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面具Extra
作者:吃书妖|发布时间:2024-06-29 16:33:40|字数:12335
我是牧濑红莉栖,二十三岁,一名心理医生。
出生地点是日本群马县,父亲是在物理学上颇有造诣的专家。受此熏陶,我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主动地向父亲提出想要学习物理知识的想法,而父亲也欣然答应,开始在闲暇时间私下教导我一些基础的物理知识。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才能逐渐被开发出来,在读中学之前就学完了高中阶段的物理知识。父亲似乎也萌发了想要在日后将我引入学界的想法,但是我却在这些日子里慢慢地明白了过来:原来我并没有自己预想得那么喜欢物理学,当初之所以会产生想要学习物理的念头,只是基于对学识丰富的父亲的崇拜心理而已。
而我真正感兴趣的学问,是心理学。
高中毕业之后,我与父亲吵了一架,并且定下了约定:如果我没能在心理学方面表现出来足以令他满意的成绩,那么就必须放弃心理学,从此以后专心物理学的研究。
接着,我在父亲的临时支援下远赴海外,进入了美国内华达州的某家知名私立大学。而在学有所成之后,我走出了校门,活用在校期间的人脉,成为了一名专门为富人服务的职业心理医生。
这个行业并不好做,虽然富人也有着许多生活和事业方面的烦恼,甚至少数还会形成心理疾病,但是为了避免泄露隐私,他们往往会寻找口碑良好且职业经验丰富的熟练医生,而像是我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就只能在门可罗雀的条件下困难地争取出头机会。可问题是,我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挑战事业难关,与父亲的约定仍在我的耳畔萦绕。若是不能在业界站稳脚跟,我很快就会在父亲的冷嘲热讽下无奈转行。这种未来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而就是在这种时候,我……居然觉醒了超能力。
是的,超能力。
我变得能够潜入别人的梦境,并且根据自己对梦境的干涉,被干涉者会在心理层面上出现好坏不同的变化。
没过多少天,我就初步掌握了这种超能力的使用方法,并且开始将其投入自己的事业中:以催眠疗法为幌子,直接干涉顾客的梦境,在梦中找到顾客的“症结”,然后将其瓦解。如此一来,再忧郁的顾客都会变得神清气爽。
这种新型的催眠疗法很快就使我在上流社会中名声大噪,我的预约名单只过了两周就排到了下个季度,我已经不再需要为无法履行约定而绞尽脑汁了。
有一天,我的朋友为我介绍了一名年纪轻轻的顾客,但是后者的手上没有预约。本来我是应该拒绝的,可这个朋友是在校期间为我提供过许多帮助的前辈,虽然她主攻的学问是脑科学,但是在我就业的时候,她也为我出过不少力,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拒绝她。
当天下午,我让这名顾客坐到了自己的私人诊所里,而我则坐到了他的对面,低头翻看他提供给我的个人信息。
他的名字叫宁海,十七岁,父亲是知名企业的董事,有着一般人一生都挥霍不尽的财富。
虽然有着这种令人艳羡的出身,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烦恼:他时常会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们都是带有意图接近自己的,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都没有对自己真心以待,就连大人们也是为了接近自己的父亲而接近自己,仿佛所有人都戴上了一张令他不安的面具,能够信赖的人屈指可数。
这种不安随着时间酝酿,演变成了一种足以影响生活的心理疾病,使他苦不堪言。
“最近,我一直在做梦,可怕的噩梦……”他烦恼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在噩梦中,我总是会出现在各式各样的地方……学校、家、街道、爸爸的公司、酒店的大堂……”
“……然后,我总是会碰到……戴面具的人。”
“无论我逃到哪里,面具人都能够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
“将我杀死。”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症状。我点了点头,然后说:“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治好你的病。”
“真的吗?”他不安地问,“我听说你会一种奇特的催眠疗法,所以才会找你……这种疗法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是否神奇,就用事实来说明。”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质疑,“那么,开始吧。”
然后,我对他发动了自己的超能力。
一段时间之后,我与他同时在沙发上从梦境中苏醒了过来。我看了一眼时间,虽然自己在刚才的梦境中渡过了一晚,但是现实却只过去了十分钟。
梦中的我们是两个大学生,我们与其他三个大学生——亚当、马丁、娜塔莉一起外出旅行,然而却在返程中遭遇一系列巧合,被困在了郊外的森林里面。之后,我们去了一个叫作“面具村”的村落,经历了一趟惊心动魄的冒险,最终成功生还。
虽然梦中死亡只会使我强行苏醒,不会真的死去,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试着分析梦中出现的人和物。
就连业余的心理学爱好者都知道,梦中出现的事物往往都是有其寓意的。根据我简单的分析:在宁海的梦中登场的亚当,应该代表着宁海对于自己难以获得的纯粹友谊的向往,而马丁和娜塔莉则代表着他对友情与爱情的不信任,“可怕的面具人”无疑是他的心理症状在梦中的具现,“制造面具的罗森塔尔”在彰显他的内心深处对于政府部门的恶意看法的同时,又是症状的最终具现——也就是我此行应该破坏的对象。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细节,比如从面具村与政府部门的密切联系中可以看出他身边的长辈们与国家的某种关系,而其中隐藏的罪恶,也能够显示这些人的金钱来路并不光明正大……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我这种小小的心理医师有资格关注的了。
在确认了罗森塔尔的存在之后,我就动用起了自己的超能力所提供的梦境力量,然后十分吃力地打败了这个角色。
回到当下:苏醒之后,宁海失去了关于梦境的记忆。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我好像……心情变得清爽了很多。”
“催眠疗法已经结束了。”我说。
“谢谢。”他站了起来,对我感激地笑了笑,“报酬会在之后打进你的银行账户,这一次真是多亏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露出了营业用的微笑。
他礼貌地应了一句,然后与我道别了。
……
我是宁海,十七岁,一个家境优渥的男孩——这是我目前使用的假身份,更多的人称呼我为“沙德”。
走出诊所之后,我在冷清的街道上看见了正在等待自己的两人:雾切响子和安洁拉·维克多。
前者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的西装,紫色的长发随风扬起,漂亮的脸缺乏神色变化,看上去颇为冷酷;而后者好像刚刚打完一场网球,身穿雪白的女款网球服,此刻正在把玩自己的亮金色长发,见我出来,就对我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睛,笑着问:“确认好了吗?”
“已经确认完毕。”我瞥了她一眼,“从今天开始,牧濑红莉栖就由我们美国陆军接管,没问题吧?”
“当然,本来就是这么约定的。”她神色自若地回答。
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联络上级。
三个月前,我临时加入了FBI,与雾切一起合作,潜入了以狼人为主要成员的黑手党“维克多家族”,最终成功地瓦解了家族领袖维克多的阴谋——圣地计划。但是那次任务也为我带来了十分严重的伤势,即便是我也修养了不少时间,直到现在都不能够正常出勤。
不过,为了防止身手水平下降,我还是接了一个对身体条件没什么要求的任务。
说来巧合,这次的任务也与狼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如今已经上位成家族领袖的安洁拉通过自己能够洞悉其他狼人的异能的力量,在洛杉矶的市中心发现了一个拥有异能的狼人,但是这个狼人尚未发现自己并非纯正人类,也不知道自己的超能力其实就是狼人的异能。
根据维克多家族的传统,拥有异能的狼人都有着继任领袖地位的资格。安洁拉在家族中依旧没有坐稳宝座,在亲近人类的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乏恶意的视线,所以为了避免其他“政敌”发现这个狼人、并且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她就将这个狼人的情报交给了美国陆军,让我们抢先接管。
而我的任务,则是确认情报的真伪。
事实证明,这个狼人——牧濑红莉栖确实有着潜入他者梦境的异能。
通过安洁拉提供的异能信息和雾切近期学会的催眠魔法,我伪造出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境,最终完成了这个任务。
因为是梦境,所以我无法在里面行使自己的力量,就连凭借冥想修炼获得的气息感应能力也失灵了。倘若我仍然保留了用念力扫描环境的能力,那说不定也只能扫描出来一片混沌吧。
安洁拉好奇地问了一遍我的经历,我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她说:“前任族长留下来的笔记曾经提到过,所谓的做梦,其实就是将意识投放到另一个宇宙。根本就没有虚幻的梦境,所有梦境都代表着真实存在的宇宙。”
“既然梦境都是真实世界,那么只有意识转移过去的我又是怎么拥有物质的身体的?”我随口提问。
“因为你附身到了另一个宇宙的自己身上啊。”她微笑着解释。
“也就是说,如果其他宇宙的我做了梦,她也有可能会附身到这个宇宙的我的身上吗?”雾切若有所思地问。
“有这个可能。”安洁拉不置可否地说。
“那么……那些荒诞不经的梦,又要如何解释?”雾切问,“人的梦境绝大多数都是荒诞不经的,难道那些也是真实的宇宙吗?”
“并不是所有的宇宙都是秩序井然的。”安洁拉说,“在我们这个宇宙之外应该还有许许多多的宇宙存在,而它们绝大多数都是既疯狂又怪诞的。像是我们这种秩序井然的宇宙,反而才是极端少数的吧。不,进一步说,说不定连我们这个宇宙也是充满狂气的,只是我们所居住的地球恰巧就位于一个相对‘平静’的角落而已。”
闻言,我不免生出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安洁拉提出的设想未免过于恐怖,令人不敢深思。如果事情就是她说的那样,那么我们人类在宇宙中岂不就像是泡沫一样,看似秩序井然的每一天,其实都是朝不保夕的绝境?
“那么,我先走了。”安洁拉转过身体,回头对我说,“不出意外的话,牧濑红莉栖应该会在不久之后被分配到你的小队吧,到时候可要记得替我向她问好哦。”
说完,她离开了这里。
“我也要回部队了。”我收起了心思,对雾切说,“之后再见。”
“嗯,再见。”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
我是雾切响子,十七岁,一名隶属于FBI的特工。而在任务时,别人会将我称之为“侦探”。
我看着宁海离去的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诊所。
因为任务的关系,这一次宁海的出动需要我陪同,以维持催眠魔法的效力,所以直到他走进诊所被牧濑红莉栖施展异能的时候,他都一直以为自己是“家境优渥的富二代宁海”,而不是“特工沙德”。
而在他走出诊所的时候,我的催眠魔法则已经被解除了,他恢复了自己身为沙德的自我意识,但是……
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并没有主动解除魔法,魔法是“被解除”的。
在他陷入梦境的三分钟之后,我感觉到自己对他施加的催眠魔法被一股外力给强行排斥了开来,这个过程,就好像有一个不属于他的意识强行取代了他一样。我遏制了自己冲进诊所的强烈冲动,同时回想起了自己在三个月前的经历:在完成了对维克多家族的任务之后,我想要回顾自己在事件中的行动,反省自己的不足,然而却在监控录像中发现,当时的我有许多举动与现在的自己的记忆相悖。
对,就好像当时的我被谁给催眠了……或者被谁给附身了一样。
我对此进行过许多调查,然后将矛头指向了超自然力量。
现在的我之所以会学习催眠魔法的知识,也是因为想要在这方面进行调查,不过原来我居然还有着施展魔法的潜能,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然而,在大量的调查之后,我却没有收获丝毫的线索。非但如此,我还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妨碍者。
试图阻止我的人正是将魔法知识教导给我的美军魔法师,他的名字叫亚当,如今已经步入八十五岁的高龄。记忆中的他常常坐在藤条编织的摇椅上,穿着宽大的黑色衣袍,用黑色的布条蒙住了自己尚未失明的双眼。他的手里总是拿着一副白色的没有任何花纹的全覆式面具,但是偶尔也有人声称,自己看到的是黑色的有着红色眼睛符号的面具。
当我质问他为什么要阻止我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沙哑地说:
“不要对那边的世界探究过深。”
“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为聪明的人,你有着庞大无比的才能,然而……正因为如此,你才比任何人都要接近疯狂的边缘。”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纸之隔,但是你不应该变成一个谁都无法理解的疯子。”
他的声音十分诚恳,我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他是真的认为,我若是再探究下去,就会招致不可回避的毁灭。
但是,我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放弃调查,因为我无法说服自己,让自己把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当成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我会一直调查下去,直到一切都水落石出。
这就是我最擅长的事情,既是我的才能、也是我的本能。
我转过身,离开了这家诊所的门口。
……
面具,完。
第200章
剧本结束的两天后,九月上旬,早上六点二十分。
我提着书包走出家门,然后离开自家所在的小区,进了街边的一家早点店。
店内空间只放得下八张餐桌,却是人满为患,多数人只能打包带走早点,少数人肩并肩地坐在拥挤的位子上。这些顾客中有上班族、有晨练的老人、也有我这种还在上学路途中的学生,不一而足。目光越过取餐台,能够直接看见厨房中忙得停不下来的几个员工,以及不间断放出袅袅白雾的叠成高塔的蒸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难言的香味,纵使天花板上的风扇都在全速转动,也只是让人觉得差强人意。
我排队走到收银台前,点了一碗荠菜猪肉馅的馄饨和一杯甜味冷豆浆,一边告诉收银员要打包,一边掏出十二块钱递了过去。
收银员是一个至少四十五岁的大妈,她面无表情地收下了钱,再转头对厨房那边的员工们吆喝了一声我要的早点的名字,然后回过头来,让排在我后面的顾客上前。虽然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画面了,但是每次我都有些怀疑,那些员工真的能够记得住这么多络绎不绝的顾客们要的早点吗?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还真的都能够记住,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用纸和笔记过。
数分钟之后,我的馄饨和豆浆都被做好了。
员工将它们冷热不分地装在塑料袋里,然后放到了取餐台上。我拿了下来,随即转身离开这里,前往公交车站。
在到达车站的路上,我先是从塑料袋中拿出密封包装的冷豆浆,随手将其塞进裤子口袋里,再把一次性筷子拿出来拆分开来,左手端着用泡沫塑料做成的一次性碗盛放的馄饨,右手持着筷子,一边走一边吃。
吃完之后,我又拿出口袋里的那包冷豆浆,一口气吮吸干净。
当我走到车站的时候……这两样早点都已经被我吃了个干净,和擦过嘴巴的纸巾一起扔进了路旁的环保垃圾箱里面。
这就是我的早晨。
在过去,我一直都过着这样的早晨;而到了未来,哪怕我成为了像是田中铃奈那样的驱魔人……这种廉价的早晨想必也一直会循环下去。
我并不会为此而生出不满,认为这不符合我身为超能力者的立场;相反,正是因为在我的日子中有着这种一成不变的事物,我才找得到重心,好去面对那些变化多端的冒险。
它就像是生存游戏中的安全区,或者遍布惊涛骇浪的海洋中的平静小岛,能够让我产生一种对维持自己的心理健康而言不可或缺的错觉:我现在很安全。
当然,我不会真的忘记,这个世界……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在看似波澜不惊的海面下,也潜伏着汹涌的暗流。屋主事件就是这个想法的铁证。
只过了两三分钟的等待,公交车就进站了。
我迈过车门,用零钱买了票,然后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周围人不多,超过一半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我打开了身边的车窗,然后开始运行体内的灵力,趁着空闲稍微练习一下。
从在反转世界剧本中获得灵力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虽然谈不上是孜孜不倦,但是有空闲的时候,我也经常会锻炼这股力量:最初的作法仅仅是一根筋地消耗与恢复,就像是锻炼肌肉一样;而在青城剧本之后,我获得了那个世界的宁海的日记,然后从中得到了有关于灵力的训练与使用技巧,总算是扫去了不少训练方面的盲区。
但是,也许是我在灵力方面的才能不足,别说是简单的强化防御技巧,就连最基础的——控制灵力运行这件事情,我都难以做到。
现在的我之所以能够控制灵力,是因为我在用念力强行驱动灵力。
打个比方,如果说一般的灵能力者控制灵力,相当于用语言指挥自己的伙伴从原地走到其他地方,那么我的行为……就相当于给自己的伙伴加上项圈锁链,把伙伴硬生生地牵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而这种做法的动机则是……我完全不晓得与“伙伴”交流时应该使用的语言,所以我就只好用稍微有一点点粗暴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虽然就结果来说是完全一致的,但是手段的不同,却导致了我无法在控制灵力方面摆脱对超能力的依赖。
是的,我希望回避使用超能力。
与来路明白的灵力不一样,超能力出现得毫无征兆,并且,即使我不去留意它,它也会自顾自地成长起来。有时候我会觉得,它简直就像是寄生在我的身上的某种异物。
我希望它是我与生俱来的力量,就像是许多描述超能力者的虚构故事中讲述得那样,是在我的某个年龄阶段觉醒的天生之力。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找到过能够肯定这个设想的证据,另一方面,我也从来没有找到过能够否认“它其实是不好的事物”的证据。我对它一无所知,这令我对于它抱有一种不安全感。
过去,我利用它渡过了许多难关;而现在,它依旧是我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我偶尔会担心,它会像是两年前突然出现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消失,甚至是为我带来灾厄。
不,哪怕是带来灾厄也好,我希望它能够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当我生出这种念头的时候,我猛地醒悟自己已经对它依赖过深,到达了一种不健康的地步。这反而使我更加想要在搁置它的前提下使用灵力了。
当然,虽然表达了这么多对它的忌惮,但既然它现在还是我的“武器”,那我也不会矫情到将其束之高阁的地步。我在训练自己的灵力的同时,也依旧在追求更加有效地活用超能力的办法。
催眠术就是其中一种尝试。
我的念力的出力强弱,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它的绝对上限,另一方面则是我的专注程度。
我越是专注,就越是能够让出力接近绝对上限。
那么,如果我通过催眠术来催眠自己,更进一步地提升自己的专注程度呢?
我是否还留有一些平时用不出来的潜在力量,只有在我催眠自己的时候,才能发挥得出来?
这个设想,早在第二次剧本结束的时候就形成了,而在那之后,我就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些催眠术的资料,并且开始尝试投入实践。
就像是我曾经说过很多次的那样,我是一个除了超能力之外就一无是处的人,所以直到第九期剧本结束之后的现在,我才迟迟地迎来一次成功,让自己在以催眠术达到的理想状态下使用了超能力。
而结果,我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件事情为我带来了崭新的谜团,但这或许是好事:因为在如今的我看来,真正值得担心的,并不是出现了问题,而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第201章
在催眠状态下,我的念力出现了明显的强化现象。如果说用数字来描述,催眠之前的念力是十,那么催眠之后就是十四。但是这种状态会使得精神方面的疲劳急速堆积,并且只能够在心情稳定且足够安静的场合才能勉强进入,再念及如今的我的战斗手段早已不止念力一种,所以这种进步,其实并不能够给我的实战能力带来质变性的提升。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出乎预料的发现。
那就是,在这种状态下的我……不知为何能够感受到一道古怪的联系。
这联系仿佛是一条坚韧且无止尽的丝线,从我的身体某处长出,然后直冲天空,突破地球的引力圈,连接到了遥远的外太空的某一处。
当时是夜晚,我在自家卧室里,然后我走到窗前,一把就将窗帘拉开,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夜空。也许是因为自己在都市,所以只能够看见夜幕上空荡荡地挂着几粒星星。我直觉地明白,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丝线”,很可能就是连向了此刻不在夜幕上的某颗星星。尽管这听上去非常疯狂:即便是往夜空随手一指能够指到的星星,与地球之间也有天文数字级别的空间距离,到底是什么“丝线”,才能够连接到那么遥远的彼岸?
事实上,虽然把这条联系形容成了丝线,但它其实并不具备那么物质化的形态。就好像有些人会把看不见摸不着的姻缘形容成红线,我也只是将其比喻了一番而已。
我无法想象联系的彼岸存在什么事物,就连这联系本身也显得若有若无,只在催眠状态下才能够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不过那一定是与我的超能力的真相有关的事物。恰巧,尽管我没有顺着联系爬过去的本事,可手头上刚好有着一样能够与“联系”这个词汇挂钩的东西——在青城剧本的宁海的日记中,就记录着一种专门强化看不见的联系的灵能力技巧。
根据那边的宁海的文字叙述,这个技巧十分冷门,习得者寥寥无几,但这不是因为技巧难度极高,而是因为大家都没有需要使用这个的机会。他之所以会将其记录下来,是因为曾经在一段时间,希望组织计划研究他与城主之间的无形联系,想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对城主进行隔空打击。
然而这个计划终究是失败了,希望组织非但没能成功地伤害到城主,反而还被城主隔空诅咒回来,将企图沿着这联系打击过去的施术者们悉数咒杀。
顺带一提,那边的宁海只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就学会了这门技巧(而我到现在都没能学会)。他在强化自己与城主的联系之后,自称能够感觉到城主的心灵,并且用文字将当时的感受记录了下来:
“……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顺着肉眼看不见的线流淌了过来。不,用流淌来形容真的正确吗?我感觉那好像就是自己的心情,直接就从我的内心深处涌现了出来。悲伤、愤怒、绝望、以及指向某一道身影的无以伦比的仇恨……”
“那道身影是谁?好像有依稀的画面从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又被强烈的仇恨冲击溃散……他似乎打算等一切事成之后再找那个人算账,‘一切事成’又是指什么事?”
“我无法长时间维持强化联系的状态,从那边传来的感情快要将我淹没了。”
“除了这些混乱的感情之外,我好像还能够从他的心灵中隐隐约约地窥视到某种无法形容的物质……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人的心灵里面窥视到物质的,其实那也不是物质,但是,我只能用‘无法形容的物质’来形容。太扭曲了……太恐怖了,我觉得自己不可以仔细去‘看’。如果真的‘看’清楚了,我一定会无法维持自己的形状的。”
在这段记录中存在着一部分目前的我所无法理解的内容,不过既然青城剧本早已结束,那我也没必要继续折磨自己的脑细胞,就暂时将疑惑搁置了。
最后,特权的事。
第九期剧本结束之后,我一如既往地获得了新特权,信息如下:
“爆裂魔法:射线。”
“能够放射出威力强大的超高温射线。可以使用两次。”
“在罗森塔尔仍然心怀正义的时候,他曾经与私家侦探、诈骗犯、警察、女高中生以及一名少女调查员同心协力地摧毁了邪恶的北美三合会。事成之后,为了答谢罗森塔尔在合作期间的帮助,少女调查员将自己所拥有的异世界魔法传授给了他,而后者则在之后的时光中逐渐地将这门魔法本土化,最终将其从大规模破坏魔法改进成了威力更加集中的射线法术。”
……
十五分钟之后,我乘坐公交车到达了学校门口。
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赶到,正在各忙各事。
然后……时间从早晨到了午休时间。
拜数学课拖堂所赐,当我赶到学生食堂的时候,食堂已经人满为患,让我多花了一段时间才买到了午饭。然后我离开拥挤的取餐台,端着餐盘走了一会儿,这才从几乎座无虚席的餐桌群里找到了一个空位。
表妹正好就坐在空位的对面,正在就着糖醋排条吃白米饭,不时地夹一筷豆芽菜,喝一口紫菜汤。
今天的她穿着云海高中的夏季校服,多了一股学生气质。
就像是其他中国学校一样,云海高中的校服也是运动服的款式,夏季校服无论男女都是白色布料的短袖运动服,袖口和领口是黑色的,左胸也用黑线缝出了云海高中的校徽——一只麻雀的剪影。下装则都是黑色长裤,即便是女生也不可能穿裙子走进校门。
我坐到了她的对面,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怔,接着夹了一筷豆芽菜塞进嘴巴里,低下头去,好像并不打算向我搭话。
但是吃着吃着,没过几秒钟,她就又抬头看了我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跟我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铃奈不在的缘故,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面对面,气氛总有一股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僵硬。
片刻后,我问:“最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有人欺负你吗?”
第202章
表妹微微一怔,随即回答:“没有。”她停顿一下,又说,“要是有谁欺负我,那也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就能搞定。”
话虽如此,我以前也是答应过姑妈要在学校照顾她的。所以我就忽略了后面那句话,说:“如果有不顺心的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
“校服就挺让我不顺心的,我可以就这件事来找你吗?”她故意刁难地问。
“可以。”我回答。
“难道你还能让学校改校服?”
“我能把我的校服借给你。”
“我们学校的男生和女生的夏季校服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吧!”她吐槽了一句。
也难怪她会对云海高中的校服如此不满。据说大多数中国学校之所以会特地把校服做成运动服,有一部分原因是防止早恋,所以做得不好看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在上网的时候,偶尔能够看见一些口味特别的人发表认为运动服式的校服也不错的评论,他们所关注的地方是,在炎热季节的体育课过后可以直接透过后背布料看见女生的内衣带,以及从短袖中伸出来的白嫩胳膊,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味道和离开校园后滋生的情怀错觉。
偶尔也能够听说某些学校会把校服做得很好看,像是日本学校那样将女生校服的裤子换成短裙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只是一旦离开网络,又会觉得这些新闻都是远在天边的事件,身边根本看不见这种好看的校服。
表妹是那种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孩,如果她再穿得好看,那么也许就会有某些男生来勾搭。而要是男生勾搭得太过火,我觉得她很可能就会用拳头殴打过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她的印象会有暴力的成分。总之,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话,吃亏的男生兴许会报复回来,而我也就不能视而不见了。从这个角度出发,这身不好看的校服搞不好也是在无形间减去了我的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我,她一个人或许也能摆平别人的报复。
根据铃奈的说法,表妹是灵能力者的世界的知情者,并且曾经参与过几次灵异事件,还以自己的急智将几次事件都解决了。尽管这里面很可能存在运气成分,可也能够显示出来她的确不是那种俗话说的“弱女子”。
在她的身上,说不定有着某些我所不具备的特质。
不久前,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我就不免产生了少许想要了解她的好奇心。
忽然,我想起了自己与临死前的罗森塔尔的对话,然后对她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她疑惑地反问。
“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
“唔……”她狐疑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她回答了我的问题,“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找一份有闲有钱的稳定的工作,将来能够独立生活,然后……嗯,最好可以不结婚吧,虽然我爸妈肯定会催,但是我既不想生孩子、也不想带孩子。”
“听上去很普通。”我评价了一句。
“很普通还真是对不住了啊!”她没好气地说。
话说到这里,午饭也差不多吃完了。
她好像也没有特地留下陪我聊天的意思,在随口道别之后,就端着空餐盘起身离开位子,走向了放置空餐盘的地方。
三天后,时间到了周末。
我去了一趟铃奈家的日料店,打算在那边吃早饭。这时候店才刚营业,包括我在内只有两个顾客。铃奈在给另一个顾客端完菜后就过来跟我说起了话。她本身不是店员,只是帮忙而已,所以好像也没有什么“工作期间不能跟熟人聊天”之类的忌讳。
我也问了她梦想的事情,她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想要成为厉害的驱魔人。”
这个问题倒是不出乎预料。
虽然我还没有正式工作过,但凡是在一个行业工作的人,心中应该都会存着想要成为此行业的厉害角色的想法。
然后,她又反过来问我:“前辈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吗……”
罗森塔尔临死前对我说过,我是没有梦想的人,那时候我找不出反驳的言辞。剧本结束之后,我也思索过一段时间这个问题。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我到底在追求什么……不知不觉中,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言峰绮礼那张可憎的脸。我的欲望又是什么,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平心而论,尽管我想要安心的平静生活,可若是真的让我回归成为调查员前的平凡日子,我也觉得不是很能接受。虽然那是足够安全的,但是光是想想,就会觉得内心有什么事物在不安分地骚动。反观剧本世界的冒险,一方面是危险重重,让我无时不刻想要抽身离去,另一方面却又令我生出了这么一种感觉:那才是我理应到达的地方。
比起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我似乎更加愿意以超能力者宁海的身份继续那些令人心跳不已的冒险。
可那样一来,又与自己追求安心的宗旨矛盾了。
想不明白的问题就暂时搁置,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这一次,我也搁置了这个问题,准备留到以后,又有什么新的领悟了,再重新审视这个矛盾。
“我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梦想。”我摇了摇头,接着问,“你为什么会想要成为厉害的驱魔人?”
“因为很帅。”她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意外地问:“只是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个。”她说,“因为厉害的驱魔人很帅气,所以我要成为厉害的驱魔人。”
——武士是讨伐恶鬼的职业吧,你明明流淌着一半的恶鬼血脉,却要成为武士?
——武士很帅气,所以我想要成为武士,想要得不得了。
见她这么回答,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另外一个铃奈对我说过的话,两个人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重叠到了一起。
心中忽然滋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说起来……我虽然没什么梦想,但是有一个想法。”
“是什么?”她十分好奇地问。
“我有一个想见的人。”我看着她的脸,说了下去,“虽然现在见不到,但是只要加把劲……然后再加把劲的话,说不定是能够见到的。”
“前辈想见的人……在很远的地方吗?”
“嗯,很远,很远很远……”
那是现在的我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
十二天之后,上午。
“你被选入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距离剧本开启还有四十五秒,请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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