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白银之主

　　夜晚最寒冷的时间不是深夜，而是即将到达黎明的后半夜。
　　这个时候，即便是亡灵那早已死亡的身躯也能感觉到寒意。
　　“女王陛下，您需要披风吗？”
　　法拉尼尔眼中闪着担忧，向骑在骷髅马上的希尔瓦娜斯问道。
　　他们最尊敬的这个女王有着和同伴完全不一样的美丽外表，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那身躯已经死亡，但看到暴露在凛风中的皮肤，还是会让人感到心疼。
　　“不用，我没有觉得冷。”
　　希尔瓦娜斯一如既往的回答。
　　其实她能感觉到寒冷，但是这具身体不会生病，冷与不冷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离开斯坦索姆后，希尔瓦娜斯带着亡灵们重新踏上了回归达隆郡的旅途。
　　这个行为被很多人解读是去帮助帕米拉，也让亡灵们感动起来。
　　如今世界上有谁还会和这个女人一样爱戴亡灵呢？
　　绝对没有了。
　　【凯尔萨斯……】
　　然而希尔瓦娜斯心里却非常自私的想着另外一个人，也只有他的话，才是她这次行动的主要动因。
　　希尔瓦娜斯的灵魂并不完整，她由执念和怨恨塑造、至今也没有丝毫的改变，所有的表象都无法展现她的本质。
　　她已经习惯了隐藏、习惯了利用。
　　可怕的女人。
　　这支队伍在到达隆郡外面就停下了，不是因为无路可走。只是因为他们被挡住了。
　　一个银发银眼的人类少年坐在前面的石头上，脸上带着笑容。
　　从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非常诡异的恐怖感。让整个队伍都寂然无声。
　　“……活人……”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希尔瓦娜斯首先开口。
　　其他亡灵猛然惊醒。
　　“人类！”
　　法拉尼尔用仇恨的目光看了过去，并带着缝合怪急速包围了过去。
　　“你们想再死一次吗？”
　　然而，少年——凯尔萨斯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所有的亡灵就因为恐惧而停住了脚步。
　　那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天性的必然——单纯身份的差距。
　　“你……不是人类……”
　　法拉尼尔战栗着反应过来。
　　对方的诡异气势显然不可能是人类。
　　“我从没说我是人类、仰或是凡人……”
　　凯尔萨斯露出了笑意，他这是血脉真身，也是真身之身。
　　出现在凡人面前。只要不去压缩气势的话——就和艾露恩降临差不多。
　　大部分半神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她也没认出我。】
　　令凯尔萨斯感慨的是，希尔瓦娜斯也没有认出他。
　　这证明了白银之龙血脉的确隐藏了和永恒之井的联系，让人无法认知是好事——但也难免让他觉得遗憾。
　　“您是哪位神灵？”
　　希尔瓦娜斯挥手打开道路，走上前行礼。
　　她是姿势还保留着生前的优雅，但是眼睛里面却死寂一片。
　　或是担心、也或是警惕……
　　【真的认不出我吗？】
　　凯尔萨斯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想多看一段时间。
　　相处了几十年，希尔瓦娜斯不可能完全认不出他的……
　　“我是新生的神。还没有名字。”
　　他懒得再想个名字了，于是直接说：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白银之主……当然和圣骑士没有任何关联。而我为了见你来此，被遗忘者女王——希尔瓦娜斯陛下。”
　　说出这个熟悉称呼的时候，凯尔萨斯感到非常的怀念。
　　然而亡灵们不一样。
　　“被遗忘者？”
　　“那是什么……”
　　他们不清楚凯尔萨斯在讲些什么。
　　因而只能解释。
　　“我的力量包括时间之力……”
　　凯尔萨斯从地上拔起一根小草，当众让它老化和枯萎，然后丢在地上：“我知晓未来。被遗忘者就是……失去生前所有、被世界遗忘、徘徊在人间的亡灵……”
　　“也就是说。”
　　他望向沉默的希尔瓦娜斯，轻声说道：“你、就是他们亡灵的女王。”
　　寂静降临。
　　哪怕很多人都一直相信这一点，但是得到神秘事物的肯定，也能造成巨大的冲击。
　　“女王……”
　　“真的可以建立国家……”
　　所有亡灵的眼中磷火大涨，他们从凯尔萨斯的话中似乎看到了一个未来。
　　亡灵新国度存在的未来。
　　“……”
　　但是希尔瓦娜斯不快的皱起了眉头。
　　“您见我做什么？”
　　她声音低沉。显然是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担忧提高了警惕。
　　希尔瓦娜斯对待一切陌生事物首要的观点都是从阴谋论入手——这样可以保证她不会轻易陷入别人的算计当中。
　　这个特性让凯尔萨斯有些伤脑筋。
　　【直接告诉她好了。】
　　最好的处理就是直白的告诉希尔瓦娜斯真相，这样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但这一刻凯尔萨斯发现他不甘心。
　　就算白银之龙的身体再怎么完美隐蔽。他都期待希尔瓦娜斯能认出来。
　　这股期待强烈到让他抗拒说出真相。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凯尔萨斯胡乱的给出了一个话题。
　　这种时候说交易要比说要求、请求、约定要好很多，不过他已经好几次这样说、下次再用就太频繁了。
　　“交易？”
　　这个话题成功吸引了希尔瓦娜斯的注意，也让她的戒备微弱减小：“什么交易？”
　　“……”
　　“具体内容等下再说。”
　　凯尔萨斯还没想好，他自然而然的又扯离了话题——因为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幽灵。
　　“那个幽灵似乎很着急进去，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当然知道那个幽灵是帕米拉的姑妈，这话也是故作自语而已。
　　没待希尔瓦娜斯回答，他转了几次眼珠，宛若‘恍然大悟’一般：“这真是有趣的故事。”
　　“那里面还有个小幽灵吗？”
　　凯尔萨斯极力展示自己的全知全能。
　　他现在的能量其实并不强大，然而肉体非常健壮，运用能力的表演也可以力道十足。
　　帕米拉的事情刚好可以给他展示神奇的力量，自然不会被他放过。
　　“我们先看个故事，再详谈吧！”
　　凯尔萨斯拍拍衣服站起，旁若无人的往达隆郡废墟走去。
　　然而在他的背后，希尔瓦娜斯、包括所有的亡灵都震惊地看到了一件怪事。
　　白银之主离开的巨石缝隙当中，成长着一堆翠绿的草儿。
　　洛丹伦的瘟疫过后，就算是长草也从未有过那么鲜艳的颜色……


第四六零章：幻景
　　小屋里传出哭泣声。
　　进入达隆郡数分钟后，凯尔萨斯和亡灵们一起无所事事的等待亲人相见戏码的结束。
　　又过了许久，白衣妇女拉着她怯生生的亲人走了出来。
　　那个小幽灵红着眼睛躲在她姑妈的背后，心有余悸的环视废墟，理所当然不可能发现哀嚎的亡魂。
　　那些亡魂已经被彻底的铲除干净了。
　　而同样帕米拉的视线在看到凯尔萨斯的时候，也没有认出他就是之前那个人。
　　“请您开始让我们看的东西。”
　　人数齐，希尔瓦娜斯回身望了过来。
　　凯尔萨斯看向偌大的亡灵队伍，指向一群缝合怪的背后：“把那个盾牌拿过来。”
　　希尔瓦娜斯随声看去，那是一块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圆形盾牌，这个盾牌生前属于帕米拉的父亲约瑟夫。
　　经过盖罗恩农场的时候，约瑟夫的亡灵已经被联盟消灭，希尔瓦娜斯只能让下属们捡起他的盾牌，准备带回给帕米拉。
　　这个盾牌有什么用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希尔瓦娜斯还是让人把盾牌拿了过来，放在前面的空地上。
　　“那是父亲的盾牌！”
　　帕米拉惊叫起来向往前跑，但立刻被她姑妈拉住了。
　　“这个盾牌上面缠绕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凯尔萨斯蹲下身用手摸向盾牌，还没接近。几缕黑气就缠绕上来。
　　恐怖的气息，对任何活着的生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黑气在碰到手臂前就惨遭银光吞噬。凯尔萨斯若无其事的把手放在了盾牌上。
　　“显现吧，过去的一切！”
　　他喝声而起，一股灿烂的银光从他身上冲向盾牌，光芒四射，猛然掩盖了所有人的视野。
　　“这……”
　　“这是哪里？”
　　当视野再次恢复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样。
　　倾斜的草原，花香随风而来，蝴蝶翩然飞舞。
　　“这里是过去的景象。你们看下面。”
　　亡灵们往下看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个平坦的山丘，而下面是一个战场。
　　一个被亡灵包围村庄的战场。
　　“达隆郡……”
　　每个人看清村庄都反应了过来。
　　这个村庄就是前一刻的废墟，达隆郡。
　　“你听到那些惨叫声了吗？”
　　凯尔萨斯背对战场，笑着看向捂着耳朵躲在妇女怀中的帕米拉：“看来你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今战场的民兵和圣骑士占据了优势。
　　但很快，民兵队长约瑟夫就会被黑暗魔法扭曲灵魂，带着他的队伍转身屠杀村庄的亲人。
　　在那被遗忘的洛丹伦历史里面，同样的悲剧数不胜数。
　　“你这家伙。这就是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吗？”
　　法拉尼尔对着凯尔萨斯大吼，已经看不出外貌的脸上挂着一双愤怒的火焰。
　　亡灵们都听说过这里的故事，但被一个外人亲手揭开伤疤，还是令人无法忍受。
　　他们都有着截然相反的两份记忆。
　　一份是生前的恐惧挣扎、死于亡灵手上的怨恨，还有一份是变成亡灵后沦为邪恶、屠杀亲人朋友的愧疚。
　　正因为有着这些，他们才更加脆弱和躲避——不知道自己如今为什么而活。
　　凯尔萨斯赤裸裸的又把他们从逃避中揪了出来。
　　“你们怨恨的对象怎么成我了？”
　　他摇头苦笑：
　　“但我这次不是为了吵架而来。故事是否依旧也得看你们的行动。”
　　凯尔萨斯正视希尔瓦娜斯，然后问道：“你想要改变，或者实现那个小姑娘的期待吗？”
　　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与公与私……
　　“当然。”
　　希尔瓦娜斯不可能否定。她清楚这是个提高声望的机会。
　　这也是凯尔萨斯特意给她设定的机会，其实只要用群星之怒模拟圣光发出一箭。约瑟夫的灵魂就会得到净化。
　　然而他可不会那么轻易地把群星之怒交给希尔瓦娜斯。
　　他决定再给一些提示试着让她认出他。
　　“月亮消失之前找到我，我给你机会。”
　　凯尔萨斯望了望天空，然后在亡灵的视线当中开始淡去：“你们全部人一起找也行。”
　　他带着余音消失后，亡灵们忍不住疑惑了。
　　“女王陛下，我们要相信他吗？”
　　法拉尼尔走上前询问。
　　希尔瓦娜斯看了会将要落下的月亮，点头：“去找他吧！”
　　不去找凯尔萨斯，亡灵们能否走出这个幻景都是一回事。
　　他们迅速分散行动，大部队跟着希尔瓦娜斯奔向了正在战斗的达隆郡。
　　尽管帕米拉一直大叫着父亲，但是他们和场上的幻影无法接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事进行下去。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就算拯救了约瑟夫这也只是个幻景而已，那么它有什么意义？
　　很多人认为是凯尔萨斯耍了他们，但如今只能继续寻找了。
　　奇怪的是亡灵们搜遍很多地方，别说是人了，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都有些焦急起来。
　　战场上的约瑟夫已经叛变，红着一双眼杀向了友军，害得帕米拉一直在大哭。
　　“月亮已经消失一半了……”
　　法拉尼尔看着山的边际，月光把他们的倒影拉得老长。
　　影子？
　　希尔瓦娜斯灵光一闪，把视线看向身边打斗的幻影。然而这些幻影的影子却很短。
　　“帕米拉。”
　　她转身问小幽灵：
　　“达隆郡沦陷的时候是白天吗？”
　　帕米拉小花脸一愣，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果然……
　　达隆郡的战斗是白天发生的。那么现在的天空就显得不自然了。
　　但这又是什么提示呢？
　　希尔瓦娜斯认真的观察天空。
　　——
　　白银之龙的力量神奇到凯尔萨斯都心惊。
　　虽然只是创造了一些幻景，但逼真到超乎想象。
　　时光、梦境两者的结合相当完美，这不是魔法，真实世界没有任何变化。
　　否则，他怎么可能连夜空都变成奎尔萨拉斯的呢？
　　凯尔萨斯坐在湖边，期待着希尔瓦娜斯的到来。
　　他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突然一愣。
　　希尔瓦娜斯的记忆恢复了多少，万一记不起这个夜空怎么办？
　　“失算了……”
　　凯尔萨斯起身。还没转头，一双手就抱住了他。
　　“凯尔萨斯。”
　　熟悉的音色。
　　他回过头，看着希尔瓦娜斯。
　　“你猜到了。”
　　凯尔萨斯放松下来。
　　“我认出星星位置后，脑里面闪过你的名字就醒了。”
　　希尔瓦娜斯带着苦笑：
　　“没想到那个战场是个梦。”
　　而解开梦的咒语，就是对凯尔萨斯的怀疑。
　　在达隆郡的废墟上，所有亡灵和幽灵都保持静止站立着——他们还在做梦。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希尔瓦娜斯带着疑惑问。
　　现在的凯尔萨斯完全没有她熟悉的任何特点，掌握的力量也让她异常的震惊。
　　她虽然去过奎尔萨拉斯。但还没有得到真相。要是她知道太阳之井，肯定会疯狂。
　　“这是伪装，只是为了方便给你这把弓。”
　　凯尔萨斯一语带过话题，把群星之怒召唤到了双手之上。
　　弯弓在暗淡月光下发着神秘的蓝光，强大优雅的让人着迷。
　　“索利达尔。群星之怒，我想它一定可以帮你击败任何的敌人。”
　　它联通太阳之井。可以使用井水之力制造箭矢：远程射击几乎无敌了。
　　当然再把群星之怒交给希尔瓦娜斯的时候，凯尔萨斯并没有把这些隐藏的东西告知，只表明弯弓可以主动吸取能量制造箭矢。
　　这已经足够希尔瓦娜斯惊喜了。
　　“联盟好像把两个恐惧魔王杀死了，你抓紧时间把洛丹伦稳定下来。”
　　凯尔萨斯提醒道：
　　“千万不要让联盟乘虚而入。”
　　他的话又让希尔瓦娜斯吃惊了。
　　“怎么你很讨厌联盟？”
　　在她记忆当中，凯尔萨斯可算是联盟的忠实盟友了。
　　“我们早从联盟脱离了。我讨厌受制于人的感觉。”
　　凯尔萨斯想起不好的回忆，皱眉说道：“我不仇恨他们。但人类王国统治的缺陷很大，现在奎尔萨拉斯的重心不在这世界，洛丹伦不能出现问题。”
　　他的思虑其实很简单。
　　现在精灵的最大威胁就是守护巨龙，为了确保安稳，他不能让这些家伙有机会进入边境。
　　而万一人类夺回了洛丹伦，他们就不可能拒绝守护巨龙的要求，也没人能拒绝。
　　举个例子，洛丹伦在卡莉娅的手上时，凯尔萨斯可对她个人万分放心，却无法对她手下的官员和人民放心。
　　卡莉娅就算再怎么强硬，她都不可能让整个王国敌视象征正义的巨龙，这是基于人类的本性和他们社会文化决定的。
　　而亡灵不一样，希尔瓦娜斯建立的帝国，就算在游戏中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独裁！
　　这个世界目前可以完全独裁的也就几个种族而已。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理解了。”
　　希尔瓦娜斯提起群星之怒，脸色转冷：“我也不想把这个地方让给别人，没了洛丹伦……”
　　后半句她没有说。
　　但大概就是：没了洛丹伦，她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她和另外一个希尔瓦娜斯无法正常相见，也是凯尔萨斯的难题。
　　不过不要紧，白银之龙就是为了掠夺神力而存在。
　　当他拿到足够的生命之力的时候，拯救希尔瓦娜斯就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