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制服的诱惑


  有了北京王府井专卖店成功运作的经验,上海南京路的专卖店,在春回大地、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红红火火开张了。
  暂时只有两家店,姜红叶的职务,却已经升为总店店长。北京和上海的店各设一个分部负责人,上海方面,为了交流方便,除了北京店派驻的两位店员,另在本地找了口齿伶俐的两个姑娘。基本上姜红叶每月都要跑两趟上海,在这边的专卖店呆上几天,一方面做一下财务上的核对和结算,一方面也为了积聚人气——呃,美女效应嘛。
  对时尚服饰更为敏感的上海人,自然会观注东方元素服装公司投放在电视和报纸上的广告,对这个近年来名声雀起的品牌,尤其是姜红叶这位公司专用的形象代言人,当然不会陌生。
  近几年,改革开放搞活,作为工业和经济大城的上海,来这里出差办事或者旅游的人日渐增多。拜这些客流量和爱美的上海姑娘所赐,专卖店自打有了个开门红,营业额日渐提升,在很短的时间,就追上甚至超过了北京王府井专卖店的营业额。
  夏天来临之前,大山又去了一次新疆。
  前次去新疆买玉石的维吾尔族向导居来提·尼牙孜老汉来电话说,许多人家赶在玉龙喀什河洪水季到来前,又去河床上拣了些和田玉的籽料。去年大山他们在新疆停留的时间有限,许多消息堵塞的人家事后得知,经常会求到他门上,请他想办法与北京的大商家试着联系,问能不能买走他们手中的玉石籽料。春耕来临,用钱的地方多,很多乡亲家里等米下锅。大山去年走之前,曾经跟他提过,说自己转过年还会再来一次,于是他打电话,问大山他们能不能提前再去趟新疆。
  服装厂方面,一个冬天赶了不少服装出来,经过春天的热销,最终成为帐户上一堆阿拉伯数字。打新疆回来,大山也曾拿着手中的玉石籽料理样品,走访过一些这方面的专家,得到不会亏本肯定会慢慢升值的答案,他很爽快的在电话里答应了维族向导的请求。原订计划里,今年的新疆之行是秋天,不过,既然现在那里的人等钱用,先跑一趟也未偿不可。现在的玉石市场绝对规范,没有后来的青海玉和俄罗斯玉冒充和田羊脂玉鱼目混珠混淆市场,董洁自然乐见大山大手笔往回采购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当炽热的太阳当空高悬,人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出一身汗的时候,暑假开始了。
  这是大山中学生涯里最后一个暑假,明年的现在,他就将彻底结束自己的中学生活。
  因为一直忙于学业和公司的事,大山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回过部队大院。一个城市里住着,离着也不算很远,他甚至很少回去跟老人请安问好。为了表示歉意,放假伊始,大山便带上董洁回外公外婆那儿住了几天。
  部队大院占地颇广,里边草地运动场花园林荫路一应俱全,呵呵,很适合养狗呢。不过,现在城里养狗的人家不多,部队里就更加少了?反正大山他们基本上没有看到有谁出来溜狗。
  狼牙要留下看家,而咆哮是有证书的军犬,况且郝璐早就吵着要和狗狗玩,大山索性带上咆哮一起来这边小住了。
  灵性十足的咆哮,轻轻松松便迎得了所有人的欢心。郝璐一个劲嚷着自己也要咆哮这样聪明的狗狗做伴,看到咆哮像个大人一样聪明又懂事,从不随地大小便,长得又威风又帅气,唐春燕也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爸,部队里还有没有退役的军犬?要不,您给璐璐也弄一条?”
  唐父在部队里,可参观过养犬基地,他对军犬的食量和食物都了解。“给璐璐也弄一条?你说的轻松,军犬可是正经有功之臣,你以为是你平时见到的养来看家护院用的柴狗?柴狗有点吃的就行,军犬可得考虑营养搭配,它吃的比人都好,你问问大山,平时都喂它吃什么?大山他们自己做生意,有这个经济能力。你?还是算了,你那点工资,你和璐璐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见得能喂饱一条军犬!”
  有那么夸张?唐春燕不服气。陈群他们每天都要喂狼牙,也没必要麻烦这边另给咆哮准备吃的,反正有车也方便。于是咆哮的食物每天都由刘大同开车送过来。
  唐春燕蹲在咆哮身前看了又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山,你们每天都给咆哮吃这个?”
  大山摸摸鼻子,“是啊,咆哮吃的比我们自己还好。炖的鸡呀骨头汤什么的,我们自己喝汤,肉和骨头大部分都是咆哮和狼牙的,我们一个锅里吃饭呢。”
  郝璐的军犬梦就这样肥皂泡一样碎了。
  “好了,姐,别瞅了,再瞅你是不是打算跟咆哮抢肉吃啊?”唐援朝招呼唐春燕吃饭。
  “爸,我有战友在民航北京管理局飞行总队工作。他说,最近这两年,咱们国家改革开放,国民经济实力增长很快,出国留学探亲和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同时,来中国做生意和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单位正准备改制,独立出来成立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开辟几条国际航线,他们的申请报告已经被上级部门批准了。”
  饭桌上,唐援朝不经意间说起了一件事,引起了董洁的注意。
  中国国际航空公司?这不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国航吗?现在要筹建了?对哦,好像正式投入运营是八八年的事,一个大的航空公司,因为要人员招聘、培训、还要兴建完善基础设施、另添几架飞机、建立完善的后勤等工作要做,唔,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筹备工作肯定正抓紧时间火如涂进行中。
  那么,乘务员制服也提上了日程表吧?空姐需要试穿并通过一段时间展示多方面征求大家的意见。
  董洁记得,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第一代空中乘务员制服,便是由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皮尔·卡丹先生设计的“宝石蓝”制服。非常有名,当时社会上的服装款式、色彩都比较单一,而“空姐”制服款式新颖,设计美观,颜色夺目,是中西方服饰的结合,所以这套制服当时在国内国际,都是领先的,比较前卫,符合社会潮流,在社会上反响强烈,评价非常高!
  那么,已经预知了皮尔·卡丹的设计,并且知道后世许多空姐制服款式的她,能不能、有没有可能从大师手里抢过这个生意呢?
  难,很难,非常难!
  国内没有著名的设计师,这是国人的共识。而国航,尤其是日后飞国际航线,乘务员的制服,基本上可以说将是许多外国人对中国人的形象认识的一个重要的窗口,国航的负责人肯定会考虑到这个影响。在这个大前提下,无论是谁,只要头脑不发昏,基本上不会认可一个籍籍无名的设计师的设计。
  相信现在相多数量的国人,提起国外的大牌,第一个反应,或许唯一知道的一个品牌,就是皮尔·卡丹了。这位法国著名的时装设计大师七九年三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第一个春天,就率领时装表演队首次来到北京和上海进行表演。是他,让中国人第一次知道,原来服装可以如此的缤纷多彩和漂亮,媒体称:皮尔·卡丹揭开了中国服装的“红盖头”。
  现在,皮尔·卡丹这个名字在中国已不再陌生,一提起这四个字,人们首先想到的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服装。跟这样一个人竞争,她——可以吗?
  “小洁,在想什么呢?发了这半天呆。”
  夏日午后,基本上大家都会选择在饭后小睡一会儿。董洁安安静静被他牵回房,安安静静坐床头自顾自皱着眉头思考,坐一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回神,大山忍不住推了推她。
  “哥,我想做空姐制服!”
  “啊?”
  “刚刚唐叔不是说了么?北京马上就要成立中国国际航空公司……”
  董洁郑重点头。她想了很久。虽然这几年,他们公司也生产了大量的衣服,或多或少也带动了一些服装产业的进程,投放在电视和报纸上的广告,也极大程度的极升了公司的知名度。
  但这些都不够,他们必须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把公司打造成国内服装业的旗舰品牌。留给他们慢慢发展壮大的时间不多了,中国的市场马上就要向世界敞开,一旦国外名牌纷纷抢滩进驻,他们必然会沦为二流品牌,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他们的服装公司,是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却都是国内的,国外根本就不知道。一套漂亮合体领先时尚的空姐制服,必然会吸引国人,甚至西方人的眼球。如果被人知道这是中国人自己设计的,作为设计并制做的东方元素公司,必将声誉雀起,销售量激增。是的,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她需要一个让法国人信服的理由,如果可以打败皮尔·卡丹的设计,那么,她就有问鼎巴黎时装周的敲门砖!
  听完董洁的想法,大山也怦然心动。
  如今,公司已经走向正轨。董洁主设计,北京这边有陈雪、沈阳方面有张军和杨翠花主管理,专卖店姜红叶负责,销售上由陈群接管,他更多的是做一些日常固定的琐碎工作。当钱越挣越多,最后成了一个数字的增减游戏,大山其实是渴望有点挑战性的工作来做。
  这件事,当然最有挑战性,完全激发起了他的兴趣和斗志!
  “小洁,如果想做,咱们就做!你呢,只管设计和做出样品来,航空公司那儿,我来想想办法。成与不成另说,既然想做,咱们且试上一试!”


第一百零一章 初生牛犊不畏虎
  董洁很伤脑筋。
  她从前便是服装设计师出身,拜后来发达的网络所赐,更见识了形形色色国内国外的乘务员制服。许多款式都很不错,她一时却也拿不准到底该选择哪一款才好。
  记忆里,国人好像更偏爱于用蓝色和红色做航空制服。这个时候吧,红色终究太过张扬了些,不能做主体色系,蓝色——当然不能选宝石蓝,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宝石蓝当然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在董洁眼里却不然。那个,紫色系也很漂亮,嗯、大韩航空曾经有过的一套棕褐色系的制服也非常的端庄优雅。
  设计图纸很快画了出来。一边在脑子里极力回想从前乘务员制服的样式,一边酌情修改,因为不确定哪种款式更可心。董洁准备多做两款,到时候选择余地也大一些。
  选面料最为难。因国内技术所限,可供选择的优质面料实在不多。首先摸上去手感要好,其次穿上去不但要舒适而且要有垂质感不易打褶。近两年因为搞中外合资,纺织行业发展得很快,好面料、新面料品种倒也陆续增加中。像北京这边他们公司旗下的东方元素品牌,因为走的是精品路线,平素用料本来就讲究,费了番工夫,倒也勉强选好了可用的布料。
  最最为难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面料的颜色。所有的面料都瞅遍了,能找到的现有的颜色都不合心意。
  大山更伤脑筋。
  自打听了董洁一席话,自己也有了拿下即将成立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乘务员制服的想法,他便拜托唐援朝通过关系打听了一下这方面的消息。时任民航管理局高级管理人员的唐援朝的同学最后透露说:上面有意请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皮尔·卡丹先生来做乘务员制服的设计师!
  皮尔·卡丹,撞开中国服装艺术门栏的第一人,别人是沿着他的足迹进来的。所以,他在中国人心目中的美誉度和知名度,可以说是最广为人知的。在国人眼里,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时尚就是时装就是第一流。说实话,本身做的就是服装这一行,大山平时自然会对本行业资讯多加关注。他很佩服这个人。从他手里抢生意?哦,这实在需要勇气!
  皮尔·卡丹,他称得上一位比较友好的国际级的设计大师了,改革开放后,他用服饰的语言,向无数中国人,说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以说,他打开了一扇窗,尽管本意可能为了自己进来更方便些,但是,这扇窗,毕竟但来了新鲜的空气,和友好的气息。
  他在中国的朋友很多,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关系,都不是大山他们所能比的。
  那,要不要请唐家的爷爷出面,托人给上面打个招呼呢?
  大山想了许久,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或许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真的去争取过什么。从前做事业,不过是认认真真脚踏实地做事,出发点亦不过为了生存的需要而已。虽然短短十五年人生,实在也不能用一生这样的词来形容,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是这样想。
  人到多大才叫大?十五岁前,不管是创业,还是托关系走门路,扪心自问,几位长辈前前后后,都充当了他们的保护伞。十五岁,已经足够大了,不能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就想着向长辈求救,他应该试着自己处理问题、自己面对困难、解决困难!
  国家民航北京管理局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特别筹备处。
  王昆正在办工。因为经济发展和交通发展的需要,北京这边要成立大型的航空公司,申请报告被批准,名字也确定下来,叫做“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为了争取公司早一天正式投入运营,一系列筹备工作正紧锣密鼓的展开,作为负责人的他,就一个字可以形容——忙!每天上班便开始处理各种各样的工作,千头万绪,他只恨不能掰开来一人当两人用。
  “王局,有人要见您!”秘书敲门进来报告道。
  王昆放下文件,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专注看文件而有些酸涩的眼,“要见我?谁呀?”
  秘书恭敬回道:“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总经理李悠然、呃、李先生,他说昨天与您约过时间!”
  噢,对了,昨天是有朋友请他今天抽时间见见这人。东方元素公司?虽然只是一家私营企业,如今在北京、不,在中国的名气可说是如日中天。现如今肯花钱做广告的公司可不多见,这家公司却不然,大手笔在电视和报纸上投放广告。他家的夫人小姐可是这个品牌的绝对推崇者,上个月娘俩在这家公司位于王府井的专卖店买了几件衣服,好家伙,足足用掉了他两个多月的工资,简直、简直就是抢钱嘛。
  据说这家公司的总裁和首席设计师都神秘的很,等闲人无缘一见。嗯,他倒是想亲眼瞧瞧这位有魄力的总裁,到底是何方人士——能耐不小,能量也不小,竟然请得动国家外经贸部的朋友为他说情。
  “嗯,有这事,你请他进来吧!”
  秘书答应着转身出去了,脸上却忍不住浮起一抹惊讶之色。那人真的是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总裁呀?这、这也太年轻了点吧?
  争取到与负责筹备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负责人王昆见面,大山并没有麻烦唐家的爷爷。兄妹俩的法语老师杨桦,教了他们也快一年的法语了,已经成了家里常来常往的熟客。大山向她合盘托出了兄妹俩欲要争取航空公司乘务员制服的事,看过董洁的设计图纸,杨烨大加赞赏,“好事呀,小洁的设计能力绝对是一流水准。将来咱们国家的空中小姐能穿上这样的制服,走到哪儿都是别人的焦点。不说别的,就冲这身漂亮的服装,想当空姐的爱美的姑娘那还不得挤破头?”
  大山说了自己的难处,“可是,我们都不认识航空公司筹备处的负责人,这几天,正为这事头疼呢。”
  本身在外经贸任职的杨烨人面很广,她想了一下,“我找人打听打听。民航管理局?应该有朋友能递得上话,到时候帮你要个通行证。这事成不成,那可得看你们自己的了,我个人可是看好你们俩人,大山,加油!”
  就这么着,几经周折,大山终于有了和国航筹备处负责人王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你就是李悠然、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总经理?”
  门外进来的人让王昆非常意外。已经人届中年的他,也称得上历经风雨了,见的人经过的事多了,已经很少有能让他大吃一惊的人与事。而眼前这人的年轻,却绝对出乎他意料之外。怎么看,这也是个未成年的男孩,不过,他身上极佳的做工考究的衣服,和眉梢眼底的沉稳睿智,种种显示出,这是一个极有能力和担当的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气度,却又让人情不自禁忽视了他的年龄。哎,到底是他天生异于常人的出色呢,还是生意场上锻炼出来的?怎么瞧着也比自家二十左右的姑娘更成熟。
  “对,我就是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总经常理李悠然。”大山礼貌的点头,“王局长,您好,非常抱歉来打扰您,也很感谢您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与我见面。”
  “李总客气了,东方元素公司的生意可是红火又热闹,李总平时也一定忙的很。你今天找我……”
  虽然在正式场合里,大家彼此都称呼对方的职务,可是,听对方口口声声喊自己“李总”,大山怎么听怎么不得劲,“王局,您叫我小李就成。我是小辈,实在当不得李总这个称呼。”
  王昆本身也是部队出身,唐家那位老人,以前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朋友给他打招呼时,也顺嘴提过,这位服装公司的总经理与唐家那位老人关系非浅。“也行,那么李总、不,小李,小李同志说说吧,今天到我这儿有何贵干呀?”
  “我知道,王局工作忙,时间宝贵的很,那我就不兜圈子,直接说正题了。”大山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偶然听说,咱们国家要在北京成立中国国际航空公司。您也知道,我们公司本身是做服装的,对这方面就比较敏感一些。我今天来找王局,是想听听您对航空公司乘务员的制服方面的想法。”
  王昆极有深意看了他一眼,“这样啊,小李同志消息可真够灵通啊,咱们这个议案批下来时间可不算长……”不过呢,航空公司的筹建,毕竟不算是一件机密大事,基本上也没有保密的需要,何况种种准备工作大张旗鼓的展开,也保不了密,再想想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身家背景,心里也就释然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争取
  “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广告大家见得多了,电视上天天都看得到。你们公司做出来的衣服,试问,今日之中国,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差不多的城市里都有得卖吧?此前因为服装细节方面的独特构思,也曾经引得大家议论纷纷,在报纸上大打嘴仗。说起来吧,你们公司行事向来高调,所作所为,不惧人言,与此相反,公司的主事人和设计师却神秘的很,从不在人前抛头露面。年前王府井专卖店开业,场面倒是热闹的很,大家原本都有心看看这二位的庐山真面目。不料小李手段却高,抛出了姜红叶小姐做形象代言人,顺利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自己玩个金蝉脱壳躲在台后。想来今天我能得见小李同志的真颜,传出去,一定会受到很多人的羡慕吧?”
  王昆身体后仰,靠到椅背上,笑呵呵道:“一家如此有名的服装公司,一把手的总经理这样年轻,呵呵,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你们公司的设计师,又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呢?”
  大山亦摇头笑道:“王局客气了。我们公司向来受人非议,批评声到今天就没断过,每一季新款推出,都像站在风口浪尖。身为主事人,唉,不想低调也得低调些啊,我可不想走在大街上,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再者说,您也看出来了,那个,我年纪不大,我还想有个平静点的学生生活,可不想顶着总经理的帽子,在学校里不得安宁。至于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嘛。”
  他看了看脸上忍不住露出点好奇神色的王昆,“我想听王局先说说对我们公司生产的服装有什么看法,可以吗?”
  王昆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道:“果然不愧是总经理,太极功夫练的不错。要说呢,我对你们公司倒真的有点小小的意见。你说你们生产了那么多漂亮又时尚的女装,相比之下,男装占的比例也太小了,尤其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服装,根本就没有,我没说错吧?大姑娘小伙子,人人爱漂亮,这喜欢穿漂亮衣服,可不是女孩子们的专利呀!像小李同志今天这身衣服,我看就挺好,是你们公司设计师单独给订做的吧?小李同志可有些自私了,怎么就不多考虑考虑广大男性同胞的需求呢?”
  小小玩笑了下,他随即正色道:“为了筹备我们国家自己的大型航空公司,我也曾经带队,不止一次出国考察过。老实说,走出国门、跟人家一比才知道,我们国家的服装,不论款式还是颜色方面,太单调也太死板。我在国外,曾经听外国人这么嘲笑我们,他们说‘中国是个文化沙漠,没有时装,只有灰黑一色的男女装。’听见这话,我很气愤,历史上,不管是哪个朝代,作为天朝大国的中国,她的服装从来都是色彩缤纷又出彩。我多希望今天的中国,我们自己也能做出各种各样的好看的时装,让外国人知道知道,我们有能力做更有能力穿的比他们更美!你们公司进入市场,所生产的服装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走的路是对的!咱们的服装需要迈开大步向前走,咱们国家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尤其是年轻人,应该穿的漂亮些。你们公司的设计师不错,设计出的衣服,既考虑到了大多数国人的接受度,也不缺少创新元素,值得肯定!”
  “不错,王局说得对,咱们有能力做更有能力穿的比外国人更美!”
  大山点头道:“咱们中国,应该有自己的设计师,咱们自己的服装设计师,未必就比不过国外的设计大师。只不过,国外有种种时装发表会,和服装设计比赛,给了他们成名的机会,而中国的设计师,恰恰缺少的就是这种向别人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
  他紧紧盯着王昆,诚恳要求道:“不知道王局、肯不肯把这次为航空公司设计乘务员制服的工作交给我们公司来做?我,很希望咱们中国的乘务员,穿上中国人自己独立设计的漂亮制服,在飞机上、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告诉无数的外国人,我们中国,有能力设计出漂亮的服装,我们中国不是文化沙漠、更没有穿灰黑一色的男女装!”
  王昆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好历害的年轻人,绕来绕去把我给绕进去了。如果我说不,连我自己都要认为自己是承认我们自己人没有能力了,哎,现在的年轻人真历害呀。”
  笑归笑,他脸色却渐渐严肃起来,郑重道:“我们这次要成立的航空公司,是件大事,尤其是新开辟了多条国际航线。坐往返飞机的人里,外国友人很多;飞机到达的目的地,更是走出国门,远在异国他乡。乘务员走出去,可以说他们代表的就是我们国家的形象。所以,这个乘务员制服,上面很重视,半点也马虎不得,这件事,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民族自豪感就能办成的事。”
  “我没有要王局答应把设计乘务员制服的事交给我们来做。这项工作,航空公司的高层肯定有了自己的人选,听说是一位国外的时装设计大师。而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和别人光明正大竞争的机会!”
  大山坦言道:“行与不行,经过比较才知道!难道,我们国家,连给自己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做不到么?”
  “因为种种原因,是,中国没有时装设计大师,王局也说了,外国人因此明目张胆的嘲笑我们,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扼杀国人的积极性?像航空公司乘务员制服这件事,国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们知道了,我们也敢于站出来争取,只是争取一个机会,这样也不可以吗?是不是王局,打心眼里,也认为我们中国人不行,绝对比不过外国的设计师?”
  呃,到底是年轻气盛冲劲足,好一顶大帽子!王昆苦笑着摇头,“我是个中国人,几十年的党龄了,我爱这个国家,我当然希望中国自强自立,希望我们的乘务员穿上咱们自己人设计的衣服。可是,小李同志,任何人的成长都需要时间,中国的设计师,想跟上国外设计大师的水平,更需要时间去成长和磨练。而我们航空公司的成立迫在眉睫,没有这个时间去等自己人慢慢成长壮大,我们需要一位大师,一位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名师的设计,你明白吗?”
  “我刚刚讲话有些冲,我道歉!”
  大山低头,却没有放弃为自己争取的权利,“中国改革开放,一转眼,也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来,我们打开国门,留学、考察,我们组织人员走出去,也欢迎别国的人和先进的技术走进来。这其中,或许也走了一些弯路、也吃过一些教训,但最终的结果是可喜的,取得的成绩是可观的。国力在进步,人民的生活在改善,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作为一个中国人,我由衷的为我的国家感到骄傲、和自豪!”
  “我是做服装的,就说说服装这方面的事吧。现在,我们国家的服装行业,正欣欣向荣、发展势头一路看涨,尤其是南方某些地方,正在、和已经形成规模的服装基地。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一个,或者几个真正叫得响的牌子,和真正叫得硬的设计师。没有领头羊,行业发展容易显得无序且混乱。日本的小筱顺子,张总一定知道吧?去年五月中旬,她在中国饭店举办了服装发表会,影响很大。我想说的是,现在大家都认可了,日本已经算是服装强国了,而仅仅就在十年前,日本的情况也和我们国家现在的情形一样,只不过是大型的服装加工基地而已。他们怎么做的呢?政府支持设计师走出去,去参加巴黎时装周,因此才产生了高田贤三、三宅一生、山本耀司和川久保玲等著名的世界级时装设计师。我听说,在许多日本品牌发布会的请柬上,最下方密密麻麻地印着诸如‘日本航空、索尼电子、三菱集团’等大企业的名字——他们都全力赞助本国的时装品牌。”
  “王局,我们中国十多亿的人口大国,我们整天嚷着跟人家学习,难道,我们的国有企业和政府,就真的不能给自己人一个机会?我们不想走后门托关系,我们只要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歪头,似乎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日本航空,如果他们本国的设计师争取乘务员制服的设计工作,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自己人一个机会呢?”
  “李悠然!”
  王昆忍不住叫道:“你……”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哎,请将不如激将,明知道这个道理,他还是忍不住受这个激。他是军人出身,在部队里接受了多年的正统教育,骨子里,对曾经侵略中国的日本人就有一股近似生来的厌恶之情,实在忍受不了那种自己不如日本人的暗示。
  “你知不知道,原本上面已经内定了由皮尔·卡丹先生来担任乘务员制服的设计师,你认为,你们公司的设计师有能力做的和他一样好么?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行,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一定尽力给你们去争取这份设计工作!”
  “首先我要声明,我很尊敬皮尔·卡丹先生,他是一位真正的大师!”
  为了这次见面,大山做足了功课。
  “服装设计这东西,垂青有天赋的人。卡丹先生,正是这样一位天赋出众的大师。他幼时家贫,父亲卖冰块以维持全家生计。因此,他只能念完中学,十七岁便外出打工、干零活,挣点小钱资助家庭。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一部影片里担任服装师的助手工作,开始有机会显露出他在服装设计方面的才能。一年后,正式受聘为服装设计师。再后来他自己创业,推出了自己设计的高档服装,并一炮打响,迈出了征服巴黎与世界的第一步。”
  看到王昆投来的不解的目光,大山补充道:“哦,我姑父在驻法大使馆工作,所以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卡丹先生的生平往事。”
  “我的心愿,是做中国最好的服装,我们公司的服装设计师,也是一位像卡丹先生一样非常有天赋的人。她完全是自学成才,我们公司那么多受欢迎的服装款式,都是出自她一人之手。不久的将来……”
  他很自信的正视王昆的眼睛,朗声道:“我们也会走出国门,像卡丹先生那样,迈出征服巴黎与世界的第一步!”
  “好,有志气!”
  王昆拍掌,点头鼓励道:“好,我会向上面全力帮你们争取这次的设计工作,我个人也非常希望,你们能在最后的设计中胜出,中国的乘务员,还是穿上中国人自己设计的服装最有意义!”
  他眨眨眼,“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详细介绍一下贵公司的设计师?听了你的话,我对他(她)更好奇了。”
  “呵呵!”
  大山摸摸鼻子,呃,不是他有意隐瞒,实在是,小洁的年龄太小了,他怕说出来,打击的这位航空公司筹备处负责人,立时反悔收回先前的承诺。
  “那个,有点神秘感,才是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对吧?”


第一百零三章 较量
  皮尔·卡丹自七九年春天,举办了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国外品牌的时装展示会,几年来,几乎年年都要来中国走上一两遭。他的心愿,自然是想在中国开拓出皮尔·卡丹品牌的服装市场。“一个拥有十亿多人口的国家,就是给每个人衣服上钉十个扣子,也有一百多亿个,那是个多么大的市场啊!”
  这位坚持服装应该无国界、无人种区别的大师级人物,每次来中国,都会进中南海,都有领导要见他。
  这次中国成立国际航空公司,打算聘他为设计师的消息,一早已经有相熟的朋友转告给他了。
  皮尔·卡丹对这个提议非常的感兴趣。
  他情不自禁对助理道:“现在中国的服装款式、色彩都比较单一。咱们要做的,就是设计一套,漂亮又大方又不失时尚的制服,它要与现在中国人千篇一律的穿着大异其趣,让人看了顿觉耳目一新,甚至眼前一亮、翘起大拇指赞好!只要咱们能做到这一点,中国的服装市场,咱们就算是成功握在手心里了。中国是个人口大国,现在有钱人可不少,每年都有数十万的走私名车进入中国市场,还是供不应求。以后呢,中国有钱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可得做好这个开门红。只要空姐制服成功了,对我们的品牌名声可是大有好处,日后有谁会不认可我们的牌子?”
  他的助理提醒道:“现在我们并没有接到中国正式的书面通知,这消息确实吗?”
  皮尔·卡丹自信满满回答道:“当然!中国现在可没有拿得出手的像样的服装设计大师,走出国门的空姐制服,它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中国政府绝不会马虎行事的。”
  至于他的设计价码,与他如日中天的名气一样,也是价格不菲。不过,航空公司本身就是大成本大投入大运做的经营方式,他的中国朋友,是不会吝啬于花这笔钱的。
  夏天到了尾声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中国方面关于设计航空公司乘务员制服的正式邀请。
  “嗯?”
  他皱起了眉头。邀请函上白纸黑字上写明,此次的制服设计,他还有一个竞争对手,一位中国本土的服装设计师。
  他的助理忍不住问道:“总裁,中国政府这是什么意思?”让一位国际上声名显赫的大师,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同台竞技?这是对卡丹先生的侮辱!
  “有趣!”
  皮尔·卡丹却没有生气,他笑呵呵道:“中国也有自己的设计师了?能被中国政府珍而重之写到邀请函上,不知道是真的有才华呢,还是……”关系硬?中国素来是一个极讲关系和人情的国家。
  “那、您还打算接下这个邀请吗?”
  “接,为什么不接?”
  没有哪一项工作,就该理所当然的属于某个人,有竞争并不是坏事,最后终究得用实力说话。
  金秋十月,北京香山的红叶灿烂如火正是最美的时候,皮尔·卡丹携自己精心做好的乘务员制服的样品飞抵北京。
  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他受到了中方的隆重接待。
  从一位和他私交不错的友好人士那里,皮尔·卡丹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最近几年崛起混的风生水起的本土公司——东方元素服装有限公司的神秘设计师。
  这家公司出产的服装,如今甚受好评,随着近年来国民收入提高,先富起来的一个群体,购买力越来越强。这家公司旗下的东方元素品牌,打诞生那天起,就打着面向高端消费群体的旗号,现在已经在中国有了稳定的消费主体了。
  皮尔·卡丹在友人的陪伴下,专程去了一趟位于王府井的专卖店。
  专卖店已经重新装修过。一走进去,就能体会到一种只可意会的高贵与优雅,最难得的是,店内的富贵气一点没有咄咄逼人的味道。他自然是识货人,连连点头之余亦暗暗称奇。这等不俗的品味,一点不输给国外繁华闹市区的名店,如果也是出自那位不知名的设计师之手,可以想见,那人果然是一位实力派人物。
  再仔细打量过一件件陈列着的服装。这不是一个追求花哨的设计师,所有的衣服倾向于大方优雅的作派,整体而言,做工与设计比当下中国的整体水平要超前了好几年,一些细节上的处理,并不输给他在巴黎所见的各种大牌时装。
  要说不足,却也有明显的不足之处,那就是服装的设计倾向于保守和简单。嗯,是因为考虑到当前中国的国情、和人们的接受度呢,还是因为只在本土混没有走出国门、眼光不够?
  定在十月向航空公司展示乘务员制服的样品,董洁为此忙了很长一段日子了。
  首先是衣服的颜色,实在是找不到可心的颜色。好在自己家是开服装公司的,如今可是用料大户,费了许多工夫,请人单染了符合自己心意的布料和颜色出来。因为不能让面料厂吃亏太过,索性一次性购入了许多同色系的面料。董洁心里自己盘算,便是此次制服设计不过关,却也没所谓,这批布料颜色正,自己公司正好消化,配上合适的设计,做出来的服装,定会另掀起一个销售小高潮。
  其次是丝巾部分。后来的各大航空公司的空姐,都配有特制的丝巾。脖子上的丝巾,会给乘务员的微笑平添一份生动和醒目,此时却没有哪一家公司的空姐系有丝巾。董洁做此设计时,特意着专人远赴苏杭,高价订做了几款丝巾。却说那丝巾送来后,因为是真丝精工织就,恰逢其会的杨烨当场便爱不释手,硬要了一条去,其后韩盼和唐春燕亦先后拿走了两条。大山受此启发,觉得小小丝巾,大有可为,配合自己公司出产的服装,另添一种风情。于是与董洁两个商量投资建厂事宜。董洁亦觉得丝巾与披肩围巾等一道,十分搭配衣服,此事大有可为。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总之,费尽心思,他们的乘务员制服,到底是赶在十月前做了出来。
  评委会成员足有十多个。这其中,有航空公司的高层、政府的主管、艺术界的名流……人数之所有这么多,实是有那消息灵通人士听到风声,说是本国有设计师,此次航空制服上,欲与时尚界的权威人士皮尔·卡丹大师一较高低,纷纷托人情走关系欲挤进来,第一时间瞧个究竟。
  先开场展示的皮尔·卡丹设计的制服。
  在他这里,历史没有改变。制服颜色采用了中国传统颜色宝石蓝;制服的款式是从中国民族服装——旗袍演变而来的。上衣是大襟样式,侧面扣扣;下身是裙子,侧面开气。既突出了东方女性的特点,又体现了东方女性的身材。
  主要展示模特是石凯——一位高挑艳丽、轰动巴黎的东方美女,她的走步与台风独具韵味,用“风华绝代”四字来形容毫不夸张。一举手一投足,转身走步,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完美的展示了身上那袭宝蓝色的空姐制服,赢得了所有人经久不息的掌声。众人交头接耳,连连道好。
  接下来展示的是董洁的设计。
  飞行员制服以深蓝色为基本色调,强调安全感和活力。最重要的空姐制服,因蓝色系偏冷,她选择的是温而不热、优雅大方的紫色系。
  一共有两套,都是紫色的。一套是冷紫,一套是暖紫。冷暖紫的交替犹如同胞姐妹装一般。两种色彩的视觉冲击力也很正,中式特色的小站领,小盘扣,温婉可人。色调款式的设计既烘托出了乘务员高贵典雅的气质,又给人了一种邻家女孩勿忘我般的温柔。
  主要展示模特是姜红叶。她的个子身材和年龄,都是最适合做空姐的,穿上去为服装添色不少。说实话,姜红叶有一种温碗的气质,与这套衣服最搭了,两者相衬,简单有一种让人屏息的美。董洁比皮尔·卡丹更大胆了一点,她的设计上,外套部分,稍微收了收腰,更表现出了青春女孩的美好体态。姜红叶没有走台步,只是盈盈浅笑,把评委会成员当成乘客,用乘务员标准的动作,温言温语的一一细问对方需要什么服务。领子上的丝巾,更衬得一张笑脸格外明媚温暖。
  评委们此刻共同的念头就是:这真真是最标准的乘务员了!如果我们国家的航空公司,乘务员能做到这一步,不论是哪个国家的人,都得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声“棒”!
  “卡单大师手里自然有极优秀的男女模特,办成吸引人眼球的服装展示会半点问题没有。咱们没有这个实力,也不需要走这条路。空乘毕竟不是模特,模特的高挑和冷艳,并不适合空乘这个职业特色,我们在亲和力上做文章。”
  坐在一侧的大山,想起来时董洁的叮嘱,再对照一下现场的效果,再也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如果说皮尔·卡丹大师的设计,让评委会诸位成员极为满意,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作品,便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唐家爷爷志得意满的坐在评委席上,尽管脸板得紧紧的,眼中的喜悦却瞒不过任何人。董洁的作品之所以今天能在这儿展示,这背后,他和航空公司筹备处王昆局长的鼎力争取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嗯,大山和董洁两个孩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更给他大大长脸了,有真才实料最好,看谁敢说他家的孩子靠后门和关系走到这里来的!
  两家的设计都好,都不错,到底如何取舍,不,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评价?上面难坏了几位领导,纷纷碰头低声讨论。
  这位表明立场,“我看好卡丹大师的设计!他毕竟是一位国际上非常有名望的时装设计大师,以后咱们乘务员走出去,人家一打听,哦,这是卡单大师的设计,肯定会被高看一等。”
  那位不同意,“我选择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设计!那可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作品,你敢说,它就比不上卡丹大师的设计?既然我们自己能做出这样优秀的设计来,为什么要格外花费大量外币,请外国人来增加我们的自信心?”
  “卡丹大师……”
  “东方元素……”
  最后,某位领导总结道:“卡丹大师的设计,非常出色;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设计,也非常的优秀。两者非要做一个取舍,确实挺为难的。具体结果,咳咳,我们要回去好好商量,很遣憾,今天就不宣布了。”
  王昆站起身,提议道:“卡丹大师是国际上非常有名的时装设计大师,也是我们中国人的好朋友,我们想请卡丹大师为我们另一套设计作品点评一下,可以吗?”
  皮尔·卡丹脸上并无不快之色,正相反,在观看姜红叶展示服装的时候,他一直带着笑,赞赏的连连点头。
  翻译转达了王昆的意见,他也很爽快的作了发言。
  “我听说,中国素来有紫气东来一说,代表的是一种尊贵的意思,紫色向来赋予人们一们神秘和优雅的印象。其实很少有人能把紫色穿出韵味来,但是东方元素服装公司选择的紫色,是一种红色到紫色的自然过渡色,在喜欢红色的中国人看来,不失喜气,又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种泱泱大国的风泛,很不错!”
  “最大的亮点,是脖子上的丝巾。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非常优秀的创意,给年轻姑娘凭空添了一种独特的风采,我想,这种丝巾很快会流行开来,被别的国家的航空公司引用。”
  他通过翻译说:
  “中国有句话,叫做‘勤能补拙’。的确,只要付出汗水,只要经过努力,成就一个设计师不难。可是,在我看来,所有的设计大师都是天生的。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想成为这个领域出类拔粹的顶类人物,换句话说,站在金字塔尖的少数人,他们的设计天赋是上帝造人的时候就赋予了的。而这套衣服的设计者,就是这样一位天才人物。我很荣幸,我和在座的各人,一起见证了一位未来注定会扬名世界的时装设计大师的诞生。”
  “我很喜欢中国,中国是传承已久的文明古国,今天,这个古老的国家正在涣发新的勃勃生机,每一次来到中国,我都能感受到日新月异的变化。而我,今天想说的是,这个国家,她又将有一位让她备感骄傲的儿女!”
  他彬彬有礼要求道:“我只有一个愿望,我想见见这位设计师,可以吗?”


第一百零四章 承诺
  身为设计师,缺席一场自己作品的展示会,其实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无奈,董洁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年龄所限,她的身份不宜外泄。唐家爷爷出面证明东方元素服装公司设计师身体不适,勉强含糊了过去。
  现下,皮尔·卡丹提出见见董洁,大山不禁大感为难。
  拒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能与这样一位国际有名的时装设计大师相识,对打算闯去巴黎的董洁来说,未必不是件幸运的事。
  只是略做思考,大山便点头应允了。
  评委会的人一碰头,打王昆嘴里知道,这位年轻的让人惊讶的少年,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总经理,吃惊之余,对那位未曾露面的神秘设计师更有了十二分的好奇。纷纷进言,愿与皮尔·卡丹一同造访其人。
  呃,这些人如果跟了去,隔天报纸上那就热闹了。董洁的身份一旦传扬开来,对发展势头正看好的东方元素服装公司是好是坏,结果就不好讲了。大山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唐家爷爷也想到了这点。他出面把话给岔开,“以后吧,来日方长,卡丹先生与那位设计师见面,人家谈的肯定都是服装啊设计啊,咱们也听不明白,一股脑的去凑什么热闹啊?”
  卡丹先生在京,行事一向高调,如果他去了自己那栋四合院,怕是前脚进门,后脚就有大堆记者门口守着了,那自己以后的清静生活,势必将一去不复返。唔,不好!
  大山一边向外走,脑子一边飞快的转动。对了,去外公,不,去唐家爷爷那儿。总政大院那边防守森严,一道道门岗,一定会把闲杂人等挡在门外,尽可能多保证一点隐私权,他以后还可以过清静的日子吧?但愿!
  悄声给姜红叶说了自己的打算。姜红叶点头,先行一步,通知等在外面的陈群,两人直接开车回了家,把董洁送到了部队大院。
  唐老爷子也赞同把约见地点放在自己家,于是,他的军车先行引路,一伙人直奔总政大院去了。
  路上,皮尔·卡丹不解的问大山,“从事服装设计是一项很光荣的工作,我不明白,为什么贵公司的设计师这么神秘,连自己的新品展示也不出席?”除了生病,实在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了。不过,如果他(她)在病中,又怎么会同意与自己见面呢?神秘的中国人,做事也这么神秘,不理解!
  大山用英语表示,此行约见的设计师,英语讲的很流利,不需要翻译随行。于是,卡丹先生只带了他随身的助理,在大山的指引下,去到了唐老爷子的会客厅。
  三人进了屋,只见一个稚龄的小姑娘在门口迎接他们,屋里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皮尔·卡丹很疑惑,他礼貌的向小姑娘点头示好,彬彬有礼问大山道:“请问,设计师先生在哪儿呢?”
  董洁向前一步,用流利的法语自我介绍道:“尊敬的卡丹大师,您好,我就是东方元素服装公司的设计师,我叫董洁。”她礼貌的躬身行礼:“认识您很高兴。”
  一直微笑的皮尔·卡丹终于露出明显的吃惊神色。他嘴巴大张,用手指着董洁,看看大山,又看看董洁,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好容易才闭上嘴,勉强笑道:“请原谅,我实在是太意外,太意外了!真的想不到,那样出色的服装,它的设计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小姑娘,太意外了,太意外了!”
  他连连摇头,神色中满是不可思议。
  “您现在能理解,我为什么不出面的原因了吧?”董洁微笑,双手一摊道:“不是我喜欢故弄玄虚,实在是,我的年龄太小了,一旦被别人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影响我们公司的生意呢。”
  “那套航空公司的乘务员制服,是你亲自设计的?王府井专卖店里的那些衣服,也是你一个人的设计?”
  董洁皱皱鼻子,不好意思点头道:“是我设计的。卡丹大师去过王府井了?呵呵,设计上有许多不足,还请大师多多指点才是。”
  “你会讲法语?”皮尔·卡丹忽然意识到,他们竟然直接用法语进行交谈。
  “会一些,只是讲的不是很好,简单对话还可以,比较复杂些的词语就要代入英语来解释了。”董洁告诉他,“我有一位非常好的法语老师。”
  英语、法语,再加上母语,这个小姑娘除了设计天份外,竟然还有惊人的语言天份。
  “这么多年来,我去过很多国家,也见过很多很多出色的年轻人,像董这么小又这么有才华的年轻人,还是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我岁数大了,可我向来不服老更不认老,可是见到董,我真有点觉得自己老了。”
  皮尔·卡丹竖起大拇指道:“董,你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董洁汗颜。呃,听到这种夸奖,真是、真是百感交集啊。她的天分更多靠的是做弊,实是前生信息的遗留,虽然这几年来,自己亦是勤加努力不曾真正松懈过,可是,哎。
  “那是因为我有个好哥哥啊!”
  她拽过一旁的大山,骄傲的介绍道:“这是我的哥哥。卡丹大师,您也知道,今时今日的中国,想要在设计上出人头地,想要把自己的设计理念付诸于现实,是多么的困难。如果没有我的哥哥,他用过人的经营头脑和策划能力将我的设计才华发挥出来,开办服装公司,引导消费者认可我的设计,我今天,不过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女孩子,更没有机会认识卡丹大师并得到您的高度评价。也许,在中国,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国家,都曾经出现过像我这样在设计或其他领域上有天分的人,只不过,他们没有我这么幸运。作为设计师来说,人的精力和才能都有限,把工作重心放在设计上,就注定得有一个人去为你分担经营、管理等方面的事务,做不到这一点,想要做出点成绩,很难很难。所以,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这辈子最大最大的成就,就是有这样一位肯全心全意支持我的哥哥!您说呢?”
  这段话,她是用英语说的,大山也听得明白,看到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盯着自己,胸口满是暖暖的感动。心里亦暗自低语:小洁,能有你这样一位妹妹陪在身边,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成为一位伟大的艺术家或一位超级大富翁都是极不容易和极少数人可达到的事,要想二者得兼,则更是梦幻之中的事了。皮尔·卡丹他另具一颗一般服装设计师所没有的灵活精细的商业头脑,将艺术与商业两个领域内几乎不可并存的智慧与才能融为一体。可是,这并不是他的本意,都是现实所逼,经营方面两次受过骗后,他不再对任何人有信心。他就是“卡丹帝国”百分之百的主人,也是唯一的主人,事必亲躬,连员工的薪金都要他亲自过目。很忙,也很累,他自己受过打击,更明白有一位值得信赖的合伙人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你们两人能够相互扶持,很好,这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我更确信了,董,你一定会在服装设计上走的更远。”
  他问出了一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我去过你们开在王府井的专卖店,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你们公司的服装,整体风格还是偏向于保守。今天我看过你空乘制服的作品,不论是用色、丝巾,还是细节,比如收腰部分,说是大胆也不为过。我想问的是,专卖店的衣服,在设计上的保守,是你刻意这样去做的吗?”
  “是的!”
  董洁点头承认道:“我国的服装,毕竟才刚刚起步,大多数人的接受能力、接受水准远没有同国际接轨。作为设计师和服装公司,只能起一个引导作用,一点点慢慢引导着大众整体着装水平向上走,拔苗助长,并不可取。”
  “拔苗助长?”皮尔·卡丹不解。
  “哦,就是欲速则不达的意思。”董洁解释道,却见皮尔·卡丹仍然是一头雾水的茫然。索性好生讲了一遍这个寓言,并把寓言的警示寓意略讲了讲。
  终于搞懂后,皮尔·卡丹连连点头,感叹道:“中国的文化,确实是博大精深,董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下长大,本身又有服装设计上的惊人的天分,难怪会取得这份成就了。”
  “我从记事起,就喜欢乱涂乱画。很小的时候,看到小人书上,各种各样美丽的服装画片,非常感兴趣。我姑父在国外,也帮我搜集了不少服装方面的资讯。”
  董洁不欲别人过分夸大自己的才气,“我本人因为这个爱好,从没有上过学,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服装方面的书和画图纸了。虽然现在年龄小,在服装方面下的工夫,并不比二三十岁的人更少。再加上几分运气,今天能有点小小的成就,也算是侥幸了。”
  皮尔·卡丹摇头否定道:“不不不,服装设计方面,没有侥幸可讲,你源源不绝的设计灵感,恰恰说明你是天生适合吃这行饭的大师。董,我觉得你应该走出国门,中国没有比较好的时装氛围,如果你去到国外,比如说巴黎这样的时装之都,感受一下那种时尚和流行,你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董洁看看大山,大山冲她点点头。
  于是她趁机道:“卡丹先生,其实,我本意是想在明年,参加巴黎的时装周。”
  巴黎、米兰、伦敦、纽约,四个城市每年两季的时装周,是全世界设计师神往的舞台。不仅是因为这四大秀场把持了世界时尚的风向,更因为时尚大师总是要在这些地方惊艳亮相,才能迅速成名逐渐风生水起,直到光耀世界。
  这其中,巴黎代表着时装艺术的最高水准,巴黎时装周是所有时装设计师的梦想。所有的服装设计师在年青时都期待过灿烂的大师梦想,即使对于绝大多少人来说最终不可能实现。董洁前世便是这样,这个大师梦,曾经是上一世,她从未与人说起、却始终压在心底的最大的梦想,今生,一定要圆梦,一定要、让全世界的人,为自己骄傲,为中国人骄傲!
  大山站起身,“卡丹先生,我和小洁,我们首先是中国人。八四年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人实现了零的突破,第一次登上了奥运会金牌的领奖台。一个国家,它要强大,这强大,必然体现在许多方面,体育是一个方面,服装,也是。”
  “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啊,他有运动健儿为它争光,将来,艺术和音乐,方方面面都会有人才站起来。而我们,既然爱好了服装设计,也走上了服装这一行,往大了说,身为中国人,我们也想为国争光,往小了说,我们想成功。所以,我们要走出国门,去巴黎!”
  皮尔·卡丹沉吟了一下,“巴黎时装周只有一周时间,保持在一百多个品牌,每年都有新品牌申请参加,它的淘汰性是相当残酷的。”
  董洁自信道:“我不怕竞争。我的国家,将会成为一个服装大国,这个服装大国,必须要在国际上竖立属于自己的品牌!”
  “你们的服装公司,现在在中国的影响力相当大,我都听朋友介绍过了。你们想参加巴黎时装周,嗯,确实可以试上一试,我回到巴巴黎,一定向法国高级时装公会推荐。巴黎时装周的审核是严格的,但是,法国人是感性的,服装设计是感性的,所以这个审核也是感性的。”皮尔·卡丹承诺并指点道:“你自己要有作品,准备出色的作品,才能通过申请。也要打造自己的团队……”
  “国际时装界需要新人,董的年龄和才气,都是少见的,又是中国人,呵呵,一定会在巴黎掀起一阵中国风。我很希望能看到这种场面,加油!”


第一百零五章 借钱(一)
  或许十几二十年后,皮尔·卡丹这个牌子,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品牌赶超,它不再是国际一流大牌的代表。
  世事如潮,潮起潮落,原本就有高峰和低谷之分。可是,皮尔·卡丹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却是街知巷闻的顶尖品牌。
  大山一向认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或者说,不管从事哪个行业都好,做人,首先应该在人品上做到让人佩服,皮尔·卡丹这一点做得很不错。所以,能有机会认识这位老人,并得到他中肯的评价,大山与董洁都很兴奋。
  当下,大多数中国人想像中的顶级豪华生活,不过是开着最牛的大奔,穿上一套皮尔·卡丹品牌的西装。自己名下的品牌,能让中国人认可是富裕和成功的代名词,也不枉他数年的苦心经营了。
  大山原是性子极沉稳的一个人,做事一步一个脚印,只给自己定下目标,向来不肯先与别人讲自己打算做的如何如何。凡事做了再说,或者做了也不说。他自己私心里,很佩服皮尔·卡丹在中国取得的成就,由不得便把这位老人,当做了自己前进的一面旗。
  因为他高三在读,高考的压力也不轻,兄妹两人经过商量,便打算申请来年十月份的巴黎时装周。明年夏天递申请就可以了,这之前,董洁只需做好设计、选好主题、想办法找齐面料;模特和舞台设计等专业团队的组建,大山自己揽了去,只叮嘱她不须操心,他来想办法。
  董洁从来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小姑娘信奉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这时装周,说白了,最终还是得靠出色的设计讲话,其余劳心劳力的繁琐事,又多又杂,她也确实做不来。
  “哥,参加时装周,要花好大一笔钱呢。”
  这会儿工夫,她倒想起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钱。
  大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具体需要多少,却是一点眉目没有。“大约得多少钱呢?”差不多还有一年的时间,公司现在很赚钱,明年,不消涨,就是只跟今年的赢利看齐,那也够用了吧?只是,这中间另要刨去丝巾厂的一笔投入,对了,时装周前,还有趟新疆之行,也要占用一部分资金。
  董洁咬着嘴唇,自个在心里掰手指。按照正常历史走向,中国人第一次涉足时装周,应该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花了多少钱呢?想了想,再想了想,唔,好像是五百万人民币左右吧?当年她也算业内人士,也曾经关注过这方面的信息。按照这个花费,刨去二十年的物价差,“总得几十万上下吧?”嗯,最多不该超过百万元才是。
  真是、真是好大一笔数目啊,“虽然我们负担得起,不过,听卡丹大师的意思,一场走秀总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竟然需要如此巨额开销?”
  董洁刮刮他的鼻子,“哥哥心疼了?”
  “不会啊。”大山笑道:“如此高昂的花费,还有人前赴后继的参加,说明它带来的收益更大。有句话说,投入和产出是成正比的。大投入,代表着大回报,我怎么会不肯?”
  皮尔·卡丹答应为他们保密,拜几位长辈的爱护,他们得以在自己的四合院,过安安静静的生活。
  航空制服样品已经上交,结果现在也不知晓。既然已经尽了力,他企盼自己能得到最终的胜利,却也不肯让患得患失的心情,扰乱自己正常的生活。
  又是一年秋风起。坐着不动就要热出一身汗的、又闷又热的夏天,已经彻彻底底退出了舞台,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时间的步伐竟然匆忙如许,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家的小丫头,眉目间灵气依然,却又添了三分沉稳。只在她懒洋洋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或者任性耍小脾气时,依然还有那么几丝稚气,除去这些,哎,真不知是悲是喜,童稚之气,一早已自她身上褪的干净了。
  “你,我,还有很多很多人,我们都在各自的人生里,认真的生活,希望自己能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感谢生活,这是一个洋溢着青春、热情和憧憬的年代,校园里的莘莘学子,热衷谈论的是人生和理想,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的激情,她对未来的规划,在这个时候,并不显得有多突兀。
  “哥,有时候,我会想要走出国门,站到世界的舞台上,希望少年成才、扬名海外,得到无数的鲜花和掌声。有人争名有人逐利,也有人说自己淡泊名利视二者如浮云,世人百态,从来如此。可是,有时候,我又会因此责怪自己,不该做这样一个争名逐利的人,兢兢业业一心只想赚更多更多的钱,我也不想哥哥你变成这样的人。”烦恼呀烦恼,如今名利唾手可得,她反而常感忧虑,只恐兄妹二人失却平常心,志得意满而迷失于万丈红尘。钱财最易迷人性,自古皆然。如若最终结果竟如此,她宁愿小富即安,只求一生平安相守。
  “何谓争名?何谓逐利?你呀,就爱自己乱想。”凡事顺从本心,在与他人无碍前提下,走的尽可能远,站的尽可能高。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掌握更多的发言权。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每年打着种种幌子以种种名目,找上公司要求赞助或是安排亲属入厂,实则行打秋风之实的个人或团体,从来就不曾少过。如果不是有唐家爷爷等老一辈的保护,哪个部门都不是吃素的。
  做生意有进有出,大山不是小气人,却不想把钱白白浪费在无用的地方,躲在长辈的保护伞下,更非他本意。他想变得更强!开弓没有回箭,他亦从没有想过回头。
  “是吗?”董洁皱眉。哎,果真是她胡思乱想就好了。
  大山有些歉然,手指在她眉梢眼前抚过,他的妹妹,跟着他,便是今时今日,他们早已衣食无忧的情况下,竟不曾真正如一个孩童般无忧无虑过。想起郝璐的天真,和自家小姑娘一对比,相差何等明显。
  一股酸气直直冲到眼睛,大山忙忙垂下双眼。拥紧她,道:“有时候,我晚上做梦,梦里又回到从前,我们一无所有最苦的那段日子。我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我只觉得饿,很饿很饿,我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我看到你躺在床上,一会儿满脸烧得通红、额头滚烫,一会儿又脸色白到发青,双手又冰又冷,体温低得吓人。我一个人,守在你身边,非常非常的害怕,我很怕你突然之间就没了。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小洁,我痛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做这样的梦。
  或许我心里,始终都有不安吧。过去我们的世界很小,只有一个你一个我。其实你不上学,你整天守在屋子里,我心里很高兴,小洁,你一定想不到,哥哥其实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吧?像是有了一块无价之宝的宝玉,很想很想藏起来,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看得到。我,既希望你能走到台前,让世人仰望你光芒万丈,因为你有这个实力;又不想你走到人前,受万众瞩目。哎,有时候想想,人哪,真是矛盾的要命,我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无端端竟平空生如此奇怪想法。小洁,我真的真的很想挡住所有的风和雨,你只管开开心心做设计就好啦,虽然,我也知道,你很坚强,那份骨子里的坚强,并不输给我。也许,呵呵,和你一同面对外界可能有的波折,站在你身边支持你,才是对你最好的爱护吧?虽然站在为人兄长的立场上,真的很不想你直接面对社会的任何一点阴暗面呀。
  “哥哥已经做的很好啦,换作是我呀,咱俩说不定早就做了山里面两具白骨啦。我可不许你再做这样的梦。”
  董洁霸道的宣布,好似做梦这种事,也由她说了算。她忍不住把手放到大山胃部,轻轻抚摸道:“哥,你以前一直都没有吃饱饭,常常饿肚子,做这样的梦,是不是表示你的胃有问题的一种预兆呢?咱们找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大山摇头失笑,“拜托,不要像个半仙似的操心好不好?哥身体好着呢。”
  董洁嘟嘴道:“你是医生呀?医生还不自医呢,不管,总之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她弹了下手指,道:“对了,以后呢,咱们一年固定做两次全身体检,健康无小事,我还想健健康康与你一起活到八十岁呢。”
  大山挑眉,“八十岁?八十岁你就满足啦?怎么着也得活到一百岁做个老寿星吧?”
  “唔……”董洁一脸苦恼的上下打量大山,“每次出门呢,总看到老婆婆搀着老爷爷走路,老爷爷颤颤巍巍都得在老伴的扶持下才能出门散散步。想想,我要是一百岁的话,哥哥得多大呢?一百零六岁了吧?哇,那么老,岂不是连床都下不了?哎呀,那我岂不是很辛苦?”
  她愁眉苦脸状,扳着手指数道:“每天要给你翻身、擦身、喂饭、穿衣……”
  大山好气又好笑,点点她额头道:“好哇,这是咒我得病呢是吧?很公平啊,小时候,我给你洗澡、喂饭,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了,等我老了以后,你也同样伺候我,瞧,是不是很公平?”
  “我很难养吗?你可真敢说,还一把这个一把那个,我看哪,将来倒是我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侍候你了,唉,命苦啊……”
  兄妹两个在床上滚做一团,正在玩闹,有人敲门,刘大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山?在吗?”
  听到敲门声,大山第一时间跳下床,整了整身上略显零乱的衣服,打开门。
  “刘大哥,我在,什么事?”
  “你同学找你,我让她在前院客厅等你。”
  董洁一边重新用头绳绑头发,一边探头出来问:“同学?男的还是女的呀?”
  刘大同挠挠头,“哦,一个女同学。”那个,长得还挺漂亮的。
  董洁快手快脚扎好马尾辫,跳过来揽住大山手臂道:“走吧,我也一起去看看。”
  大山心里正疑惑,女同学?不该呀,好像没有同学知道他的具体住址吧?奇怪!
  “咦,燕子姐姐?”
  一进客厅,董洁便认出,局促不安坐在沙发上的那人,正是见过几次的张燕。
  “好久不见啦,燕子姐姐看上去更漂亮了。”她拿出饮料,把果盘端到她近前的桌子上,“吃水果,女孩子吃水果对皮肤最好了。”
  “李悠然,你好。”
  张燕起身打招呼,脸色有些紧张。她一直知道自己这位同学,家庭环境应该不错,却没想到竟然好到这种地步,门口停一辆崭新的吉普车,房子又大又气派,这间客厅里沙发、电视等摆设,哪件都是大价钱的精品,酒柜里一排的酒和茶,光看外表,就知道一定价值不菲……平日里在学校,也不觉得他和大家有什么不同,现在一见,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顿时觉得自己和人家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张燕,快请坐,咱们都是同学,用不着拘束。”
  “有件事,我、我想……”
  张燕手里攥着饮料瓶,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一张脸憋的通红。
  董洁察言观色,知其有事相求,怕是碍着自己脸嫩说不出口,于是体贴的站起身,“哥,你陪燕子姐姐说会儿话,我有点事,不陪你们了。”
  “张燕,你这两天没有去上学,是不是家里有事?”
  大山诚恳道:“咱们也做了一年的同学了,又不是陌生人,有事尽管直言,能帮得上忙的话,我一定帮。”
  张燕冲口而出:“我想借点钱!”
  她脸色先是羞红,旋即又转白,喃喃低语道:“我知道,我不该厚着脸皮来麻烦你,可是,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说着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大山最见不得女人哭,手忙脚乱安抚道:“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
  张燕边抹眼泪边说道:“我爸、我爸他又旧病复发了。原本就是要好好将养的病,因为家里穷,我爸他不舍得多花钱,别说营养品,就是药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吃。前些日子,有个街坊给我爸寻了个看大门的活,只上夜班。我爸想多挣点钱,为我攒起上大学的学费,就去了。他身体本就不好,熬夜了这些天,咳的越来越历害,最后大口大口吐血。送进医院,钱都搭上也不得够,我、我们家也没有能耐点的亲戚……”


第一百零六章 借钱(二)
  “对不起,我、我们家本来就欠了你很大的人情,可是,可是我爸爸他正在医院,医生这两天一个劲催着交钱,街坊能帮的都帮了,还是缺了三百多块……”
  张燕脸上那种羞愧中间杂着绝望的神情,一下子把大山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他想起了自己初次走出大山,在西平县城求救无门时的绝望;想起了压下羞耻心,徘徊在陌生的街头,跟人讨吃食受人侮辱的往事。
  有些回忆,纵是压得再久埋得再深,依旧清晰的恍如昨天,每次回想,都有种血淋淋的痛!
  人都有落难的时候,张嘴求人,不容易。
  “别哭啊,张燕,你爸病了,这时候你应该更坚强一些。有病治病,会没事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爸的病。”
  一个比自己还大些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的淅哩哗啦,大山实是没有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快,快想想,小洁哭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哄她来着?大山敲敲额头,唉,脑中一团浆糊,一点也想不起来。好像自家的小姑娘很少哭,伤心或者不舒服的时候,也强忍着给自己一个笑脸,最多扑他怀里,静静流泪,那个,“你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匆匆拐进内院,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掰手指的董洁跳起来,叫道:“哥?”
  大山有点狼狈的抹了把脸,解释道:“张燕她爸又进医院了,钱不够,她想跟咱们借点钱。”
  “哦。”怕惊着张燕,咆哮狼牙都被圈在内院里,两个正在一角玩耍,这时候跑过来,跟着兄妹俩一起进了屋。
  大山拉开抽屉,一边问:“也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现金。”
  拿出来数了数,却有五百多块,他想了想,数出五百元整。现在还没有五十和百元大钞,都是十元一张的面额,五十张,也有小小一叠。
  大山另取了一个空信封装好,看看抿着嘴站在一旁的董洁,点点她的鼻尖道:“怎么了,不高兴?”
  “乱讲话,我哪有啊?”董洁轻轻捶他道:“病的要紧么?”
  大山摇头,“不清楚,听说前次卖房的钱都搭进去了还不够,应该不轻吧?她爸没有正式工作,也没有单位给报销一部分医药费,全部花销都得自己掏腰包,小病还好说,真要是生了大病,是挺难为人的。”
  钱这个东西啊,当你物质上很富有时,它就是一个概念,当你物质上很穷时,它就是生命!
  “小洁,人命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如果当初,咱们但凡有点钱,奶奶也不会白白的……”他咬咬嘴唇,只觉得眼角发潮,“倘若,当年咱们认识的人中,也有环境好一点的,奶奶或者你生病的时候,我也会不顾自尊求上门去,所以,我很理解张燕同学的为难。”
  董洁掂起脚尖,伸食指堵住他双唇,道:“哥,过去的伤心事,说好了不许再提。”
  大山扯下她的手,握自己手里,紧了一紧,“好,不提了,只是一时有些许感慨罢了。”
  董洁推推他,“快去吧,燕子姐姐还等着呢。”
  趁他离开这会儿工夫,张燕已经擦干眼泪,只有双目微见红肿,情绪却已平缓多了。
  “这是五百块钱,除去医药费,剩余的一点零钱,买点好吃的给你自己和你母亲补补。要看护病人,也别太苛待自己,你们家可不能再有人病倒了。”
  张燕接过装钱的信封。她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就借出钱来,五百块钱,几乎抵得上普通工人近一年的收入了。
  当下鼻头一酸,几乎又要落下泪水,“谢谢,谢谢你,这钱我会还给你,真的。”
  她迟疑了下,低声道:“只是,可能时间得长点,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不起。”
  “多长时间都行,我们不等钱用。”
  大山探头瞧瞧天色。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原本放学那阵儿,天色就已经擦黑了,想来,张燕也是合计着放学后他人一定在家,没有赶在白天过来。
  “你要回家,还是直接去医院?”
  “我?我去医院,爸爸的缴费单还在我这儿。”
  他们家附近好象没有去医院的公交车,她一个女孩家,身上带着钱走夜路,也不安全。大山想了想,“这样吧,我送你去医院。”
  张燕有些不安,嗫嚅道:“太、太麻烦你了。”
  本来想拒绝,可是,摸摸兜里装钱的信封,——这里装着五百块钱现金,是爸爸的救命钱,这么晚了,她也怕自己在路上有个闪失。
  “李悠然,谢谢你!”
  大山出门,招呼刘大同开车,并叮嘱董洁道:“我送张燕去医院,你若是想留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别忘了穿件厚实点的外套,听见没?累了就回屋,看书也好,休息也行,哥一会儿就回来。”
  再次回转,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
  刘大同停好车,进了前院自己的屋里休息了。大山顺着月亮门去了后院。
  屋里亮着一盏灯。
  透过窗户,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一股温暖的感觉。
  刚推开门,咆哮第一时间扑过来,摇头摆尾的跟他问好。
  “哥,回来啦?”
  正靠在床头看书的董洁听见他进门,立刻跳下床。在早已准备好的半盆凉水里,兑上半暖瓶开水,先浸湿毛巾,递与他擦脸,一边把水盆端到床前。
  “快洗洗脚,放松一下。”略有些抱怨道:“怎么这么晚?哥你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大山擦过脸,先把毛巾洗过挂起,方坐到床上,脱鞋放进热水里烫了烫,舒服的叹出口气。
  “哦,原本只打算送张燕去了医院就回来。不过,在医院门口,正好碰到她妈因为天太晚了不放心,出来等她,都撞上了,不好立刻就走。于是跟着进去看了看她爸,陪着聊了一会儿。张燕这两天不是没上学吗?她妈担心她落下太多功课,请我给指点一下,多少讲讲这两天学习的进度,这样一耽搁,就晚了。如果不是咱们自己有车,今天晚上,说不定还真得困在医院里一个晚上呢。”
  董洁皱眉,很快松开,问道:“哥,燕子姐姐的父亲,没事了吧?”
  “他们家只是没钱交医药费,病倒是没有大问题了。养胃养胃,胃不好,主要是休养。平时吃食方面多加小心,有些东西要忌口,又要多吃些营养的东西。张燕他们家,没有这个条件,张大叔近来又老是熬夜,这才旧病复发。”
  说着,回过头来,认真叮嘱董洁道:“生病真的是很痛苦也很折磨人的事,小洁,以后可不许你再挑食,天气冷了,早早晚晚记得多添件衣裳,嗯?”
  董洁笑嘻嘻道:“知道啦,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娃娃。”
  大山招手,待她近前来,捉住她有些冰凉的手道:“只会嘴上说知道,看,你现在只穿件短睡衣,就这么站这儿,着凉了怎办?”
  董洁吐吐舌,跳上床,钻进被窝里,嘴里不服气辩解道:“刚刚起的太急了,一时忘了披件外衣。哥,你同学一定想不到,平时看你酷酷的话不多,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这么……”她眼珠转了转,“这么罗嗦的时候吧?”
  大山洗好脚,把脚架在脸盆的边上,稍晾了晾,另从床下拽出双拖鞋汲上。听她揶揄,冲她挤了挤眼睛,“是啊是啊,也就只有你,才认为我罗嗦了,你多了不起啊。”
  出门倒去洗脚水,另换了半盆干净水,拿了干净的睡衣内衣,躲到衣柜后换上,换下来的衣服放水里泡上,洒了些洗衣粉,略搓了搓。
  “哥,先放着吧,太晚了,明天再洗好了。或者,我给你洗?”
  其实家里已经配备了洗衣机,只是平时多用来洗大件的物品,个人的衣服,除了大的外套,基本上大家还是习惯自己随换随洗。没办法,这屋子一半的人都是军人出身,个人自理能力强。
  大山把水盆端到外屋,自己重洗过手,一边关灯,一边道:“免了,你的衣服多半还得我来洗呢。”
  董洁往边上让了让,待他舒服躺下,自己方重新趴过来,“明明是哥哥自己抢过去,不让我自己洗衣服,这时候来挑嘴啦?好没道理哦!”
  “呵呵。”
  大山笑着拍拍她的肩,手顺着她的头发滑下,拆去绑马尾辫的头绳,以手做梳,顺着她鬓边理了理,把她一头秀发拢到两人靠着的身体之间。
  “你的手是用来画漂亮的山水画,和设计图纸的,洗衣烧饭这样的活,偶尔做做就行了。再说,我瞧着你也不像喜欢做的样子呀,干脆,还是我主动些,免得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懒丫头。”
  董洁气结,忍不住摸过他的手,放嘴里重重咬了一口。
  “哎哟……”大山低呼一声,随后抗议道:“怎么咬人呢?我哪里有说错呀?都是十足真金的大实话嗳。”
  “你还说?”
  “哎呀……”
  趴在屋角的咆哮抬起头,无奈的瞅瞅床上两个玩闹的大孩子,摇了摇尾巴,喉中呜咽一声,自顾自趴下,闭眼睡去。
  却说那医院里,大山走后,张燕慢慢收拾起书本。
  父亲因为疲累,早已经昏昏睡了过去。母亲正在父亲床侧搭折叠床,母女俩晚上就挤在这简易床上将就一宿,早晨赶着在医生查房前收拾起来就行。
  她迟疑了一下,走到母亲身边坐下,低声道:“妈,我还是不念书了吧。”说出这话,她心如刀绞,滴血一般难受。
  她深呼吸,极力压下痛上喉头的酸楚,“爸身体都这样了,咱们家现在的条件,根本就念不起书。我也十八岁了,妈,我去上班挣钱,咱们家去了一个花钱的多了一个挣钱的,以后情况会慢慢好转的。”
  她不舍得看着母亲鬓边的银丝,妈妈她才四十多岁啊,因为过度操劳,看上去却向五十多岁的老大妈,她做女儿的,真的不忍心看父母如此辛苦了。
  “胡说。”张母跳了起来,床上的张父似被惊扰到,皱了皱眉,嘴里咿唔两声。
  她忙降下声音,紧挨着女儿坐下,道:“妈和你爸没赶上好时候,年轻时候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在乡下结婚有了你。自己没文凭,家里也没关系,回城了也找不着正经工作干。你爸这人老实,也没本事,妈跟了你爸就没过过啥好日子,妈这辈子就这命,妈认了。可是燕子,妈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你走妈的老路。”
  她喘了口气,“不上学?不上学能有什么好工作给你做?将来想找个好人家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妈和你爸就你一个女儿,现在连房子都没有,将来老了干不动了靠谁?还不得靠你?你要是上了大学,那就不一样了。燕子,不是妈夸自夸,我的女儿长的就是漂亮,性子又贤慧能干,学习也好,转过年来考名牌大学肯定不成问题。你想想,如果你考上清华北大,等你大学毕业,那时候会被安排什么样的好工作?到时候追你的人,什么优秀的都尽着你挑。妈和你爸就是砸锅卖铁去沿街要饭,也得把你供到大学毕业。”
  “燕子,你是妈的希望,你绝对不能走妈的老路……”她抚着张燕的头发道:“我的女儿这么优秀,你有资格过上最好的生活。”
  “妈!”
  张燕靠进母亲怀里,忍不住潸然泪下。
  妈妈,我好累,爸爸身体不好,常年打针吃药,妈妈你为了挣钱养家,明明不到中年,却老的像个老婆婆。我好恨,自已什么忙都帮不上,上学还要家里再挤出一份学费。看着你四处求人借钱,看着你苦苦跟医生哀求,我、我真的不忍心啊。
  忽然就想了自己的同学,李悠然。想起自己傍晚几经挣扎,厚着脸皮登门借钱,他不但如数借给,还开车送自己来医院。如果爸妈有他那样的儿子,现在一定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了吧?自己果然是一个无用的女儿……


第一百零七章 故人来访
  赵杰携杨翠花远从沈阳来京。给了兄妹俩一个意外之喜。
  夫妻两人到了北京火车站才往厂里挂电话。
  接到电话的陈雪很兴奋,一边通知刘大同开车接上大山与董洁,一起去车站接人,一边在电话里叽叽喳喳激动的讲了半天的话。“翠花姐,你们在候车室等着别动地方,大山他们可能得耽误一会儿才到。车子坐不下那么多人,我就不去车站接你们了。回头,咱们找机会聚聚,我做东,呵呵,来了北京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跟你讲,北京好吃的好玩的地儿,咱不敢说知道的多清楚,大体上也摸了个七八分……”
  刘大同先接了董洁,又跑了一趟大山就读的学校。
  左右一耽搁,再去候车室里里外外找人,就花去了小半天的工夫。
  “赵哥,你也真是的,来之前也不先吱一声,看,多误事呀,害得小宝宝也跟着多受了半天累。”
  见了面,大山连忙去接赵杰抱在怀里的小娃娃,“这就是宝宝吧?哇,好重哦。”
  两个大包的行李,刘大同提起了一个,赵杰提起另一个,边走边笑道:“都半岁多了,吃好喝好,一个大胖小子,能不重么?”
  “应该我们回沈阳看你们才对,哎呀,真是,让你们大老远跑过来。”
  杨翠花挽起董洁的手,“你们两个孩子,千里迢迢来了北京,你赵哥可不放心了,总说要来瞧瞧。不巧去年我有了身子,想来也来不了。现在孩子大了,身体壮壮实实的也不生病,大山正高三呢,说是要考北京的名牌大学,功课肯定忙的很,我们自己商量了一下,干脆趁着没入冬,过来瞅瞅。”
  董洁歪头笑道:“呵呵,赵哥好像又胖了些,嫂子也更漂亮了,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家里一切都好吧?”
  “好,都好着呢。张牧现在出息了,自打年前开始试着自己搞设计,现在也做了不少款式,卖的都挺好。就是吧,他总念叨着,要是能在你身边就好啦,你给指点指点改改设计图纸啥的也更方便。这两年,牛仔系列的衣服可是越卖越火,也没有以前那些反对声啦,你周灵阿姨休息时,也敢穿着走出去了。还有,你赵哥的那个饭店,如今扩大经营可成酒楼了,哪天的流水都少不了。咱们一切都好,只听说你们过得也不错,没有自己亲眼瞧见,怎么也不放心哪。”
  那家小饭馆,离开沈阳时,大山坚持退出自己的份子,算是赵杰独自经营。“嗯,看得出,嫂子脸子红润,赵哥肯定尽心照顾了。”
  杨翠花摸摸自己的脸,有点担心,“我是不是胖了很多啊?自打生下宝宝,一天到晚吃的又多又好,我以前的衣服通通都小了一码,穿不上啦。你赵哥那人,整个有子万事足,只会笑呵呵抱着自己的儿子,口口声声都是好好,不错不错的。”
  董洁偏头打量了一会儿,“是胖了一点点,哎呀,生过小宝宝以后,都这样啦。嫂子个高,胖点更好看。再说,只要赵哥没意见,嫂子你怕什么?”
  杨翠花斜了她一眼,“那可不行,现如今日子好过了,漂亮的衣服也有条件买啦,我可不能胖得没法穿。以前没条件打扮,现在可不能因为太胖打扮不了。”她冲赵杰那边努努嘴,“你赵哥现在应酬也多,他那些个旧日战友,天南地北的都有,时不时也会凑一块聚聚,不说别的,就冲这,我也不能给他丢人呀。真要成了个大胖子,你赵哥跟人一介绍,多没面子,是不是?”
  走在一边的赵杰,听到这话,回头笑道:“我那些个战友,哪个不羡慕我娶了个漂亮老婆?都说我有福气呢,现在咱们儿子也有了,该吃你就吃。大山,你是不知道,你嫂子呀,现在都不吃肉了,光吃疏菜,说怕长肉,人家要减肥呢。喏,夏天那阵子,翻出件从前的裙子,怎么样也穿不进去,你嫂子多能啊,硬是咬牙一天没吃东西,发誓说要瘦到能塞进那条裙子里算。”
  大山与董洁一怔,只是不好意思当着杨翠花的面放声大笑,憋笑只憋得满脸通红。
  杨翠花又羞又急,嗔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人真讨厌!”
  说说笑笑回了家。
  因为带着孩子,赵杰托关系搞了两张卧铺票,一路上除了空间窄些也闷了些,基本上也没觉得有多累。
  先由大山带着,前前后后参观了下四合院。两人都对这套房子连声赞叹,地方大,景色也好,一砖一瓦古朴中透着大气,室内的家具摆设尤其别具匠心。
  “我和你赵哥去年也在沈阳新买了房子。我爸妈要帮我带宝宝,于是选了套三室两厅的楼房,当时也觉得地方够大,和你这里一比,却给比成鸽子笼啦。当初屋里摆设那也正经费了一番心思的,去过的朋友哪个都夸好,咱自己也觉得不错,这会儿咋就突然觉得自己家有点拿不出手了呢?”
  赵杰接口道:“别的且不说,你说我当初怎么就觉得楼房好呢?听人说住三楼四楼最好,还为自己买了三楼的房子很是沾沾自喜了半天。现在瞅瞅,还是这样脚踏实地好啊,有个大点的院子,栽花种树,小孩子活动空间也大,多好!”
  大山把他们让到客厅里,自己一边泡茶,一边道:“这楼房有楼房的好,平房有平房的好,只要是自己的家,住着舒服,都好,都好。”
  董洁取了几样点心,洗了两盘水果,把一张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大山接过宝宝,抱着他坐到沙发里,赵杰夫妻腾出手来吃点心喝茶。
  杨翠花拿颗苹果咬着吃,“红叶呢?她不是住这儿么?上班去了?”
  “她这两天去上海啦,上海的专卖店也离不开她。现在红叶姐最辛苦,上海北京要跑来跑去,每个月总有几天得在路上奔波。”
  大山抱着孩子,忽然“哎哟”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
  杨翠花立刻站起来,鼻中闻到一股异味。
  赵杰接过孩子,“哦,这小子拉了。”他晃晃儿子,“臭小子,你搞了个大工程。”
  杨翠花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家伙,能吃能喝也能拉。那个,一路上都裹得紧,想着回家也让他松快松快,刚把他的尿布辙下来,就这一会儿工夫,他就闯祸了。”
  她拧拧儿子的小鼻子,小家伙笑嘻嘻的,咧着嘴笑得得意,一只手还不安分的要去揪站在一边的咆哮的耳朵。
  “大山,你把脏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去。”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先坐一会儿。”
  大山狼狈的跑回后院,董洁从柜子里另拿了一套衣服。因为上衣和裤子都脏了,大山索性全部脱下,只留条内裤。
  董洁忍着笑,安慰道:“小孩子的便便味道不重啦,洗洗就好了。哥,先声明哦,你要自己洗!”
  大山一边穿上干净衣服,一边没好气的啐了她一口,“幸灾乐祸的鬼丫头,放心,没敢指望你。”把脏衣服用水冲了冲,冲去异物,倒进洗衣粉泡着,“晚上再洗。”
  客厅里,杨翠花已经把儿子弄的清爽了。她一边给儿子换尿布,一边问:“咦,大山,不是说你把小洁带大的么?小孩子都这样啦,小洁小的时候,也没少往你身上拉呀尿呀吧?”
  “嫂子。”
  董洁跺脚不依,她、她哪有啊。
  大山摇头,想了一下,“没有啊,小洁别说拉,就是尿也不曾尿到我身上一次。她呀,每次想便便了,都会提前哼哼,腿脚乱蹬乱动,我直接抱她大小便就行了。”
  杨翠花不信,取笑道:“一次都没有?大山,你可不能因为小洁在跟前,就昧着良心讲话啊。”
  “真的没有。唔,除了她生病,好长时间不清醒,才需要垫上尿布。”
  杨翠花惊诧地笑道:“想不到,咱们小洁,连做婴儿,也做的这么与众不同。”
  董洁有些尴尬,呃,这是夸她吧?好像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呀?
  外面传来开门声,随后响起了扑通扑通的脚步声。
  却是陈雪风风火火,打外面一阵风一般卷了进来,嘴里一迭声嚷嚷道:“快,小宝宝在哪儿?给我瞧瞧!”
  进了屋,正正经经一一与众人打招呼问好。
  然后忙不迭挤到杨翠花跟前,“哎呀,宝宝都这么大了呀?去年我回家那阵儿,他还在翠花姐你肚子里藏着,一转眼都半岁多了。真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年轻,现在呀,生生被宝宝给比老喽。”
  杨翠花轻声责备道:“你呀,都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也就是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自己长本事了,家里人也管不动你,才由得你一人独身到现在。要不然,现在也该是孩子她妈了,还这么一副急惊风的性子。”
  陈雪摆摆手,不在意道:“我也就是在你们这些老朋友面前,活泼一些就是。哪天领你到咱们在北京的工厂,你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他们陈厂长,嗯,是个铁面无私、做事认真、脚踏实地……”
  只听得杨翠花掩嘴直乐,“得得得,怕是人家都说你是个历害的姑娘才对吧?”
  陈雪只管伸手去抱孩子,“爱说啥说啥,哎哟,宝宝,乖,姨抱抱啊。”
  她把孩子抱自己怀里,挤眉弄眼逗弄,“来,笑一个……哇,笑了笑了,翠花姐,看,小孩子都这么喜欢我,一见我就笑,谁说我历害了?纯粹造谣,是不是啊?宝宝最乖了,再笑一个……”
  “明明是宝宝脾气好,不认生,见谁都笑眯眯。”
  董洁探头过来给她漏气。扮个鬼脸笑道:“嫂子,咱们的陈大厂长,平时可威风着呢,在厂里,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主。上次我听几个人凑一块,一个说:这么历害的姑娘,将来嫁得出去么?另一个反驳:咱陈厂长能干,男人娶了多省心?就不知道,哪个男人有勇气娶了……哇,救命啊,小雪姐姐打人了!”
  陈雪刚作势抬起手,董洁已经一哇哇叫着一溜烟躲大山背后去了。
  陈雪咬牙:“这个恶人先告状的小鬼,翠花姐,你甭听她乱讲。那才是个鬼精鬼精的丫头,北京这边的厂,做出来的服装,质量抓的格外严,缝纫上做工要求就高。小洁只管做出样品,声明,不到她那个标准就得返工,她自己躲后面下个命令就得,恶人全由我来做,我历害?还不都是被她逼出来的!”
  大山给赵杰添满茶水,悄声道:“她俩人平日里玩笑惯了。呵呵,也不知道这俩人凑一块,到底是小雪姐姐变年轻了呢,还是小洁变得成熟了?反正,感觉两人差不多大就是。”
  赵杰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有时想想,咱们几人碰头合计开厂,好像还是昨天的事,这一转眼,厂子开的是越来越大,影响也越来越大。从前创业时的几个人,也天南海北分散开来,再像从前那样聚到一起,已经很难了。”
  “我听说,学敏姐姐也离开咱们厂了?”
  赵杰点头,“去年走的。她回乡,嫁了人,然后跟丈夫商量着,想自己做点事。咱们厂子的衣服不是很好卖么?又听人说在南方摆摊倒服装很赚钱。她自己手里也有笔资金,在咱们厂也有关系,索性去了南方,听说在广洲那边弄了个店,每个月都要从咱们厂进一大批服装,想来,生意一定红火的很。”
  大山点头,虽然今时今日,服装厂早已壮大,更带动了周边一些小厂共同发展,他却不会忘记,当初建厂的七人元老。“对了,盼弟姐姐呢?她还好吗?”
  答话的是杨翠花。“盼弟也要结婚了,彩礼都过了。嫁在城里,买了新房,她的陪嫁又是全套的家电,可威风着呢。”


第一百零八章 大山的心里话
  赵杰在北京过的很愉快。
  屋子里的几个男人,都当过兵,沟通起来一点都不困难,闲暇时说说各自参军时的经历,说一些当年部队里的大小事,倒也不寂寞。尤其是与陈群两个,最是投缘。同是参加过越战的老兵,说起朝夕相处、牺牲在越战的战友,两个大男人往往要唏嘘很久。
  夜已深,秋风凉,院子的石桌上,摆了几个空酒瓶。
  赵杰劝陈群成家的话,使陈群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陈群摊开手,他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有的,只有记忆,压的我喘不过气,又痛又深的记忆!”
  “整整一个排,最后只活了我一个人。赵哥,是我的战友,最危险的时候,他们用生命保护了我,因为我是排里年龄是小的,他们平时都叫我小弟,他们说,我还小,一定要活下来,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我的战友,有的来自偏远山区,有的是家中独子。我的老班长,上战场前,刚接到家信,信里说,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就牺牲在我怀里,他说,我还没娶媳妇,还没真正当个男人,所以,我最应该活下去。我永远都忘不了,他最后的一句话,他说:真想看看我的儿子呀,真想看着他长大……”
  他狠狠灌了口酒。
  “从前线辙回国内,我一个人,去了连部通讯处,每一个牺牲的战友,他们都有来自亲人最关心的问候,可是他们,都看不到了。老班长,他媳妇接到他上战场的消息,第一时间给他寄来了,孩子的照片,她说,她和孩子在家里等他,盼他平安归来……”
  “我的战友,他们有的,永远留在了异国的土地上,血和肉,与泥土交融在一起,不知道魂魄,能否找到回家的路。有的安静的躺在了麻粟坡烈士陵园里,他们的家人,连去祭拜的路费,都拿不出来,有的攒了好几年的钱,好不容易到了麻粟坡烈士陵园,却连回家的车票钱都没有。”
  “前年,我去给战友扫墓,亲眼撞见了这样的事,也亲耳听别人说了更多这样的事。我请假,想办法去了牺牲了的战友的家,我看到的情况……”
  他的眼圈红了。
  “我的命,不仅仅属于我自己,也属于那些可爱的战友们,和他们的家人。赵哥,不瞒你说,大山给我的工资很高,真的,我很感激他。结婚?想都没想过,钱,我一分没有,而且以后,我挣的钱也全部要拿出去,一个男人,不能养家活口,我凭什么结婚呀?有时候吧,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从前的那些人那些事,唉。”
  赵杰抹抹眼角,“不说了,不说了,来,喝!”
  秋虫唧唧,时缓时急,夜风吹来,树影摇曳。两个大男人你一杯我一杯,直喝到昏沉沉,连思绪都模糊了,才在别人的扶持下,踉踉跄跄,各回各屋。
  黑夜,只有无边的黑夜,在酒精的催化下,他们才吐露了埋在心底的话,才允许自己稍微流露出伤感与软弱。
  第二天太阳高高升起,阳光趋散了黑夜,似乎也趋走了他们心底的阴影。
  陈群去服装厂上班了,昨夜醉酒,并没有给他留下头疼脑热的不适,如往常一样,他早早就起了床。现在,他基本上一手撑起了北京分厂服装的对外销售工作。
  赵杰起床的时候,大山上学都走了好一会儿。
  梳洗后简单吃了点早饭,赵杰抱过儿子,“哎,这几年真是舒服日子过的太久,整个人都懈怠了,多贪杯酒,就得睡到日头高挂的时候,连咱们宝贝儿子的吵闹都听不到。”
  杨翠花里里外外收拾打扫屋子,“你呀,和那些装过军装的人,特别有感情,哪次不得喝醉了算?真不明白,这男人凑一起,就爱拿酒整事,空着肚子也能灌几瓶,不醉?才怪!”
  赵杰抱着儿子,蹭到老婆身边,偷空在她脸上冷不丁亲了一下,“对不起啦,我也就是和一些当过兵的兄弟一起,容易喝醉,平时交际应酬,你啥时候看我醉醺醺过?”
  杨翠花红着脸,瞪他道:“儿子在看呢,你这人。”
  赵杰哈哈笑,把儿子高高举起,晃悠的儿子高兴的又笑又叫,“怕啥?儿子这么小,他懂什么?”
  “我看见了哦!”
  董洁打门口探出个头来,做鬼脸道:“赵哥,羞羞脸,大白天,敞着门就敢亲嫂子。哦哦,嫂子脸红了,糟糕,赵哥,你要倒霉了,快跑!”
  赵杰挨了杨翠花一拳,不以为意,“小丫头,赵哥亲自己的老婆一口,谁敢有意见?倒是你,偷窥别人两口子亲热,不知道躲开,给咱两人留个空间,还大张旗鼓的跳出来,你这可做的不对啊。”
  董洁跑到杨翠花跟前,“咦,嫂子,赵哥以前不这样啊,现在这儿……”她指指自己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杨翠花急忙调开话题,“小洁,吃过早饭没有?”
  “吃了一个苹果,这么大一个。”董洁用手比划道:“我早上都吃水果,反正过不了很久就要吃午饭了嘛,吃别的会影响中午的胃口。”
  赵杰抓住机会,取笑道:“哦,小洁是个大懒虫,天天赖床,瞧,宝宝都笑你了,比咱们家不晓事的小婴儿还能睡呢。”
  董洁皱皱鼻子,“睡眠充足,身体才好嘛,哥哥都要求我不用早早起床。哼哼,赵哥想赖床,可没有这个福气,所以,你这是嫉妒!”
  赵杰腾出一只手来,揉揉她的头,把她扎的好好的马尾揉的乱七八糟,“是是是,我嫉妒,我嫉妒死你了,大山对你可太好了,什么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董洁一矮身,逃出他的魔掌,抗议道:“那是因为人家我天生懂事,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上进心强,冰雪聪明……”
  赵杰看看她,无奈的摇头道:“我的大小姐,谦虚使人进步,知道不?”
  “过度的谦虚等于骄傲!”
  董洁跳到小宝宝身边,伸出手指逗弄小小的婴儿,“来,给聪明可爱的姑姑抱抱。”
  她小心抱过婴儿软软的小身子,扑鼻一阵甜甜的奶香味。“尿布换好了吧?”
  “放心,不会拉到你身上啦。”杨翠花也想到昨天大山遇到的尴尬事,“我们宝宝,要说尿到别人身上,有过,拉到别人身上,大山还是头一个,呵呵。”
  两人坐着唠嗑,话题渐渐从婴儿身上,绕到沈阳的服装厂。杨翠花把厂里这几年的发展情况,一一讲来,两个人就现在和以后的发展交流了一些想法。
  “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转转,中午别等我吃饭了。”
  交待一声后,赵杰出门找到刘大同,两人开车,由刘大同引路,去北京大大小小的餐馆酒店考察去了。做了几年饭店,赵杰在这方面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受大山他们公司开分厂的启发,他也想投资再开新的酒店了。有机会来北京,倒想亲身体验一下,首都的大酒店的管理方式,还有装修的环境,希望能参考一下,顺便考察一下这行的前景。
  一天下来,两人去了好几个名声不错的餐馆,每个地方要一两个招牌菜尝尝,直把两人撑的肚子滚圆。
  看看天色,大山快放学了。最后一家离开的酒店,距离大山的学校不是很远。两人决定去接大山放学,为了消食,也不开车,溜溜达达走了过去。
  大山放学后,收拾好书包,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还没走到校门口,就听见后边有人喊他。
  “李悠然!”
  张燕从后边追了上来。一边喘气一边道:“你走得真快,我刚刚抄好作业,你就走得不见人影了,幸好我追上了。”
  “什么事?”
  两人一边往外走,张燕一边解释道:“我爸出院有些日子了。居季会知道我家情况困难,特意照顾,帮我爸支了个报摊,也卖些烟。只有白天才出摊,也不用出什么力,我妈为了照顾我爸,自己在家做点包子饺子啥的拿到那儿卖,这几天觉得还不错。我妈让我跟你讲,她很感激,你在我爸住院的时候,能借给我们家那么多钱。我妈说,一定争取早点把钱还给你。这么大人情,我们也没办法还,明天是周末,妈妈想请你和小洁吃顿便饭。”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在家里做一些家常菜,我们家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用麻烦了。”
  大山推辞道:“明天是周末,你们正好多做点吃食拿出去卖,周末生意肯定比平时好。”
  张燕急道:“不麻烦的,只是一顿便饭……”
  说话间,已经出了校门,刘大同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哎,大山在那边!”
  赵杰也看见了,“嗯?大山旁边那女生是谁呀?”
  刘大同仔细辨认了一下,“哦,好像是大山的同学,那个女孩子前些日子来过家里,好像是借钱吧。”
  说着话,一边挥手一边喊道:“大山!”
  大山听到喊声,抬头,看到两人,也挥手道:“哎,知道了,马上就来!”
  他低头对张燕道:“真的不用了,我们家有客人,也没有时间,对不起,我先走了,再见啊!”
  赵杰眯起眼,发现大山跟她分手后,那女孩子站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刘大哥,赵哥,你们怎么来了?来接我放学呀?”
  大山跑过来,很是高兴的问道。
  赵杰仔细看了看他,“哦,今天出门办了点,正好走到你学校附近,就顺路过来接你了。”
  他想了想,“大同,我这肚子还是涨的难受,我想跟大山慢慢走回去,你自己开车回去,好吧?”
  刘大同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赵哥,你不舒服?”
  赵杰揉揉肚子道:“吃多了,也吃的太杂,凉的热的都有,好像有点闹肚子,没事。”
  大山扶着他,“前面有个小公园,咱们过去坐会儿再走?”
  赵杰点点头,两人于是去公园,寻了个清静点的石椅并肩坐下。
  “你在找什么?”
  赵杰发现大山自己衣兜上下摸了一遍,又打开书包找着什么。
  “那边不远有个公共厕所,我担心赵哥你一会得上厕所,找找身上带没带卫生纸。”
  赵杰哭笑不得,“用不着,我不想上厕所。”
  他伸长手臂,活动活动筋骨,转头笑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他自己回答道:“一个懂事的小男孩子,一个懂事又让我感动的小男孩。大山,这就是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也许是因为这个印象太深了,以至于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了一个小男生,一个有本事做大事的小男生,而忽略了,几年过去,这个小男生,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爱慕某个女孩,和被女孩子爱慕的年龄了。”
  “赵哥!我……”
  赵杰把手指竖在嘴边,阻止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有爱慕哪个女孩子,也没有被哪个女孩子爱慕?”
  见大山忙不迭点头,“小洁呢?”
  “呵呵……”大山摸摸鼻子,“她不算啦,我们从小就约定了,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赵哥也是过来人,其实想想呢,也就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和你嫂子朦朦胧胧相互有了好感。大山,喜欢上某个人,有时候,是没有理由的一件事,也是极其自然的一件事,就像吃饭喝水,人到了青春期,自然就会产生这么一种感情上的需要。”
  “把一个女孩子放在心里,做什么事你都会想着她,担心她冷了热了饿了有没有生病啊,最好是时时刻刻都守在一起才高兴。”
  大山一个劲点头,“对呢,小洁那丫头,就是这样,总让我操不了的心,其实她很懂事啊,可是我就是时时都担心她不会照顾自己。不过……”他上下打量赵杰,道:“想不到,赵哥对女孩子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放心了,我还以为只有我是操心的命,别的男人都不会像我这般罗嗦着管东管西呢。那么,赵哥年轻的时候……”
  他吐吐舌,纠正道:“说错了,赵哥现在也很年轻啦,我的意思是,赵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和嫂子也有甜甜蜜蜜的一段吧?”
  赵杰捶捶自己受过伤的腿,“当然了,要不,你嫂子能等我那么些年,哪怕我残废了一无所有,也要跟着我?哎,别扯开话题,安静点听我说。”
  “是,领导请讲!”
  “大山,你是个早熟的孩子,也很聪明,很多事,不需要我来指点,也许还得反过来,需要你来指点我。”他停了一会儿,皱眉,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常亮,你还记得这个人吧?”
  “他和秀秀姐现在过得不错,小雪姐姐和嫂子都这么说。”
  “是啊,是不错。常亮的厂子,因为一直有你们‘金土地’的订单,有时候也从外贸拉些别的活,厂子办的红红火火,他这个大厂长,也成了三里五村的名人啦。不过,春天的时候,我揍了这小子一顿!”
  “啊?”大山大吃一惊,“为什么?”
  “为什么?哼……”赵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小子有钱啦,开始学别人,在外面花天酒地。”
  “可是,秀秀姐她、我是说,常亮哥以前很听秀秀姐的话啊,他怎么会……”
  “大山,有些事呢,虽然你也是做生意的人,生意做的也很大,你还真没接触过,大家也有意不跟你讲这些。”赵杰叹了口气,“我今天同你说,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这个社会上的一些,阴暗的东西。你平时喜欢看书,书中虽然也讲了些人性方面的卑劣面,可是没有亲自接触过,你还是习惯于把生活和人,想的过于美好!”
  大山认真谛听状。“这几年,改革开放搞活,有些人的思想也活了,也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歪风,有些男人兜里有几个钱,或者手中有点权,就起了色心。”他说,有些人谈生意,开始利用美色做交易,有钱的有权的,吃喝嫖赌都开始了,而总有些女人,利用青春和美貌的原始本钱,周旋于各色男人中。
  “且不论这其中,是男人经不起诱惑,还是女人自甘堕落。总之,作为男人,咱们管不了别人,最起码要管好自己!大山,说句大实话,你有钱有能力长得不错人也年轻,现在和以后,喜欢你的女孩子,只会越来越多。我问你,如果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你,总找借口接近你缠着你,你会怎么做?”
  会吗?大山皱眉,“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赵哥,我可以保证,我答应了娶小洁,这辈子,我便只会喜欢她一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赵哥,正如你所说,作为男人,我管不了别人,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足够。我并不是那么天真的人,更不会把世界上的人,都想像成好人。奶奶去世以后,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我去山里采野菜,去捉蛇,去砍柴,我起早贪黑侍候地里的庄嫁,那时候我就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各人有各人的家,虽然我和小洁,只是两个小孩子,可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走出大山,吃了许多苦,这些不算什么,让我心寒的,是我在西平县城,讨要一口吃的,都要受人侮辱。那个时候,店里坐了那么多人,没有人出面,没有人!最后是唐叔,路过的唐叔,他给了我二十一块钱!”
  大山笑了一下,平缓心头的激动,“我遇到了许多好人,唐叔,陈叔、陈爷爷和丁爷爷,救了小洁一命的杨善明爷爷,还有赵哥你。我从没有把这个世界和人性,想的有多美多好,如果小洁当初不治,赵哥,今天我会不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坏人,却也难讲。小洁得救的时候,我对自己发誓说,我要怀着感恩的心,不论对人还是对事。只要人不犯我,我便不会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抱有恶感。对我好的人,我会深深铭记,就如当初,是军队的飞机,把我们从西平载到沈阳,争取时间救了小洁。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件事,总有一天,当我真正有了能力,我会回报这份救命大恩!”
  “至于喜欢我的女孩子,现在也好将来也好,多也好少也罢,赵哥,决定喜欢某个人,是一个人的自由,我干涉不了,也不会干涉,同样,那是她们的事,于我何干?我没有义务去顾虑别人的想法和感情。我不会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也会尽量去帮助别人,这就是我对自己的要求。这一生,真正能让我付出生命、让我付出一切也不后悔的人,只有小洁,只有她一个!”


第一百零九章 纸老虎
  “等你们吃饭呢,怎么才回来?”
  大山与赵杰两人前脚刚跨进门槛,一直在院中张望的杨翠花就迎了过来,嘴里责备赵杰道,“敢情你是自己在外边吃饱喝足啦,就不想想,大山学习了一天,人家还饿着肚子呢。”
  赵杰附她耳边悄声陪笑道:“是,老婆大人,我错了,拜托,给我点面子,别当着这么多人数落我嘛。”
  杨翠花笑着斜了他一眼,“大山他们又不是外人,你还想端出一家之主的作派,给谁瞧啊?”
  董洁倚在墙边,笑嘻嘻道:“男主外,女主内,在家里,赵哥就该听嫂子的,咱们这里和自己家一样,所以嘛赵哥,你的面子问题就放一边,凉快凉快去吧,呵呵。”
  大山关上大门,牵着董洁的手往客厅走,一边问:“你们吃了没?”
  “没有呢。”董洁摇头,“刘大哥头前回来讲,说你们前后脚就到,当然要等你们回来一起开饭喽,只是没想到,你们在外边耽误了这么久。咱们摆的饭,这会儿都放凉了,翠花嫂子急的一个劲埋怨赵哥。”
  “怪我,怪我……”赵杰插嘴道:“走到半路,有点闹肚子,拽着大山找地方坐着歇了会儿。”
  说话间,进了饭厅,一张大大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菜,“你们快吃吧,我就免了……”他拍拍肚子,“这儿还涨着呢。”
  菜有点凉,不过,热腾腾的大骨炖汤一直在灶上小火煨着。董洁给大山满满舀了碗汤。
  “哥,你尝尝,这是翠花嫂子特地做的骨头汤,老火熬煮了一个下午,里面放了好几种滋补药材。”
  大山凑到汤碗前深深嗅了几口香气,满足地笑道:“真香啊!”奶白色的汤汁,滑滑润润的,上面飘着翠绿色的香菜,瞧着就让人吞口水。
  他端过董洁的汤碗,分出去几勺汤并一块带着瘦肉的骨头,放上小汤匙,“来,咱们尝尝嫂子的手艺,小心烫。”
  他自己连着喝了两勺,忍不住翘起拇指赞道:“好、好喝,味道真好!”同桌的其他人各自尝了,亦纷纷点头赞同。
  赵杰拽把椅子坐在一边,与有荣焉的笑的见牙不见眼,“那是。大山,你不知道吧?这汤可是咱饭馆的招牌菜,去年冬天,新请的一位老师傅的独家绝活。一经推出,回头客老多了。这还是你嫂子怀着宝宝,回乡下娘家住了一段日子时,为给她补身子,人家才破例教了你嫂子。哪天有机会回沈阳,去店里尝尝更正宗的。不过,你嫂子现在的手艺也有了七分火候,也算是可以出师了。”
  董洁把汤喝完,一边啃骨头一边口齿不清道:“多喝点骨头汤好,补钙又补脑。”
  大山把她的汤碗重又填满,推到一边,不许她再喝,“小洁,先吃饭,汤最后喝。”本来胃口就不大,她这人饭前不能喝汤汤水水,否则动不了几下筷子就饱了。
  董洁也不与他争,小小扒了半碗饭,才挪过汤碗,小口的喝着。
  “啊,宝宝醒了!”
  杨翠花忽然推开椅子。众人经她一说,才听到里屋传来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到底是做人母亲的,别人还没反正过来,她已经冲进了屋子,把孩子抱了起来。
  “乖,不哭哦,宝宝乖。”
  “你们吃完了,都去做自己的事吧,桌子上的东西先放着,回头你们嫂子吃完,顺手也就收拾了。”
  赵杰叮嘱一声,走去里屋把门带上,——宝贝儿子也饿了,娃娃要吃母乳,总得好生耽误会儿工夫。
  大山吃完饭,略清理了下桌子,把自己和董洁两人的碗筷收拾进厨房。陈群他们在他之前已经离席,这样,桌子上便只有菜盘和杨翠花自己的碗筷需要收拾,显得清爽多了。
  兄妹两个动手,把两人的碗筷洗净,收拾进碗橱,才手牵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董洁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先动手收拾起自己零乱散放着的一张张绘图纸,按照只有自家明白的次序叠起挪开。大山这边把书包打开,一样样取出书本和纸笔。
  “哥,作业很多么?”
  她翻翻十六开的一小叠试卷,——各个科目都有,哎,果然和她自己从前经历的高三生活没两样,进入复习阶段,整个就是题海战术了,老师们有志一同,用试卷对学生轮翻进行疲劳轰炸。
  “明天是周末嘛,老师恨不得把周末时间也用来补课才好,背的写的布置了一堆。”
  “老师这么上心,因为大学很难考吧?”
  现在大学的录取率极低,真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像十几年后,大学年年扩招,学生很容易就能混个大学念。
  大山点头道:“是啊,反正落榜的比考进的多的多,一个班,总共也没多少人考得上大学。从前,报上也报过,有的学生高考落榜后,因为受不了打击选择结束生命,也有人因此离家出走。感觉从小到大,念了这么多年书,为了不过是明年七月那短短三天,那是一个十字路口,个人的前程和以后的命运,就压在那三天啦。”
  “哥哥会不会紧张?有没有很担心呢?”
  大山想了下,笑道:“有一点点紧张,因为我对自己要求蛮高的,你一早不是给哥订了高目标了?担心就不会,以我的成绩,考上大学并无问题,差别只在好一点差一点的学校,我自己当然是希望进最好的学校念书了。”
  他眨眨眼,“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考不上大学,我也不愁将来的出路,有了这个定心丸,又怎么会心慌呢?”
  “哥哥才不会考不取呢!”
  董洁撇撇嘴,她从前并不觉得大学有多难考,话说回来,她参加高考时已经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了,与大山隔了八九年的时间差,眼下高考的录取率之低、大学门槛之高,这两年却也听得多了。
  “哥,反正明天休息,先不急着写作业……”她脱鞋上床,懒洋洋半靠着被子枕头坐下,招手道:“咱俩说会话嘛。”
  大山也自脱鞋上床,拿枕头靠着半躺半卧,董洁猫一样蜷到他身边。
  “哥哥现在太忙了,平日里也顾不上你,小洁一个人闷在家里,很难受吧?”
  董洁点头。可不是,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时代,她又没有多喜欢看电视,足不出户是件很考验人耐性的事。
  “再忍一段日子吧,小洁,等哥哥参加完高考,以后的日子就好了。听人讲,大学生活很轻松的,平时请假也容易,老师管理也不严,到时候,哥哥就有更多时间陪你了。咱俩人也找机会,去一些风景美丽有山有水的地方转转,咱们去看看有人间天堂美誉的苏杭、学古人烟花三月下扬州、人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对了,小洁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啊?”
  想去的地方?很多呢。苏杭扬州等城市就不必了,从前去过,虽然与北国风光不同,另有一股江南女儿的柔美,终究是城市,人多楼多。
  “哥,我最想去西藏,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听说,那里有一种粗犷的野性美。还有内蒙古草原,在草原上骑马牧羊住蒙古包一定很有趣。前几日看了一本书,介绍的茶马古道,好像也挺有意思,咱们也可以走上一走,寻寻古人当年穿林爬山的感觉……”
  大山被她说得也有些神往,“好,等以后有了时间,哥哥领着你,咱们每年都找时间出去转转,争取走遍每一个值得一去、风景优美的地方!”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董洁轻轻念起这两句词。已经不记得是谁写的了,苏东坡么?很喜欢上半阙,下半阙却是悲意,从来不喜,也不曾记住。
  “哥,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么?我们一起携手同游,踏遍千山万水?”
  “当然了。”
  大山捻捻她的耳垂,“咱们又不缺差旅费,这么年轻也不缺少时间,何处不可去,哪里去不得?”
  “哥,只怕到时候,咱们的生意扩大,你只会更忙,说不定,还不如现在陪我的时间更多些。”
  “小洁,你可要记住了,是我们选择生活,而不是生活选择了我们,要过怎样的生活,全由我俩人做主。”
  大山笑着抚平她不知不觉微微拢起的眉头,“现在公司的生意都走上正轨,明年咱们参加巴黎时装周,就是生意再好吧,来来去去都是做熟了的那一套,最多应酬和打交道的人多一些,也不至于忙成团团转的陀轴,连时间也腾不出来呀。”
  如果只做服装生意,当然不会啦,只是,真想把公司做大,独独只盯着服装一行可不够,不说别的,单说几年后,九十年代初,便另有一个绝好的发展机会……算了,此时想这些,却也用不着,有些事,只管交给时间就好。
  董洁于是另寻话题,“哥,你放学那阵儿,和赵哥说了些什么?我瞧着你回来时,脸色可是挺严肃的。”
  “哦,赵哥与我说了常亮常大哥的一些事。”
  大山想了想,觉得这些事无须瞒着董洁。生活上,他把董洁当成娃娃一样照顾,人情事理上,却从来不觉得董洁比自己小,他自己从来不曾意识自己在这两方面的矛盾之处。“常大哥他现在发达了,在外面做了对不起秀秀姐的事,被赵哥打了。”
  董洁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该打!真想不到,常大哥以前可是很老实的一个人,大事小事,总喜欢问过秀秀姐才去做,小雪姐姐总笑他怕老婆,他自己笑嘻嘻的也承认。现在兜里有钱了,就学人家开始花心风流啦?哼哼,果然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这是哪里听来的话呀?什么叫做: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嗯,听着吧,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小洁你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大山为男性同胞辨解道:“我和赵哥也算是有钱的男人了吧?我们可没有,呃,动乱七八糟的脑子啊。”
  “赵哥那是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经过生死考验的人,对名啊利啊抵抗性强,再说了,赵哥本来就是个负任心强有担当的男人。至于哥哥你嘛。”
  董洁坐起身,就着灯光上上下下打量起大山,“哥你现在还小,最多就是一男孩子,将来会不会花心,现在可看不出来。哎、等等。”赵哥与刘大哥傍晚去接大山放学,后来却先打发刘大哥回来,两人单独在外面谈了大半天。那么,为什么会突然与大山说起这个?
  “赵哥还说什么了?有没有嘱咐哥哥,不许学常大哥那样,在外面胡乱吸引女孩子的喜欢啊?”
  “我哪里会做那种事?”大山提出严重抗议。
  “莫不是哥哥放学时,与哪个女同学有说有笑、走得太近,被赵哥看到了?”
  大山回想了一下,“对了,放学时,张燕找我,她妈妈明天想请咱俩人吃顿便饭,被我给推了。噢,我的天啊,赵哥不至于是因为看到我与她在校门口说话,所以……”所以才与他讲了半天的道理并问他“大山,说句大实话,你有钱有能力长得不错人也年轻,现在和以后,喜欢你的女孩子,只会越来越多。我问你,如果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你,总找借口接近你缠着你,你会怎么做?”不是吧,赵哥也太、也想的太多了点吧?张燕只是他的同学,仅此而已呀。
  董洁暗暗感激赵杰。
  大山长大啦,马上就要成为大学生,身边接触和环绕的异性,只会更多。自己的哥哥有多么优秀,董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当然会轻而易举赢得异性的好感。尤其是时下里,被琼瑶阿姨的小说迷得神魂颠倒、情窦初开的女生,大山简直就是活生生打小说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人有钱长得帅还有自己的车,这样的男孩子,打着灯笼哪里找去?八十年代的女孩子,虽然不会像二十一世纪,喜欢一个人大胆的说出来,可这并不影响她们心里翻江倒海般的心动,找理由找借口接近心中的白马王子,哪个女孩子这样的小手段都无师自通高明得很。
  至少是现在,大山对于女同学的接近,不会往男女之情方面联想。他在情感方面,不但称不上敏锐,说迟钝亦不为过。因为与她从小亲密无间长大,他甚至连朋友的性别之分都看得很淡,比如张燕,性别虽然为女,在他眼里,和男性同学,也并无太大区别。
  董洁当然很不喜欢别的女性接近大山,没有哪个女孩子希望别的女人也爱上自己喜欢的男人。可是,她阻止不了别的女生接近大山,更不能摆出一副吃醋的面孔,阻止大山与女性同学的正常交往。她自己也不想做一个斤斤计较爱吃醋的女人。
  呵呵,赵哥最疼她了,有这么一位兄长在背后叮嘱,时不时敲打敲打,真好!
  “哥,我在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胸怀。有的只能容纳下自己;大一点的,能够容纳下自己的亲人;再大一点的,能够容纳下朋友;而总有一些人,能够容纳下他的所有同胞。”
  “我其实很高兴,我的哥哥,有大胸怀。不过,哥,帮助人可以,咱们也得讲究方式,像你对张燕姐姐的帮助,很容易让她误会哦,如果她因此喜欢上你,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小洁!”
  大山也坐起身,认真道:“你说错了,我的心很小,装不下更多的人。不做坏人,这是我的做人原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不会拒绝帮助别人,但也仅此而已。我没有义务去顾虑别人的想法和感情,别的女生会不会喜欢我,哼,与我有何关系?”
  董洁摸摸大山高高昂起的下巴,“哥哥是纸老虎!”
  “什么?”
  董洁低头掩嘴笑,“哥你呀就是嘴里说得凶,心肠其实最软了。”
  她在心里悄悄叹气,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生意做大了,迟早会面对很多挠头的问题,大山他,以后会面对更多的风雨、和挫折,才能够成长。暂时这样的日子,这样平静却幸福的日子,还有多久?只希望,所有的风雨和磨难,能押后再押后,她不求多,至少,让他们平静的走过八十年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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