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合睦


  唐援朝和韩盼夫妻俩中午下班,和唐春燕脚前脚后进门。
  知道老爷子今儿个有客,他们和来客都是熟人了,洗了手,就要进书房去打招呼。
  给唐奶奶拦住了。“你爸他们在商量事呢,你们别去打扰,马上就吃饭了,有话呆会儿说。”
  唐援朝也不坚持,拧了块湿毛巾擦脸,一边问:“妈,小峰乖不乖?今天上午家里忙,他没给您添乱吧?”
  唐奶奶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酸梅汤,倒了三杯,“乖,跟他两个姐姐玩的好着呢。小洁给他唱歌,璐璐给他跳舞,小峰乐的手舞足蹈,一直笑个不停。”
  韩盼已经先回房看儿子去了,唐春燕拿过一杯,一口气喝光了,仍旧热的把手放在衣领旁扇风。
  “不行,我还是热,受不了,我先去冲个凉。”
  “哎,马上就吃饭了,你让大家等你一个?”唐奶奶不赞同,“有那么热吗?去电风扇那儿吹吹就得了。”
  “当然热啦,我在大太阳下等了好一会儿,援朝才过来接我。要搁单位食堂吃,我用得着受这罪?这个时候换您站太阳底下试试。哎呀,不说了,我就是用凉水冲一下,也不化妆,很快的。”
  “哎——”
  唐奶奶看了下钟,“都这会儿工夫,该喊你爸他们吃饭了,真是——”
  唐援朝把毛巾过水洗净,搭到洗手架上,取了一杯酸梅汤喝,“不差那一会儿工夫了……嗯,这汤不错,酸酸甜甜的真爽口,妈,您哪里买的?”
  “你喜欢喝就好,我还怕你喝不惯。这不是买的,大山拿过来的,他在家里自己做的,拿来一大瓶,说夏天喝这个清凉解暑,还开胃。”
  韩母也笑道:“这不是天热嘛,小洁胃口不好,他们两个商量着弄了这个。喜欢喝以后咱们自己熬,去同仁堂药店称些乌梅,简单些就加冰糖和桂花煮开。像大山做的这个,我问过了,他考虑到小洁的身体,加的东西多一些。”
  韩盼抱着儿子走过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嘴里品品,点头道:“这个好喝。大山手艺真好,我们办公室的陈大姐最擅长做这个,前两天也带了一些去单位,分给我们尝,大家都夸好。不是我向着自已家的孩子,还是大山弄的好喝。”
  “大山是真的费了心思,我们喝着也好。他说里面都加什么啦?嗯,我想想,乌梅、山楂、五味子、大枣、薄荷叶、甘草……”
  韩母边想边数,“还说只能放冰糖,冰糖不是很甜,也清火,最后用砂锅煮。这孩子,心思就是细。”
  “嗯,是呀。”韩盼脸上笑着,心里却微微有些泛酸。
  她这个儿子呀,自然是体贴又细心的,只是,这份体帖,更多的是给了他的宝贝妹妹。在他心里,董洁的份量可比她这个做母亲的重多了。
  大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学习成绩也好,工作也好,言行谈吐都证明了这一点,并且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然有序。这样的孙子,外公和唐老爷子自然觉得骄傲,要接纳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这一点,孩子做的好,不用她操一点心。
  这几年,大家相处的越来越融洽,说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也不为过。可是,要说她心里,还是有一些遗憾。并不是说大山做的不够好,或者表现出疏离,只是,每每见到他与小洁两个私底下相处的模样,那种——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插进去的微妙感觉,实在让她——哎。
  怀里的儿子的扭动,唤回韩盼飘远的心思。她掩饰的笑笑,躲开儿子做怪的手,慢慢把一杯酸梅汤喝进肚里。
  一直在屋里看着唐峰的郝璐和董洁,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郝璐一边逗小峰,一边笑道:“姥姥,你们从前只会熬绿豆水,姥爷老说喝绿豆水最好,以后也变变花样好不好?咱们家人多,小洁拿过来的酸梅汤,一人一杯就没了。我喜欢喝,你们要是不给我弄,我、我今天可就跟着小洁回他们那边住啦,人家那边有吃不完的好东西。”
  唐峰看到爸爸,哪里还肯理她,一个劲冲自己的父亲伸出双手,嘴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唐援朝抱过儿子,举高了让他分开双腿坐到自己肩膀上。最近父子俩偏爱这个动作,虽然只有一岁多点,但活泼好动的调皮小子,对这个居高临下的视野相当满意,每每都像个得胜的将军,咯咯笑着,一边得意的左顾右盼。
  “是不是可以吃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书房的门打开,唐老爷子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他指着手上的表对唐奶奶皱眉,“马上就十二点了。”
  “孩子们刚下班……”唐奶奶迎过去,“我正打算敲门叫你们呢。大家都饿了吧?快,快入座,饭菜都准备好了。”
  唐援朝急忙把儿子从肩头抱下,还惹来顽皮小子不满意的呀呀抗议声。他笑着打招呼,“李伯伯,王叔……”
  李老爷子拍拍手,吸引唐峰的注意力,做势要抱他,“小峰,叫爷爷,来,爷爷抱抱。”
  顽皮小子不怕生,先送他一个灿烂的笑脸,看到他伸出的双手,歪头做思考状,最后回身趴到父亲肩膀,送他一个后脑勺。
  李老爷子不以为忤,偏凑过去,做出硬要抱他亲热的架势。
  唐峰左躲右闪,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最后急的用手拍打父亲,头转向唐老爷子,冲唐老爷子大叫,“爷爷,爷爷——”
  唐老爷子得意的抱过孙子,“我们家小峰,记性好着呢,你每次抱他,一脸胡渣子,蹭的他脸疼,这小子都记着哩,当然不肯让你抱,哈哈。”
  李老爷子悻悻的摸摸自己的脸,他是连腮胡,胡子生的又密又快,自己摸上去也觉得刺刺的,“这小子知道个啥,男人嘛,哪有不长胡子的?”
  王老爷子拉开椅子坐下,“长成你那样的,也不多见。老唐,你这孙子打小就这么机灵,你瞅他那双眼睛,多有神,也不怕生,将来一定是个人物。”
  唐老爷子满意的哈哈笑,“小峰,听到没?你王爷爷夸你呢,你可得给爷爷争口气,将来做个大将军。”也不知他听懂了没,一个劲的点头,身体扭来扭去,一边伸手要去抓桌子上的摆好的碗筷。
  李老爷子一屁股坐下道:“咱们这帮老朋友,顶数你有福气。四个孙子辈中,小洁和大山的成就不说了,那只有让人流口水的份,璐璐她学习好,年年被评为市三好学生吧?这最小的孙子也透着聪明劲,真是让我们嫉妒呀。”
  唐奶奶看他们谈笑风生,知道这几个人刚刚在书房一定谈的不错,挺顺利的,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帮着警卫员把饭菜摆好,“今天中午喝几盅?老唐那儿有瓶好酒,早就惦记着请你们一起喝呢。”
  “那还有啥说的?赶紧拿出来啊。”李老爷子大手一挥,嗓门立刻高了一度,“这阵子我们家那口子管的紧,说什么也不让我喝,说天热怕喝了上火。这是哪门子歪理?老都老了,就好这口,让我把它忌了,那不等于要我的老命吗?还是嫂子好。”
  “她哪里是管你,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上个月,你不就因为喝多了,差点送进医院?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比不了年轻的时候,拿着大碗就敢拼酒,多少都敢喝,醉成一摊烂泥,睡一觉醒了照样生龙活虎。”
  唐老爷子把孙子交给韩盼,“少喝点好,你就不想健健康康看着孩子们长大?这日子越来越好,咱们就更得保重身体,你总是嘴上嚷嚷着疼儿子疼孙子,你要是真疼呀,就别让孩子们操心你的身体。”
  李老爷子生就的炮筒性子,却最是信服唐老爷子,闻言没口子的答应,“你还不知道我,就是嘴上好抱怨几声,当面从不跟我家那口子顶着干。这不,好些日子不沾酒啦,近日老婆子终于松口,每天可以喝上那么一小杯,到口不到肚,那滋味可不好受。哈哈,老哥,今天大伙聚在一起,心情也好,我可以多喝一杯吧?”
  唐奶奶已经把酒拿过来了,是一瓶精包装的五粮液。
  “这是一个老部下送给我的,十、十七年,还是十八年?反正是有快二十年的历史了。这酒度数高,老李,你可不能多喝,不是我心疼酒……”
  “哎呀,我知道,我的身体要紧嘛……”李老爷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的话,一手就去摸酒起子,“我心里有数,难得碰到好酒,哈哈,今天真开心。”
  王老爷子兴致也被点了起来,“虽然我不贪杯,不过今天可以破个例,来,满上满上……”
  ※※※
  唐援朝夫妻两个和唐春燕,吃过午饭接着去上班。
  几个老人家喝的尽兴,最后被车给接走了。外公外婆和唐父唐母,例行午睡去了。
  唐峰上午睡的时间不算短,这时候活蹦乱跳说什么也不肯乖乖入睡,大山就自告奋勇,接过照顾他的活,让老人家去休息。他一手把董洁带大,经验丰富的很,长辈们当然放心的很。
  部队大院占地面积挺大,绿化的也不错,大山就抱着顽皮闹腾的小弟弟,和董洁出来散步。
  “哥,你们上午谈的怎么样?”
  “爷爷帮我们把着关呢……”大山寻了张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来,把唐峰放到椅子上,由着他好奇的爬上爬下,“不合适的他老人家就帮我们拒绝了,能到这儿和我们谈的,都是他觉得差不多,主要是考虑到地点和环境都合适,可以考虑。我们有一位好爷爷,跟着我们也操了不少心。”
  “你答应了?”董洁好奇,“都在哪里啊?江南吗?”
  “苏州,也算是江南吧。那边离上海也近,经济也算发达,我想,正是做服装厂的好地方,你觉得呢?”
  大山想起中学时学到的一篇课文《苏州园林》,“你不是说想去江南一游?正好,咱们这几天准备一下,就去一趟苏州吧。‘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上学的时候,就有课文,专门讲苏州园林之美,实在让人向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心里就在想:什么时候,咱们俩人能去看看呢?亲身体会一把人在画中游的美景。”
  董洁也有些悠然神往,“苏州园林啊?嗯,光是楼榭庭院的雅名就令人遐思无限了,碧水幽深,古树傍岸,垂柳拂水,湖石峻秀……咫尺的空间却山无止境,水无尽意。很多园子都是历史悠久,我们和古人,虽然没有生于同一个时空,却可以欣赏同一份相似的美景,光凭这个,就值得专门去一趟。”
  “我想过了,投资这种事,有认识的人居中牵线最好了,很多工作他们都能从中协助,省了我们自己不少心思,而且,当地的关系、一些部门,他们也会帮着打点,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大山盘算,“这次过去,咱们就把办厂的事给落实了吧,也没什么可拖的。”
  董洁点头同意,“对了,只有苏州吗?”
  “还有青岛,在山东,听说是海边一座很美的城市。”
  青岛?那里——离她曾经的家乡,——很近!


第二百零一章 蓝印花布
  大山把得自长辈那里的文件,拿回去与董洁两个细细商量,觉得青岛与苏州,这两个地方都很适合投资建厂。
  先期可以在两地,各建成一个服装厂,一个做男装,一个做职业装。
  过去,东方元素一直以女性服装为主,男装做的就少一些。这块市场,他们并不想丢下,这两年,就计划着把男装独立出来,单独运做。兄妹俩并且做了详细的计划书,西服、体闲装、风衣系列……可操作性很高。
  职业装这块,也是公司发展计划的一部分。早在几年前,在沈阳的时候,董洁已经为一家星级酒店设计过酒店制服。这几年,陆陆续续,公司也接过酒店的订单,尤其是国航的空乘制服之后,国内数家有名的大酒店,先后都向他们咨询,流露出这方面的意思。
  董洁早就有心涉足“职业女装”。当然,现在没有人提出这个概念,但是董洁知道,再过几年,职业女装将在市场上大受欢迎,成为众多白领的最爱。这是一个深具潜力的市场。
  大山的做事风格,向来是说做就做,很雷厉风行的那种。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去当地洽谈投资事宜。
  青岛那边,陈群和张昊两人负责。苏州方面,兄妹俩亲自跑一趟。
  董洁在一边,几次欲言又止,她——想去青岛。
  最终什么也没说。许是近乡情怯,她心情很复杂。况且,江南之行是兄妹俩一早说好的行程,大山为此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想要和她好好玩一回。
  ※※※
  两个人经过商量,决定此次江南之行,自己开车去。
  近日,一个商场上认识的朋友经手,得了两辆车。暂时在国内,算是很高档的,内部空间挺宽敞,车子行驶中,平稳性特别好,车座设计的也非常舒适,黑色的车身,大气又不显得张扬。
  大山不会刻意托关系去买好车,但有了机会,却也不会平白推出门去。当下便做主,承他的人情,买下来一辆。
  这年头的火车,坐着并不舒服,尤其是天热的时候,人又多,速度慢,还没有空调,出行是件很辛苦的事。而且,火车到站,出租车是难得一见的,挤公交?说实话,兄妹俩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田志祥和王凯跟着他们去苏州。两人在部队里练就了一手过硬的开车修车技术,应聘过来后,年轻人喜欢车,平日里也好摆弄研究,车子的一般毛病,自己都修得来。
  他两个轮番开车,跟着地图的线路走,不熟悉的地方,鼻子底下一张嘴,多问问也就是了。
  最主要的原因呢,一个是,车里有空调,出行舒服。再一个,大山想带董洁仔细欣赏一番江南水乡的美景,当然是自己开车更方便灵活些。
  这趟旅行,兄妹两个尽兴又满意。
  车子进入江南水乡的地界,董洁已经迫不及待摇下车窗,饶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的风景。
  路程由大山安排,田志祥他们具体执行,董洁不管这些,也不去打听他们路经的是不是后来有名的江南名镇,她只管看风景。
  水乡的特色就是河多水也多,纵横交错,蛛网一般。
  河两边是老民居,一律的灰瓦白墙,那白中,却爬满了灰黑的苍桑。靠河的人家,有的门前有窄窄的小石板路,人就蹲在路边洗菜、洗碗,洗衣服。有的人家却没有,房子好象直接建在水里,只在门前开出一小片地方铺个台阶下去。河边不时有一大丛一大丛不知名的绿藤,从人家的墙上或台阶边长出来,向河里伸展着身子。
  有时候,河里有小孩子在戏水为乐,飞溅的水花,洋溢着无暇的童真童趣,那笑容比阳光更灿烂。勤劳的年青妇女,一边在水边劳作,一边用当地方言聊得高兴……
  他们的车所经之处,也引来路人注目,更有调皮的小孩子,好奇的跟在车后,往往跟着走出老远,你推我我推你,对着他们的车指指点点,吱吱喳喳小鸟一样,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应大山的要求,车开的很慢,大山偶尔会探出身子取景拍照。
  在一片河边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有两位老人,摆了个小小的木几,两把老式的木椅,几上放着茶壶、茶碗,一边说笑,一边相对饮茶。看到大山拍照,还笑着同他们招手示意,很友好的样子。
  咦?
  董洁忽然被一闪而过的某个身影吸引住眼球,只来得及把身子从车窗探出去,对方已经拐入一个拐角,不见了。就在她怅然若有所失的时候,跟着另有两个说笑的年轻女孩迎面走来。
  大山留意到她异样的专注,举起相机便冲人家“咔嚓”了几下。
  两个姑娘先是惊了一下,跟着发现一个拿着相机的英俊小伙子,笑着向她们点头示意,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红云,那份少女的羞涩,伴着银玲般的笑声,交织出一种阳光般耀眼的美。
  她们避在路边,和车子很快交错而过,忍不住止了说笑,回头细瞧,却见另一个小姑娘冲她们摇手,赶紧回身,紧走几步,还是忍不住偷偷回眸。也许,这一次邂逅,会给她们平静的生命,带来一丝涟漪,供她们闲时,慢慢回想……
  这边,董洁招呼着大山,也给人家留了几张背影照。
  “怎么了?那两个女孩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董洁缩头,安稳的坐好,连眼睛里都透着十足的欢喜,“因为她们很漂亮呀,哥,你不觉得她们长得很美?”
  只看她挑起的眉梢,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大山就知道,她又在调皮了。于是配合着她,一脸回味的点头赞同,“嗯,这倒是真的,那俩姑娘长的可真漂亮,怪不得人说,自古苏杭出美女,江南美女呀,果然是名不虚传。皮肤好,身段好,声音也水灵灵的……”
  董洁推了他一把,皱了眉头,不乐意道:“你看得可真仔细呀。”哼哼,虽然知道哥哥在说玩笑话,可是,听到他夸别的女孩子,她心里竟然觉得泛酸。糟糕,她竟然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哎呀,只许你夸人家漂亮,就不许我说人家长得美呀?真是霸道呀!”
  大山点点她翘起的鼻头,“好了,不闹了。快说,你为什么特别注意那两个女孩?”
  董洁心思立刻移开了,“哥,你注意到她们穿的衣服了吗?”
  “衣服?”大山仔细回想,“嗯,没什么特别的呀……只是很普通的短袖样式。”
  “我说的是她们衣服的面料。一个是蓝地白花,一个是白地蓝花,这种面料,叫做蓝印花布。”
  她告诉大山,蓝印花布是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手工印染制品。
  “传说有一个姓梅的小伙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在了泥地里,衣服变成了黄颜色,怎么洗也洗不掉,但人们看到后却很喜欢,然后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一个姓葛的好朋友。后来他俩就专门从事把布染成黄色,又有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们把布晾在树枝上晒干时不小心被风吹到了地上,地上正好有一堆蓼蓝草,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板蓝根草,它里面有一种成分叫靛蓝,可以把布染成蓝色,等他们发现这块布的时候,黄布已变成了一块花布,‘青一块、蓝一块’,他们想这奥秘肯定在这个草上,此后,两人又经过多次研究,终于把布染成了蓝布,梅葛两位先生也就成为了蓝印花布的祖师爷……到现在,蓝印花布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这是我们国家独有的一种原汗原味的东西。”
  “哥,你不是说过,我的设计作品,民族特色太少,希望我有一天,可以给外国人,看一场有浓烈东方特色的时装发布会吗?我刚刚正好有了一个灵感……”
  身为设计师,有时候会做一些与商业无关的发布会,当然,大多数人会说是为了艺术。董洁不会特别去做一些为了艺术而艺术的另类设计,只能在T台展示,除了提升设计师的知名度,一无是处的设计,这样的工作她不喜欢。
  自己有兴趣的设计又另当别论了。她从前就一直对蓝印花布很有兴趣。蓝印花布是一种曾广泛流行于江南民间的古老手工印花织物,她那朴拙幽雅的文化韵味,在我国民间艺术中堪称独树一帜,千载之下散发着东方文化魅人的芳香。
  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以水乡风情为底蕴,蓝印花布唱主角,做一场民族特色的东方设计发布会。与赚钱无关,就当是向世人展示东方风情和文化。嗯,她连发布会的名称、展台的布置,甚至几件大概的款式都有了清晰的雏形……


第二百零二章 夜宿
  “那个是荷塘吧?”
  车子从河边驶过,连成片的莲叶闯进大山的境头。隔的远了,只能看到一片绿色,偶尔间杂着几点花影。
  他是北方人,很少接触眼下这般纯粹的江南乡下风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田志祥告诉他,“咱们来的晚了,要是再往前推几日,大片荷花盛开,那景色才美呢。”
  他一边开车,一边笑道:“我姥姥家隔的不远了。大山,今天晚上,咱们去我姥姥家,我请你吃地道的江南农家菜,怎么样?我姥姥手艺可好啦。”
  “会不会太麻烦你姥姥啊?”
  “不会,咱们这才几个人啊。”田志祥见大山没有反对,一打方向盘,操纵着车子,熟练的拐向一条岔路,“这一带我以前来过,大体还记得路怎么走。今年过年回家,爷爷有点不舒服,我一直陪在身边,也就没有过来看望她老人家,这次赶巧了,正好上门瞅瞅。”
  “这样啊,行,那我们就跟你沾光,去蹭顿饭吃。”大山想了想,补充道:“就说你出差路过,我们是你的朋友——对了,找个商店停一下,买点礼物,咱们也算远道而来,哪有空着手上门看望长辈的道理。”
  说是隔的不远,道路迂回曲折,中间还走岔了一段路,折腾到地方时,太阳已经向地平线隐入了大半个身子。残阳西斜,余光与水光相映,另一番动人之处。几个人一路上东张西望,倒也不觉得寂寞。
  田志祥的姥姥一把年纪了,精神却好得很,身材矮小,做起活俐索的不得了。老人家不会讲普通话,她那口吴侬软语,大山与董洁半个字都听不懂。
  礼貌的称呼“阿婆”,送上礼物,老人家就忙着张罗他们的晚饭。
  唤了邻居家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子,嘀嘀咕咕几句,小孩子脆生生答应一声,飞快的跑远了。
  他们是客人,也插不上手。田志祥钻进厨房,一会儿工夫,端了一个盘子上来,盘子里放着白白的几节嫩藕。
  “正巧,姥姥说,今天刚摘了一些藕。来,大家尝尝,这叫花香藕,大暑后就可以上市,渴了饿了都可以直接吃,这边的当地人拿来当水果吃,味道嘛,和梨差不多。”
  他拿了一节,大口咬着吃做示范。
  大山这半天有些渴了,也拿了一节,试着吃了一口。嗯,味道不坏,吃进嘴里,很脆,又有一股别样的清甜。“小洁,你也尝尝。”
  董洁摇头拒绝,呃,她对藕这个东西,向来没有兴趣。
  大山也摇摇头,他知道她偏食,也知道这个习惯不好,却又不忍心勉强她。要说这偏食,也真奇怪了,许多明明没有尝过的东西,第一次见到,尝都没有尝,就可以断定自己不吃,想不明白!
  没坐一会儿,外面传来动静,一位中年妇女和刚刚那个孩子进来了,手里拿了青菜,和几条鱼。
  田志祥和那个妇女说了几句话,“我舅妈。舅舅正在撒网,准备捕些河虾和螃蟹。他们去年承包了一片河塘,养鱼种藕,今天的菜都是自家产的,舅妈说时间太赶了,来不及准备更多的菜,请大家不要嫌弃。”
  “有鱼有虾有蟹,又是刚从河里捕捞上来的,已经很丰盛了。我们来的太仓促,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山笑着跟她道谢,中年妇女大概听懂了,也点头笑笑,转身去厨房忙活去了。
  ※※※
  这顿饭,只吃得宾主尽欢。
  活虾活蟹,北京也有得卖,但是不多,更不及这里的新鲜,味道当然也差了一点。
  田志祥的姥姥手艺果然不错。白煮虾、油爆虾、清蒸鱼……八月中的螃蟹已经开始肥了,这边产的螃蟹,两只前腿特别大,洗净后,一刀两半,用了黄酒烹熟,特别香。
  吃罢晚饭,天还没有全黑,几个人就决定出门走走。
  田志祥的姥姥一定要留他们住一晚,安排儿子媳妇去鱼塘那边的草棚住。
  田志祥推辞不过姥姥的热情,只能很抱歉的看着大山,乡下的住处自然是简陋一些。大山当然不会在乎这个,他看董洁也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乡下人家,鲜少会见到城里来的四轮轿车。忽然来了一辆比电视上和偶尔看到的城里的干部坐的车,还要气派的轿车,晚饭后出来纳凉的乡亲们都很感兴趣,更有那调皮的孩子,团团围在车边,好奇且小心的用手摸来摸去。
  有人围着田志祥的姥姥说话。老人家一脸骄傲的同邻人闲话,估计是在向邻居介绍田志祥的事吧?在一般人眼里,能在大城市工作,开这么好的车,真的是一件值得仰望和羡慕的事。
  远远看到这一幕,他们绕开了,在田志祥的带领下,一路向着村外,沿着水路信步而行。
  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条绕村而过的大河,比周围的纵模交错的水道要宽阔许多,河面宽敞处,更像是一个湖。
  董洁来了兴致,“可以做船吗?”
  来到江南,不坐一坐水乡特有的船,就不能算完全领略水乡风光。
  大山更提议道:“我们租条船,今天晚上,宿在船里怎么样?就做一回水上人家。反正天气也合适,这地方晚上也清静,没有车声人声打扰,听着水声虫声入眠,很特别的体验吧?”
  董洁立刻鼓掌赞同,“这主意好,今天晚上的月亮也很好……”
  他们一路上,谈不上舟车劳顿,反而因为贪看风景,昨天就早早歇下了,现在也不觉得累。似眼下这般清静,天气环境也适合,客居船上倒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田志祥找舅舅商量了一下。在舅舅的带领下,去邻村一户人家租船来玩。
  “舅舅说,虽然有些人家家里也养船,但临时坐着看看风景还行,不适合过夜。隔壁有一户姓周的人家,家里正巧有一艘船,前些日子刚刚维修过,很干净也比较大,咱们去跟他们租借一晚,应该没有问题。”
  去邻村,走水路最近。
  田志祥的舅舅用自己的船载他们去。那船类似于乌蓬船,极小,用什么油漆得黑亮黑亮的,四个人坐上去已经不觉得宽敞。田志祥的舅舅坐在船尾,左臂腋下夹着一支划浆,却用一只脚一弯一伸地蹬着另一支浆,船体就轻盈地飘在水面上了。
  “这船是小了点。”董洁好奇的左右张望。凉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顿觉暑气全消。水面平稳如镜,船行其中,几乎没有丝毫起伏,和海上行船,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
  他们去拜访的姓周的人家,一家人吃过晚饭,串门去了,不在家。
  有那热情的乡亲,主动为他们找来主人,他们向主人道明了来意。
  大山很大方的付了五十元的租借费。五十块钱,一个晚上,只是用来休息,这笔生意当然合算。主人爽快的答应了。
  向外走时,他们和一个匆匆进门的姑娘走了个碰头。
  “周若璇?”
  “李悠然!”
  乍见故人,双方都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异口同声又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大家都笑了。然后周若璇道:“这是我家呀,你们怎么来了?”
  周父问女儿,“怎么,你们认识?”
  “爸,他们是我的——同学,我们在北京认识的。”
  周父立刻拿出钱,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既然是我们家闺女的同学,借船出去玩玩,也不是多大的事,这钱我们可不能收。”
  周若璇问清楚原因,马上接过钱,硬塞进大山手里,“快把钱收回去。你们来江南玩,既然遇上了,作为当地人,请你们吃饭坐坐船都是应该的,什么钱不钱的?我在北京,前前后后也吃了你好几次饭,你要算这么清楚,我是不是得把饭钱算给你呀?”
  她从家里翻出几床被褥,“船上比不得家里,夜里凉,水气也大,得有铺的盖的。这些虽然不是新的,不过我都洗干净了,你们将就一下。”
  田志祥和王凯接过被褥,周若璇和父亲打过招呼,领他们向自家停在水边的船走去。
  大山仍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世界真小,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回到家乡的周若璇,身上多了一份农家女儿的朴素气息,不再是京城那个冷淡有礼的女大学生。“不知道大家现在都在做什么?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比较偏僻,也没有办法和同学取得联系,希望他们一切都好吧。”
  “会好起来的。”现在通讯真的不方便,他依着于大伟的地址,把自己有意助学的事情写信告诉于大伟,信发出有段日子了,仍然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快开学了,到时候大家就见面了。”
  “康康这个暑假去美国了……你最近见过燕子吗?放假前,她一直就有些不舒服……”


第二百零三章 亲密
  江南的乡下,到了夜里,四周一片寂静,却也并不是真的寂静。
  仍然有虫语昵喃,有蛙声隐约。
  船前一盏气死风的灯笼,灯光昏暗,只能照亮咫尺之地,却营造出了一种颇具古意的气氛。
  故人意外相遇,周若璇便主动提出帮他们划船,替换下田志祥的舅舅。
  “咱们这边水多船也多,孩子们个个从小就会划船……”
  夜幕中一弯明月徐徐升起,清爽的晚风,夹带着稻花的清香拂面而过。周若璇熟练的把船摇向水面宽阔的大河中,田志祥在一旁协助她驾船。
  董洁问人家,“可不可以用一种类似于竹竿一样的东西划船呢?我在电视里看到过,电视剧里都那样演,船夫就拿那么长一根杆子,往水里一插一拨,船就无声无息的滑出去老远。”
  “小船可以,这么大的船可不行。”周若璇很有耐心的回答她,伸手指向远处,“快看,萤火虫!”
  真的,水草丰茂处,正飞舞着点点萤光,闪闪烁烁,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无序的轨迹,自得的跳着漫妙的舞步。
  大家都安静了,静下心来领略水乡夜晚的美景。水面空阔,远处村落里人家的点点灯光,极目望去,似乎也成了一种风景。
  田志祥和周若璇驾船,王凯跟在一边学习,很有默契的留给兄妹俩一个独处的空间。
  “会不会冷?”
  夜风很凉了,大山伸开双臂,把董洁包进怀里,关心的低头问她。
  董洁摇头,向船舷探出身子,把手臂伸出船外,虽然没有触到河水,似乎也捞起了一手浓湿的水气。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大山不赞同她的举动,轻轻敲了她一下,把她抱回怀里。她懒洋洋靠进他怀里,仰头道:“第一次看到这句诗,觉得非常向往这种、怎么说呢,境界?总觉得人生如果可以学古人,一叶扁舟,浪迹天涯,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望眼处水阔天遥,似乎挥挥衣袖,可以把一切俗世牵挂都轻轻放下。不用操心柴米油盐,远离了尔谀我诈,过一种没有欺骗、只与风月为伴的生活,一定会很幸福……”
  大山笑着听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有时候他真搞不懂,她脑子里哪来如此离奇如此多的奇思怪想?
  “尽信书不如无书。前人书里的话,其实寄托的是他们的一种理想化的向往,那种生活,真的会幸福吗?我看不见得。你不觉得,咱们现在的生活,才是实实在在、可以切实体会和把握,比那些虚无飘渺的寄托更充实更幸福?”
  “我当然知道。”董洁把玩着他一只手,“那只是很久以前的一种想法,因为现在坐船,突然想了起来。”在她曾经的少女情怀里,理想就是做一名隐士,虽然不切实际,但,只要环境合适,想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想说与他听,分享她曾经的稚嫩和天真。
  “说的也是,如果没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你也就不是你了。”
  大山笑着更加收紧双臂,“想吧,怎么想都无所谓,最后别忘了和我分享就行。”也许,设计师就是需要有这种天马行空般的想像力吧?无论如何,肯动脑是件值得夸奖的事。
  董洁眼珠转了转,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哥,你说,太空中有没有外星人呢?人到底有没有来生?世界上,真的有因果一说吗……”
  呃……大山被问住了。这种问题,咳咳。“这个,你看过《大西洋海底来的人》吧?海底和太空中有没有人,嗯……”
  董洁调皮的拍拍他突然僵住的身体,一连串的轻笑声,如涟漪,在夜色中缓缓荡开,“我胡乱说的,你还真想回答呀?哥,你真逗!”
  大山真是拿她没办法。两人因为面颊相贴,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开心,她笑的时候,小巧的耳垂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脸,又从他唇边滑过,让他心里慢慢升起一种奇怪的冲动。既想把她按到腿上敲她两下,又想——
  董洁从他双臂突然加大的力量,感觉到了什么。她心里突然也升起一种灼热。
  隔着船舱,田志祥他们那边没有动静,那边的灯光,一丝也没有泄过来。柔和清冷的月光,让一种微妙的感觉开始发酵。
  因为贴的近,哥哥脸上升起的温度,她知道,也听到他喉间咽动口水的声音,她不由自主也咽了一口口水。
  他一动不动,在压抑,也在平息某种冲动,这些她都知道。可是,突然之间,她不想再这么装糊涂了。
  她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的天真女孩,她什么都懂,——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
  董洁咬咬唇,忽然下了决心。
  大山有一些苦恼。他的自制力不如想像中的好,与她耳鬓厮磨时,越来越容易突如其来的产生冲动的感觉了。怎么办呢?
  正在默念九九乘法,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可是——
  一个温暖、又湿润的柔软触感,蝴蝶一样,小心碰了碰他的脸颊,来不及体会,就受惊似的移开了。然后,又飞了回来,再次轻轻吻了他。
  吻?
  大山心下一惊,这次是真的回了神。
  略一偏头,双唇正巧与那柔软的温润,碰个正着。
  董洁心里也砰砰乱跳,为着自己的大胆。可是,真切感受到哥哥的紧张和慌乱,她反而变的镇静许多。
  她好歹也活这么大岁数了,别说从电视和网络上看的多到可以熟视无睹的亲热戏了,单是亲眼见到的活生生的例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哥哥他正相反,其实从来没有看过一点男女亲热的场面,他才真正纯洁如同一张白纸。
  为什么不可以大胆些?她任性的想,这是她的生活,是他们两个的生活,与旁人何干?她纵使做的出格些,哥哥一样会包容她宠爱她。况且,这一步始终要迈出去,为什么要让哥哥总是受煎熬?而且她——也想。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的时候,真的想与他再亲近一些,这是人之常情!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董洁再不迟疑。
  大山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他要快些移开嘴唇,妹妹太小了,这种冒犯实在有些过分。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好到让人想就此沉溺……
  唇上突然传来更温软湿润的触感,那是——她的舌头,调皮的碰触他,描绘着他双唇的形状。
  大山惊喘一声,不自觉双唇微启,那个温润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的——闯了进来!
  大山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声剧响,什么理智都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双臂收紧,反客为主,两个人唇齿相依,扎扎实实交换了一个深吻。
  “你——怎么会、怎么懂、那个?”
  大山忍不住问她,声音有些嘶哑。
  董洁仍然在轻喘,感谢夜色隐藏了她脸上的羞红,她用得意的口气宣布:“我是天才嘛!”
  真是典型董洁式的回答!虽然在困窘中,大山还是忍不住嘴角上翘。他清清嗓子,“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董洁扁扁嘴。反正做都做了,做了就不后悔,她才不信哥哥会因此认为她孟浪不庄重。“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大山被噎了一下,他暗暗斥责自己的口不应心,却仍然挣扎着对她、也对自己说,“你太小了,这样做不好。”
  “那么,多大了才可以?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愿意我愿意就行了,谁都没有权利反对!”
  她霸道的勾住他的脖子,拉下来,重重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觉得这样做挺好,哥,你不满意?感觉不好吗?”
  哈哈,占上风的强势感觉,蛮好的。换了另外一个人,她才不会这么厚脸皮,不过呢,哥哥例外,十多年来,事事都依从于她,任她予取予求的哥哥,哼哼,他们两个的生活,他们两个做主,才不要所谓世俗的认定挡在中间。
  大山把她抱个满怀。他偷偷在心里承认,他喜欢她这样任性的坚持,刚刚那种唇齿相依的感觉——非常好!
  十三为君妇,他在心里催眠式的念叨,好吧,古时候十三岁嫁人的女孩子比比皆是,著名的长孙皇后也是其中之一,他聪明懂事的小妹,已经十三岁了,只是——亲吻,有什么关系呢?又不需要大张旗鼓告知他人,这样的私事,他们两个愿意就可以了,对不对?
  想通了,抛开从前无谓的顾虑,大山心里一阵轻松。以一个轻轻回吻,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第二百零四章 尴尬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大山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他习惯了早起。纵使在假期中,最多早起后再睡个回笼觉,可是到了时间,就会自然而然的睁开眼睛。
  天光正是蒙蒙亮,空气有一点凉,周围静悄悄的,以致于可以听到极细微的、偶尔轻轻拍打船体的水声。
  田志祥和王凯两个歇在舱外的甲板上,周若璇占据了舱内一角,大山和董洁睡在另一角。
  条件简陋,大家都是合衣而卧。不过,身下铺了一层褥子,身上盖了一床被子,而船静静泊在水中央,野外无人舟自横,细思量,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大山的目光落在紧紧蜷缩在自己怀中的董洁身上。
  每天都看惯了的面孔,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夜色掩护下有了更进一步接触的关系,只觉得那恬静安详的面孔,怎么瞧怎么舒服。
  尤其是那双微闭的红唇,让他回味起昨夜唇齿相依时的缠绵,目光总是萦绕不去。
  伸出一根手指,凑近了凭空描摩她双唇形状,一个不小心,轻轻蹭了她一两下。董洁睡梦中,仿佛觉得痒,举手虚挥了一下,身子在他怀中蠕动几下,更紧的贴向他,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唇角上翘,缓缓绽开一抹美丽的弧度。
  大山着了魔般盯着看,不自觉把头缓缓凑了过去……
  ※※※
  周若璇已经醒了。
  准确地说,她这一夜几乎没有入睡,只是断断续续打了几个盹。
  她和李悠然之间的交往,仅限于几次集体活动,甚至都没有机会直接说过几句话。
  他那样的人,离她的世界向来遥远。
  人长得帅气,家庭出身又好,单是高干子弟这一条,就注定他们是两条平行线,不会有交集的可能。况且,他自己还那么能干,一手建立了自己的事业王国,永远来去匆匆,温和有礼的笑容下,其实和大多数——她这样的普通人,保持着一种疏远的距离感。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一直是老师、同学、家长眼里品学皆优的好学生,一路在夸奖声里长大,所以,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了半截,考进首都的名牌学府,更给了她无比的自信。
  在北京,外语学院,从来就不缺少出身良好的俊男美女,同学们或者出身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或者有亲属在国外工作,或者父母为官一方……在这种环境下,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自卑。
  父母是勤勤恳恳的劳动人民,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勤劳又善良,内心里,她有自己的骄傲,她从来都很坦诚的告诉别人:她来自于一个山青水秀的江南小镇,家乡很美,家乡的人民很勤劳。
  所以,她并不羡慕那些出身好的同学,康康良好的家境,从来就不是她们友谊的障碍。但,境遇差不多的张燕,心理上更让她觉得亲近。
  在她看来,张燕聪明漂亮善解人意,知道她心里一直喜欢着一个男孩子,周若璇是真的希望好朋友能够得偿所愿。
  可是,李悠然的条件实在太好,简直就像为女孩子量身打造的最佳男主角,单是学校里,就有多少女同学的眼睛盯着,最重要的是——他说,他有女朋友,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康康一向都是个粗枝大叶的女生,只有她,明白好友心里的失落,那种失声痛哭的苦涩,就是暗恋一个人的滋味吗?无论对方有多优秀,让一个女孩子这样伤心,就是不对!
  她没有机会与董洁直接接触,但她一直都好奇:能让李悠然那样的男孩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贝妹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从康康和别人的描述里,她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天才、懂事并且不张扬的小女孩,和她的哥哥一样,是一个让人只能仰视的天才少女!
  上天也未免太钟爱于她了,这实在是一个让人泄气,却也不得不服气的结果。
  终于有机会,勉强算是共居一室,近距离观察这对兄妹,周若璇哪里会睡的踏实。
  他睡觉不打鼾,这是最直观的印象,而现在,他醒了!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
  只是时间实在太早了,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吗?她宁可装睡!
  却又忍不住,偷偷留心那边的动静。
  舱内的光线并不是天光大亮,但不影响视觉,大概的情形都看得清楚。
  她看到了什么——
  ※※※
  大山把头靠近,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有些东西不能体验,一旦有了开始,就会强烈的渴望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剩余的理智仍然在克制,提醒他不合时宜。
  “哥!”
  大山一惊,以为董洁醒了。停了半晌,却见她再无别的动作。
  原来只是睡梦中的无意昵喃,仿佛她也在梦中回忆起某件事,唇角笑的愈发温柔,甚至伸出一点殷红的舌尖,在双唇外滑动,把嘴唇润湿,方才缩了回去。
  在董洁面前,大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从来都是薄弱如纸,尤其是昨夜初尝温柔滋味,再见这般情形,他顿时忘却一切身外物,情不自禁俯下头,吻了上去——
  本意浅尝的一吻,不料睡梦中的董洁无意识的配合,双唇微启,他一时把持不住,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个深深的舌吻。
  董洁有一点清醒,她睁开眼睛,送给大山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笑脸,勾住他的脖子,声音中仍然有浓浓的睡意残留,“哥,陪我再睡一会儿。”
  “睡吧。”大山蹭蹭她额头,视线落到她白皙秀气的锁骨,忽觉得下腹一紧,尽量不动声色的把下半身向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同时把被子向上提,密密盖到她脖子下方。
  待见她很快鼻息细细,重又沉入梦乡,他才松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一个苦乐参半的笑。
  哎,这般温柔滋味,真是——
  大山的视线,忽然与另一个尴尬的视线不期而遇。啊?霎时间,顿觉大脑一片空白!
  周若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到这样亲密的一幕。她仿佛是闯空门的小偷,并且被主人现场抓个正着,又慌又乱,来不及多想,匆忙一个转身,把红彤彤恍若着火般的面孔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装睡。她尴尬死了,一颗心怦怦乱跳,直欲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实在想转身逃离。可这是船上,又停在水中央,让她想跑也跑不掉,只能做掩耳盗铃的驼鸟。
  大山比她更尴尬!
  他实在想狠狠甩自己一耳光,怎么就这么忘形?竟然忘记了,这不是往日兄妹俩独处的私密空间,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他看看董洁,再看看周若璇,在心底里呻吟一声:完了,对方一定会把他看成色情狂了,说不定现在就在腹诽他猥亵幼女?真他——妈的!实在忍不住暴出一句粗口,他到底被什么给冲昏头脑了,怎么能忽略那么一个大活人呢?干脆地上裂一个洞,让他跳进去算了!丢死人了!
  一时间,船舱里重又安静下来。一个在幸福的熟睡,一个在尴尬的装睡,一个在懊恼的发呆。除了福气大的董洁,另两个都觉得度日如年,深身不自在。
  远处隐约有鸡鸣狗叫声传来,鸟儿吱吱喳喳也争着欢唱,这声音,吵醒了睡在甲板上的田志祥和王凯。
  “天亮了。”
  “睡的还习惯吗?”
  “还行,咱们当兵那阵儿,野外集驯时,山野地里随便一躺,哪里睡不着……”
  听着两人小声的问答,大山再也忍不住,匆匆爬起身,赶到两人身边,“祥子,把船划到岸边。”
  “小洁醒了吗?”田志祥刚站起身,正要活动睡的僵硬的身体。闻言略有些奇怪,“现在还早,太阳还没升起来呢。”
  “我、我想上厕所。”大山胡乱找了个理由。
  其实可以直接在河里解决。田志祥想到船上还有女孩子在,便把这个建议咽回肚子里。“好勒,咱们这就靠岸。”
  周若璇听得清楚,可她实在不好意思这时候出去。好在田志祥也懂得一些划船的要领,虽然不熟练,现在是白天,只管向着岸边划就是,不用去管路熟不熟的问题。他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把船划向靠姥姥家的那个方向。
  折腾到岸边时,太阳已经探出了半个脑袋瓜。
  大山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百般懊恼也没用,做了就是做了,他想,以周若璇的为人,应该不致于跟别人说吧?
  他鼓起勇气,钻进船舱,喊董洁起床。周若璇那边仍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哥?”董洁揉揉眼睛,坐起身,“要下船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抓抓松散下来的头发,“糟糕,哥,我们忘了带梳子……衣服也睡的皱皱的。”
  “所以要早些起床,回去烧水,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还得接着赶路呢。”
  “好吧,挺不错的主意。”董洁拉拉睡皱的衣服,仰头好心情的笑着道:“偶尔任性一下,随心所欲一次,也是不错的体验,对吧?”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咦,周姐姐还在睡?”说这话时,她没有注意到,正在叠被子的大山,动作僵硬了一下。
  “醒了,我醒了。”周若璇不得不坐起身,她低着头,以手做梳,装做整理仪表的样子,“暑假放了这么长时间,看我,早晨都习惯睡懒觉了。”
  董洁笑嘻嘻道:“没关系呀,我常常睡懒觉,睡觉睡到自然醒最舒服啦。哥哥常说,他认识的人里边,有一个算一个,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还不勤快的人啦,呵呵,有我给你们垫底呢。”
  “小懒虫,你觉得挺光荣的,是不是?”大山敲了下她的脑袋,“快点,咱们麻烦了你周姐姐一个晚上,还不跟人家认真道谢。”
  “周姐姐,你的脸这么红?”走出船舱,董洁发现周若璇一张红彤彤的脸,有些担心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感冒了?”
  “没事……”周若璇小心避开大山的视线,冲她笑道:“你们今天就要走了?真是的,我还想着,今天说什么都要请你们吃顿便饭……”
  “不麻烦了,我们赶时间,周若璇,谢谢你的招待,咱们北京见!”
  周若璇不得不抬头直视大山,他一脸平静温和,正落落大方的冲她点头致意。“嗯,北京见!”
  她目送几个人跳到岸上,朝她挥手,然后在晨曦中,沿着小路向不远处的村子走去。走了几步,董洁站住了,李悠然用手给她梳理头发,从兜里取了一根头绳,简单给她扎了个马尾,然后拉了拉她的衣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董洁摇了摇头,兄妹俩相视而笑,牵着手向前走……
  他们两个的默契,看不到,却又分明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么幸福,幸福到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插足其中。燕子,周若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该放弃了。
  “哥,太阳真好,今天又会是个大晴天。”
  “赶路嘛,不下雨当然最好了。”
  忽发奇想,“哥,你不是要洗澡吗?直接跳进河里洗多好,你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吧?试一试?”
  被敲了一下,“小洁,我已经成年很久啦……”


第二百零五章 任性
  一路行一路玩。
  八十年代末的江南,仍然保留了许多原汁原味的旧时风光。第一次细细品味这种风景:小桥、流水、人家,细雨、微风、明月,紫燕、丝竹、软语,黑瓦白墙、小巷深深……处处流淌着岁月的痕迹,步步踩着千古风流,大山用相机记下了这份纯朴的美丽。
  这是一次没有让人失望的旅程,董洁的脸上常常挂着开心的笑容。有时候,某个场景会让她凝眸细思,跟着便急急翻出纸笔,或急或缓,简单数下勾勒,便是一张设计草稿新鲜出炉。
  大山喜欢看她微笑,看她认真的画图,哪怕什么也不做,默默的呆在一旁陪着她,就可以心情愉悦的打发一段时光。年轻的他,仿佛拥有一切,还有不尽的时光可以挥霍,但比起经营一家企业,看着亿万资金从指尖流过,他偶尔会觉得自己更渴望看到她脸上露出淡然的微笑。
  偷得浮生半日闲,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风景似乎也多了一份灵性,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苏州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
  刚进城,大山就找了邮局,播通了临行前,李老爷子给他的电话号码。
  李清时任苏州市副市长,他遗传了父亲爽快的性情,却比父亲多了一份细心,或者说是精明。三十而立的年龄,当上副市长,京里又有人帮衬,前途看好,就他本人来说,是很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成绩,不想被人说成靠着父辈余荫。
  上任第一年,就赶上了大环境不景气,偏偏他分管的又是招商投资这块,着实让他头疼。
  “你们从北京动身那天,你李爷爷就打电话告诉我了。这些日子,一直自己开车赶路,很辛苦吧?”
  李清把他们安顿在本市一家规格不错的旅馆住下,“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不过,你们的事,我可是听你李爷爷说了很多回。我和你唐叔,还有你妈,都是一块长大的发小,都不是外人,你们可不能跟我客气。”
  大山简单洗过脸,陪着他在沙发坐下说话,“我和小洁在北京的时候跟李爷爷很熟,唐叔也跟我讲过您的事。您这两年一直忙于工作,回京的时候,不巧和我们错开了,否则也不致于耽搁到今天才见面,您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的侄子侄女就行。”
  李清点头,笑道:“要说呢,你们来我这里,怎么都得住家里,哪有住旅馆的道理?可是,你们这次来要洽谈投资,我又是分管这个工作,咱们也不能让人说闲话,所以……”
  “下次吧,这次主要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和私人感情搅和到一起不好,总要避避嫌。李叔叔回北京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聚聚。”
  ……
  大山此行,作为京城来的大投资商这样的身份,被当地官员接待,热情的向他们介绍当地的种种投资便利之处。并派出专人做向导,陪同他们一行人,拜访了名胜古迹,饱览了园林风情,街头巷尾寻些当地特色小吃,一饱口腹之欲。
  大山出席了几场官方应酬,杯筹交错间,气氛很是融洽。
  已经抱定前来投资的打算,又有李清居中协调,大山不欲把姿态做的太高,该争取的利益自然还是要尽力争取。双方一拍即合,决定上马一个大型服装厂。
  土地征用,厂房招工等等,这些由当地政府出面打点,他们这边主要是准备资金,联系设备。
  以东方元素公司的实力和影响,服装厂成立后,非常有望发展成为当地的龙头企业之一,成为利税大户,带动当地纺织服装业进一步加快前进的步伐。政府也承诺,会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尽量予以照顾,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我这次回去,就从北京的公司调人来负责这边的事。我们会在当地招工,管理人员方面,这两年我们也培养了一些人手,另外再公开招聘补充……李叔叔,我们是私营企业,不学事业单位那套,那些没有真才实学,却凭着关系想占个好位子,在我们这里行不通。”
  大山微笑着拜托道:“如果有些人找上门,被我们公司的负责人推掉,还请李叔叔从中帮着周旋一二。”
  李清满口答应,“以你们公司现在的背景和实力,不会有人故意找麻烦。不过,适当腾出几个工作清闲也不是很重要的位子,稍微照顾一下,又能顺便和一些当地官员拉好关系,你看……”
  “这个自然,我会交待下去。我把话说到前头,也是不希望有人胃口太大。这异地做生意,开头要忙的事肯定很多,偏偏我又快开学了,那就多麻烦李叔叔,帮着打点啦。”
  落实了苏州投资建厂的事,又耽搁两天,等来了一早就安排要过来接手负责具体事宜的人。
  趁着还有些时间,大山和董洁走访了周边县市,专门寻找蓝印花布。打听到乌镇的蓝印花布最有名气,也特地跑了一趟。
  在古老的染坊里,兄妹两个饶有兴趣的发现,蓝印花布的雕花、刻板、染整、挂晾,一律采用旧时的工艺流程。而且完全用的是植物蓝草做染料,纯天然,不会给皮肤造成任何不适,民间流传下来的传统花样图案非常丰富,江南老人巧手更用它做了很多小物件。
  兄妹俩买了许多样品。具体需要用哪些图案,怎么做,董洁回到北京,才有时间详细计划。
  ※※※
  八月底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北京。
  此次出行,收获自然丰富,可累也是真累。路上倒也不觉得,一踏进家门,仿佛所有的疲倦也一起找上门来。
  大山还可以坚持,董洁是真的投降了,一闭眼,睡的昏天黑地。
  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中间唤她起床吃饭,说什么也不肯睁眼。终于睡够了,醒了又叫着满身酸痛。
  大山用托盘,从厨房端来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先吃饭,我熬了粥,就着吃些小菜,吃完饭,我给你按按。”
  “不起来……”董洁皱眉,不是她故意捣乱,腰酸背疼的感觉可是一点水分没有,“我吃水果就行了,现在都没有胃口。”
  “又要任性?”大山捏捏她鼻子,“你平时运动量太少,咱们回来的路上又赶的急,坐车的时间长,有点不舒服也是免不了的。听话,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都多长时间没好好吃饭了?”
  “你喂我……”董洁笑着赖皮,“你喂,我才吃。”
  大山摇头,把她拉起来,拿两个枕头垫在身后,让她靠的舒服,把托盘放到跟前,一口粥配一筷子青菜,一勺勺伺候到嘴边,“你呀,像个小娃娃,我看,你现在和小峰一般大了。”
  咽下嘴里的粥,董洁笑嘻嘻道:“偶尔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娃娃,感觉很棒呢,这是我的乐趣,你要配合。我幸福,你也会幸福,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的幸福可真奇怪……”大山再喂她吃了一口粥,“不过,要求不高,可以满足。”
  “我不贪心吧?”董洁得寸进尺的吹嘘道:“我多懂事啊,都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不会闹着要你买吃买穿买玩具……”
  “是,你最懂事了,在别人面前,从来都表现的像个明事理不耍脾气的好孩子,哄得人人都夸你懂事。谁知道,你私下里会是这样一副样子啊?说出去,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
  大山自言自语道:“如果我跟外婆他们说,你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也会耍小脾气,他们非说我诽谤不可。也是,你向来表现的那么好,唐家的爷爷奶奶总拿你做例子,教育璐璐要向你学习,这要是被璐璐知道,你还有这么一面,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冤枉啊?”
  “你是外人吗?你又不是别人。”董洁不在乎的摆摆手,“人都有多重性格的,我难道还要在你面前,时时像个乖孩子,处处跟个小大人一样,你会习惯吗?哥,你知道为什么有老顽童这个说法?都说人越老越想个孩子,那是因为呀,人活的越久,越知道随性而为才是最重要的,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这样活着才自在。”
  “老顽童?”喂她吃完粥,大山把空碗连着托盘收拾到桌上,示意她趴下身体,上床,分开双腿跪在她两边,开始为她按摩。“真是个奇怪的比喻,你才多大呀?说得好像自己活到七老八十了一样。”
  他的手劲不轻不重,为了她的身体,专门跟中医师学过的,董洁发出舒服的叹息,“我本来就很老啦。”
  她在嗓子眼里咕哝,大山听不清,“你说什么?”
  董洁翻个身,拉下他脖子,在他脸颊响亮的亲了一下,眨眨眼,调皮笑道:“我说,哥,你死心吧,我以后也要这么任性的活,让你永远为我头疼,呵呵!”


第二百零六章 可爱
  大山回到北京,就打电话通知了外公外婆那边。长辈们体谅他们一路辛苦,嘱咐他们好好休息,重点问了董洁,知道她没有生病,事情也办的顺利,也就松了口气。
  他们随车带了礼物,也有许多产自江南的特产和水果,这些东西放的时间太长会不新鲜。董洁睡了一个长觉,再经大山一番按摩,虽然身体仍然有些酸软,精神已经恢复了八分。
  于是,隔天早上,兄妹俩便驱车前往部队大院。
  唐援朝夫妻两个上班,郝璐坐着舅舅的顺风车,去上钢琴课,也早早走了,外婆和唐奶奶带着唐峰出去遛弯,家里只有外公和唐爷爷两个,正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一争高低。
  “我们寻思着,你俩今天差不多要过来,还以为会赶在中午,或者下午。”
  两个老人家加上帮忙的警卫员,来来回回几趟,帮着把东西提到屋里,“这么多呀?”有一个铁皮箱,更是沉的要命,好像里面还有水。
  董洁只搬些轻巧的物件,笑着道:“我们这次买的东西多,自己的车装不了,哥哥就在当地雇了一辆车,专门跟着送东西。后来一琢磨,反正都雇了车,索性多买些东西过来。听人说苏州阳澄湖的大闸蟹好吃,八月底了,也到了吃螃蟹的季节啦,大家尝个鲜。”
  大山接着道:“我也会开车,回来的时候,我和王凯轮流驾车,留下祥子跟那辆车。他是江南人,对当地情况熟,又去买了些别的东西,就比我们晚了一天上路,昨天晚上才到。这不,今天早上我们就赶着送过来,趁着虾蟹还是活的,中午做来吃。”
  一听到有活的水产,唐老爷子已经招呼警卫员收拾。
  大闸蟹一个个被草绳绑的结实,拎起来沉甸甸的还吐着泡泡。铁皮箱里的是活虾,一个个在水里活蹦乱跳。鱼和水果,以及一些点心小吃,分门别类摆好。
  两个老人家分出一部分,吩咐警卫员给一些老朋友送过去,一边打电话给儿子媳妇,嘱咐他们中午回来吃饭。“我去找你奶奶,让她们回来收拾。你外婆最会做大闸蟹了,去年在上海,你外婆就给我们做过,好吃。你奶奶做的醉虾也是一绝……”
  大山拧开水笼头,用肥皂把手洗干净,“我和小洁去吧,正好陪小峰玩一会儿。”
  穿过院里的小型菜市场,再拐过个弯,就是一大片宽敞的空地。空地上有蓝球架,这里是供人们活动锻炼身体的地方,边上是草坪,草坪尽头植了许多树,也栽了些花草。紧邻着花草,就是一个木架搭起的长廊,上面爬满了藤类植物,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两边都可以供人坐下歇脚乘凉。
  大院里的人,闲暇时喜欢到这边来坐坐,家里有小孩子的人家,尤其喜欢在这边流连,唐奶奶她们就常常带唐峰过来玩。
  大山边走边和董洁闲话,刚要踏上长廊,就被一个突然窜出的不明物体抱住了大腿。
  一个声音跟在后面传来,“小峰,慢点……”
  “哥、哥哥!”
  唐峰抱着他的大腿,仰头兴奋的大叫,一边手手脚并用,想往他身上爬。“糖,糖——”
  “这孩子,眼真尖。”随后赶过来的唐奶奶松口气,笑道:“刚刚玩的好好的,忽然嚷着叫哥哥,自己爬下椅子,就往这边跑,原来是看到你们过来了。”
  唐峰是家里最小的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为有两个特别出色的哥哥姐姐,自然也被寄予了厚望。他的教养,长辈们可说是煞费苦心,第一条就是不能娇着宠着。
  唐老爷子是这么说的:“温室里的花朵可成不了气候,我的一些老朋友,把孙子孙女一个个宠的不成样子,小小年纪,在家里说一不二,简直就像个小皇帝,不像话。咱们家的孩子不能这样,他的哥哥姐姐小时候吃了多少苦?现在他条件这么好,咱们更应该注意对他的教育。”
  唐峰刚学走路的时候,磕了碰了,也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唐老爷子却不许任何人把他抱怀里哄,只蹲在一边诱导他站起来,接着努力。唐奶奶抱怨他把自己的孙子,当成手下的兵,不知道轻重,可是家中做主的向来是唐老爷子,几十年了,她习惯了服从。这样做也有好处,到后来,唐峰再跌倒了,很快就一骨碌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笑着奔进大人怀里,不会再哭成个泪娃娃。
  饮食上,唐峰被教导:不许偏食,大人挟给他的都要乖乖吃完。大山听到这话的时候,特地瞅了董洁一眼,被董洁狠狠瞪了回去,——她偏食,怎么啦?法律哪条规定不准人偏食了?伶牙俐齿,最后只有大山叹息着投降的份。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举双手赞同老爷子的意见,——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啊,小树苗长歪了,可就扳不回来啦。
  大山很喜欢小孩子,他对小孩子,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耐心。每次来,都要抱着唐峰亲热半天,小峰有一大堆玩具,一多半都是他送的,很多还是国外带回来的。所以,小峰就很粘这个哥哥,况且,哥哥兜里有糖,有许多好吃的糖果。
  大山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很熟练的把手伸进哥哥的口袋里寻宝了。
  外婆看到他的小动作,拉长了声音警告道:“小峰——”
  唐峰已经从大山兜里抓了一把糖果,他机灵的用身体挡住奶奶的视线,对着手中的糖果傻笑着流口水,一边蠕动身体,用空着的那只手费力的拉开自己的小兜,手忙脚乱把糖果藏进去。
  当唐奶奶转到他面前的时候,调皮小子欲盖弥彰的拿手捂着鼓鼓的肚兜,无辜的冽开嘴笑。
  “小峰,糖糖吃多了,牙痛痛,比肚肚痛还难受哦。”唐奶奶好声好气的哄着他,“把糖糖分给哥哥和奶奶吃,好不好?”
  这小子昨天闹肚子,但显然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这时候早已经把肚子疼的感觉忘光光。他眼珠转了转,一手捂着自己的胜利果实,一边弯下腰,从哥哥兜里另外抓了两块糖,递给唐奶奶和外婆,“糖,吃糖。”
  两位老人家不客气的接下了,然后问他,“哥哥和姐姐呢?小峰不给他们吃吗?”
  再去掏哥哥的兜,摸了半天,空着手出来,没有了。他不舍的拉开自己的口袋,挑了两颗,左手拿了一颗,伸向董洁,“姐姐,吃。”
  董洁握住他的小拳头,亲了一下,“小峰真乖,姐姐不吃,小峰吃吧。”
  小家伙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不吝啬的探过身子,在她脸上大大“波”了一下,转头撒娇似的拖长嗓子,“哥——”
  大山笑着摇头,“哥哥也不吃,都给小峰吃。”
  小家伙于是欢喜的再送他一个亲亲,伸手就开始扯糖纸。外婆摸摸他的头,“小峰,你有那么多糖,记着给爸爸和妈妈留两块,知道吗?”
  “嗯。”唐峰很痛快的大声答应着,把扯了一半的糖交给大山拿着,自己掏出糖果,指指点点,“爷爷、外公、爸爸、妈妈……”不管什么好吃的,都要想着长辈,这是大家一直都灌输给他的道理,小家伙记得很牢。
  “我们小峰真棒,真懂事。”适时的夸奖对小孩子很重要,董洁几句话就哄的小家伙乐的手舞足蹈。
  “怎么过来的这么早?”外婆招呼他们坐下,拉着董洁的手左看右看,“出门这些日子,人都瘦了,跑来跑去很辛苦吧?南边比我们这里还热,这大夏天的出门,我和你奶奶还念叨,生怕你中暑生病。”
  “哥哥说我运动量太少,总闷在家里不好,出去走走,活动活动,心情好,身体会更好。我觉得有道理,外婆,你和奶奶也抽时间出去逛逛呗?马上要入秋了,天气好风景也美。”董洁握着小家伙伸过来的一只手,与他玩你打我闪打不着的游戏,“我们这次拍了很多照片,你们看了一定会心动。”
  “有小峰拽着,我们哪里出得去呀?去年托你们的福,在上海住了好一阵子。我们老了,不想动,看看你们拍回来的照片就满足啦。”
  大山从旁插话,“要不,你们再去上海住些日子?那边房子是现成的,空间也大,小峰一定喜欢。”
  “上海?”唐峰不甘寂寞,硬是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上海,去上海……”
  唐奶奶点点宝贝孙子的额头,“你知道上海是什么吗?明年再说吧,春天北京风沙大,到时候看能不能去上海住些日子。”她看看天色,“你们看着小峰,我和你们外婆去买菜,中午好好吃一顿。”
  大山笑道:“不用买太多东西,我们带了些虾和螃蟹,爷爷请你们回去收拾呢。”
  “活的吗?”看到他点头应是,外婆急道:“哎呀,怎么不早点说……”
  两位老人家离开后,唐峰立刻从兜里摸出颗糖,连撕带扯往嘴里放。家里的长辈不许他多吃糖,怕蛀牙,这小子精着呢,知道哥哥对他好。
  “就吃这一颗,剩下的明天吃,好不好?”
  小家伙一个劲点头,嘴里塞的鼓鼓的,犹口齿不清的对他笑的灿烂,“甜!”
  大山大笑,抱起他转圈圈玩,又伏低身子,背着他做骑马的游戏。
  董洁笑吟吟道:“哥,你对小峰真好,像你这么大年纪,这么喜欢小孩子的可不多见。”
  “咱们小时候生活困难,哥哥想对你好点,也没有办法做到,害你动不动就生病。”大山有些感慨,“现在条件好了,有时候我抱着小峰,会突然想起你这么一点大,弄点吃的都伤脑筋,忍不住就想对这小子好点,再好点,咱们两个的遗憾,就让小峰来弥补吧。”
  他顶顶弟弟的额头,“这个福气娃,比他姐姐可幸福多了。小子,你听着,以后你可要听姐姐的话,对姐姐好,知道吗?”
  “小峰、听话,听、姐姐、的话。”小家伙咭咭笑,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姐姐、漂漂,听、姐姐话。”
  “看,小峰多可爱?”大山冲她挤眼睛,“当然,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会更可爱,我有信心,现在我是个好哥哥,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哥!”董洁恨恨的捶了他一拳,大叫道:“你说什么呢?”
  大山假装叫痛,成功赢得唐峰的同情,“呼呼,呼呼、不痛,痛痛、飞了。”
  大山扮柔弱,告状道:“小峰,姐姐不乖,欺负哥哥,小峰替哥哥打她。”
  小家伙偏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很严肃地说:“小峰是男生,男生、不可以、欺、负女生。”他吭吭哧哧说完,又得意的补充道:“爷爷说的,哥哥也、是男生,不可以欺负、打姐姐。”
  大山苦着脸问:“可是,姐姐先欺负哥哥,怎么办?”
  这个呀?小家伙为难的皱起小脸,摸摸鼻子,想了半天,最后反复强调,“反正,不可以打、女生。哥哥要、当好孩子,打女生、是、坏孩子。”


第二百零七章 失落
  九月的北京,空气中明显感觉出了凉爽的气息,阳光也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热情,变得温柔起来。
  北京大学又迎来了一批新生,来自五湖四海、对这所名校抱着憧憬,脸上洋溢着骄傲和自信。这样年轻的面孔,为校园注入了一股新鲜的生气和活力。新学年,已经是大三生的大山,明明不比这些新生大多少,可是就觉得自己心态上,比他们多了一份无法言说的沧桑。
  “时间过的可真快……”他有些感慨的对董洁说,“为了高考努力学习,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可我的大学生活,都过去了一半。”
  虽然就读大三,算起来,却还是第一次参加新学年的开学礼,——去年和前年的这个时候,他人在海外,正为了时装发布会而紧张忙碌。也许因为这个,多少有些感叹。
  “家里有个小人儿,就会有被时光追着跑的感觉,一转眼,小峰出生,会走会跑学会说话……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呀。”董洁摊了一桌子的设计草稿,一边拿笔在细节处添添改改,一边漫不经心道:“再过两年,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是完完全全的社会人啦,到时候感慨会更多。”
  说的也是。大山笑笑,不再执著于时光的问题。青岛和苏州正紧锣密鼓筹备工厂的开业事宜,要考虑要做的事多着呢。
  天气凉爽,礼服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家里的工作室,在董洁的建议下,大山找人铺上了木地板。工作的时候,上面再铺一层纯棉的白布,先前邮购来的面料,如一团团彩云朵堆在上面,都是娇嫩可喜的颜色,手感细腻顺滑。董洁指挥着一班技艺娴熟的工人,开始了高级礼服的手工制做。
  这批礼服,最终成品的定位,不仅仅是高级时装,甚至可以纳入奢侈品的范畴。董洁对每一个细节精益求精,务必做到最好。她年龄不大,但名声在那儿摆着,任谁也不敢小瞧,与她配合的除了公司里成衣制做班底的熟练工,几位年轻的设计师更主动请缨,一丝不苛的听从指挥。一件件礼服在他们手底,开始初具雏形。
  姜红叶从广东回来,带来了他们的老朋友——张牧。
  张牧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他在设计上本来就有悟性,这几年又一直不懈的努力,他接触的相关书籍和流行资讯,都是董洁从国外带回来的。巴黎和纽约的工作室,会定期把时尚资讯反馈过来,虽然只是画报和照片,印象不够立体,却远远不是服装学校的学生可以相比,而广东离港台近,有更多机会接触港台流行风,也大大开阔了他的眼界。
  现在,金土地品牌完全由他负责,他组建了一个自己的设计班底,每一季的新款都由他计划和设计,同时,他也参与东方元素品牌的设计工作,成为董洁的得力助手。
  大山对他的到来,有着十二分的欢喜。“张大哥,咱们快两年没见了吧?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平时就只靠着电话才能联系,哎……对了,在广东住的还习惯吗?那边的饮食、天气都与咱们北方大不一样,我瞧瞧,好像没变瘦,变的更帅啦。”
  董洁围着他踱了一圈,末了赞同的点头道:“是变帅了。张大哥,坦白交代,是南方的水土养人呢,还是哪个姑娘照顾的好啊?”
  张牧笑着摇头,“什么姑娘不姑娘,这两年忙着适应环境,忙着工作,哪有心情谈朋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张大哥,你也该考虑个人问题啦。”
  大山很珍惜身边几位建厂伊始就跟着自己的朋友,八年多过去了,最终留在身边的,都有了一种兄弟姐妹家人一般的感情,算来张牧都有二十六岁了,绝对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家里人催的很急吧?我们张大哥要钱有钱,要模样有模样,才华出众,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被哪个女孩子追到手呢?”
  张牧有些困窘,他生活向来简单,几乎只有工作,内容又是与图纸打交道,谈起与异性相关的话题,就有些不自在,“大山,打住,我已经被我妈催的喘不过气来了,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感情的事,我也没办法,只能说缘份不到。”
  大山笑着同意,“对,缘份这事,急也没用。小雪姐姐听说你回来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已经订了酒席,咱们快走吧,别让她等急了……”
  ※※※
  陈雪比张牧小一岁,也是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这几年,她一边工作,一边利用业余时间学完了夜大的管理课程。北京是政治中心,也是文化中心,大学多,许多学校都可以旁听。她在一所大学旁听的时候,与另一位旁听充电的人认识了,两人相谈甚欢,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决定共同组建一个家庭。
  结婚是人生大事,她一直想找机会,把爱人正式介绍给朋友认识,张牧来北京,她高兴之余,便约了大家在酒店见面。
  大山、董洁、姜红叶和张牧到达约定的酒店,刚下车,就看到陈雪拉着一位青年迎了过来。
  “张牧,哈哈,好久不见了,你看上去容光焕发,怎么样,过的不错吧?”他们是老乡,也是好朋友,异地重逢,喜悦半点不打折扣。
  “你变的更漂亮了。”几年的职场历练,陈雪已经有一种现代女性的飒爽和知性,从前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内敛了许多。张牧笑着与她打招呼,“去年怎么没有回家过春节?我去你家拜年的时候,你妈拉着我埋怨了你大半天。”
  “我妈太唠叨了嘛,整天惦记着给我介绍这个官那个长,春节更不得了,一家子人对付我一个……正好厂里有些工作,我就找了个借口没有回去。你也领教了我妈絮叨的功力了吧?是不是很可怕?辛苦你了。”
  她笑着拍他的肩,然后拉过一旁的青年介绍道:“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邱腾飞。腾飞,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董洁建议道:“咱们进去说话吧,这个时候,大家都饿了。”
  张牧的目光,落在陈雪与邱腾飞两人牵着的手上。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看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和眼底神采飞扬,也看得出那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孩子。
  “张大哥?”大山回头招呼他。
  “噢,来了。”张牧答应一声,收敛了眼底的失落,换上一个淡淡的微笑,跟着大家往里走。
  基本上,陈雪既然把邱腾飞领到他们跟前,郑重介绍给他们,就证明她是认真的。
  果然,在包厢里,刚上齐菜,陈雪就站起来,给大家把酒杯斟满,“我和腾飞准备国庆节结婚。”说到结婚,这个向来爽朗俐落的姑娘,脸上也多了抹羞红,“我们年龄都不小了,双方家长也催得急……腾飞单位正好赶上分房,我们也就不往后推了,国庆节把证领了,在酒店里请朋友吃几桌酒,办的简单点。”
  “这么快?”董洁惊呼,然后吐吐舌,道歉道:“我的意思是,小雪姐姐真是的,瞒的我们这么紧,都要结婚了才跟我们讲。怎么说结婚也是大事,多接触一些时间比较好——”说实话,她对邱腾飞的印象一般般,长的倒是不错,但一看就是很有企图心的人。陈雪自己是事业型的人,董洁觉得,她的另一半,不应该是这样的类型,怎么说呢,性格更稳重些,多些包容,与她性格形成互补最好。
  大山在桌子底下拽拽她的衣角,笑着道:“小雪姐姐是很有主意的人,你做的决定,我们一定支持。只是,现在离国庆节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要订酒席、布置新房,还得通知家乡的亲友……时间是不是有点紧?”
  陈雪看了邱腾飞一眼,“是有点紧张,不过,这几年我有些积蓄,办嫁妆也不想小气,怎么说都要开始新生活了,家俱家电都挑好一点的买,在酒店里摆酒席,也不用我们多操心,双方父母不需要准备什么,直接坐车过来就行。这样算算,时间也够了。”
  “过去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终于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张牧在心里轻叹口气,脸上半分不露,端起酒杯笑道:“那,作为好朋友,我就祝你们两个白头到老,希望你们幸福。”
  陈雪也不忸捏作态,大大方方端起酒杯道谢,“张牧,谢谢。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抓紧啦?对了,我正好认识几个女孩子,条件都不错,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呵呵,小雪姐姐还没做新娘,就想着当红娘不成?”姜红叶也举起杯,与大家一起碰杯,“我也祝你们两个恩恩爱爱、一生幸福。”
  大家干杯后,就开始吃菜。大山挟了两只虾,动作熟练的剥去虾壳,放到董洁碗里。
  他们喝的是香槟,陈雪一视同仁,也倒了杯酒给她,大山想着,反正是香槟,没什么度数,也不反对她喝一杯,只低声嘱咐她道:“不要空腹喝,多吃些菜。”
  董洁笑着答应,也挟了些菜给他,“哥,你也吃,这家酒店的大厨师手艺不错,菜做的很好吃。”
  大山碰碰坐在一旁的张牧,“张大哥,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
  张牧笑了一下,摇头道:“不是,可能我在广东呆的时间太长了,突然吃到地道的北方菜,都有些吃不惯了,呵呵。”
  “这两年,广东那边经济发展的很快吧?”邱鹏飞及时把他喝空的酒杯添满,笑着道:“我们单位也有意在南方开拓市场,张牧,你是小雪的老乡,又是多年的好朋友,咱们今天认识,以后也就是好朋友啦。如果我去广东出差,还请你多多关照。”
  陈雪笑着帮腔,“鹏飞是他们单位的业务骨干,他呀,跟我一样,都想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他跟我商量了,趁着年轻,出去闯闯,辛苦是辛苦一点,也锻炼人,对吧?老窝在单位里,人都变懒了。广东那边机会多,我也赞成他过去跑跑,张牧,他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说不定会有麻烦到你的地方。”
  “不用跟我客气,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不过,小雪,你也知道,我不是擅长交际的人,认识的朋友也不多,我只能说尽力。”
  邱鹏飞高兴道:“我听小雪说了,你现在可是鼎鼎有名的设计师,你们公司生意做得大,认识的朋友一定很多……”
  陈雪捶他一下,皱眉道:“说什么呢,你还真打着麻烦人家的主意?”
  张牧吃了点菜,把酒一口饮尽,“广东那边口味淡,尤其喜欢喝汤,我刚去的时候很不习惯。现在呢,回头再吃北方菜,就觉得有点咸……幸好香槟度数低,要不,我今天非得喝醉不可。”
  大山给他添了杯茶,“多喝点茶水,你刚回来,过两天就习惯了。”
  董洁附在姜红叶耳边悄悄问她,“红叶姐,陈哥出差去青岛了,你这次回来,他又不在,是不是很失望啊?”
  姜红叶和陈群聚少离多,但两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闻言轻轻敲了她一下,“吃饭吃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
  董洁伸手在大山眼前挥了挥,唤回他的注意力。“哥,你想什么呢?”
  大山握住她的手,“快上床,刚洗完澡,小心着凉。”掀开被子,让她钻进去。沐浴后少女轻甜的体香,让他忍不住深深呼吸了几口。
  董洁得意的笑,她每次洗澡,都会洒一点香水,很淡很淡的一点,似有还无,又不会让人忽视,只是一点点自然的花香。
  “张大哥喜欢小雪姐姐。”大山轻叹口气。
  “是吗?”董洁皱眉,仔细回想白天酒席上的情景,然后摇摇头,“我没注意,今天张大哥表现的很平静啊。”
  “张大哥一向就是很文静内敛的人,这些年锻炼的自控力越发好了。”
  董洁笑道:“哥,你的观察力也越发的敏锐了。你觉得那位邱鹏飞,人怎么样?”
  “我们只跟他吃了一顿饭,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看出来?”大山从来不武断的评论一个人。“男人事业心强一点,不算缺点。”
  董洁点头。“其实,感情的事,我们也没有办法插手。”
  “今天喝了酒,头会不会疼?”
  大山不想她烦恼,探过身子,从床头柜上拿过木梳,拆了她的马尾,一下下给她梳头。据说这样可以促进头部的血循环,大山却是希望能慢慢调理她头疼的症状。
  “张大哥和小雪姐姐都是大人了,他们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有些话既然错过了机会,就注定得埋在心底,永远不能再说出来。你也当做不知道,不要在他们面前提,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因为这个有隔阂就不好了。”
  “我知道……”董洁就是觉得可惜,“张大哥也真是,如果喜欢小雪姐姐,怎么这么多年一直不表示?”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表示过?张大哥的为人你也知道,我想,他就是表达估计多半也含蓄的很,小雪姐姐那样的性子,哪里能领会?再说,这几年公司发展的太快,他们两个一南一北,也没有相处的机会……”
  “所以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的大声说出来。”
  董洁把梳子拿开,在他怀里转个身,抱住他笑道:“看我多大方,怎么想就怎么做,一点都不瞒着你。”
  大山用手把她的头发向后拨,露出她光洁的面孔,一只手从她额头,沿着眉毛、鼻梁……一一抚过,最后滑到双唇,顿住,忍不住用食指轻抚,“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我这么顺利,把所有的想法,完全向另一个人坦诚,这话说来容易,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第二百零八章 辛苦
  于大伟是农家孩子,他的家乡在大西北。内陆的偏远农村,生活水准与沿海发达之地不能比,他是家乡第一个大学生。
  考进首都名牌学府的他,是全村人的骄傲。村里有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一个村干部城里的亲戚送的。因为信号不好,只能收一两个台,还常常伴着噪声,雪花点点。
  这么一台二手家电,就是村里人对外信息的窗口,五月六月的时候,他的父母从这里知道了北京的消息,日夜为他揪着心。因为得不到他的消息,母亲人前人后,没少为他流眼泪,父亲抽着乡下自己种的旱烟,整夜整夜的叹气。
  写过悔过书,他重新回到了课堂。然而,事情真的就此结束了吗?大家私底下说起,对前途仍然有着另一种担心。
  暑假,于大伟回到了家乡。
  他受到了父母和乡亲们的欢迎,大家七嘴八舌问起他的经历,得知他从头到尾只躲在宿舍里,安安静静的读书,于是言语间充满了庆幸和安慰。
  他挽起裤腿,跟父母一起下地干活。盛夏的太阳很毒,汗水一滴滴流下来,像眼泪一样,带着微微的咸意,流下来然后渗进土里。他不说话,不叫一声苦,只是沉默的和父母终日在田里劳作。远离京城的家乡,和北京是如此的不同,筋疲力尽后,灌一肚子凉水,然后躺在土炕上,北京城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显得那么陌生和遥远。
  父母心疼儿子的辛苦,“我娃懂事,从小就给爹妈帮忙。大伟,别干了,爹妈现在干得动,你是读书人,好好读书是正经事,将来捧个铁饭碗,娶个城里人做媳妇,永远离开土窝窝,就是爹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的确,他是全家人的希望。考进大学,是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考上大学,就意味着毕业有国家分配工作,捧上铁饭碗,一辈子吃穿有了保证。
  听着父母对将来的憧憬和期盼,于大伟心里全是苦涩。生活的沉重,生计的艰辛,农家长大的他,体会至深,他自己不怕吃苦,一想起永远离开的朋友,肉体的辛苦顿时就觉得不算什么,可是,他害怕,害怕自己最终会让父母失望。
  有时候,父母下地,硬把他留在家里,让他看书。
  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忽然想起了学长吴涛的话:“我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但又找不到出路。”
  吴涛是今年毕业的应届生。他一直是学生会骨干,从小到大都是班干部,本来内定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分配被取消了。
  “操什么心?社会主义国家饿不死人,咱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还愁找不到工作?”
  刘晨却是不以为然。他是吴涛高中时的同窗,一道考进了北京的学校。吴涛常笑说,他这位同学,是个典型的乐观派。
  于大伟曾经好奇地问:“什么叫乐观派的人?”
  “这个……就像茶壶一样,屁股烧得红红的,他还有心情吹口哨。”据说,刘晨的父亲是某个城市的实权人物,早已经为儿子踏上仕途铺好了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所有的打算都落空了。
  学长的家在大城市,条件是他根本不能比的,都因为工作的事忧心冲冲,于大伟顿时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
  他是成年人了,儿时的玩伴,小学和中学的同学,都谈了朋友,有的已经结婚了,父母的期望,还有乡亲们的关心,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他收到大山的信。
  对他这位同学,于大伟是很佩服的。他在北京上学两年,交到的朋友不多,但都是可信服的好朋友。大山幼时的坎坷,他自己说的不多,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几位交好的朋友。
  想起这位同学的经历,于大伟忍不住责备自己。无论如何,还是要抱着认真的心态学习和做事,他是男人,又受过高等教育,不管怎么样,也要站直了,不趴下,人还有吃不了的苦?
  好友的助学计划,为他的生活打开了另一扇窗。过去,他也犯了一个形式主义的错误,说得多,做得少,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和大山一比,忍不住就觉得惭愧。文人尚清谈,容易于口舌上计较,常常忽略了脚踏实地做实事,这才是根本。
  只有五十个名额,看着不多,光他们村里,大大小小上学的孩子和失学的孩子加起来,就不只这个数。可这五十个名额,好友说得清楚,他会长期支持,从小学到大学,基本的生活费和学费都由他负责。
  “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我能做的,就是希望一些品学皆忧,有机会踏进大学校门的孩子,不致于因为家贫失去上学的机会。大伟,我愿意提供这个机会。你说过,你之所以能成为家乡第一个大学生,因为你的中学时代,接受了很多村里乡亲的无私帮助,也因为,有很多和你一样聪明肯学的孩子,他们过早的被迫承担起生活的责任,从此与学校无缘。有时候,我自己想一想,也觉得痛心,一个好孩子,自己再努力,终于也要向现实和贫穷低头,没有人肯给他们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大伟,你的为人,我相信。一个人,从苦难中走来,却没有丧失对生活的热情,仍然保留着本性中的纯朴和善良,所以,我相信你会做好这件事。如果情况允许,请把帮助的范围扩大,尽可能帮到一些真正有希望的孩子,拜托了……”
  于大伟拿到这封信,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这是一件好事,一个善举,大山说这件事,悄悄做就好,不希望被张扬出去,于大伟觉得有道理。
  他的亲戚,还有曾经帮助过他的乡亲,家里也都有孩子,有些孩子也面临失学,在徇私不徇私中,于大伟挣扎了很久。手里握着一个希望,他也是有私心的普通人,很想优先照顾到自己认识的人。
  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份私心。大山说得对,接受教育,是很多孩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尤其是这个机会,不是短暂如昙花一现,以大山的为人和经济实力,他会贯彻执行自己做出的承诺。也就是说,只要个人肯努力上进,就会在生活有保障的前提下,最终踏进大学的校门。这对贫困地区的农家孩子来说,是做梦都渴望的好事,于大伟想,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葬送掉这份希望,和朋友的信任。
  ※※※
  下定了决心,于大伟就忙开了。
  正值暑假,孩子们都放假了。他就跑学校,大大小小的学校,包括小学和中学,路近的用双脚走,再远些的就借一辆自行车,或者搭人家的牛车驴车。
  乡下没有北京城的柏油路,黄土地,早起的时候有风,尘土飞扬,走在路上,常常被风吹的一口沙,像个泥人。中午的时候,大太阳又烤人,路上难得遇到遮荫的地方可以歇脚。
  很辛苦,可是于大伟心里充满了希望,反而觉得干劲十足。他去学校,跟值班人员了解学生的情况,打听到学校老师的住址,一家家跑,尽可能详细的多知道一些信息。他背个背包,随身带着笔和本子,打听来的情况详细都记到本子上。他把可以选择的孩子,在名字下做了记号,又一家家拜访,跟那些孩子谈心。
  从前,他也是这里走出的农家娃娃,知道家乡人日子苦,但对具体情况了解的不是特别清楚。上学的时候,他一心扑在学习上,明白自己上学的机会难得,恨不能把睡觉的时间都挤出来学习,在县城中学读书的时候,他年年考年级第一,而且把第二名的分数甩开一大截。每个周末,父亲步行几十里进城,给他送来一星期的口粮。
  在他们这里,读书,真的是很难得的机会,往往小学没毕业,一大半的孩子就缀学了。于大伟忘不了小学的同桌,一个漂亮懂事、学习也好的女孩子,她常常说,她要读书,要考大学,常常谈起她对未来的憧憬,于大伟印象最深的,是她说的时候,那一脸充满希望的笑容,和她被迫缀学时,趴在课桌上的号淘大哭。
  这次回家,他见到了已经嫁到邻村的她。她的脸上,过早的挂上了生活的沧桑痕迹,眼里失去了灵气,抱着孩子的她,头发蓬松,穿一身不合体的土布衣裤,像一个三十许的乡下大妈。迎面撞见时,她认出了他。失神的眼睛里,瞬间滑过一抹亮光,然后渐渐熄灭、死寂。怀里不懂事的孩子咿咿呀呀扯着她的头发,她窘迫的笑,“我儿子。”两个人相视无言。分手以后,于大伟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就见她痴痴的站在那儿望着这边,冲他挥了挥手,才抱着孩子走掉了,然而转身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水珠,和一边走一边抹眼睛的动作。
  他曾经漂亮可爱的同桌,和他现在的女同学是同龄人,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一个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充满了一切的可能和希望,一个,却在无奈和窘迫中,走向人生的另一个结局。
  于大伟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他的手里,有一份可以为人带来希望的助学计划,是不是今天的她,会和他的大学女同学一样,在蓝天下,笑的漂亮又开心?
  这次偶遇,让于大伟坚定了信念:自己多辛苦些没关系,一定要让这五十个助学名单,最大程度发挥它的作用。
  农村人有一种老观念,女孩子早晚是人家的人,儿子才是终身的依靠,是传宗接代香火传承的保证,但凡有点可能,都把希望放在了儿子身上。所以,失学的女生特别多,有些女孩子,根本就没有上过学,学校里,男女生的比例明显失调。这种情况下,有些女孩子有了学习的机会,会格外用功。
  于大伟调整了自己的思路,除了关注老师眼里家贫的优等生,也把注意力放在女生,和早先学习用心人也聪明、因为种种原因失学的孩子身上。尤其是那些失学的孩子,在他家访的过程中,数次感动了他。
  有一个特殊的家庭,说他特殊,因为这个家庭,只有三个孩子。父亲因为无钱寻医,早早去世,母亲改嫁,新家庭不肯接收三个拖油瓶。三个孩子都是要强的人,哥哥姐姐只有十多岁,他们找到学校,求学校收下他们的弟弟,“我们不能都当睁眼瞎,让我弟弟上学吧,学费,我们攒钱,将来一定还给学校。”懂事的弟弟拉着哥哥姐姐的手,“我保证,一定考第一,考第二,你们就开除我。”
  从老师嘴里听说了这件事,于大伟特地跑了一趟。那真的是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家里最值钱的是一口猪,“姐姐每天都割最嫩的草给猪吃,哥哥说,等猪长大了,卖了钱,我们就把学费给交了。”叫徐笑的孩子,笑的一脸认真,他说,再开学他就读三年级了,他一直都考第一,晚上回来,他就把在学校学到的东西教给哥哥和姐姐,“哥哥说,笑笑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要上大学。”
  ……
  于大伟把这家三口,都划到了助学名单上。
  他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人黑了也瘦了,脚上磨出了水泡。回到家,母亲给他烧热水泡脚,一边心疼的埋怨,“都要开学了,你还不收拾收拾回学校?老在外面跑啥?”
  于大伟笑笑,不说话。父亲蹲在门槛上抽汗烟,“娃做的一定是正经事,他什么时候让咱们操过心?你多余的唠叨。”儿子脾气倔,刚回家那些日子,整天闷着头干活,不爱说话,他现在书读的多,懂的道理也多,儿子有心事,他做爹的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后来儿子许是自己想通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虽然整天里早早出门,到晚上才回家,可人显得很有精神气。
  “妈,我在做正事,忙完了我就回学校,不会耽误学业的。”
  于大伟安抚了父母,跑前跑后,反复斟酌,最终确定了帮扶对象。
  他跑县城给大山打电话,说明了大概情况。
  “我和小洁想出的主意,给你添麻烦了吧?”大山有些抱歉。
  “不,该我说谢谢,谢谢你给了我们这里许多孩子一份希望。我也很高兴能尽点力,大山,这真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具体情况我回北京跟你说。”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于大伟算了算时间,“可能得迟到三四天吧?你帮我跟老师请几天假。”
  赶在孩子们开学前,大山把钱汇了过来。
  于大伟依着自己记下的名单,一家一家上门,把钱送到了各人手里。他和大山商量:为了避免一些意外情况发生,不一次性把钱送完,宁可折腾一些,一个月一次分开,把钱汇到他们手里。
  于大伟细心的给孩子们建立了一份档案,把个人的情况记在资料里。按照当地的生活水平,大体估算出一个孩子的日常用度,再把家长和孩子叫到一起,告诉他们:这钱是用来负责孩子上学的开销,并且包括了他们的生活消费,如果孩子失学,他们就停止汇款。
  因为名额有限,他挑的都是学习用功成绩好的孩子,当然其人品和家庭环境也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份如同天上掉下来的幸运,给许多家庭带来了欢声笑语,他们的孩子有保障了,可以放心上学去了。于大伟因此收获了太多人发自内心最诚挚的感谢,可也因此,收到了许多埋怨。
  事情做的再隐秘,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开了。许多亲友纷纷上门,指责他忘恩负义,母亲对他也有些不谅解,“你说你是受人之托,可这受帮助的孩子,总是你拿主意的吧?偏着自家人些怎么了?你那时候得了人家的帮助,现在都忘啦……”
  于大伟一声不吭,听着母亲的唠叨,最后还是父亲出声制止,“行啦,别说了,娃做的也没错处。咱们是欠了人家的情,可也不能拿着好心人的钱来还这个人情,那样做,咱娃成什么人了?大家也是一时想不通,过些日子就好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看到孩子们开心的笑脸,于大伟心情仍然很好,他把受帮助的孩子都送进学校,关照他们好好学习,自己才背起行囊进京。


第二百零九章 婚礼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人们喜欢用金秋来形容。今年的秋天,东方元素公司也是大有收获。
  有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工作效率就是快,青岛和和苏州的服装厂,筹备工作迅速完成。双方经过协商,决定避开国庆假期,开业典礼分别定在国庆后的六号和八号,六六大顺,前者取其顺,八谐音是发,寓意财源广进。
  曾经有人问大山:一个好的企业主最重要的是什么?大山告诉他:最重要的不是多么勤劳,事无俱细亲自过问,这种模式只适用于小本经营,生意做大后,最重要的是用人,知人善用,把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岗位,懂得适时放权。
  这是他的经验谈。他少年创业,本身兼着学生的身份,赶上好机遇,公司发展的步伐又快,这种情况,先天就决定了他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只能在大的方向上拿主意,具体工作要交给下面的人负责。多年来,他一直有意识的培养自己识人用人的能力。工作是做不完的,人应该支配工作,而不是被工作支配,这是他做事的指导思想。
  所以,青岛和苏州两地的具体建厂工作,他没有参与,厂房租赁、设备购置、人员安排……诸多事务,他经手的只是书面报告,心里有数,然后签字下发。但,作为公司的最高负责人,开业典礼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是必须要出席的。再说,当地政府的领导班子也会参加,会有记者采访,上当地报刊的头版头条,他如果缺席,场面上交待不过去,也不利于公司日后在当地的发展,——官商合作是企业顺利发展的保证嘛。
  陈雪和邱鹏飞的结婚酒席,订在国庆当天。
  许多新人会把好日子订在五一和国庆,天气不冷不热,新人和来宾都不会觉得辛苦,又是喜庆的节日,讨个喜临门的彩头。
  董洁始终觉得,结婚不穿婚纱是一种遗憾。只是现在真的没有这个讲究,陈雪本意也不想大办,董洁就打消了做套婚纱送她的念头,——哎,主要是时间的关系,太仓促了,市面上也没有现成的婚纱材料卖。
  说是不高调,实际上陈雪并没有马虎对待自己的婚事。她从来就不是小里小气的人,又是不折不扣的高收入者,每年都有一大笔红利拿,身价着实不菲,也不去计较婚礼消费谁该出的多一些。顾虑到邱鹏飞的面子,两人的婚房是他单位分下来的两室一厅,格局一般,面积也不大。陈雪里里外外一通收拾,几乎能用到的现代化的家电家具都搬了回来,一步到位奔小康。便是床罩窗帘沙发套等小物件,她也拉了董洁做参谋,选料款式都是专门订制的。其余如地上铺的地板、头顶的吊灯、一整套配套的厨房用具包括碗碟,都拣那称心如意的买。“结婚嘛,一辈子只有一次,这是我自己的家,当然要尽量做到最好。”
  邱鹏飞的朋友同事过来参观新房,个个都对新娘的品味赞不绝口。
  “这新房布置的,硬是要得,嫂子不愧是在大公司做经理,瞧人家这眼光,又大方又高雅,这屋子弄的,北京大饭店的高级套房也不能比嘛。”
  “啧啧,这得多少钱砸进去?就这摆设,我们靠死工资过日子的工薪族可不敢想。”
  “嫂子人长的漂亮,又能干,鹏飞,还是你小子有福气,让人羡慕死了……”
  同事的恭维一方面给邱鹏飞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同时也让他有一种异样的别扭感。他嘴里客套着,心里却在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工作,做出个样子来,最起码,不能让人小瞧了,说他挣的没有老婆多靠老婆吃饭,这是关乎到男人面子的原则性的根本问题。
  婚宴摆在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请的都是新郎新娘双方相熟的亲友,人不算很多。邱鹏飞是唐山人,家里还有个哥哥,已经成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选择在北京摆酒席,是他和陈雪商量后共同做的决定,把父母接来,趁着天气好,在北京玩几天,就当旅游了,他们两个工作都忙,约定年底再回双方的老家认亲。
  大山和董洁坐的这桌,都是老朋友。
  赵杰和杨翠花带着儿子,常亮、陈秀秀抱着女儿也是一家三口,黄盼弟和丈夫,加上姜红叶和张牧,不算小孩子,正好十个人。
  安排酒席名单时,陈雪考虑到这帮老朋友很久不见了,特意把他们放在同一桌,不去讲究男女分席的传统。
  大山在来宾名单上看到陈学敏夫妻的名字。广东造假风波后,夫妻两个清偿了罚款,虽说没有背上一屁股债,但多年努力已经付诸东流。他们尝到了自己做生意的甜头,不甘心两手空空回家乡清苦度日,就从陈雪那儿借了一笔钱,换个地方,接茬干个体。到底也是捱过苦日子的人,辛苦些手脚勤快些,如今终于缓过口气,和从前风光不能比,勉强也算过上了小康生活。她们是本家姐妹,陈雪又帮了陈学敏的大忙,于情于理,这个婚礼都要出席。
  她夫妻两个没有与大山和董洁坐在一桌。这倒不是陈雪怕双方仍有心结,实是这酒席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人桌,大山这桌十个大人加上两个小孩子,想挤也挤不下了。那十个人,哪个与陈学敏对换都不妥,索性两下里分开坐。
  这一桌客人,可以说提前奔小康了,属于那种日子过的很滋润的人。杨翠花退居二线,身上的责任没那么重,就有更多的精力关照老公和孩子,赵杰的餐饮业越做越顺,上档次的酒楼连开了数家,与大山沟通后,准备连手向沈阳外的地域扩展。
  常亮从集体企业转入仕途发展,他脑袋瓜活,经赵杰帮忙介绍,辗转跟市里几位领导攀上关系,妻子做了集体企业的厂长,成为他的贤内助,如今他的仕途之路越走越顺,也算是前途比较看好的青年才俊了。见到他,董洁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很久之前,听闻他在外面风流的往事。虽然她来自更思想更开放的时代,但骨子里是很传统的一个人,感情没有定下来,男欢女爱怎么着都行,那叫做个人隐私或者说是选择自由。有了家庭,特别是对伴侣口口声声说爱的情况下,却控制不住男性的原始本能,这样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喜。
  不知道现在他还会不会在外面出轨呢?大家都忙,一年下来,只能抽空打几个电话。倒是没有听陈秀秀抱怨过,或者他瞒得好?看上去挺合睦,夫妻两个时不时笑着附耳说话,老夫老妻了,常亮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给老婆挟菜,一边抱着女儿,很细心的剔骨去刺,喂女儿吃饭。而陈秀秀面色红润,很幸福的样子。
  “他们过的很好。”
  大山明白董洁的心思,在桌子底下握握她的手,冲她点了点头。常亮是一个顾家的男人,无论他将来会不会变,变成什么样子,至少这一点不会变。
  “老人家常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说的真好,小洁都长成大姑娘了,秀秀姐,你瞅瞅,小洁现在长的多漂亮。”
  黄盼弟心细,时时留心,谁的杯子空了,及时为大家添满。他们这桌有男有女有小,除了白酒啤酒香槟,也准备了饮料和茶水,随各人喜好取用。
  陈秀秀笑着点头,“就是,我们两个可是有时间没见她啦,脑子里的印象,还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生病,老让大山操心的又瘦又小的小姑娘。冷不丁一瞅,真是觉得这变化太大了。”
  “变化能不大吗?那个时候,两位姐姐还是单身,现在都是结婚做母亲的人了。”大山冲常亮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招手,逗得小姑娘一个劲咯咯笑,在父亲怀里动来动去不肯好好坐着,“看,秀秀姐漂亮的小女儿就是证据。时间过的这么快,我和小洁不想长大也不行啊。”
  董洁好奇道:“盼弟姐姐,怎么没有把宝宝带来呢?”
  黄盼弟望望坐在身边的丈夫,笑容里满是甜蜜,“孩子还小,我和他爸平时工作忙,孩子就由爷爷奶奶带。这次来吃小雪的喜酒,赶上了国庆,他爷爷和奶奶让我们在北京呆几天,别为孩子操心,玩的开心点。”作为长姐,她打小就成为父母的小帮手,一刻不停忙里忙外。进了金土地服装厂,她的命运从此发生转折。如今弟妹们已经长大,她自己更嫁了一个好丈夫,性格宽厚,公公婆婆也是通情达礼的老人,事业生活双丰收,黄盼弟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的别无所求了。
  “盼弟最好了,她婆婆是刚退休的教师,体谅他们夫妻俩上班辛苦,孩子就由老人来带。”
  杨翠花一直在和儿子较劲,不让怀中调皮的儿子,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菜,惹得儿子咿咿呀呀不满的抗议,直到被一边的爸爸敲了一下,才肯稍稍安份的消停一会儿。须臾又瞅上了杯子里的酒,说什么都要抱怀里尝尝。杨翠花无奈的叹气,“都说看孩子和下地干活,大家都会选下地干活。秀秀家是女娃,还强一点,我们家这个,一天到晚这个淘啊,把大人整的筋疲力尽,他自己精神头还足的很,哎。”
  陈秀秀扯下垫在女儿下巴的手帕,给女儿擦去两手的油腻和嘴边的狼籍,常亮另外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换上,“女孩子也不省心,淘起来一点不比男孩子差到哪儿去。奇怪了,咱们小时候,家里孩子也多,怎么就不觉得孩子这么难带呢?多亏现在国家提倡只生一个,这要再来一个,我就什么也别想做了,光孩子就得有操不完的心。”
  董洁笑嘻嘻道:“小孩子嘛,乖的时候是小天使,让人爱不够;皮起来的时候是小恶魔,让人头疼……”
  大山打量一下,挑一些隔的远的菜挟到小碟里,推给董洁,叮嘱她趁热吃。她年龄小,在座的都是老朋友,知道她身体虚,就没有人给她倒酒。只不过,大家聊的高兴,董洁不知不觉已经喝进两杯饮料。她食量小,常常喝了饮料,情绪兴奋,肚子就饱了,而且够不着的菜,她就不去动,摆到跟前的菜,也不尽是合口的。
  听着大家谈起带孩子的辛苦,不禁勾起大山的回忆。老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且不说这话有理没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那种感情确实是别人不能比的。大山仔细回想从前的点滴,和大家现在说的对照,忍不住摇头。
  “我可不觉得带孩子有多辛苦。”当然,生病的时候例外,那种操心加揪心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但除此之外,在大山的印象里,带孩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董洁也学他的样子,悄声低语道:“我例外嘛,呵呵。”
  女人们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男人们便彼此敬酒开喝。他们是北方汉子,老家那边连女人都可以直接捧着白酒喝,男人个个都有些酒量,彼此关系也好,就唤来服务员,要了大些的杯子直接倒白酒喝。
  张牧表现的有些沉默,只是听大家说话,很少插嘴。常亮给他端来满满一杯白酒,他推辞道:“亮子,我喝香槟就好,白酒就免了。”
  “香槟?那是女人喝的,比果汁强不了多少,还是喝这个过瘾。张牧,咱们也不常见面,这好不容易见一次,你连杯酒都不跟我们喝?”常亮当然不同意,“赵哥,你给评评理,朋友之间,不能这么做事吧?”
  赵杰示意他举杯,“张牧,今天是小雪大喜的日子,大家都高兴,这是喜酒,不喝有点说不过去。你看,大家都在等你一个……”
  张牧犹豫。他很有大醉一场的冲动,但是……万一喝醉了,他怕自己失态,或者说些不该说的话。“那我就……”他想说自己只喝一杯。
  “赵哥,算了,张牧大哥就不要喝了。公司新厂就要开张,他最近一直忙这事,南方北方跑来跑去。为了参加小雪姐姐的婚礼,昨天刚回北京,今天散席后,他还得赶火车。”大山给他解围道:“你们也知道,张牧大哥工作起来有多认真,他怕喝酒误事。”
  常亮不依不饶道:“晚一天不行吗?大山,你不是吧,小雪大喜的日子,我们这些老朋友远道过来,你给张牧放两天假,跟我们喝喝酒,在北京聚聚,好好玩玩,这要求不过份吧?怎么能让他今天就走?”
  “呵呵,亮子哥,你可不要把我当做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大山笑着解释道:“六号和八号,我们在青岛和苏州的分厂开业。张牧大哥是主力设计师,他得在开业前,打款制样,做许多准备工作,要不然,开业的时候怎么办?总不能让工人坐在车间等米下锅吧?时间很紧张,没有办法往后拖了。事情真是凑巧赶到一块啦,赵哥,请你们多多体谅。嗯,这样吧,今年过年,我和小洁,还有张牧大哥一起回沈阳,到时候大家在一起喝个痛快,怎么样?”
  “当然,正事要紧。”黄盼弟的丈夫点头笑道:“咱们就一言为定,你们年底一定要来沈阳,我请大家喝酒。”
  赵杰问大山,“新的工厂开业,你和小洁都要参加吧?你们两个今天也得去外地?”言下很是不舍。
  “我和小洁不急,过两天,四号或者五号动身,赶上出席开业礼就行。”
  他们一早说好,碰头后找个时间,好好商谈联合进军饮食业的事。虽说大山主要是出资,具体经营由赵杰负责,但赵杰想仔细听听他的意见。在他看来,大山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对做生意很有一套,眼光好,点子多,这方面是他远远没有办法企及的。
  “赵哥、秀秀……好久不见了,大家好。”
  陈学敏夫妻两个被安排坐在不远处的席位,她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食不知味。广东那场风波,结束了她和大山兄妹俩多年的合作关系,此后也一直未再有联络。在她,先是心里有怨,辛辛苦苦到头来一场空,她实在接受不了。后来拖的时间久了,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打破僵局,陈雪也多次劝她过来登门认错。这次,她终于鼓起勇气,拉了丈夫,端着酒杯过来,先是跟众人打招呼,然后转向大山,“大山,小洁,过去是我们做错了,财迷心窍。我们是粗人,没有文化,眼光短浅……对不起,今天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我们夫妻俩郑重向你们道歉。”
  场面顿时沉默下来。半晌,赵杰站起身,示意妻子和他一起拿起酒杯,和陈学敏夫妻两个碰杯,“学敏,真是好久没见了。呵呵,大家平时都在忙自己的事,像我和亮子,都在沈阳,平时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成天瞎忙。你们的生意怎么样?听小雪说还不错?那就好,我们都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希望你们能过的好一些……呵呵,不说了,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啦,喝一杯。”
  陈学敏和赵杰碰过杯,却没有喝,仍然看着大山,“大山,你能原谅我们吗?”
  常亮和陈秀秀也站起来,拿着酒杯,眼睛却望向大山这边,没有说话。过去的事,来拢去脉他们都清楚,尽管从内心里说,陈学敏的做法让他们气愤,但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和解,至少有个机会,当面把话说开。
  大山有些意外。说实话,两年前分手的时候,气氛很不愉快。习惯了做个有钱人,突然间变的一无所有,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吧,陈学敏口不择言的对他们说了一些让人非常生气的话。什么眼里只认识钱,越有钱越无情,说他们两个当初只是未成年的孩子,如果不是大家齐心协力帮忙,哪里会有后来的风光,还有,公司的钱都进了自己的腰包,到现在还惦记他们夫妻俩那点辛苦钱等等。那时候,董洁气的脸色发白,却忍着听她发泄,到最后也没有跟她吵,只是宣布:今后就当做不认识!
  因为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过去了,大山就不想和别人提起,以免给自己添堵。后来,他再没打听陈学敏夫妻俩的消息,认识的朋友也有默契的没在他们面前提。
  他扯扯坐在身边的董洁,站起身,也端了一杯酒,“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也不用放在心上,咱们都向前看。现在,大家都过的很好,这才是最重要的,是吧?我和小洁也希望你们幸福。哪,我们一起喝杯酒,赵哥,亮子哥,来,大家干杯,祝今天的新郎新娘白头到老百年好合,也祝我们大家的将来更美好。”
  这样,就算合解了么?陈学敏喝完酒,犹豫一下,终是不能在这里继续呆着,大庭广众之下,让一桌人陪着罚站似的,只得点个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或许时间可以抹平伤害,但破碎的友情,终究是没有办法挽回。
  在座的人都不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也懂这个道理。当下另寻个话题,重新恢复了热闹的熟络气氛。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喝酒,吃菜。


养蚕人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