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我之残骸After
作者:吃书妖|发布时间:2024-06-29 16:33:40|字数:24150
我是宁海,可能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
三天前,我的朋友柴崎被企业所绑架,而为了救出她,我与她的朋友神乐一起行动了起来。
当天,在三轮先生的帮助与一系列的侥幸之下,我们成功地救出了柴崎。然而……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据柴崎所说,我其实并不是一般人,而是超能力者,并且还在救出她的过程中与企业领袖施弗德展开了一场惊险至极的厮杀。但是说实话,我根本没有这种记忆。如果我没记错,打败施弗德的是三轮先生,而如果不是因为三轮先生想要利用我和神乐帮忙引开守卫们,我们就连企业老巢都混进不去。
回到城市之后,柴崎怀疑地问:“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与其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为难地说,“倒不如说,我记起来的,跟你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也是。柴崎你该不会是被施弗德那老头儿打了什么奇怪的药吧?”神乐问。
“谁啊!谁被打药了啊!”柴崎大叫。
于是话题就又陷入了僵持之中。
不止是我,就连神乐也对柴崎的说法抱有疑惑,仿佛只有柴崎与我们不一样。
而同样的事情,在过去的异世界事件结束后也有发生过,因此我没有小看这个异常。
说不定柴崎才是正确的,她所述说的才是真正的经过,而我和神乐的记忆则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遭到了篡改。
让我进一步确信这件事情的,是两天之后,一名自称“银”的二十三岁女士的到访。
她自称自己是三轮先生的恋人,当初多亏了三轮先生以性命为代价阻挡施弗德,她才得以逃脱企业老巢。同时她也说,三轮先生有对自己提到过我的事情,说我是强大的灵能力者,也只有我才有机会打败施弗德。
我试着将自己的困境告诉给了她。
她表示对此无能为力,但是她建议我,如果我想要获悉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势必要接触超自然的世界。接着,她提供给了我一份灵能力的锻炼技巧。
我将其收了下来,眼下的收获估计就是我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第一步了,这令我不禁生出了迫不及待的心思。
她揉了揉自己那张因为恋人死亡而变得憔悴的清丽面容,然后对我说:“听说拥有灵能力的人,死后会有几率转化为所谓的鬼魂。”
“真的吗?”我忍不住问。
“不知道,这在灵能力者的圈子里面也只是一条流言,我觉得很可能是假的吧。”她笑了笑,“但是一想到拓也(三轮先生的名字)可能变成了鬼魂,并且正在某处守望着我……”她看向了远处,“我就觉得,自己不能再消极下去了。”
之后,时间到了月底……
春节到了。
父母带我回了国,开始遍访亲戚。
我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松懈下来,一直在按照银女士给的锻炼技巧来尝试觉醒自己的灵能力,但不知道是锻炼不够,还是才能不足,我的灵能力暂时没有萌芽的征兆。
看来距离自己涉足灵能力者的圈子还要有一段时日,短时间内也是无法获悉自己的记忆的真相了。
虽然如鲠在喉,但也唯有暂时忍耐。
四天后,遍访亲戚的事情结束了,酒席也过去了。我遵循与住在故乡的朋友的约定,在一天上午敲响了他家的门,准备与他一起出去旅游。
然而事与愿违,朋友并不在家里。
他的母亲将我请进屋子里坐了下来,然后把理由告诉给了我。
“罗佩离家出走了?”我皱眉问。
“是的。”阿姨满面愁容地说,“他在出走之前一直在看一张传单,然后就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不顾我们劝阻地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后来。”
“传单还在吗?”我问。
“在。”阿姨转身走进了罗佩的卧室,然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传单,“就是这张。”
她将传单放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随即坐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唉声叹气着。
“别担心,罗佩一定会回来的。”我安慰她。
但是她却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叹息着。
我忽然觉得不对劲,又说:“阿姨?”
她看也不看我,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我立刻站了起来,按向她的肩膀,然而这一按却是一穿而过,就好像她变成了一道无法接触的虚影一样,又或者我才是那道虚影,她才是真实的人。
这令我的心中生出了一阵寒意。
接着,我花了三分钟时间,用各种方法试探她的反应,可她却依旧如故。我只好转身回到桌面前,伸手拿向那张传单。
却不料,就在我摸到传单的这一瞬间,脑子里居然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来了很多画面……
一处蓝天白云下的游轮甲板上,一名金发碧眼的女子站在围栏前,转头对我说:“我是詹妮弗,詹妮弗·奥布莱恩。你叫什么名字?”
一处乱糟糟的卧室中,一名红发少年和一名茶发少女站在我的面前,后者一脸不安,前者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我们都会死,先收集食物,然后用救生艇一起离开这艘游轮吧。”
一处满目血腥的卫生间中,一具男人的尸体倒在了我的面前,一名强壮的黑人站在我的身边,面带不甘地说:“又死了一个人……又没能救到一个人!”
一处明亮闷热的丛林中,周围站着很多神色狼狈的人,随后只见一名紫发少女跑到了我的面前,惊喜地说:“宁海?你是宁海吗?”
“你是?”
“我是青叶啊!”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我不受控制地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她呆滞了一下,随即又是恍然又是失落地说:“对了,这里是剧本世界,你不是我认识的宁海……”她沮丧地低下头,又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见她如此反应,我下意识地想要说什么,可是才一张口,眼前的画面就一转,我的嘴巴顷刻间就被咸臭的海水给填满了。
这一回,我居然到了海面之下,正上方十多米外就是浮光掠影的海面,身边昏暗幽静,仔细一看,居然飘荡着数之不尽的尸骸。
有些尸骸还比较新鲜,有些尸骸正在腐烂,有些尸骸早已成了白骨,每一具尸骸都死状各异,仿佛人类能够想象的任何死相都在这里汇聚一堂,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而我仿佛也是这些尸骸的一员,皮肤和肌肉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起来。
我恐惧地想要尖叫,却不禁吞下了更多咸臭的海水,身不由己地往犹如海渊深处下沉而去……
下一瞬间,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
我依旧站在罗佩家的客厅中,刚才那些画面仿佛都只是幻觉。饶是如此,我也不禁大汗淋漓,浑身发冷。
可当我试图重新回忆那些画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空虚感填满了自己的内心。
接着,我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将那张传单拿了起来。
我低头看去,情不自禁地念出了传单上的字句:
“游轮……奥西里斯号?”
……
我之残骸,完。
第243章
剧本结束之后,莘莘学子翘首以盼的十一长假终于降临了。
拜此所赐,我也得了不少自由时间,因此就闲散地在家里休息起来,不时地练习一会儿超能力和灵能力,看看能不能钻研出来新鲜实用的技巧,以用到今后的剧本冒险中。
若是放在前一阵子,这种练习和钻研,其实重要性也不是特别高:
一来,无论是超能力也好,灵能力也罢,都不是说提高就能够提高的,前者的增强与我本人的主观意志无关,纯粹就是跟身高一样随时间流逝而缓慢自动增强的,而后者的进境异常缓慢,正常练习的话,只怕我再经过十次剧本也增强不到哪里去;
二来,超能力姑且不论,灵能力这玩意,与其自己钻研什么新鲜技巧,倒不如直接照着以前从青城剧本中记忆下来的宁海日记练习,那上面记录的一些技巧乃至于法术可都是比较实用的。
然而……问题就在于,那上面记录的技巧与法术,基本上都不像是我能够在短期内学会的。
那本日记给我的帮助,目前就仅限于其中提供了某些经验,让我得以更加娴熟地操纵自己的灵力——并且严格地说还不是我自己直接操纵的,而是以念力为中间环节,间接性地操纵灵力,区别就跟用筷子夹鸡腿和用手抓鸡腿差不多。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学习那些技巧与法术的时候碰到关键性的障碍吧。
这令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否在灵能力方面存在某些先天性的缺陷。
根据反转世界剧本的罗佩信件所述,像是反转世界剧本的宁海这种潜在的灵能力者,只要一经觉醒,就肯定能够在三天之内把握住操纵灵力的思路,然而直到现在,我这个宁海都必须要依赖于念力才能够操纵灵力。这是否意味着,因为我这个宁海本应是不具备灵能力潜能的,所以在强行觉醒之后,才会进入这么一个有所缺陷的状态?
如果事实如此,那么我又要通过什么办法,才能够完美地弥补这个严重的短板?
言归正传,刚才之所以说前一阵子的练习的重要性不是特别高,还有第三个理由,那就是因为之前的我拥有强化外装特权这么一个足以逆转局面的大杀器的存在。
而如今,我已经失去了这个特权,所以本人力量的重要性就又回到了首位,哪怕练习的成本与回馈再不成比例也是如此。
必须承认,当我在上次剧本中发现施弗德拥有强化外装的时候,心里是存了侥幸意识的,要是自己在剧本结束之后能够获得他的强化外装,那么接下来的剧本冒险也就有了战力保证。进一步地说,若是今后不止是能够召唤一台强化外装,而是能够像施弗德一样一召唤就是几十上百台的,那岂不是足以横扫任何剧本,即使对上酒吞童子和另一个自己这个级别的强者也有了昂首挺胸的底气?
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这个破天荒的想法终究是没能实现。
通关之后,我获得的特权如下所示:
“阴影转移。”
“能够选择一处自己视野中的十步以内的阴影,与另一处过去经过的地方的阴影相连接,形成一个短期空间通道,通道两端必须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可以使用五次。”
“在漫长的研究过程中,施弗德发现了阴影的秘密,他在藉此发明了从神秘次元中提取出来黑色物质的技术的同时,又领悟了通过阴影往来于世界各地的划时代魔法。过去的他想要再耗费两百年时间,将此演化成足以使自己前往更多的异世界的伟大技术,然而这一切却不幸地终结在了某个与自己阔别四百多年之久的年轻调查员的手中。”
这是一个十分实用的特权,完全能够让我在某些极其危险的时候逃出生天,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强化外装特权和爆裂魔法射线特权——对,后者也已经用完了——我就又难以坦率地高兴起来。
不过说到底,特权就是工具,因为获得、失去特权而高兴、失落,本来就是不健康的心态。
虽然我从来都不觉得使用工具就是“依赖外物”,但是对于特权这种铁定会在不久的将来耗尽的消耗品,那却是另当别论了。但凡对此滋生一丝丝依赖,都应该尽快斩得一干二净,以免事后调整不回来心态。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
在上次和上上次的剧本世界中,我都有特地空出一小段闲暇时间,试验那种借由自我催眠来强化念力的技巧(出处:第200章-第201章)。
这倒不是为了通过这招来增加自己的战斗力,因为即使我有心在实战时这么做,敌人也不会乖乖地像是马铃薯一样站在那儿耐心等待我完事,况且这种技巧对念力的强化效果也没那么高。我之所以会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尝试那一道只有在催眠状态下才会出现的无形联系,是否也会在其他世界中出现。
答案是:会。
无论是在这边的世界,还是在那两个剧本世界,只要我这么做,无形联系就会准时出现,连接向外太空的极深处。这个发现让我更加摸不准它的底细了,它所连接的,难道并不是特定世界的外太空的某个具体位置吗?
在联系的尽头,又到底存在什么未知的事物?
如果我学会了宁海日记中记录的强化无形联系的技巧,并且用这技巧来强化它,那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每当念及此处,我的直觉就会隐隐约约地提示——若是我真的触及了联系的尽头,那么我的超能力,就将会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变化。
……
十月二日,早晨七点半。
父亲忽然进了我的卧室,先是把我叫醒,然后鬼鬼祟祟地问:“你想旅游吗?”
我缓慢地坐了起来,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又转头看向他,用介于质疑和困惑之间的语气问:“旅游?”
“旅游。”他点头。
“去哪里?”我问。
“日本。”他说。
第244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的父亲是比较内向的人,他不爱外出,不爱与人交际,闲暇时往往会待在家里看电视,非工作场合下的生活习性犹如领地意识极强的野生动物,绝不会走出自己熟悉的“地盘”,因此旅游这个词好像是与他绝缘的。
在我的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母亲就常常抱怨这件事情,她婚前婚后都爱满世界乱跑,仿佛恨不得多出十几对翅膀冲天而起,同时认为父亲这种不愿意动弹的性情很可能会把我感染成第二头地盘型野生动物。过去几次一家三口外出踏青,基本上也都是母亲强硬地拉走了父亲、然后又以“不放心你自个儿待在家里”为由把我也带出门的。
就是这个父亲,今早居然征询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旅游,而且提议的目的地居然还是海外。
再考虑到他这一举措毫无预兆可言,我怀疑他的旅游之念很可能不是自己起的,而是有人在怂恿他。
我直接问了出来:“是谁出的主意?”
“你姑妈。”他先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好像又怕我想不起来,就又补充一句,“我说的‘你姑妈’是指……”
“就是我的表妹的妈妈……我知道的。”我说,“那么……这次旅游的主要成员就是姑妈、姑父、表妹、我们了?”
“不,你姑妈和姑父不去。”他摇头。
“发起人不是姑妈么?”我意外地问。
“事情是这样的。”他解释着,“你姑妈本来是想带上自己的老公和你表妹,三个人一起去日本旅游,但是那两个大人因为前天在吃海鲜自助餐的时候太想要吃回本,一不小心就吃出了突发性的肠胃问题,并且好像还被当时同在餐厅的记者采访,顺势登上了本地的二流报纸,又预计要出现在下周三的本地科教节目上……所以就迫不得已地搁置这个旅游计划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姑妈后来又觉得这么搞很可能会让你表妹大失所望,所以就委托我做领队,五个人一起去日本旅游。”
听完那两个大人的精彩生活片段,饶是我也不由得愣怔了几秒钟,然后我意识到了父亲话中的某处疑点,问:“是我听错了吗?姑妈和姑父都抱病休息了,但是旅游队伍却还是有五个人?”
“嗯,除了你、我、你表妹之外……还有你表妹的朋友,以及你表妹的朋友的妈妈。”他说。
“难不成是……”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两道身影。
“好像是两个日本人。”他说,“考虑到我们的目的地是日本,有这两个人在,估计也能够省不少事。”
……
四个小时之后,中午,烈阳高照。
我们乘车赶到了机场,之后走进人头攒动的候机厅,见到了先来一步的三人。
不出所料,父亲口中的两个日本人……就是田中铃奈,以及田中铃奈的亲生母亲。
后者随丈夫姓,因此也姓田中,名字叫千草。据父亲所说,她之所以会跟着来,主要还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可爱女儿跟着三个外人(其中还有两个男人)一起出远门。
只看脸和身材的话,她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有了十四岁女儿的已婚妇女,反而像是刚刚涉足社会的应届大学毕业生,仿佛很容易就会被社会上的老油条们骗得不知东南西北。我曾经在平安城剧本(第四期剧本《逢鬼必斩》)见过铃奈的亲生姐姐,千草太太就与她长得有些相似,不过那个阴阳师多数时候给人以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淡,与之相比,千草太太却亲切得像是一阵暖风。
此刻她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白色运动服,戴着一顶遮阳帽,只经过几句寒暄,她就凑近到了我的身前,小声地问:“上次你爸的生日庆祝得还好吗?”
不久前我借过酒吞屋的厨房,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因此这会儿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见她问话,我就只好也压低嗓音,回答:“还好。”说完后想想,其实这事儿也不必偷偷摸摸地说,搞得像是做贼心虚一样。
“还好就好。”她笑得眯起了双眼,接着后退一步,恢复了本来的音量,“之后几天也请多关照了。”
父亲点了点头:“请多关照。”
铃奈也凑了过来,小声问我:“我的妈妈说了什么?”
她今天也穿了白色运动服,和千草太太同款,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姐妹。千草太太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转头对这儿笑了笑,后者却浑然不知。
我看了千草太太一眼,同时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简单地复述了一遍。铃奈听了听,好像就放心了下来:“我还以为提到我了……”
“提到什么了?”表妹走过来问。
我想了想,然后说:“嗯……没什么。”
“喂……是我的错觉吗?”表妹说,“你对我的态度好像跟对我的学妹的态度有点儿不一样啊……”
“是的。”
“你这个‘是的’,到底是在回答我的前半句话,还是我的后半句话?”
“前半句话。”
“不,你骗人!之前你在跟我的学妹说话的时候,还装成了组织语言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观察了她的打扮吧,别以为能瞒过我的双眼……”
“我没有那么做。”
“你分明有!”
“没有。”
“有!”
一阵对话之后,我们上了飞机。
又经过了数小时,飞机到达了日本。
我们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花了一段时间将行李放到预订的旅馆中,等到把一切准备好了的时候,就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虽然旅馆中也提供晚饭,但我们还是去了另外一家当地的热门餐厅用餐。
吃完后,我们走在回归旅馆的路上。千草太太走在前面与我父亲说话,尽管后者不善言辞,可好歹也是成熟的社会人士,即使不会炒热气氛,也不至于把气氛弄僵。
我们走在后面,表妹看着前面的两人,忽然问:“说起来,表……宁海你的爸爸现在是离婚人士吧?”
“是。”我点头。
“千草太太现在也是单身吧?”
“是啊。”铃奈不解其意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现在都是单身,也就是说……”表妹又看了那两人一眼,接着回头看向铃奈,眼神忽然一变。
铃奈忍不住问:“学姐,你不会是在想‘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之类的事情吧?”
闻言,表妹不禁脸色一红,紧接着以十分快的速度揉了好多下自己的脸,又拿出了一副义正词严的神色:“怎么可能,我像是这种人吗!”
“像。”铃奈老老实实地说。
“这种时候可以不用那么诚实啦!”表妹大喊。
第245章
我们预订的旅馆是一家本地有名的温泉旅馆,地点在距离城镇不远的近郊,内部设有温泉,客房也都是铺满榻榻米的日式风格房间。
在这里住过一宿之后,我们就迎来了次日的早晨,随后就进城开始四处逛街,看看那些海外有名的景点建筑,再进入沿途的商店买买纪念品,之后又到了附近的游乐园玩耍。这些事情做下来,上午和中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千草太太的提议下,大家打算进游乐园中的一家冰激凌店,稍作休息。
奈何游乐园人气爆棚,就连这家冰激凌店也人多得像是室外正在爆发生化危机一样,我们只好在店员的指引下,到店外的露天座位那边坐了下来。
表妹坐到了我的身边,意犹未尽地回望远处的游乐设施,与学校中的她大不相同。
在校时,她总是一脸冷淡,表现得仿佛是要自绝于班级群体。曾经姑妈还为了预防表妹早恋而打电话要我注意注意,可若是她看过自己女儿那冷清的班级生活,估计就会意识到这只是杞人忧天了。后来表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姑妈的预防措施,还特地来跟我说不用管她,并且附了一句:“反正也没男生来追求我。”
再后来,大约还是有点儿在意自己的异性吸引力的缘故,她又找上了我,拿出一脸仿佛下定决心要吃鲱鱼罐头一般的表情,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男生追求。
结果没等我给出答案,那时的她就忽然面露追悔莫及之色,说“果然还是算了”,又以很快的速度跑开了。
这时,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不爽地问:“干嘛啦?”
我说:“突然想起来你上次问我,自己为什么没有男……”
她脸色一变,突然就发出了一阵与刚才乘坐过山车没差别的大叫:“啊啊啊!”并且藉此压过了我的声音。
接着,她身边的铃奈转过头来,好奇地问:“学姐怎么了?”
没等我回答,表妹就格外激动地大喊:“没什么!”
铃奈沉吟片刻,随即问:“难道前辈刚才想要说的是……为什么学姐没有男生追求的事情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表妹手一抖,勺子自然掉落,啪地捅进了她身前的冰激凌上。
“上次在酒吞屋,铃奈找我聊天,然后我就顺势提起了。”我说。
“为什么要说啊!”表妹凶狠地瞪着我。
“因为这件事情当谈资十分好用。”我决定诚实回答。
“我说的不是这个!”表妹抓狂地说。
“对不起,是我的错,学姐不要生气啦,等会儿我请客学姐吃蛋糕。”铃奈安慰着她,随即转移话题,“说起来,前辈好像对日本有些熟悉啊?难道前辈不是第一次来日本吗?”
旁边正在跟我父亲聊天的千草太太也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补充:“之前宁海在跟你们两人一起进鬼屋的时候,就连鬼屋招牌上的名字都能念出来。”
“诶,还有这事?”表妹古怪地问,“你不是连上课都经常走神吗?”
“稍微自学过一些。”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在剧本世界的时候,我们调查员常常会被灌输当地的语言知识,尽管离开后又会遗忘这些语言知识,可终究还是在脑子里留下了印象。我曾经不止一次参加过以日本为背景的剧本,日语印象残留了不少,因此现在只要稍微一学,就很容易能够重新学会日语。
哪怕什么都不学,只是看着日本文字,脑子里偶尔也会浮现出来相对应的意义与念法。
同样的,英语也是如此。
“原来你还自学过日语,我都不知道。”父亲露出了惭愧的神色,“我一直埋头于工作,对你的关心是少了很多……”
“没关系,我不在乎的。”我好心安慰了一句。
听我这么说,父亲不知为何更加落寞了,他叹了口气:“要是我以前能多带你出去玩,说不定你现在也会更加开朗吧。以前你也是又爱玩又开朗的,朋友也很多,搞不好就是因为我的错,你现在才会变成这么内向。”
“他以前……爱玩?开朗?朋友多?”表妹毛骨悚然地看着我。
“有问题吗?”我反问。
“大有问题!”表妹断言,接着故意对我父亲说,“叔叔,要不要做个血液检测什么的……说不定真正的宁海早就在小时候走丢了,现在这个家伙只是个长得很像的冒牌货。”
父亲久违地被逗笑了。
看得出来,表妹是开玩笑的。人的性格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童年、青少年、成年、中年、老年……不同的时期,人常常会展现出来不同的性格。在这个过程中,人也未必会出现某一天就性情大变的情节,更多的,是潜移默化,是连本人都难以分析理由的改变。
这一点放在我的身上也是如此。
不过如果真要在我的人生中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转折点,强行以此作为我的性格变化的缘由,那左思右想,也就只有超能力的觉醒这一件事了。
忽然,铃奈拉了拉我的袖子,又凑近过来,小声地说:“前辈前辈。”
“嗯?”我看向了她。
“我想要请教前辈一件事情……”她犹犹豫豫地说。
“说吧。”我有些好奇。
她迟疑了一会儿,随即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其实……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谁?”我下意识地问。
“保密。”她脸红地说。
我又问:“你要请教我什么事?”
“我想要趁着这次旅游,在当地买一件纪念品,作为自己的表白礼物送给他。”她害羞地看着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但是我不知道男生喜欢什么,所以想要问问前辈……男生一般都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像是钢笔之类的……”我迟疑地说,“比较实用的礼物吧。”
“我明白了。”她仿佛心里有了底,坐了回去。
我木然回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成了一团乱麻,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她喜欢的人是谁?会是我吗?
或者……
不,这根本不重要,根本不是事情的关键。
我重新取回冷静,将一切思绪梳理成了井井有条的样子。
如果我想要追求铃奈,那么接下来只需要不顾一切地发动追求、再不择手段地排除所有竞争者就可以了,即便是做些不那么漂亮的小手段,甚至是动用粗暴的战术,我也绝不可能像是某些言情小说的角色一样拱手相让,这将会是我的最终态度;
反之,那么无论她喜欢的是谁,就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事情的关键,在于我真正的想法。
一个被我刻意忽视许久的问题重新浮上了水面:我到底是怎么看待田中铃奈、看待这个与我熟识的铃奈极为相似的女孩的?
……
傍晚,我们回到了温泉旅馆。
泡过温泉之后,我换上一身灰色浴袍,喝了一瓶牛奶,然后顺着一条走廊,径直地走向了自己的客房。
就在这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嗓音:“站住!”
我止住步伐,回头一看,只见表妹正站在走廊旁的乒乓球区那边,她身着一件宽松的灰色浴袍,嫩白的皮肤浮现着刚泡过温泉的粉红色,有点儿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散了开来,十分自然地落在肩膀上,整个人在微微的湿气之下散发出来了一股别样的魅力。
此刻她正手握一块红黑双面的球板,向我直指过来,堂堂正正地大喊:“与我一决胜负吧!”
第246章
没想到,都经历了上次的惨败,表妹居然还会向我发起挑战。
经过上次与表妹和铃奈打乒乓球的事情之后,我也已经明白了,在这种讲究技巧与即时反应的体育竞技项目上,有着超级直觉的我毫无疑问是占据压倒性上风的。
如果较量的是网球项目,且双方禁止使用超自然力量,那么或许还有人能够凭借肌肉力量来压倒我;但如果是在乒乓球和羽毛球这种几乎是纯粹较量技巧的项目上,那么像是“选手A将选手B连球带拍一起打飞”的情节,就是只在故事中才会发生的离奇事件了。
表妹好像看出来了我的心思,盯着我说:“怎么,看你的眼神,难道你是觉得……‘像是你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手下败将,居然还敢再来与本座同台竞技,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吗?”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说完之后就又补充一句,“但这的确是事实。”
“哈、哈、哈……”她干笑三声,“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被你这种态度搞得自乱阵脚吗?”
“学姐,你左手的球快要被你捏扁了。”铃奈小声提示。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儿,位置在表妹所处球桌的对面,看上去刚才是在和表妹一起打乒乓球。后来表妹见我路过,两人这才停下较量的。
此刻表妹嘴角一抽,又迅速平复神色,故作镇定地说:“是吗?没有的事,你看错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将左手的球完好无损地放到桌面上,又看向了我,“怎么样,要打吗?”
“没问题。”我点头。
“不过,只是普普通通地打也没意思……”她说了下去,“不如就打个赌吧。”
“你要赌什么?”我问。
“输者要答应赢家任意一个要求。”她一本正经地说。
……
……
我是林仙,十五岁,高中一年级学生。
这一天傍晚,在不久前尝尽败北滋味的我,终于找到了个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对手,就是我的表哥——宁海,这个有着不讲道理的运动神经的怪人。
我向他提出的赌注看似对自己不利,但是身为女生、并且又是妹妹,即使到时候自己输掉了,估计也不会被做太过分的要求;而他则身为男生、并且又是哥哥,即使到时候被我提出了什么不好应付的要求,比如说倒立回房间、勇闯女生浴室(趁我和学妹不在的时候)、用鼻孔吃意大利面什么的……想来也是难以推脱的。
当然,既然这会儿我都用性别与年纪的优势耍了这种小心机,那届时肯定也不会真的让他难做,最多只是让他明天帮我拎一会儿购物袋而已。
若是再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我岂不就是成了自己平时最讨厌的、以为自己漂亮就为所欲为的恶劣女生了?
“怎么样,敢不敢赌?”我故意这么问。
“好。”表哥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学姐……”学妹担心地说,“真的没问题吗?还是别打了吧。”
“放心,你学姐我会输吗?”我自信地说。
学妹不假思索地说:“会。”
“这时候应该说‘不会’吧!要多相信你学姐一些啊!”我悲愤地说。
“但是……学姐你上次就一败涂地了啊……”学妹斜视着我。
“一次失败说明不了什么!”我给自己打着气。
“那好吧……”学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副记分牌,然后认真地说,“学姐,加油。”
“这就对了。”我满意地点头。
“等学姐输了之后我会向前辈求情的。”
“这是多余的担心啦!”
“可以开始了吗?”表哥从学妹那儿拿走球拍,催促了一句。
“哼……那就开始吧。”我快速地镇定下来,随即说,“比赛就按十一分制计算,谁先拿到十一分,就是谁的胜利。”
说着,我拿起了桌面上橙黄色的乒乓球,稍微地俯下身子,示意比赛已经开始。
表哥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发球了,但是他却没有像我一样压低重心,而是就那么戳在对面,仿佛要以这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对付我。
天真!
这种自以为是的心态,将会成为使你陨落于此的致命破绽!
你的时代……已经结束啦!
我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着,随即发出一记带着强烈下旋的短发球。
表哥上前一步,伸直右臂,以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将这球铲起,送往我这边。
果然,即便是他这种运动神经过人的天才,也无法对着这球直接进攻。我这么想着,转过身体,摆动右臂,以一记自己引以为豪的弧旋球向他攻去!
然而他却看也不看,仿佛犹如预读到了我的进攻轨迹一般……将这一球抽射了回来!
但我所等待的,就是这个反击。
我学着他的姿态,犹如他一般事先预读到了此球的反击轨迹,也将其抽射回去,速度完全不下于他的反击。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就拦截住了这一球,反抽回来。
可以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有料到我会有此动作,但这就是我自那次败北之后勤学苦练的成果。
事实上,无论是表哥也好,学妹也罢,他们在乒乓球竞技上表现出来的预读能力,都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才能。在真正职业的世界,根据对手的眼神、准备动作、肩膀运动等等细节来预读其接下来的走向,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预读能力,但是只要接受一定强度的训练,那就能够以丰富的经验达到相同的效果。
很多近视眼的乒乓球爱好者,甚至可以在脱掉眼镜的前提下,发挥出来与佩戴眼镜时同等的竞技能力,而这些都是预读能力支撑起来的。他们或许看不清楚乒乓球的高速运动轨迹,却能够根据对手的动作变化来判断。
不错,我固然不是职业选手,但是这种预读能力,我也能够锻炼出来。
这就是我敢于一赌的底气!
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我快意地望着表哥,你来我往地互击乒乓球,球体的运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片刻后。
一块球拍,砰地落到了地板上。
第247章
在这一场以乒乓球比赛为形式的胜负争夺中,我的战术十分简单:凭借自己的丰富经验所造就的预读能力,与表哥那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的预读能力一较高下,看看最后是谁先坚持不住。
换而言之,这是一场血汗与天赋的较量。
既然双方同样有着预读对手动作的本事,那么决定胜败的关键,就在于哪一方能够给予另外一方以出人意料的一击。
不用说,经历过更多球局的我,被对手出人意料的几率自然是更低的。
而只要将这种你来我往的快节奏形势继续下去,经验较少的表哥就早晚会手忙脚乱地露出破绽!
但是……
片刻后,残酷的现实,令我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里的球拍。而后者则垂直坠落,啪地落到了地板上。
“嗯……十比零。”学妹面不改色地翻了一页记分牌。
“为什么啊!”我抓狂地抱住了头。
“你的想法应该是寄胜算于我失误的那一刻吧,但是在任何形式的较量中,这种幼稚的想法都是非常不可取的。”表哥说,“胜算要自己争取,而不是靠对手给予。”
“啰嗦!说到底还是你太奇怪了吧!”我大喊,“为什么你就不会失误啊!”
“我当然也会失误。哪怕是机器也会有失误的一瞬间,更不用说是人了。”表哥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但是刚才的交手还没有达到能让我轻易失误的级别。”
“你这家伙……”我忍不住吐槽起来,“从以前开始我就留意到了,你是不是其实很会耍帅啊……”
“耍帅?”表哥一怔。
我捕捉到了他的反应:“别告诉我你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过。”
学妹突然在旁插口:“难道学姐觉得前辈刚才很帅吗?”
我脸上一热,这种问题怎么可以承认?于是我就立即否认:“谁会觉得他帅啊!”
但是说实话,像是“但是刚才的交手还没有达到能让我轻易失误的级别”这种漫画角色一样的台词,我也想要说说看啊!我也想要在被别人不服气地问“你难道就不会失误吗”之后故作谦虚地回以一句“我当然也会失误”啊!好不甘心!为什么我特么的是被别人耍帅的那一边啊!
不行不行,不能爆粗口。
我很冷静,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儿纳闷而已。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捡起地上的球拍,又从脚边捡起一枚乒乓球,指着表哥说:“还有最后一球!”
“开始吧。”表哥点头。
我集中起注意力,打出了自己的发球。
就算是竞技经验不丰富的表哥,此刻也已经熟悉了我的发球,然后就十分轻松地打了回来。
看着这一球,我心想,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球了,如果输掉,那比赛就会结束。念及此处,我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力求万无一失地打出了一记削球。
就在这时,球忽然擦到了球网!
这一擦,使得球的行进路线出现了改变。可又因为只是轻轻一擦,所以球终究还是落向了对面半桌。
而下一瞬间,第二个意外发生了:球落到了对面半桌的边缘,又是轻轻一擦,轨迹二度变化!
这是何等的幸运?又是擦网、又是擦边,这种意外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哪怕是职业选手也无法保证自己接得到这一球!想要顺利地接回这一球,需要的不仅仅是迅速无比的动作和电光石火的反应,还要有处变不惊的心态和巧妙稳定的技巧!
我早已放弃了胜利的希望,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能够让自己输得好看一些。现在这一球固然是强运所赐,可至少能够让我不会以零蛋分数宣布败北!
然而下一秒,一道身影宛如鬼魅一般赶到了这意外球的旁边,随即啪地一声,球拍命中乒乓球,将其打回了我这半桌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球被打了回来,随即球触碰桌面,又飞到了我的身后,最终碰壁、落地。
“十一比零。”学妹毫不意外地翻过记分牌,“胜者:前辈。”
“结束了。”表哥波澜不惊地收起了球拍。
“啊!怎么可能!”我不禁双膝一软,双手撑地,仰天长啸,“这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啊!”
“……”表哥突然眼神一变,目光对着我的全身上下扫射了一遍。
“你瞅啥?”我不爽地问。
“嗯……你以前问过,为什么自己没有男生追求,怎么说呢……”表哥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我觉得这事儿吧……你应该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没有女人味儿吧?”我恼怒地瞪着他。
“嗯……”表哥发出了一阵不知道是肯定还是沉吟的声音,随即说,“不讲这个了,我先回房间,你们继续玩吧。”
“留步!”我喊住了他,随即说,“输者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我之前有说过这个吧?”我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虽然输球很不愉快,但是最基本的规则我还是会遵守的,这是我做人的矜持。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先说好,我是不会倒立回房间的,我没有倒立走的技术;同时我也不会带你去女生浴室,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表哥面露思索之色:“倒立走不行吗?”
“你居然还真想过这个……”我一惊。
我刚说完,表哥就好像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要求,对我说:“考虑到这应该算是一个惩罚环节,我的要求会带有惩罚性质,这样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自信满满地说。
“那就用鼻孔吃意大利面好了,这个应该不难吧?”
“……你说什么?”
“用鼻孔……”
“你在对美少女做什么要求啊!”
“不行吗?”
“当然不行啊!”
“但之前说什么要求都可以的人是你。”
“呃!”我浑身一僵。
“算了,那就先保留吧。”表哥说。
我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当前的危机是渡过了。今后只要随便找个机会,让他再提出一个不那么困难的要求……
“‘用鼻孔吃意大利面’这个要求就保留到以后好了。”表哥说了下去。
“原来保留的是这个啊!”我大吼。
在旁边听着我们对话的学妹扑哧一笑,随即又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娇小的身体止不住地抖动着,闷闷的笑声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你还敢笑!”我大怒,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学妹一边笑着,一边阻止我的扑击,我们顿时打成了一团。
表哥将球拍放到了球桌上,定定地看了我们一会儿,随即转身离开了这里。
……
……
我是田中铃奈,十四岁,初中三年级学生。
此刻是深夜,距离学姐与前辈的乒乓球比赛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
大家这时候应该都睡觉了,但是我还有点儿睡不着,就去了一趟温泉浴池。因为此刻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所以温泉这边没有其他人在,令我生出了一股包场一般的奢侈感,唯独遗憾没人陪伴说话,而深夜固然死寂冷清,可我身为驱魔人,却是不会害怕的。
泡完之后,我擦干身体,换上浴袍,沿着走廊回房间。
快到房间的时候,我发现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人,正是前辈。
“铃奈?”他在五米外停了下来。
“前辈还没睡吗?”我意外地问。
“之前喝了太多饮料。”他委婉地说。
“原来如此。”我说完之后,就又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前辈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走近伸手,替我整了整衣领,说:“这件浴袍有点大了,你的领子也没整好,这样会露得有点多。”
“嗯……”我窘迫地低下头,其实之前更衣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浴袍有点大,但是因为刚刚泡过温泉,还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擦了身体,这些做完之后就觉得懒洋洋地,想要快点回房间休息,所以就暂时不打算先换浴袍了。
此时天空乌云散开,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我们所在的走廊一面是墙壁,另一面没有墙壁,直接通往小庭院。这会儿月光进了走廊,前辈的侧脸显得纤毫毕现。
我看着眼前这张脸,心中忽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把抓住了前辈的手。
“我马上就去换,不用整了。”我小声地说,“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
前辈认真地说:“不是还有我吗?”
“前辈可以看。”我故意模仿着他,认真地说。
他好像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顿时眼神微变:“铃奈,你……”
第248章
我这句话一说,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看着前辈有所变化的眼神,我的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羞耻,还有一股强烈的烫意爬上脸皮,恨不得立即低下头颅,在地板上随便找条缝隙猛地钻进去躲藏起来。
但这是很重要的时候,我不能被心中的怯意所俘虏,所以我硬是挺着脖子,直直地注视着前辈。
“前辈……”我说了下去,“上次我对你说,我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之后才变成了驱魔人,其实这不是全部的事实。”
前辈面露诧异,但是没有打断我,而是继续听我说话。
我停顿了三秒钟,先是将心里的波动悉数抚平,再让自己的口吻变得平缓,然后开始说话。
虽然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与我真正想要在此时此刻说的话关系不大,但我还是希望,在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前,能够尽可能地让前辈多了解自己一些。
我说:“我出生在这个国家的某处小镇上……”
……
我出生在这个国家的某处小镇上,虽说是小镇,却也足够先进,公共设施都一应俱全,人口也不少。从外表上来看,除了没有多少高楼大厦,其他地方都与大城市的差别不大。
田中家就扎根于那片土地上,世世代代都做驱魔人的工作。
我的母亲的本姓是源,嫁入田中家之后,就改姓田中了。我出生在田中家,自然也就叫田中铃奈。按照家中的习俗,我会在成年后或者父亲无力承担工作后着手继承驱魔人一职,因此我从小就在接触驱魔人的知识。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驱魔一族听上去既神秘又威风,但是我平日里的生活却与一般人家没什么差别:父亲在外工作,母亲照顾家里,逢年过节时会跟看似与一般人没区别的叔叔阿姨们聚在一起吃饭,有时候还能拿到压岁钱。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即便算上那些平时见不着的亲戚,我们田中一族的驱魔人也就三个,大多数亲戚平时都对驱魔工作十分陌生,除了知晓这世上还有驱魔人,也就不再有别的特殊之处了,都是一群随处可见的大人小孩。
这些人都没有成为驱魔人的前提条件,也就是“先成为灵能力者”,而我却有觉醒灵能力的潜能。
所以我一直都怀抱着一种好像使命感的心情,对于从事驱魔工作的父亲也满怀憧憬,认为与众不同的驱魔人是十分帅气的。
我爱看漫画和动画,特别爱看那些现代背景的超能力题材的故事,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将那些帅气的战斗画面与自己的未来对照在一起,憧憬日渐升温。可随着岁数增加,我也逐渐地意识到了,现实与故事不一样,故事中的主人公可以有惊无险地战斗,但是现实中的驱魔人们却总是真正地与死亡相伴,一不小心就会失足跌入深渊。
念及此处,我本来早已习惯父亲的早出晚归,后来却逐渐对此不安了起来,也开始理解了母亲为什么偶尔会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望着一成不变的玄关面露担心之色。
父亲从未想过辞掉这份工作,想来母亲也对他抱怨过很多遍了,不过从父亲仍然是驱魔人这一点来看,这种抱怨肯定是没能得逞的。坦白说,我也早已习惯了父亲是驱魔人这一点,如果他不是驱魔人了,那我反而才是无法想象。有一天他得知了我的担心,也只是在出门前摸摸我的头顶,说:“别担心,我是不会丢下你和千草的。”之后像是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一般非常自然地推门而出,又在晚饭时间非常自然地推门而入。
我也自然而然地习惯了这种自然,虽然偶尔会想父亲会不会哪天突然不再“推门而入”了,但是就好像我无法想象父亲不是驱魔人一样,我也无法想象父亲哪天会回不来。尽管理性上是知晓这种几率必然存在的,可感性上却总是描绘不了。
直到某一天,玄关处真的不再突然作声了,放在客厅里的饭菜也就这么顺势凉掉了。
隔了三天,我才听说父亲的遗体在隔壁小镇的角落里被发现了。其实被发现的时间是更早的,之所以会隔三天,是因为遗体死相太惨烈,光是确认和认领就延迟了不少时间。
后来亲戚们参加了父亲的悼念仪式,我也在那儿最后一次看见了父亲的脸。也是多亏了入殓师的高超技术,当我目睹到他的时候,他的遗容被精心修整得犹如生前一般,完全看不出事先听说的“死相惨烈”。不过母亲却是在那天看见过父亲的真实死相的。之后有亲戚过来跟我说“等你接手工作之后……”的时候,母亲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给了那人一巴掌,这怒气里面可能也包含了对那天所见画面的恐惧。
一周后,母亲带我乘机飞往中国,很大一方面是为了逃避少数顽固老人对我的唆使。
她不希望我成为驱魔人,或许她对早已是驱魔人的父亲无可奈何,可我还没有成为驱魔人,所以她大约觉得我还“有救”。
可我还没有忘记自己心中的憧憬,我从小就梦想着成为驱魔人,甚至还在心中某处想,我就是为了成为驱魔人才出生的——家里那些顽固老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母亲知道我与他们的想法如此默契,搞不好会大跌眼镜。
到达中国的不久后,我就觉醒了灵能力,同时经过一番功夫,私底下联络到了所在城市的中介人,从此成为了一名兼职驱魔人。
在这个过程中,我经历了一些危险的事件、结识了学姐,并且对驱魔工作的危险性有了更深的认识。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成为驱魔人是错误的选择。我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成为驱魔人有这么深的执念,不过还是那句话,就好像我无法想象父亲不是驱魔人,我也无法想象自己没有成为驱魔人的未来。
对,怎么说呢……我给不出自己成为驱魔人的理由。因为我从懂事时就总是注视着身为驱魔人的父亲的背影,总是满怀憧憬地翻阅相似题材的漫画书,总是在临睡前幻想成为驱魔人之后的未来,总是听别人说“等你成为了驱魔人……”的事情,所以对我来说,“成为驱魔人”,就跟“孩子会长大”一样理所当然。因此我成为驱魔人不需要理由,反过来说,“不成为驱魔人”反而才是需要理由的。
当我熟悉了这份工作之后,有一天,中介人为我介绍了一单委托,内容是协助某个灵能力者,修复某座森林中的封印。
因为委托地点是在外地,我又恰巧在聊天室中看见网友们说要前往那里探险,所以我就以“参加这个旅游”为借口,瞒着母亲去了那地方。
去了才发现,前辈居然也混在了那伙旅游队伍里。
我想办法劝说队伍不要去森林,队伍也答应了。可后来我却又在森林中碰见了回心转意的他们,只好帮助他们回避危险。途中队伍不可避免地死了人,同时我也发现了前辈居然也是灵能力者的惊人真相。
不过这是我的委托,前辈是局外人,我不可以将他卷入进去。因此在与委托人“屋主”汇合之后,我拜托了屋主给予他们离开这里的特殊道具,之后就跟着屋主去了封印所在的洞窟中。
然而我没料到,屋主居然想要杀我,要用我和其他死者的血解开妖魔的封印。
我无法对抗那身负强大灵力的屋主,被她击飞了出去。接着,屋主走向了我,右手呈刀状,一击向我的头颅劈来。
死亡的阴影将我彻底笼罩。我已经动弹不得,既无法抵挡、也逃避不了这近在咫尺的杀机,恐怕这就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幕了。
是的,我早已明白。身为驱魔人,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知道何时会死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里。生前固然可以璀璨绽放,死后却不比林间动物的粪便好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这次我死掉了,母亲要过多少天才会发现我的尸体呢?这里的入殓师,能不能把我的尸体也修整得干干净净呢?
还是说,我就连尸体都回不到母亲那儿呢……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我与屋主的中间。
刀光一闪。
砰!
屋主被攻击得快速倒退出去,双足在地面上硬生生地碾出了两条拖痕,同时还溅了一地的血迹。
那道身影把刀一挥,顺势就将刀上鲜血唰地甩到了一边。
“前辈?”我吃惊得瞪大了双眼。
前辈背对着我,头也不回地问:“你还好吗?”
“我还好……”我下意识地回答,“但是,前辈你不是已经……”
“我本来是打算离开的。”他平静地打断了我,“但是后来想了想,这事尽管与我无关,可我果然还是不能丢下你。”
这句话好像挑动了我心中的某处记忆,但是我顾不及仔细回忆,只是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道挺得笔直的背影。
不远处,屋主站直了身子,怒极反笑:“就凭你也想要阻止我,断绝我的愿望?”
前辈讽刺地冷笑一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是你竟敢伤害我可爱的后辈?你在她的皮肤上留下的伤口,我定会百倍还之。不过……”他忽然收起笑容,握紧了右手的长刀,缓步走向屋主,“说实话,在你这种废物的身上浪费几百刀的时间还是太不值得了,我不如就利索一些,将你大卸八块吧。”
屋主疯狂大笑起来,随即咆哮:“大言不惭!”
前辈不再说话,只是冷漠地举起长刀,随即犹如刚猛的炮弹一般弹射而出;而对面,屋主也猛地爆发出来了无与伦比的高速,仿佛狡猾的毒蛇一般蜿蜒而至。
这一刻,洞窟空间变成了两头怪兽厮杀的战场。
……
不久之后,前辈战胜了屋主,并且与我一起回到了云海市。
每当回忆那时的场景,我都会觉得心跳加速,脸皮发烫,难以从回忆中抽出思绪。我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喜欢上前辈了。
但是我不确信,这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基于吊桥效应的一时的激情?
因此,我没有着急表露自己的心意,而是故意腾出了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以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动心了。
然而无论过去多长时间,每当回忆那时,心跳加速的感觉都没有减弱,仿佛就连“回忆”这个行为都成为了一种能够加速心跳的开关,又或者是那段记忆本身就有着某种异乎寻常的魔力,让我难以自持。
这么不冷静,真是不像自己,但说不定这就是恋爱了。我过去在漫画里也常常看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还在心中嘲笑过,却不料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居然表现得还不如某些漫画角色。只是既然事情都发生了,那也没办法了。
所以今晚,趁着这次旅游,趁着眼下这两人独处的时机,我鼓起十分的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前辈哑然地看着我,一脸始料未及的表情。
我按了按快要让心脏跳出来的胸口,接着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了白天时买的礼物,一支被装在黑色盒子里的昂贵钢笔。最后我回到走廊上,将礼物盒递向前辈,紧张地说出了自己的表白:“前辈,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第249章
说完之后,我就紧紧地闭上嘴巴,目不转睛地等待前辈的答复。
但是紧接着,我就陷入了茫然,因为前辈正在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注视着我。我不是很好形容这是什么眼神,但是他注视着我,就好像是在注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象,又或者像是透过我这个人的外表,看见了内在的某种就连我本人都无法理解的事物。这种感觉令我的心中生出了极大的不安。
忽然,前辈闭上了双眼,这种感觉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随即他又睁眼,伸出双手,重新替我仔细地整理了一遍有点儿松弛的衣领,最后把手收回,一言不发地看了我一会儿,这才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为什么?”我难以接受地问。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前辈简洁地回答。
“是谁?”我下意识地问。
前辈微微一顿,不过没等他给出答案,我就先说:“不,还是算了……不用回答也没关系。”
“嗯?”他意外地看着我。
“无论那个人是谁,前辈现在肯定没跟她交往吧。”我说,“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
前辈先是哑然,然后说:“不,我和她已经……”
“现在改口可是已经为时过晚了。”我微笑着说。
这会儿我也已经看出来了,前辈很可能没有说实话,他口中的“喜欢的人”,十有八九是自己捏造的角色。
根据平日里学姐对我说的话,前辈在学校里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别说是恋人了,就连朋友都没有一个。虽然上次教前辈做菜的罗佩班长好像有与前辈做朋友的意向,但是前辈这边却没有多少理睬他的意思,即使能算是朋友,也最多只能算是半个。
而在私生活方面,应瑞先生(前辈的父亲)之前在吃饭的时候隐约提过,前辈在校外也是没有朋友的,平时更是从来不出门,也从来没人邀请他出门游玩,这也完全不像是正在谈恋爱的人的生活状态。
再结合前辈先前想要改口的动作,我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前辈想要拒绝我,那么比起“我有喜欢的人了”这种理由,“我在与别人交往了”要更加有力。后来他见我没有放弃,或许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想要改口强化自己的理由。而正是这个举动,成为了我坚定信心的佐证。
退一步说,哪怕前辈没有说谎,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那又怎么样呢?根本没有患得患失的必要,之后我只需要不顾一切地发动追求、再全力以赴地淘汰所有竞争者就好了。现实中的恋爱本来就不总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既然前辈现在还不怎么喜欢我,那么我就努力让他喜欢上自己,就是这么简单。
之前是我太着急了,所以才会被拒绝。因为就算是我已经喜欢上了前辈,前辈却不见得也已经喜欢上了我。
都说表白不是起手式,而是终结技,怎么轮到自己就忘记了呢?
我用一次深呼吸压下了心里的失望与不安,随即振作精神、露出笑容,对前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
我是宁海,十七岁,高中三年级学生。
在深夜的日本温泉旅馆,我被比自己小三岁的初中女生田中铃奈表白了。
经过了短暂的迟疑,我决定拒绝她的表白。
只是听她的叙述我就能明白,她对我的恋爱感情,基本上都是源自于我在上次屋主事件中的“英雄救美”,而事实上,我也确实在屋主的手下拯救了铃奈。但问题在于,我真正救下的铃奈并不是田中铃奈,而是其他世界身为调查员的铃奈。
尽管从结果上来说,田中铃奈也因此而免于一死,可她脑子里的被我所拯救的记忆却是与真实事件有所出入的虚假记忆。而她对我的恋爱感情,也是滋生于这虚假记忆之中。
不过这不是我拒绝她的主因。
因为即便这感情的本质是虚假的,可只要我答应她,并且在以后制造更多共同的真实记忆,那么即使起始于虚假也无妨。城主与剧本世界的青叶的感情也是起始于虚假,然而两人之后的感情却是货真价实的。哪怕城主在最后关头知晓了真相,他也从来都不曾为此而表现过迷茫的姿态。所以,我也觉得自己不能够以此为借口惺惺作态。
但是如果我在这里接受了田中铃奈的表白,那么若是今后某一天,我与另一个铃奈成功重逢了,那我又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她呢?
何况,我身为调查员,不知道以后会在什么时候死亡,也许就是几天后,也许就是十几天后,也许我连十八岁都活不满……
我不会抱着贪图一时之爽的心态而接受这个表白,这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在对铃奈的这件事上,我的身边没有任何监督者。因此唯一的监督者,就成了我自己。
我可以欺骗任何人,却唯独欺骗不了自己。
“前辈,我是不会放弃的。”铃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表白失败一次而已,如果我真的放弃了,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你还真是顽固。”我说。
“我就是这么一个顽固的女孩子,前辈不喜欢吗?”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这时,铃奈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怎么可能?这家伙的脸上可是写满了‘我超喜欢你’啊。”
话没说完,就见一名穿着灰色浴衣的女子从走廊十多米外的转角处走了出来,正是千草太太。
我知道她之前一直都待在那儿听我们说话,大约就是从铃奈讲述自己的过去的时候开始的,她的气息根本没有藏住。至于她说我的脸上写满了什么,这句话我只当耳旁风,我不认为自己有露出那种脸色,心里也没有那么想——至少刚才没那么想。
这时候铃奈转过身,看见她出来,顿时就脸色一变:“妈妈……”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千草太太看着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铃奈紧张地问。
“从你说‘我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之后才变成了驱魔人’开始的。”我解释了一句。
“前辈早就发现妈妈了?”铃奈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千草太太也意外地看向了我。
“嗯……那时候我看你说出了自己是驱魔人的事情,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所以就这么顺其自然了……”我说。
“也就是说……我暴露了?”铃奈仿佛还没有消化好这个事实。
“对,你暴露了。”千草太太走到了她的身边,“没想到你居然瞒着我,偷偷做驱魔人的工作……”她继续说,“你知道我把你带到中国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吗?你又知道我为了让那些老顽固放弃追逐过来,到底花费了多大的努力吗?”
“我……”铃奈百口莫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驱魔人是那么危险的职业,你又为什么非得跳进去不可?”千草太太长叹一声。
铃奈沉默片刻,随即说:“因为……我想这么做,我从小就想要成为驱魔人,所以……”
“你不必一定要成为驱魔人。”千草太太打断了她,“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又美好又安全的职业,你可以自由地从中挑选,而不是听从那些老顽固的想法,走在他们为你指定的轨道上。”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铃奈认真地强调着,“而且,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选择成为驱魔人是不自由的表现。”她的眼神中出现了坚定不移的光泽,“自由就是选择的权利,如果说选择跑出轨道是一种自由,那么选择继续走在轨道上,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千草太太顿时呆住了,片刻后又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突然把话说得这么流畅,这句话是你爸教给你的吧?”
铃奈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否认。
“不过看你的表情,你应该也是真的相信了这句话,并且以此作为自己的信条的。”千草太太的神色和缓了下来,“你们父女都是一路货色。”她走到了走廊边缘,面向庭院,“年轻时候的我就是被身为驱魔人的他救了下来,又被他一往无前的背影所迷住,然后不可自拔地追上了他,现在想想,这真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不过现在的我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妈妈……”铃奈看着她的背影。
千草太太望了天空一会儿,随即吐出了一口气:“我以为自己与那些老顽固不一样,但归根结底,我也做了与他们没有差别的事情。”
铃奈几乎是反射性地反对:“不,没有这回事。”
“不要安慰我,就是这么一回事。”千草太太笑了笑,“他们想把你拉回轨道,我想把你拉出轨道,但是谁都没有问过你真正想要走向何处。”
“你的意思是……”铃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别误会,现在你还没有成年,即使只从法律角度出发,我也有管教你的权利与义务。”千草太太继续说,“驱魔人的工作,你可以继续做,但是我不允许你接受过于危险的委托;另一方面,你也要好好学习,我看你最近有了破釜沉舟的意思,不再关心自己的学业了,但这是不可以的。”她转过身,看向铃奈,“或许现在你认为自己未来也会继续选择驱魔人一路,但是未来的自己会怎么想,是谁都无法预料的。若是届时你恐惧危险,想要选择另一条路,却又发现自己除了灵能力之外一无所有,什么路都无法选择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不自由?”
铃奈见她有松口的意思,也不敢反对什么,立即保证:“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千草太太盯着她看了数秒钟,随即摇摇头,忽然看向了我,说:“宁海,你也是灵能力者吧,之前铃奈还说你救过她一命。”
“是。”我说。
“如果铃奈以后遇到危险了,你还会再帮助她吗?”她试探地问。
我不假思索地说:“会。”
“那就拜托你了。”她无比认真地说。
“好。”我答应了,不过随即又想到:这个对话怎么听上去有点儿像是嫁女儿?
却不料,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话:“以哥哥的名义。”
“什么?”铃奈顿时目瞪口呆。
“什么?”我也愣住了。这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浮现出来了三个念头:第一,昨天傍晚我、铃奈、表妹的对话居然被她听见了;第二,我刚才的想法搞不好只是误会;第三,稍等一下,她该不会是想要……
“哈哈哈!”千草太太突然哈哈大笑,“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放心,我是骗你们的啦!”
说完,她又不禁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我和铃奈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无言以对,先前暧昧的表白氛围顿时就被一扫而空。
……
十月五日。
距离上次的表白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铃奈在那之后没有将钢笔礼物送给我,而是自己仔细地收了起来,并表示“总有一天会让前辈心甘情愿地收下这份礼物”。而千草太太也没有就铃奈向我表白的事情有所表态,仿佛对自己的女儿有了心上人的事情抱着默认的态度。
表妹不再找我挑战乒乓球了,不过她却经常拉铃奈去乒乓球台那边,据后者暗中透露,这是要特训的意思。后来每当我去看表妹,都会被她恶狠狠地瞪上一眼。
父亲总是待在旅馆客房里看电影,虽然他不懂日语,但看欧美电影却是不成问题,题材主要以科幻、恐怖、动作为主。
我偶尔会陪着表妹出去逛街,帮她拎一些袋子,顺便防备她在这异国他乡之地可能会遇到的意外。回到旅馆之后则不时地上上网、泡泡温泉,同时抽空锻炼超能力和灵能力。
而就是在这种缓和的生活节奏下,这一天上午,黑色手机振动了起来——
“你被选入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
“距离剧本开启还有十八分钟,请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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