地冲向三楼杂物间。
神乐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现在去二楼了!他竟然能穿过墙壁!”
保安员的声音惊恐地叫了起来。
北川寺脚下一停,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跳去。
他迅速的脚步声就如同催命的鼓点一样,铁锹怨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拼命地转换位置逃跑着。
这种感觉就好像怨灵躲着生者一样,看上去未免有些倒错感。
“现在去一楼了!!!”
“安静一点。”北川寺一边跑,一边对着那边提醒道。
呃——
监控室的保安员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那、那个,北川法师,它要出大楼了。”
“是吗?”北川寺应了一声,脚下交错,整个人冲向另一边的窗户,抬手将窗户打开后,他整个人直接从二楼处跳了下去。
待在监控室的保安员也看见这一幕了,他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下子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一开始看见北川寺这么一个高中生模样,还一脸不屑,认为昨天自己的同事只是单纯为他晕倒失职找借口而已,但现在看来——
北川寺没空去搭理一个保安员的想法,在落地的那个瞬间,他手掌撑在地面,卸力后直接冲向大门口。
在北川寺的视线中,一道乌黑的身影从门缝中挤出,极速形成人形。
他的脑袋再度转过一百八十度,看着北川寺发出了凄厉怨毒的尖叫声,然后——
向着办公栋的方向疯狂逃去。
这种行为无异于喊着最响亮的口号,做着最怂的事情。
但北川寺也不在意。
在监控员的监控下,只见北川寺冷笑一声,以阴冷森然的语调说道:
“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咕嘟——
看着北川寺宛如杀人犯的狰狞模样,监控员啪嗒一下子倚靠在椅背上,喉咙艰难地蠕动着。
这也太可怕了!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他浑身发抖,生怕北川寺把怨灵铲除掉之后过来把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全部杀掉。
“原来昨天那个被吓晕的家伙说得都是真的,这个人绝对不正常啊……怎么想都不正常啊?”
监控员内心发憷恐惧地喃喃自语道。
屏幕中,北川寺以不弱于乌黑人影的速度提着工兵铲、迈着沉闷而疯狂的步伐追去。
他还想再放大接下来的监控,结果却发现办公栋那边根本就没有安装监控器,于是只能放弃。
另一边,北川寺三步并作两步地吊在乌黑人影的身后。
一人一鬼很快来到办公栋门口。
就当北川寺想一鼓作气冲上去的时候,办公栋门口突然走出来一位青年男性。
“北川法师?!”刚处理完事务的铃木文错愕地看着冲过来的北川寺,然后——
他瞳孔一缩,明显也发现了造型恐怖到极限的川上鸣海。
川上鸣海身上的白色医生服破破烂烂,衣面上沾满了乌黑的血液,脖颈扭转一百八十度,眼中只能看见眼白。
川上鸣海一见铃木文就冲了过来,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在铃木文惊惧的目光下,他扭曲变形的手中铁锹高高地扬起——
嘭!!!!
乌黑腥臭的液体四溅!
铃木文跌坐在地上,张开嘴巴,看工兵铲锋锐的三角尖头暴力地从川上鸣海的脑后刺入,然后再平滑地竖着将其头颅连着脖颈劈成两半,露出了里面深黄色与白黑相混合的恶心之物。
暴力到极致,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灵体四散!
铃木文傻傻地只能坐在原地发出‘啊……啊……’的音调。
“没事吧?铃木院长?”北川寺收回工兵铲,侧过头问道。
在北川寺冰冷的注视下,铃木文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
他双腿发软地勉强从地上支起身子,声音微弱地问道:“没、没事了吧?北川法师?”
北川寺将铲子插进泥土地面,平淡地回答:“如你所见。”
听到这句话,铃木文这才像是放了心一样地喘了一口气,他轻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勉强地从地上站起来:“这、这次算是麻烦北川法师了。”
“报、报酬等会儿我就联络人打给你。”
他受到了巨大惊吓脚下发软得根本就没有力气。
“报酬的事情另说,我送你去医院本栋吧。”北川寺将工兵铲拿起,开口道。
“那就麻烦北川法师了。”
铃木文倒也没有逞强,他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顺着路往医院本栋走去。
一路上他与北川寺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面色也逐渐恢复。
该说果然不愧是执掌一座病院院长的人,这份心理调控能力也是常人无法比较的。
两人来到病院本栋他的办公室中,铃木文当着北川寺的面,将钱全部打到他的账户上,接着再三感谢地将北川寺送回病房休息。
事情也似乎告一段落了。
北川寺躺在床上睡着,一切似乎都重归平静。
接下来就等明天破晓,北川寺回到东京了。
……
凌晨三点,谁都没有看见。
在北川寺病房中监视器屏幕下,有一道阴影缓缓地掠出窗外——
夜晚还很长。
这里是四楼的高度。
北川寺的手掌搭在楼外的平台上,手腕一抖,整个人攀着窗沿来到空调外机处,接着他脚下一动,双脚倒钩在空调外机延伸出的铁条上,手掌搭在第三层的窗沿,随即身子一个倒转翻落,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三层。
饶是茨城县第二精神病院再如何财大气粗,也不可能专程安排监视摄像头观察医院外墙。
加上北川寺这两天的观察,各处监视摄像头的死角,他都了然于心。
“希望可怜能装久一点吧。”
西九条可怜用善念撑起他的身体形状,用被子掩盖,一般来说监视摄像头是看不出来的。
北川寺从二楼直接跳下,受身动作悄无声息地将下坠的力道化解后,北川寺将手中的工兵铲捏进手里。
夜风沁骨,初春带着些许热量的风被种在病院四周的冷杉树带走,化作寒风,刮在人的身上。
北川寺观察着四周,脚下一动,冲向办公栋的方向。
由于要保持安静,所以北川寺没用全力。
但相较于一般人,这个速度也非常快了。
从这里走向办公栋需要三分钟,加上绕开保安与监控摄像头,北川寺花费了约莫七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在苍茫的月色底下,办公栋轮廓狰狞,高耸而起。
北川寺双瞳中腾起死气,摸入其中。
一楼是接待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部楼梯,面对大厅门口则有一部电梯。
北川寺按照空中游离的魂念,来到右手边楼梯底下。
这个楼梯间与左边的楼梯间不同,放置着一些杂物。
北川寺摸了摸成堆的瓦楞盒——
没什么灰尘。
北川寺精神一振,将瓦楞盒挪移到一边,手电筒射出竖状光。
在竖状光的照射下,北川寺总算看见了隐藏着的暗门。
暗门是与地板一样的大理石板,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见。
果然在这里。
北川寺眸光一闪。
他伸出手去摸藏在最里面角落的把手。
咔擦……
咔擦……
打不开。
北川寺手腕翻转,竖状光的照射下,才看见把手旁边的嵌入式锁。
他将工兵铲折叠起来,手腕轻抖中,兼定滑入手掌当中。
空中闪过几道寒光,盖板破碎,露出宽敞的入口。
难怪右边楼梯要比左边高四阶。
原来是为了腾出这边的暗道空间。
在北川寺的视线下,这阶梯回旋向下,深邃的像是看不见底一样。
北川寺将兼定收起,打着手电筒走入其中。
大约走了有两分钟,北川寺闻到了药水的气味。
作为医学生他很清楚这种药水是什么。
“福尔马林。”
越往下面走,福尔马林的味道越重,与此同时还伴随有一股怎么掩盖都无法掩盖住的尸臭味。
终于,北川寺走到最底层,他站稳脚跟,摸索到了地下室的白炽灯的开关。
伴随着啪嗒一声,这隐藏着的地下室一切展示在他的面前。
面对北川寺正对面的是血迹斑斑的解剖台,上面带着简易的拘束工具,在另一边是水槽,水槽似乎很久没有清理过了,上面粘满了头发与乌黑的血渍。
紧贴着水槽的是一个两个架子,架子之上摆放着瓶瓶罐罐。
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浸泡着泛黄的脏器与其他的人体部分。
比方说断手,头颅,内脏,眼珠,肠子……
它们静静地被放置在架子上面,毫无动静。
北川寺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个房间,往前面走去。
在解剖桌上,放着一具男性尸体。
男性尸体的脑袋被砸裂,且穿着医生服装,戴着黑色眼镜,舌头向外吐出,双眼无神地看着白炽灯。
“川上鸣海。”
北川寺看着这具死相惨烈的尸体,摇了摇头。
一切都与他料想得一样。
这么一想,没有吃这里的肉类也算是正确的选择了。
北川寺脚步再一移动,来到左边深处的福尔马林池水旁。
在福尔马林池之上用狰狞铁钩挂着几具泛出青白色的尸体,它们的身上都有残缺的地方。
要么是脑袋空荡荡的,要么是腹部空荡荡的,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这个地方犹如世界上最惨烈的屠宰场,让人只是看一眼都觉得不寒而栗。
但北川寺的心情却没有多少波动,他沉吟一声,来到福尔马林池旁边。
在福尔马林池旁边,还能看得见几件染血的蓝白条病人衣物。
北川寺面色毫无变化,他将一边放置着的铁钩取过来,随手从福尔马林池水中钩取出一具尸体。
“果然……失踪的病人A……”
看着对方与照片上相差不大的容貌,北川寺将对方重新放下。
一切都与他预料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这个精神病院中隐藏着的秘密。
血腥、暴虐、邪恶、恐怖——
尽管这个社会肮脏、不洁,但类似于这种地方,以一名人类的良知来说,北川寺是希望能少就少的。
但接下来问题又来了。
北川寺目光冰冷地转向地下室入口的方向。
“看了这么久的戏,也差不多应该出来了吧?铃木院长。”
他注视着地下室方向许久,随后才有人发出一声轻笑。
“真不愧是北川法师,远比我想象中要出色很多。”
铃木文慢慢悠悠地从入口走下来,他的身上穿着象征着医者的白色衣服,双眼平静且柔和,好人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正如一开始所说。
铃木文长着一张好人脸。
他面目和善,长相也算阳光,感觉就像是个好人。
加上他年少多金,不管是学历还是资历,应该都算得上是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人——
却让北川寺一直古井不波的面孔上浮了情绪。
北川寺缓慢地摇了摇头,双眸中黑气暴闪。
但是越是这样,北川寺的声音反而越发平静:
“你配不上这身衣服,铃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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