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洗礼


  “林厂长,我也考虑过这一点,我刚才说了,现在这个企业要建成投产的几个要素,第一,最短时间,第二,最小投入,第三,最高效率,这是排在最前面的几个要素。”陆为民也早有准备,“那么我们一个一个来分析。”
  “第一是时间,如果我们现在才去找合适厂址,我想最起码需要一个月时间,另外选好地点才开始建设,而洼崮不需要,您看了,这里有现场的两个已经关门的企业,只需要把这两个企业之间围墙推到,就可以连成一片,足够新厂使用,大部分地坪已经硬化过,最起码也打了三合土,基本上都能符合一般的生产需要,相当一部分厂房还可供使用,这就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不能不说这个家伙在这方面也是经过一番慎密考虑的,林和祥微微点头,认同陆为民的第一个理由。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是深圳蛇口提出来的口号,林和祥很认同这个观点,尤其是在现在市场一片大好的情形下,能够早一日建成投产,就能早一日见到效益,以他对市场行情的了解,这个药厂只要能够按照他的意图建起来,他就有把握在两到三年内追上甚至超越大东制药厂。
  “那么我们再来说第二个因素,最小的投入。这个制药厂最起码的设备生产线价格不会低,按照目前的生产线价格,就算是有二手生产线,如果要完备补齐,估计一条制剂生产线也不会低于四百万,也就是说在设备等固定资产投资上的投入不会小,那么如果可以在厂房、地面硬化等节约不少,这两家企业是我们镇上原来经营不善而倒闭了企业,但是厂房都还可用,加上电气线路以及部分辅助设备等都可以凑合使用,这又是一笔可以节约下来的钱。”
  顿了一顿之后,陆为民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又道:“如果药厂在资金上有难度,也可以采取先租后买的方式,这样可以避免药厂初期投入太大,造成流动资金不足,这一点上我们区委和镇里都可以接受。”
  “至于第三点,最高效率,其实也就是整个企业从建设到运行过程中,像一般的私营企业,可以想象得到,在报批审核过程中程序肯定会相当复杂,而且也会遇到诸多阻碍和难题,而我们现在各级政府在这方面还没有完全理顺,思路心态都还没从管理到服务这个角度实现转变,在其他地方你可能会花上十天甚至一个月才能办好的事情,在我们洼崮,我可以承诺,至少可以缩短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而且在具体工作中遇到有什么困难,我们也承诺,包括我,章书记,齐镇长,我们三个人至少有一个人会在第一时间帮助你企业解决,甚至包括企业的流动资金贷款问题!”
  陆为民下的注不可谓不重,实际上他也很清楚这样一个企业对于目前的洼崮来说的确有些奢求了,如果说在一两年后中药材种植基地和专业市场都已经建成并展示出成效时,这样一个制药厂落户也许还说得过去,现在就要人家落户在这里,的确要冒很大风险,哪怕自己开出了这么多优惠条件,一样有很大难度。
  “最后,我还要补充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我们洼崮的中药材专业市场和中药材种植基地建设已经正式启动,想必林厂长已经听到了一些情况,我们的市场投资九百万,十月将会正式开门营业,对于周边地区的辐射和影响难以言喻,同时我们洼崮自有的中药材种植基地预计明年种植面积将达到万亩,有这两块砝码,不知道林厂长有没有觉得我们洼崮值得考虑呢?”
  说完这番话之后,陆为民轻轻靠在圆座沙发里,微微笑着,目光沉静的注视着对方,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章明泉和齐元俊都有些紧张的望着面色平静的林和祥,尤其是齐元俊。
  作为洼崮镇的镇长,他太清楚这个药厂一旦落户洼崮镇,其给洼崮镇带来的好处难以想象。
  先不说其他,两个废弃已久的企业的厂房立马就可以变活,甭管租赁也好,买下也好,或者是陆为民所说的先租后买也好,那可都是钱,都能给镇里带来实实在在的收益。
  齐元俊不指望这点钱就能把先前镇里办这两家企业从合金会里捅出来的窟窿给填上,但是至少可以极大的减少损失,而且这个药厂一旦建起来,从用工收入到产值税收,对于现在一切都要用经济数据来体现政绩的时候,外来投资、产值、财税进账,再加上镇里至少可以有上百的劳动力进厂务工,每年就能有大一笔工资性收入,这还没有算要修建这个企业给建筑业带来的产值,可以说这是个聚宝盆也不为过。
  在齐元俊心目中,这个项目比那个市场项目更令人期待,至少带来的产值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让镇里每年产值上一个大台阶。
  林和祥若有所悟的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皱眉,像是在掂量着陆为民最后抛出的那个理由是否够分量,好一阵后才笑了起来。
  “陆书记,我能找到很多拒绝洼崮的理由,但是都觉得不够充分,同样我也找到了很多应该在洼崮投资建厂的原因,但是同样也都不够充分,包括你所说的最后一个因素,不过,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应该在洼崮投资的一个决定性因素,你知道是什么吗?”
  陆为民讶异的扬起眉毛,看了一眼身旁的章明泉和齐元俊,“呵呵,林厂长,我还真没有发现你所说的决定性因素指的是什么。”
  “无他,就是你。”林和祥显得很坦然。
  “我?!”陆为民一扬眉毛,随即又耸耸肩,微笑起来,“我有那么大的力量么?或者是林厂长是为了恭维我给我来这么一定高帽子?”
  “不,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准确的说洼崮有求于我更多,我无须违背我自己的本意恭维谁,当然发自内心的例外,如果你一定认为这是我的恭维,那只能算是我说出我自己的真实感受。”林和祥很会说话,能让人既感到荣幸,又不觉得太过于露骨。
  “嗯,那林厂长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决定因素怎么就让你下了决心呢?”陆为民也不纠缠这个问题,漫不经心地问道。
  “很简单,所有因素中,唯有人是最关键的,正如我们之前探讨过的,现在国内市场正处于躁动的前夜,刚刚从物质贫瘠里解放出来的人们改善自身生活的欲望非常强烈,所以只要产品对路,基本上不存在销路,如果在营销上再有一些方法,可以说销路相当顺畅,短期内情况都会是如此,所以我觉得关键还是在生产。”林和祥语气温和而淡然,“非国营企业注定会遇到很多壁障和束缚,那么这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来保护和扶持,才能使得企业迅速成长起来,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要解决掉这些壁障和束缚,我觉得有你在的洼崮,也许真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陆为民嘴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此时说其他的似乎显得有些虚伪,先前自己所说那一切不就是要引导对方做出这样的判断么?
  陆为民笑了笑,只是端起酒杯做了一个一饮而尽的示意,然后慢慢将杯中酒喝完。
  ……
  皇冠在碧园路上缓缓的行驶,从碧园路可以看到昌江两岸流光溢彩的城市华景,鳞次栉比的路灯在江岸上形成几条绚丽灿烂的光带,而城区内如点点繁星般的夜景美不胜收,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有一种迷醉的感觉。
  碧园路是昌江南岸环绕元山山腰的一条风景路,虽然地处江南的元山山腰,但是这里植被良好,加之距离城区不远,而前年竣工通车的英雄门大桥横跨昌江,正好在元山脚下形成交汇。
  从这里沿着山腰爬坡而上,就可以俯瞰江北华景,很多人都喜欢开车或者骑摩托车来元山上欣赏昌州夜景,而元山夜眺也是著名的昌州八景之一。
  陆为民他们三人从酒吧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章明泉和齐元俊都不太适应在酒吧里喝酒谈话这种洋氛围,加上今晚本来也就是陆为民和林和祥是主角,两人也就充当了一回听客。
  但是今晚对于二人来说,几乎就如同小时候刚踏入学校大门时老师给自己上第一课启蒙一般,如同缓缓的在章齐二人面前推开了一扇门的门缝,让两人在一种百位陈杂的洗礼中看到了门缝中的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一直到皇冠缓缓爬上碧园路,坐在车后座的章明泉和齐元俊两人似乎都还没有从刚才的氛围里走出来,一直默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陆为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静谧,只是安静的驾驶着车,一直到车缓缓停在这一段平缓的高处。


第一百零一章 誓言
  陆为民斜靠在汽车上,静静的眺望着这一江盛景,章明泉和齐元俊也下了车,无声的站在车后,顺着陆为民的目光望下去。
  昌州市区是沿着宽阔的昌江展开,而从北面来的淇河汇入昌江下游水量大增,从汇合处就能看得出来,以下水面宽阔了不少,江面在两岸的高楼灯光和辉映下波光点点,偶尔有夜行的船舶驶过,发出低沉的汽笛声。
  “十年前我也来过这里,当时还没有这条碧园路,和几个同学一起爬上元山俯瞰下边,江南这边还是一片荒凉的菜蔬地和树林子,英雄门大桥还没有影儿,昌江上只有昌江革命大桥,那时候昌州最高的高楼也不过十二层,是省外贸总公司的大楼,十年过去了,沧桑巨变,十二层大楼被无数二十层甚至三十层以上的高楼所取代,看见眼前这一幕,就可以感受到昌州和丰州之间的差距,而同样到了丰州,你就会发现我们双峰与丰州的差距。”
  陆为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但是如果你们去过岭南那边,你就会意识到昌州与广州和深圳之间的差距就像丰州与昌州或者双峰与丰州之间的差距一样大,甚至更大,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深圳在十多年前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渔村,甚至连洼崮镇都远远不如,可它只用了十多年时间,就已经发展成为远超全国绝大多数的省会城市的大都市。”
  章明泉和齐元俊都在品味着陆为民话语中的含义,陆为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把他们拉到这元山上来享受昌州八景,他肯定是有所指有所言。
  “深圳为什么能发展这么快?同样被划为特区的珠海、厦门以及汕头的发展速度却远不如深圳?”陆为民语速放慢,反问道。
  章明泉和齐元俊都从未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深圳的崛起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也仅仅局限于从报纸电视上知晓,深圳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他们都不清楚,但是陆为民用深圳和昌州之间的差距来形容昌州和丰州之间的差距,让他们陡然意识到昌江这个深处内陆的地方与沿海发达地区的差距有多么大。
  “十多年前谁要把深圳和昌州比,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如同现在要把洼崮拿来和丰州市相比一般不可想象,可谁曾料到十多年后深圳就早已超越了昌州,甚至达到了昌州望尘莫及的地步?”
  “同样的政策,深圳从四个特区中脱颖而出,靠的是什么?”陆为民的谈兴似乎被彻底勾了起来,意兴飞扬,“我个人认为除了深圳在地理位置上有一定优势,距离香港更近外,更重要的是当时他们的领头班子胆子更大,迈出的步子更大,敢于尝试的决心更坚定,从三来一补产业的汇聚到蛇口工业区全面启动,这都是要有胆魄和冒险精神的,我的想法我们洼崮就要成为丰州的深圳,双峰应该成为昌江的深圳,就是要成为一个特区,要敢于尝试,只要是法律没有明文禁止的,我们就要敢于去试验,哪怕错了,我们可以改正,失败了,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以我们洼崮目前的情形,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那点儿烂家当,送给人家人家还未必看上眼,敝帚自珍,在一些小细节上斤斤计较只会丧失战机。一个企业进来了并不仅仅是一个企业进来那么简单,这也就相当于给其他投资者做了一个示范,那就是这个地方是值得来投资的,这种示范和汇聚效应带来的意义非比寻常,往往比一家企业本身更为重要,所以这就需要我们看得更远。”
  齐元俊有些脸热,他知道这是在委婉的批评自己。
  当初和佰达公司在争取土地入股的份额上他也是和佰达公司以及药商方面闹得有些不愉快,后来陆为民就专门开导他,要着眼于以后,这个市场只是一个平台,一个吸引更多相关产业进来的平台,只有让专业公司和药商们觉得在这个市场上有利可图,他们才会有更大的动力来把市场搞好,而市场搞得越好,带动的相关产业进来的也才越多。
  在与林和祥的接触中齐元俊也在打小算盘,希望林和祥能够一次性的买下镇上的那两家已经关门的企业厂房和土地,而不是像林和祥最初提出的租用厂房,在这一点上陆为民虽然也希望林和祥买下,但是站在企业角度来考虑,对方肯定也需要考虑资金的承受程度,所以林和祥没有同意,还是在陆为民的撮合下,争取先租后买。
  “心底无私天地宽,只要我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经得起时间检验,我觉得就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纵然一时半刻得不到一些人的理解,但事实最终会证明我们的选择。”
  多年以后章明泉和齐元俊都在不同场合谈起过这一次元山夜游,虽然两人看待这一次夜游的角度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两人都一致认同,那就是这一次夜游给他们原来还有些狭隘的观念带来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正是陆为民的这一番酒后豪言,让他们可以站在一个不一样的高度来看待当时的洼崮发展。
  ……
  一旦作出决定,林和祥表现出来的决心和效率让陆为民都为之瞠目结舌,他甚至怀疑林和祥其实早就做出了要在洼崮投资建厂的决定,而且还为此提前做了精心细密的准备工作。
  在昌州夜谈之后的第四天,海外林家代表林和贵飞抵昌州,与林和祥一到接触了陆为民。
  经过一天的商谈,陆为民受何铿的委托同意,以香港永泰投资公司名义出资六百万人民币,而林家代表的马来西亚天虎集团出资六百万人民币,林和祥本人出资五十万人民币,共同组建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有林和祥出任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
  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投资八百万,租赁双峰县洼崮镇省道217路旁原镇印刷厂和镇文具厂所在厂房,建设药品生产基地。
  这一切都在没有惊动外人的情况下进行,一直到何铿从基辅飞回国内来正式签约,这桩事情都没有对外作任何宣传。
  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与昌江医学院药物研究所洽谈原大东制药厂和昌江医学院合作研制的两款新药权属问题,原本昌江医学院已经准备将毁约不再投入的大东制药厂告上法庭,现在有了丰祥药业这个替代者,而且这个替代者还是原来从大东制药厂出来的原任厂长林和祥,自然是喜出望外。
  在没有告知大东制药厂方面接手方的情况下,昌江医学院与大东制药厂协商解除了合作协议,转而由丰祥药业方面投入肆佰万元研制费用接手原来大东制药厂的一切权益,也就是说大东制药厂在没有获得任何收益的情况下白白的把前期投入本应获得的利益全部放弃了。
  这让陆为民也是相当的无语,站在公道的角度上,大东制药厂就算是不愿意在继续与昌江医学院在这个项目上合作研发下去,也完全有理由将这部分权益寻找合适接手者卖出,可是贾国志这个根本不懂经营为何物的家伙,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放弃了,当败家子也不是这样当,大东制药厂落在这种人手中折腾,想不垮都难。
  当然这对于丰祥药业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林和祥也不愿意刺激大东方面,一直到昌江医学院和大东制药协议解除了合同之后,才以丰祥药业的名义与昌江医学院重新签署了合作协议,并承诺加大投入,尽快让这两个已经有了眉目的新药完成临床测试。
  “陆书记!”
  门猛地的被推开来,陆为民瞥了那个在门口露了一下头,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冒失又缩了回去的家伙,重新把目光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
  “黄淼,基层干部的素质教育并不单纯是简单的政治思想和纪律作风教育,新时期下基层干部,尤其是对作为班长的支部书记素质要求会越来越高,他们发挥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大,我建议你考虑一下组织咱们镇上的支部书记和村主任除外考察学习,不需要去远了,就在省内一些经济较为发达地区,选择那些班子团结有力的代表地方去好好学习参观一下,不叫蜻蜓点水走马观花,要然他们去学了之后能够有所收获,觉得人家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除了客观因素外,主观方面有哪些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你和县委组织部那边联系一下,省里有这方面的一些模范示范点,你好好筛选一下,要选和我们洼崮条件接近的,不要去选那些城郊地区的亿元村,条件相差太远,根本没有值得学习借鉴之处。”
  “好的,陆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马上和组织部那边联系。”年轻男子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嗯,黄淼,你从纪委下来,基层工作千头万绪,我和你都是新兵,既要学习,但更要思索,只有这样才能提高自己。”陆为民点点头,“尽快把这个方案考察参观和学习体会的方案拿出来,到时候我和齐镇长都要参加。”


第一百零二章 契机
  一直到黄淼的声音消失了好一阵,门外才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陆为民没有抬头,听凭对方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才自顾自的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怎么,又来要账?我记得我们有约在先,每年按照一定比例支付欠账啊,欠账不赖帐,这话我说过,还信不过我?这才过年多久啊?”
  “那哪能呢?陆书记,您这不是寒碜我么?我姓康的谁都可以信不过,难道还能信不过您陆书记?”相貌怎么看都多了几分土坷垃气息的男子面目本来长得挺方正,面宽嘴阔,但是这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顿时就有点儿乡土味道了,也不知道究竟是选衣服是样式有问题,还是尺寸出了状况。
  “老康,有事儿说事儿,你忙我也忙,不用绕圈子。”陆为民终于抬起目光来,他没想到对方的鼻子居然这么灵,这自己还只给章明泉和齐元俊透露了一点儿想法,这家伙居然就嗅到味道了。
  “嘿嘿,陆书记,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不会学那些斯文人说些文绉绉的屁话,咱就直说了吧,我听说区里有意要对咱们区里各乡镇的一些企业进行清理改制?”
  康明德算是洼崮区的一个名人,说他算是因为他现在的业务主要不在洼崮,早就在县城里安了家,此人离了三次婚,每一次离婚都给前妻留下一笔财产和孩子,每月支付的生活费三倍,但是前提是前妻不准另找,否则生活费就只按法院判决的正常标准支付。
  用这一手这个家伙愣生生算是娶了四个老婆,除了第一个老婆和他年龄相仿外,后边三个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漂亮,其中第三个老婆甚至还是县公安局颇有名气的警花,而最后一个老婆足足比他小了二十五岁,可人家就是有这本事,让这些女人趋之若鹜。
  虽然和这些老婆离了婚,但是康明德还是公然出入这些女人的家中,照样在这些女人那里歇宿,而最后这个老婆闹过两回之后就再也不敢吭声了,估计也是担心自己会步这些女人后尘。
  “嗯,有这么一点儿意思,怎么,老康,你对咱们这些企业也有兴趣?欢迎欢迎啊,对哪个企业感兴趣?”陆为民笑着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沙发坐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沙发,“坐啊,老康,这么拘谨干啥,要说我在你面前才该拘谨,毕竟咱们洼崮镇还欠你一百多万呢。”
  “陆书记,甭这么说,这帐也不是你欠下的,何况我康某人虽然文化不高,但是也知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道理,康某人也是洼崮泥土地里走出来的人,那时候也是没机会,要不咱也想去读读大学啥的,只可惜没机会,所以康某人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咱这几个丫头都得要去读大学,考不上,花大钱咱也要让去读大学。”
  康明德的嘴巴也挺顺溜,他和陆为民不算熟悉,但是也在一起吃过饭。
  搞建筑这一行,如果朋友不多,关系不广,消息不灵,人不地道,那是做不长久或者说长不大的,陆为民还没有来双峰时他就知道了,蔡云涛和他关系不错,引荐认识了康明德,介绍说是未来的宣传部长,只不过康明德也没有想到陆为民居然会放弃了宣传部长位置,而是到自己老家来当区委书记,宣传部长却让蔡云涛当上了。
  康明德当然不会相信陆为民和蔡云涛关系好就会把宣传部长让给蔡云涛这种事情,但是陆为民是原来地委书记秘书,而且据说是地委钦定的县委宣传部长,怎么就会翻了撬发配到洼崮这旮旯里来?就算是朱明奎死得不是时候,但是也轮不到陆为民来救急吧?
  估计这个疑问也不是康明德一个人有,陆为民为什么会选择下洼崮,众说纷纭,但是谁都不敢说真相是啥,估计也只有县委书记梁国威和陆为民自己才知道这里边的道道儿。
  “哟嗬,真没想到康老板这么看重教育啊,佩服,佩服,不过桥归桥路归路,镇上欠你的不会赖你的帐,该给我们会给,只不过你也知道镇上的情况,只能一步一步来。”陆为民笑了笑,“对了,刚才你问我镇上的企业改制问题,怎么,你康大老板也有兴趣?”
  “陆书记,我就是来问问,镇上企业怎么个改制法,那些企业要改制,好像都还只是有这个说法,没见着有正式文件出来啊。”康明德狡猾的避开话题,岔到一边儿,“陆书记,我听说区里边这个中药材专业市场定下来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做,可洼崮建筑公司有这么大的能耐么?”
  洼崮建筑公司是镇上的集体企业,也算是洼崮镇的支柱企业,但是这家建筑公司经营状况不是很好,只能在镇上小打小闹,而且负债也很重,洼崮镇信用社和合金会那边贷款都在百万以上,光是每年利息就让建筑公司喘不过气来。
  区委修建区委大院差洼崮建筑公司三十多万欠账就差点把洼崮建筑公司给拖死,建筑公司职工前两年每年年底就要来区委要饭吃,去年年前区里边支付了十万块钱的欠账,现在还差洼崮建筑公司二十来万,陆为民打算今年之内把这笔区里最大的欠款还清。
  中药材专业市场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建设是最早就确定下来的,这也是洼崮镇方面强烈要求的,虽然中药材专业市场规模大,但是总体来说建筑要求并不高,只是这样大一个工程面积,对于要抢时间的佰达公司方面来说却是一个很让他们担心的事情,这也是齐元俊一直为之头疼的事情。
  虽然建筑要求不高,但是整个市场需要平整土地的工程量相当大,尤其是需要相当多的工程机械,可洼崮建筑公司连一台像样的挖掘机和推土机之类的机械都没有,要接这个工程,要么就只有把土石方工程外包出去,要么就得要自己花钱添置设备。
  外包出去是区里和镇上都不愿意的,事实上之前在这个项目尚未敲定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就在打这个工程的主意,甚至也有不少人通过这样那样的关系找到了陆为民、章明泉和齐元俊这边,很多人也知道虽然这个项目是洼崮建筑公司承揽下来,但是洼崮建筑公司根本就接不下这单活儿,必然要外包不少工程,而建筑材料的供货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觊觎,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但要让洼崮建筑公司自己在掏钱添置设备那更不现实,先不说银行会不会贷款给建筑公司,就是建筑公司自己怕心里都没有底气,为这个工程专门贷款添置设备,那这个工程一旦结束,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么?
  “老康,怎么,你也想做市场这个项目?这我可爱莫能助,这是区里和镇上定下来的原则,这个市场项目必须要交给洼崮建筑公司。”
  虽然有蔡云涛的介绍,陆为民和康明德关系并不熟,而且他也知道康明德在县里关系搅得很深,和李廷章、曲元高关系都很不一般,算是双峰县里的一条混江龙,别看表面上大大咧咧粗鲁不文的样子,但其实却是一个相当精明且不乏本事的角色,而且还是正经八百的文革前的高中生。
  “嘿嘿,我知道,区里要扶持镇上企业也正常,不过陆书记,我就是觉得,有些企业就是付不起的阿斗,你可以给它一个机会两个机会帮它,难道还能帮它一辈子?就洼崮这么大一个浅塘子里厮混,能混出一个啥名堂来?”康明德口气很狂,“我不是说,像洼崮建筑公司这样的企业早就该关门大吉了,区里镇上扶持它,可一样年年亏损,信用社和合金会那边全是搞只付息不还本,甚至连息钱有时候都给不起,这样的企业区里镇上难道就能抱在怀里养一辈子?”
  陆为民听得这话也有些刺耳,但是却不能不承认对方话有几分道理。
  康明德就是从洼崮镇建筑公司出来跑单帮开始干起的,但是几年下来,康明德自己的民德建筑公司已经成为县里赫赫有名的建筑企业,而他自己也成为县里有名的百万富翁,而他出走时洼崮建筑公司是什么样,现在依然如故,甚至连当初都还不如,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只是这个时候康明德突然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陆为民心念急转,康明德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无利不起早的精明角色,岂会无缘无故来自己这里发牢骚,自己也和他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说这些交心话的地步,他来自己这里肯定是有为而来,那他在打什么主意?
  陆为民心明如镜,毫无疑问这家伙是冲着市场建设项目而来,而且恐怕还不仅仅止于市场项目,只怕丰祥药业项目这家伙也看到了,否则单单是市场项目还不足以让这个家伙如此大动干戈。
  有点儿意思,真还是想睡觉就有人自己把枕头送来了,陆为民心中微微一动,这还真是一个破局的好契机。


第一百零三章 原子弹
  从春节前后,陆为民一直在考虑洼崮区的工作,当前的大环境下,一切都需要围绕经济发展来动作,除了在招商引资上做文章外,陆为民也在考虑洼崮现有的企业改制问题上下功夫。
  洼崮区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区,但是也有几家在八十年代乡镇企业蜂拥而起的时候发展起来之后存活下来的乡镇企业,也有一两家属于遗留下来的街道企业,比如洼崮镇的建筑公司、木材加工厂、预制件厂、机砖厂以及一家半开半闭的非标件厂,沙梁乡的包装材料厂、塑料制品厂、机砖厂,小坝乡的机砖厂、鞭炮厂。
  这些企业普遍规模偏小,效益不佳,洼崮建筑公司就属于原来洼崮镇的街道集体企业,最早是洼崮镇建筑社,后来更名为洼崮建筑公司。这些企业在经营上都眼中依靠信用社和合金会的贷款维持,可以说已经成为各个乡镇心中的隐痛。
  陆为民在就任区委书记之后就要求各乡镇合金会严格控制贷款,到最后陆为民甚至以区委的名义发文要求对合金会进行为期半年的清理整顿,清理整顿期间一律只收不贷,这也使得这些企业的经营越发艰难。
  在陆为民看来,这些企业中的绝大部分,无论是企业规模还是管理人员素质以及财务经营状况都难以在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完全是依靠贷款输血来维持,早一点断奶只有好处,虽然这可能给信用社和合金会的账面上带来相当难看的损失,但是陆为民清楚,这种事情越到后面窟窿就越大,信用社那边他管不到,但是合金会这边他却要尽早止损。
  他一直在考虑怎么来解决这些企业的出路问题,这么一刀切的关闭肯定不现实,虽然这些企业经营状况都不是很好,但是也都还能勉强应付,突然关门,对于在这些企业打工的本地百姓也影响巨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这些企业进行改制,让其与政府彻底脱钩。
  但是对于这些企业的改制并无先例,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想到过要把这些企业进行改制,在很多人看来,这些企业只要能够维持着不垮,就没有必要去管它,它们每年还能上缴税收,在镇上乡上财政困难时,还可以以上缴管理费的名义让这些企业支持一把,顶多也就是再让这些企业想办法从信用社或者合金会里弄一笔贷款出来罢了。
  也只有陆为民才知道这样拖下去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那就是合金会的窟窿越来越大,真正到清理合金会这一天,各级政府才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对于这些企业的改制问题陆为民一直在考虑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推进,但是考虑再三,他还是觉得没有多大把握,尤其是像梁国威他们会同意自己的这个观点?陆为民觉得很难,以他们眼下的思维,只怕很难让他们接受将这些企业扫地出门的想法观点。
  但是现在康明德出现让陆为民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
  ……
  县委大院里显得格外安静,陆为民脚步踏入大楼时,甚至能感觉到整个大楼气氛似乎都显得比以往轻松许多,无他,几个主要领导都不在,受港商的邀请,赴香港考察去了。
  梁国威、李廷章、戚本誉、詹彩芝、蔡云涛五人带着县委办、县府办、计经委、双塬区委等一大帮人都兴冲冲的去开洋荤去了,参加这个考察团的还有地区各部门的一大帮人,对于这样一个投资额高达三千万港币的企业,地区各部门参加考察更能彰显地区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整个考察团从最初的十人不断膨胀,一直到最后十八个人,这才算是确定下来。
  “哟呵,稀客啊,为民,算一算,从上一次常委会之后,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踏进这栋大楼了?”在走廊里看见陆为民的身影,关恒禁不住笑了起来,快走两步上来,“怎么今天有空回来了?”
  “就来找你啊。”陆为民不太清楚这一次考察关恒为什么没去,照理说这种情况下梁国威要出门是肯定要把关恒带上的,但是没想到戚本誉去了,关恒却被搁下了。
  “找我?”关恒愣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那好啊,走,去我办公室。”
  关恒的办公室相当朴素,除了堆满了桌案上的文件,也就是靠墙书橱里的各种书籍了。
  接过陆为民递过来的稿子,关恒瞥了一眼,是手写稿子,而且是陆为民自己的笔迹,再加上题目是《关于对洼崮区乡镇企业改制试点的一些想法》,关恒立马就感觉到这份手稿的分量。
  只不过他有些不太明白,以陆为民的身份,他完全可以把这东西直接交给梁国威,哪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的交给自己征求自己意见?
  看见关恒有些疑惑的目光,陆为民笑了笑,“这是我刚写好的东西,只是一个意向性的东西,请你先看看,我觉得上一次我们关于县里经济发展的一些路子和尝试对我很有启迪,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我们洼崮的经济该怎么搞才能实现飞跃,除了招商引资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这就是我这一段时间的一些思考。”
  关恒脸色慎重起来,陆为民对他的信任和看重让他既感到高兴又有些得意,但是同样也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他知道陆为民把这份东西交给他的目的,但是单凭自己粗略的浏览了第一页的一些内容,他就知道这份东西对于梁书记来说只怕是不可接受的。
  产权量化,让集体资本从乡镇企业和集体企业全体退出,政府集中精力从政策和服务上位经济发展提供支持!
  这就是这篇文章的中心意思!
  文不惊人誓不休啊!
  关恒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这个家伙,怎么每一次拿出来的东西都要弄得漫天风云,可以想象,这个东西一旦抛出来,只怕立马就能搅起轩然大波,他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把这个东西交给自己,这简直就是把一枚炸弹,不,是原子弹,交到了自己手中!
  陆为民注意到了关恒脸上的混杂着震撼和嫉妒的一抹神色一掠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色,他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表情让关恒差一点就想要叫喊出来,你知道这篇文章意味着什么吗?!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关恒才合上手稿,使劲儿按摩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苦笑着打趣道:“为民,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该死的,我的脸都被你这篇文章弄得僵硬了,所有制是发展生产力的手段,不应该是只局限于意识形态意义上的目的,这话你可真敢说啊,倒转几年,你就得为这句话付出血的代价!你这脑瓜子里究竟装得是什么东西啊?!”
  “关主任,共产党执政的宗旨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那么当前人民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是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准确的说就是解决物质需求,那么作为执政党,现在就要满足群众的这一需求,至于其他,都只是手段,所有制问题不要用古板拘泥的眼光来看待,只要能使广大老百姓生活水平得到提高,让经济发展起来,我想没有什么不可以尝试的。”
  陆为民还是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只说是尝试,而没有敢说是推进,尝试就意味着错了可以重来,而推进也就意味着要排除一切困难的实施了,语意不同,意义也就不一样。
  关恒连连摇头,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为民,你这是杀人不用刀,放火不用烧啊,我拿着你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捧着炸弹,你想要干什么,把我给炸得粉身碎骨?还是想拉着梁书记一起殉葬?”
  陆为民笑了起来,“关主任,你这话有些过了吧,你若是真对这东西没半点兴趣,我想我就是拿给你分量再重十倍的观点,你束之高阁就行了,至于这么胆战心惊的模样么?这说明你心里有鬼啊,是不是觉得我的这东西还是有些符合你的意图,说出了你不敢想不敢说的一些观点想法,甚至还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敢比我更大胆来开这个头炮了,嘿嘿,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其心可诛啊!”
  关恒脸一热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和陆为民在一起谈话总能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梁书记身边呆得太久,总感觉有些说不出压抑,而陆为民的出现让关恒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可以敞开心扉交流的朋友。
  “为民,你写的这东西我今天得拿回家去好好看一看,先不说这事儿了,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吧?我怎么觉着你们洼崮很有点独立王国的倾向啊,什么工作和情况都不向县里汇报,这种情况不太好,你恐怕需要注意一下才对。”关恒很郑重其事的把陆为民的手稿收了起来,看得出他对这东西也很感兴趣。


第一百零四章 潜在盟友
  陆为民心中微微一凛,自己和梁国威之间的疏离感瞒不了人,尤其是对于关恒这种身处要害部位的角色来说,更是洞若观火。
  “关主任,也不是洼崮要搞什么独立,有些事情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总有些人在梁书记面前说三道四戳烂事敲破锣,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招人恨了?”陆为民面色如恒,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也没踩着谁的尾巴,洼崮这边的工作绝不会拖县里后腿,如果出了问题好歹还有我这个县委常委、区委书记扛着,碍着谁了?”
  关恒一时间也不好回应,戚本誉对陆为民非常不满,经常在梁书记面前点火扇风,自己为此也为陆为民解释缓颊了好几次,弄得戚本誉都对自己有些看法意见了。
  这都还在其次,关键是詹彩芝现在也对陆为民有些看法,认为陆为民有些太过狂妄,而且认为这个中药材市场项目是虚架子,纯粹是陆为民为了自己来县里镀金搞出来的政绩工程,炒作得厉害,真正能不能见效益还是一个未知数,风险也很大,说梁书记给他确定的必须要拿下的大东制药厂项目现在成了水中月镜中花,陆为民要么是没有把梁书记的叮嘱放在心上,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这份可能,纯粹是在那里耍嘴皮子糊弄人。
  这一击相当厉害,连关恒都不好解释。
  当时梁国威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还当面给陆为民提了要求,后来也让詹彩芝和自己也给陆为民打过几次电话,让对方一定要全力以赴,但是陆为民显然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上去了,对梁国威十分看重的这个项目并没有放在心上。
  再加上詹彩芝又成功了引来了亚洲国际控股有限公司的这个具有很强吸引力的玩具厂项目,而且这个港商也相当会来事,还提出了要给县委解决两辆工作用车,又邀请地区和县里领导到香港考察。
  这一系列好处下来,县里一干领导心都热了起来,连县人大、县政协那帮老干部都是觉得这个港商才是真的大气派大手笔,这自然就让詹彩芝的分量在梁国威心目中增重了许多,两相对比之下,洼崮的工作却是半生不熟的夹生饭一般,这一来二去,梁国威自然就对陆为民有些看法了。
  “为民,作为老大哥,我得说你一回。不错,你当初是和梁书记有约在先,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地区那边逼得很紧,各县招商引资也是你追我赶,拿不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你真还就坐不住,我知道你在洼崮那边工作很扎实,前些天县委组织部下去调研座谈,基层干部对你评价很高,可是有些事情你却没有把轻重分清楚。”
  关恒满脸诚挚,盯着陆为民,“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打马虎眼儿呢,还是大东制药厂那边真有难度,梁书记交待给你的事情,我觉得你太怠慢了,梁书记虽然没说啥,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很不高兴。你是知道梁书记脾气的,好面子,我感觉你对这事儿不上心,如果真的有难度或者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你也得给梁书记扯个回票,可我知道你至今没有正式向梁书记做过汇报,这事儿你做得不妥。”
  陆为民一时间没有吱声。
  关恒说得没错,自己在这一点上有些轻慢了,当时他本来是想向梁国威作一个汇报的,但是詹彩芝因为玩具厂项目在梁国威面前很是显摆,他就不想去凑那个趣儿,这一来二去搁下来,詹彩芝就更是讨得梁国威的欢心,梁国威对自己的态度也就有些冷淡,陆为民就更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没想到这又就成了一个难以化解的心结。
  “为民,我知道你是想在下边好好干点事儿,不想掺和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中去,可是你要清楚,咱们都处于一个人际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也很敏感,稍微不注意就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影响。”顿了一顿,关恒似乎在斟酌言辞,“人际关系处理的好坏实际上也代表着一个人成熟与否,如果处理得好,对于工作的帮助善莫大焉,而处理得不好,也许就会对自身工作带来很多负面阻力。”
  陆为民似乎听出了关恒潜藏的言外之意,望着关恒,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对双峰干部思想的守旧很有些轻视,但是却不能说这些干部中就没有杰出人物,像关恒这种人物在他看来比起戚本誉詹彩芝杨显德之流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甚至比梁国威这种尸位素餐的角色也要强不少,但是却只能在县委办主任位置上屈才,不能不说国内这种论资排辈的观念压制了很多人才。
  “比如这个,如果说你和梁书记关系处理得很好,也许他还能看得进去,甚至也有可能让你在洼崮试点,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下,我估计难度很大。说实话,我内心是赞同尝试一下的,以洼崮的情形,就像你曾经说的,没啥不可以尝试,再坏也坏不到哪个地步,一屋子破罐烂坛,打烂也就打烂了,可如果没有县委集体来承担这个责任,一旦出点差池,也许就要你一个人来背这个责任,而且我觉得没有梁书记的支持,你这个想法束之高阁也许都是轻松的,弄不好还得招来不少是非风波。”
  关恒的言语中不无遗憾,看得出来他是真有些惋惜。
  双峰现在情况不愠不火,虽然有了这个玩具厂项目,但是其他县的动作也不小,而且单单一两个招商引资项目是难以让地区里边对双峰工作满意的,在这方面关恒赞同陆为民的一些观点,双峰在思想观念方面的确有些保守了,缺乏有冲劲儿有眼光的干部,更缺乏擅长经济工作尤其是新时期下精于经济工作的干部,而县委在这方面似乎并没有太重视。
  关恒他自己也曾经向梁国威委婉的建议过,但是梁国威似乎举得自己是在为陆为民张目,所以没有接受。
  这人一旦有了成见,再想要改变,就真的需要花费几倍的气力,梁国威现在对陆为民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观感,再要想扭转过来,就不容易了。
  陆为民见关恒说得实诚,也知道对方是真心想要帮自己,不过他似乎把梁国威的心胸和眼界看得太高了一些,这大概也和他受梁国威提拔和长期在梁国威阴影下工作有关。
  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梁国威这一类人绝对不敢想的,关恒所说的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以梁国威的守旧心态,要让他去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来尝试,他不敢,这不是简单的经济上动作,而是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且出了问题,他也绝对不会承担责任,这一点陆为民敢肯定。
  之所以找上关恒,不过是要让关恒帮自己烧一把火而已,这把火或许会让关恒一时间受到梁国威的责难,但是从长远看,却能让关恒受益匪浅。
  也就是觉得关恒这人的确各方面都有一手,眼界心胸能力在班子里都算得上是翘楚人物,也许就是在资历和威信上略逊一筹,这种人物如果能够和自己结成一条战线,对自己的帮助不小,陆为民才会有这一手。
  “关主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束之高阁也好,招来是非也好,姓陆的也都有思想准备。”陆为民微微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淡然,“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关主任你觉得我的这个想法观点如何?如果换了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是否会也要推动改制方案试点?”
  陆为民的问话有些咄咄逼人,很有点儿要摊牌表态的味道,这让关恒也有些诧异,陆为民性格虽然有些冷硬,但是在县委里边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格局,很少有主动要挑起事端的架势,怎么今天却变得如此主动好斗一般?
  不过陆为民既然问起,关恒倒不好不回答。
  “为民,说实话,我的思路还没有你这么清晰,虽然我也有那么一些想法,但是远不及你看得这么准,也没有你这么大胆。”关恒沉吟了一阵才道:“如果我处在你这个位置,也许会先选那么一个效益不太好,规模小的企业来试点,但在此之前我会和县里主要领导沟通好,尽可能的求得他们支持。”
  “关主任,那我再问一句,你觉得这种改制试点方式,梁书记和李县长他们会同意么?”陆为民不给关恒躲闪机会,径直问道。
  关恒沉默不语,他不想说违心之言,以梁国威目前的观念,恐怕很难说服他同意搞这种风险不小的尝试,他宁肯把精力心思花在招商引资这些既没有风险又能迎合上边意图的面子活儿上,李廷章也不例外。
  见关恒半晌不语,陆为民也不为己甚,正欲说话,关恒却开腔了,“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我们总要表明我们的观点态度,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就凭关恒这一句话,让陆为民高看关恒不少,也坚定了陆为民要把关恒拉入自己阵营的决心。


第一百零五章 战火延伸
  安德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把这篇东西读了三遍了,但是每读一遍就还是禁不住觉得有些心动神摇的震撼感。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个小子!
  安德健甚至有些嫉妒了,这个家伙脑瓜子里怎么就能想得出这么多点子路子,而且总能切中要害,他敢肯定,这东西一旦抛出来,不说其他,至少立马可以让陆为民在领导和政治媒体中的知名度成几何倍数的上升,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当然知名度上升对于一个在仕途上攀爬的人未必是好事,但是对于像陆为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带来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安德健分析良久,觉得还是需要在这上边好好斟酌一下,如何最大限度的消除不利因素,而让正面作用发挥出来,也算是让陆为民的这份想法好好炫一把。
  想了一想,他拿起东西出了门。
  不出他所料,孙震在看完东西之后,脸色的变化显得格外明显,似乎是在酝酿,又好像在掂量,更像是在筹谋。
  “龙潜于渊啊,老安,你是真的慧眼识才啊,就这份东西丢出来,我敢说连省里领导甚至更高层,都得要对咱们丰州的干部刮目相看!”
  孙震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他已经不像在当地委副书记时那样锋芒毕露了,虽然在下边很多人眼里,他依然是那样犀利敏锐,但是孙震周围熟悉的人知道,现在的孙震已经内敛含蓄了不少,城府也深了许多,只是言语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锋芒。
  “专员,你还没有说对这篇东西的看法呢。”安德健笑了笑,内心却也有些得意。
  当初自己把陆为民推荐给夏力行,也引来不少人的腹诽,认为是自己故意往夏力行身边安插自己人,但是陆为民很快就用他的表现征服了包括夏力行、孙震、王舟山在内的所有人,若非这样陆为民想要在担任正科级职务只有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被破格提拔为副处级干部,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唔,老安,你也看了,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孙震反问,“是不是有绝才惊艳的感觉?”
  “嗯,说实话,有点儿。”安德健老老实实的承认,“陆为民这个家伙脑瓜子里的东西要人来比,对目前政治经济形势的捕捉无人能及,这一点我早就有所体会了,他提出的东西先不说是否具有可操作性,但是这份观念就让人耳目一新,对所有制形式的剖析,一针见血啊,只是发展生产力的一种手段,不能拘泥于意识形态框架中,要跳出这个框架来看问题,专员,我得说,这话你我都还不敢说呢。”
  孙震也笑了起来,“老安,看来你也是受打击不小啊,怎么,觉得有些艳羡嫉妒?怎么我们自己就不敢这样想?这就是年龄差距带来的束缚,我们考虑自身羽毛太多,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只想在现有的框框里做文章,可人人都这么想,差距就永远不会缩小,而且发达地区借助先发优势和吸聚效应,与我们这些落后地区的差距还会越来越大,就得要由这样敢想敢干的角色,要不咱们丰州就得一直跟在别人后边,永远追赶不上!”
  孙震说得没错,倒不是说陆为民的思路有多么新锐,而是身处不同地位限制了他们这些人的很多思路想法,而陆为民却不像他们,敢于跳出窠臼来考虑问题,但是这份胆魄嗅觉却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的。
  “专员,陆为民的这份东西我觉得很有新意都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是否具有可操作性,我考虑了很久,有些想法,但是我还是觉得先来你这里,把这东西交给你,我想你应该有更多的考虑。”安德健微笑着道。
  孙震瞥了一眼安德健,这个老滑头,话语倒是说得滴水不漏,看样子是要考校自己来着呢。
  夏力行走后,两个人之间原本就不错的关系迅速走近,尤其是夏力行走之前向省委的建议使得孙震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李志远和他一直不怎么对路,虽然在发展经济这个大方向上两人观点基本一致,但是落实到具体怎么来做,李志远和孙震早还在一个当专员一个当副书记时就有了分歧,现在两人各上升一步,就更难得握手言和了。
  现在李志远和苟治良走得很近,在一些人事问题上两人的携手也给孙震带来很大的困扰,如果没有安德健在其中牵制,孙震知道自己只怕还要被动许多,也幸亏有安德健这个在丰州地区耕耘多年人脉丝毫不比苟治良逊色的组织部长,才让孙震在很多时候有更足的底气和苟治良较劲儿。
  但是孙震也知道作为专员的自己,比起李志远来,先天上就要欠缺一分,苟治良之所以能够在很多地方掣肘自己,根源还在李志远那边,李志远就是要推出苟治良,让苟治良的种种动作来牵制自己,而自己如果想要反击李志远,和苟治良较劲儿只是下下策,真正最佳的办法还是按照自己的路子走,而且要走出新意,做出成绩来,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而眼前陆为民的这份东西似乎就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安德健无疑也看到了这一点。
  梁国威、戚本誉跟苟治良走得很近,安德健甚至隐约知道过苟治良可能有意让戚本誉动一动,虽然没有明说到哪里,但是地区人事局还差一个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安德健估计苟治良可能有意要让戚本誉到这个位置上来。
  陆为民和梁国威处得不怎么好,这或多或少和自己有一些关系,梁国威与安德健之间的关系历来就是敬而远之,戚本誉更是紧紧追随梁国威,跟苟治良那边是相当黏糊,对自己却是几乎没有多少往来,甚至连很多工作上的必要联系也是丢给了孟余江,这让安德健心里也有几分恼怒,这也是安德健要一力扶持李廷章的原因。
  只不过陆为民这小子似乎对李廷章印象也不太好,这让安德健也有些头疼,如果说这两人都还无法做到携手,那想要在双峰和梁国威、戚本誉抗衡,那就是难比登天了。
  不过这一次机会有些不一样。
  孙震明显是在掂量这一次机会是否合适,毕竟陆为民太年轻,要操作这个方案似乎有点儿让人不太放心,而且这个方案也的确有些激进了一些,至少据安德健所知,全省还没有哪个地方提出过这样激进的观点,安德健本人也只是在一些经济内刊里看到过类似的构想,但也都是一些理论界的学者的看法,真正要付诸实施,其中怕是风险不小。
  “老安,为民的这个东西我再好好看一看想一想,你也再好好琢磨琢磨,不过我想我们应当持有一个观点,那就是如果这个方案经过我们的分析评估,可以推进一地的经济发展,那么哪怕就是要冒一些风险,我觉得也是值得尝试的,而且我个人感觉在洼崮这样一个农业区里推进这个改制试点完全可以,正好可以借用这个试点来评判这个构想的效果。”
  孙震没有像安德健想象的那样马上就做出决断,看来这几个月的专员生活还是让孙震受夹磨不少,他也需要评估这个事情一旦推进可能带来的种种好处和风险,但以安德健对孙震的认识判断,孙震肯定会支持这一个尝试。
  双峰县里的情况孙震应该比较清楚了,这是一个契机,陆为民之所以把这个方案拿到自己这里来,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没有把握能够让这个方案在县里边获得支持。
  安德健也想象得到以梁国威的认知能力,绝无可能同意搞这样的试点,除非地区明确支持,但是这一点上,李志远和苟治良会同意么?常春礼会同意么?
  如果地区里边对这个方案的看法僵持不下,这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件好事,正好借这个机会来把战幕拉开,让地区里边对这个问题的不同看法通过延伸到双峰来进行一次较量。
  “专员,要不我看这样,把陆为民叫来,我们当面再听一听他的想法,看看这家伙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我总觉得这家伙关于这方面的构想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总应该有些由头引子这一类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再仔细评估一下。”安德健沉吟了一下,“我觉得李书记和常书记那里专员都可以提一提,但不宜多说,大家心照不宣,我估计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反对,但是肯定会通过双峰县方面来阻挠,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大家可以借助这个试点来把大家的观点看法摊开来,理不辨不清,话不说不明,也算是一个大讨论吧,让大家也可以来就这个问题做出一个判断。”


第一百零六章 广泛撒网
  陆为民从安德健那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他没有指望安德健能够立时给他一个答复,事实上这个答复也不应该由安德健来,他需要的是安德健的一个信号。
  丰州的城区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拆迁和建设的大动荡时代,长风机器厂和北方机械厂两大厂的厂区和生活区建设已经紧接着地委行署机关办公楼、宿舍楼的建设拉开序幕,而东沣河大桥也正式启动开建,整个丰州城区突然间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沸腾起来。
  这对于拓达丰州水泥厂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本来就赶上了一个国内经济景气的好时代,再加上丰州城市大改造,这使得拓达丰州水泥厂的产品325、425水泥迅速脱销,等待着拉货的货车排队在水泥厂外通宵等候。
  面对丰州建设项目尤其是涉及到大桥等重要建筑物的日益增多,丰州水泥厂也开始试制525水泥,准备尽早新上525水泥的生产线。
  按照甄敬才的想法,应该抓住目前有利时机,尽早再上两条生产线,进一步扩大产能,只不过这在投资上有需要花费不少,拓达集团总部也正在对新上生产线的可行性方案进行研究,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陆为民驾驶的皇冠进入丰州城区没几分钟就已经扑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整个丰州城区四处都是开工建设的工地,来往的货车川流不息,各种专门负责拉预制件和散装水泥的拖拉机也是怒吼着在街道上奔行,给陆为民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儿,乱。
  萧明瞻进入地委之后依然在分管交通城建这一块,看样子他正在进入状态,比起他刚从古庆调回丰州时的表现大不一样,估计也应该是和孙震搭档得不错,这从两大厂厂区和生活区建设进度就可略见一斑。
  打着盘子小心翼翼的让过一辆横冲直闯的拖拉机,车头上喷出的柴油黑烟味道让紧闭车窗的陆为民感到一阵呛人,陆为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
  陆为民打了一个电话给地委办,张建春和鲁道元都不在,又给水泥厂打了一个电话,甄敬才也不在,甄敬才已经配了大哥大,但是无法接通,这全省的模拟电话的信号网络不太好,在丰州地区更是如此。
  不知道安德健在看了自己那份东西之后会有什么考虑,陆为民也不确定,如果安德健想要求稳,也许会让自己暂时不要推进这个方案,不过陆为民觉得安德健不会这样做,也许他会让自己根据县里情况自行做出选择,这样更稳妥。
  可是县里会同意么?陆为民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梁国威他们还没有回来,但是他也能想象得到自己这个方案只怕很难获得梁国威的认可,结果多半是搁置下来暂时不动,这不是陆为民想要的结果。
  关键在于安德健是组织部长,并不分管经济工作,他不可能就这个问题对县里指手画脚施加影响力,就算是他给李廷章透露了支持的意图,李廷章支持自己也很难改变局面,这就是一个难题。
  陆为民心思微微一动,手中方向盘一转,车头转向南。
  “哟,你小子怎么想起我来了?”电话里的常春来笑得相当欢畅,“你要来南潭?你现在在哪儿?在丰州,那你不用过来了,我正好要到丰州,这会儿四点过,要不咱们晚上一块儿吃饭,嗯,那就这么定了,丰州饭店吧,你去定个位子,行,没事儿,常哥请客,别把你那什么劳什子常委名头挂在嘴巴上,在常哥面前,你永远是小兄弟!”
  常春来豪爽的话语让陆为民心里也是热乎乎的,说得没错,也许自己常春来心目中就是小兄弟,以常春来的性格的确是这样的,不管你现在是啥身份,他只认这个朋友。
  一个多小时以后,陆为民已经和常春来坐在了丰州饭店的卡座位置上了。
  丰州饭店也在与时俱进,除了包间之外,对大厅进行了全面翻修,把临河一面全部改成了玻璃幕墙,而一顺溜的商务卡座位置,再摆上几盆绿色植物,倒也有模有样。
  桂建国好像现在从府办副主任调成了委办副主任,但兼任了丰州市接待办主任,但丰州饭店依然是他在负责,没想到居然也能有这格调。
  张天豪的去苟治良化动作很隐晦,但是却很见效,一年多时间下来,丰州市的干部不动声色的小微调,这片天已经逐渐从姓苟转向姓张了。
  “燕青那边你又没怎么联系了吧?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她是最适合你的女孩子,你不娶她绝对后悔一辈子!”见面第一句话就让陆为民很是尴尬,常春来一直孜孜不倦的推动他和苏燕青的事情,他已经屡次三番和常春来说过,他和苏燕青之间的事情纯属两人之间的问题,局外人帮不上忙。
  “常哥,咱们能不能不谈我和燕青的事儿,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是私人感情,难道说你这个外人还能插上言?”陆为民叹了一口气,“你每次一见面就说这事儿,我都有些怕和你见面了。”
  “哼,为民,我告诉你我是过来人,别给我说那些男欢女爱的事儿,我知道你那个女朋友怕是长得漂亮勾人吧?燕青的容貌姿色我想不用说,绝对不会比你那个女朋友差,就是性子冷淡了一点儿,但是两口子是一辈子的事儿,你这贪好这一口,几年之后就是仙女你也得厌倦,你需要的是一个对你日后事业有帮助的女人,而燕青无疑是最合适你的,她能在你身后默默支持你,让你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常春来没有理睬陆为民的求饶,他对苏燕青的印象实在太好了,而陆为民又是他心目中最佳的人选,在他看来两人简直就是珠联璧合的天作之合,再完美不过了,如果不能成为一对,那简直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而且他也去过昌州几次,苏燕青和他在一起也喝过几次咖啡,每一次谈起陆为民苏燕青眼眸中那一抹独有的神采让常春来清楚的知道苏燕青对芦苇每年的感觉,他觉得可能阻扰陆为民和苏燕青走到一起的障碍就是陆为民的原来女朋友,而陆为民在南潭工作期间,他那个女朋友居然从来没有来过,这让他对甄妮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一个对自己男朋友的工作环境一点儿都不在意都不关心的女孩子,那么也就意味着对自己男朋友不够专一,她自身也不够成熟,换了别人也许勉强可以忍受,但是像陆为民这样的在仕途上已经有了一个很好起步的人物,那影响就会很大了,尤其是在有苏燕青这个角色对比情况下,这就更难以让人接受了。
  “常哥,这样好不好,我和燕青一直有联系,我每次回昌州也会和燕青见面,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感情这个问题恐怕还得我和燕青自己来接触感觉,你说是不是?”陆为民也不知道常春来为什么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情,他只能妥协退让,“我想我和燕青就这样多接触一段时间,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常春来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事儿他能做的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就像陆为民说的,感情上的问题还得两人自己去寻找感觉,他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多创造一些机会。
  “唔,那可说定了,你回去没事儿就和燕青多见见面,多聊聊,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常春来悻悻的道:“说吧,这么急找我啥事儿?”
  “常哥,你和常书记接触多么?”陆为民也不客气,“我有事儿想和找一找常书记。”
  “公事儿?”常春来诧异地问道:“公事儿你直接去找你就行了,这应该很正常吧?”
  “常哥,这事儿怎么说呢?虽然说是公事儿,但是这事儿挺复杂,恐怕很多领导对这件事情的认知未必一样,所以弄不好还得起纷争,常书记现在在地委分管经济工作,我想去专门找他汇报一下,但是我和常书记没交情,怕他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所以想请你来帮我搭个桥,比如一起吃顿饭,那我就有更多的时间,也能在一个更宽松的氛围里向常书记汇报工作。”
  陆为民说得相当坦率,他离开地委时,常春礼还没有过来,可以说从无交道,这个方案他虽然交给了安德健,但是安德健所处位置不太好来干预县里,所以他需要一个更光明正大的理由。
  如果能够说服常春礼,赢得常春礼的支持,那这桩事情就要好办许多,就算是梁国威他们反对,自己也可以争取一定自由裁量权,哪怕是先斩后奏,自己索要承受的压力也要小许多。
  常春来不假思索的道:“正好,我也找他有事儿,要不就约到明天吧。我这个堂哥人性格表面上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大事情上却精细得紧,你若真是有大事情要找他,得先把准备工作做足,但他这个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反悔。”


第一百零七章 扑朔
  看见梁国威阴沉如水的表情,望向自己的目光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淡,关恒就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他已经尽了力,至于说结果会是怎么样,却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在这一点上,关恒觉得自己无论是对陆为民,还是梁国威,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不想再多解释或者劝说,极深的成见让梁国威对与陆为民一切有关的东西都有一种天生的反感,更不用说这份东西本身就有相当争议和风险,尤其是政治风险。
  也许正如陆为民所说,抛开梁国威对自己的成见这个因素,梁国威也不具备接受他的方案的那份胆魄,梁国威的胆魄只是建立在他在用人驭下时的表现出来的刚愎独断而已,只不过是在这种梁国威长久以来建立的威权和目下的体制格局下被人误读和片面化了,陆为民甚至说了一句话,这很可悲,让关恒心里也很是不舒服,但现在看来,这句话似乎映证着很多东西。
  关恒觉得对于眼下处境不佳的双峰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机遇,在百舸争流的情形下,双峰要想脱颖而出,要想突出重围,你没有一点儿敢于尝试敢于冒险的勇气,你就真的只能被淹没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了。
  他已经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苦口婆心的阐述得很清楚了,但是他发现毫无作用,也许是香港之行让梁国威觉得玩具厂项目足以为双峰带来一个巨大的变化,让他不愿意冒某些风险来推动这个方案,如果是这样,关恒也就无话可说了。
  梁国威几度想要把自己内心的怒意压下去,但几度都未能成功。他觉得眼前这个追随自己时间不算短的老部下似乎一下子变得陌生了,他无法想象怎么在自己去了一趟香港回来,关恒就变成了这样。
  不,变化不是从自己去香港之后才出现的,梁国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应该是从陆为民来到双峰之后关恒就逐渐和陆为民越走越近,戚本誉曾经若有深意的提醒过自己,说关恒和陆为民似乎关系很亲密,他当时并没有在意。
  在他看来,一个新来的常委,想要和县委办主任搞好关系很正常,但是之后正如戚本誉所说的,关恒似乎和陆为民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两人在工作上似乎有很多共同语言,关恒也经常在自己面前为陆为民的一些做法和观点解释说项,他早就有些反感,但是想到关恒对自己素来忠心,何况关恒的一些解释也并非是毫无原则的诡辩,所以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信任对方了。
  他试图努力让自己接受关恒的意见,但是却无法做到,梁国威自认自己不是那种狭隘的人,就算是自己对陆为民有成见,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客观冷静的分析判断,可这个方案是什么?!
  在梁国威看来,陆为民这个方案几乎就是一个全盘私有化的方案,这和俄罗斯那边正在搞的那些勾当有什么不同?这完全偏离了政治轨道,这是资本主义自由化思潮对中国的渗透的典型表现,但中国不是俄罗斯!
  如果按照陆为民的这个方案来动作,洼崮区还有什么?
  他想不通关恒怎么会接受这样一个方案,这简直太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了,昔日对关恒的看重也让他此时对关恒更加失望。
  “老关,你不用多说了,我个人不会同意这个方案,你所说的一切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洼崮区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来实施私有化,那么洼崮区将会一个乡镇企业,也就是一个集体企业都不再有,那么你认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是不是在洼崮区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呢?”
  梁国威有些生硬的语气让关恒意识到对方的怒意已经积累到了极点,但是他却无法回避。
  “梁书记,我和为民是这样看的,这些企业经营状况都不算好,更重要的是作为地方党委政府根本就没有这个精力来经营和监管这些企业,更谈不上如何让这些企业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发展起来,甚至可以说这些企业的衰败,既和企业经营者素质有关,同样也和地方党委政府过度干预有很大关系,这样只会导致这些企业在市场经济竞争下败下阵来,这样企业亏损给各乡镇政府带来的越来越大的窟窿,这些窟窿要么体现在合金会的亏空上,要么就反应在政府的担保上,我做过一个统计调查,洼崮区算是比较好一点的,其他区问题更为严重。”
  关恒吸了一口气,“我和为民都觉得,让这些企业改制,方式方法可以多样,即可以让这些企业的职工成为主人,同样也欢迎外来投资者和企业家来并购,这些企业要说规模都不大,我个人认为还上升不到危及社会主义公有制这个高度上来。”
  梁国威注视关恒良久,这才淡淡的道:“关恒,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我个人不同意,我也相信县委其他同志不会赞同这个方案,你替我转告陆为民,他作为洼崮区委书记可以向提出这个方案,也可以拿到县委常委会上来讨论这个方案,但是我本人明确表明态度,只要我在县委书记位置上,我不会同意他的这个方案。”
  关恒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如陆为民告诉自己的,梁国威不会同意,不是因为对他的成见,也不是担心在改制过层中会不会出现以权谋私或者私下交易这一类导致集体资产被侵吞的这一类情况,而是在根本上接受不了把集体企业变成个人财产的这个理念变革,这无关其他。
  这不是做一番思想工作就能改变的,而自己的努力也让自己失去了梁国威的信任。
  ……
  “哦?他们都这么说?”陆为民安详的坐在沙发里,显得很淡定,“这个大帽子扣下来会压死人的,连梁书记都同意我把这个方案提交到县委常委会上来讨论,虽然他本人不同意,但是也没有剥夺我提交方案的权力啊,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儿越俎代庖了?”
  杜笑眉小心的观察着眼前这个坐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年轻人,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不穿琢磨不透一个人,而这个人的表现也让她对这个年轻男人下意识的产生了一种敬畏感,而这种敬畏感中又夹杂着些许兴奋和好奇,就像七姐夫巩昌华所说,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池中物,要么就是一飞冲天青云直上,要么就是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外边都吵得沸沸扬扬,说您打算把洼崮的企业全部都卖给私人老板,还有人说你采取洼崮没多久,就搞这个,前两任区委书记都是好色,你是贪钱,所以才会搞这么一出。”杜笑眉抿着嘴细声细气的道。
  “笑眉,你这个他们和外边究竟是指什么人?”陆为民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这个似乎充满了好奇兴奋又有些惴惴不安的靓女,微笑着道。
  “嗯,他们就是县里领导吧,戚书记、詹书记还有黄县长,外边就是指县委县府大院里喜欢嚼舌头的这些人。”杜笑眉略一愣怔,立即回答道。
  “那么县城里这些人呢?区乡上那些干部呢?他们怎么来看这件事情?”陆为民紧跟着问。
  杜笑眉微微蹙眉,略加思索之后立即道:“县城里一般老百姓谁会关心这些事儿,除非是有家里人在县委县府以及局行里干事儿的,说啥的都有,也有说现在双峰这样要死不活的,工资月月拖欠,奖金兑现不了,县城十年不变,除了县委县府大楼和双峰饭店、电力宾馆外,看不到一幢像样的高楼,早就该变一变了,也有说弄不好会越变越穷,钱都被那些当官勾结那些私人老板装在腰包里去了。”
  “还有呢?”陆为民心里微感踏实,并不出他所料,总体来货普通老百姓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毕竟和他们没有多大直接关系,而即便是有些关系的比如普通干部的家属亲戚,作为普通一员并不排斥改变,更关心的还是这种改变会对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稍微有些思想的,就要考虑如何来监督约束避免有人从中损公肥私,这才是关键。
  “区乡镇的干部们倒是对这个讳莫如深,都不愿置评。不过我听巩哥说他们镇上对这个也有很大争议,觉得这个问题需要因地制宜,而且能不能采取这种方式来改,问题定性有没有偏差,还是得要上边来拍板,而且如果上边同意改的话,也得要怎么来防止被人钻了空子,把钱装到私人腰包里去了。”
  在这一点上,杜笑眉稍稍打了埋伏,实际上双塬镇上对这一点反对的居多,当然这可能和双塬镇不少企业效益要比洼崮那边好不少有一定关系,不过巩昌华倒是对陆为民的观点有些赞同,觉得双峰这么些年来没有什么大变化,比起周边县份来,差距越来越大,需要一些变化来改变。


第一百零八章 尔虞我诈
  杜笑眉的了解到的情况让陆为民心里有了一些底气。
  孙震和安德健把他叫去好好质询了一番,陆为民也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并不出陆为民所料,孙震和安德健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倾向于进行改制尝试的,尤其是选择洼崮这样经济落后基础薄弱的地区进行试点,即便是有什么问题或者出了什么状况,也影响不了大局,相反如果能够取得成功,无疑可以为其他地区也推进这方面的尝试做出一个范例。
  孙震和安德健两人的担心也主要集中在干部群众的反应上,尤其是担心有些人把这个尝试无限拔高到政治高度上来上纲上线,这样就很容易造成思想混乱,如果再有普通干部群众的质疑,自然就会被这些人抓住利用。
  现在看起来虽然也有对这个试点方案质疑的声音,但是主要集中在担心这些集体资产被人为低估,担心背后有人以权谋私进行权钱交易,这一点上如何来防止,只要有心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一是采取公开透明的办法来,让广大干部群众都能了解,形成有效监督;二是让第三方评估机构和党委政府的监察审计部门共同介入来进行评估审计,这样可以有效杜绝中间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
  在和常春礼吃饭时陆为民也详尽了介绍了自己的想法观点,出乎陆为民的意料,常春礼表现出来的热情甚至比孙震和安德健更高,他甚至详细问及了陆为民所提出方案中的具体每个企业情况。
  后来陆为民才得知常春礼其实早就有这方面的想法,而想法起源于他在去年来丰州担任地委副书记之前,他参加的中央党校一个副厅级干部培训班学习。
  在他在党校学习的时候,同寝室的一个同学是来自浙江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副市长,根据他这个同学的说法,浙江那边正在进行类似于陆为民提出的这种量化改革,对乡镇企业的集体资产进行评估,然后集体部分或者全部退出,经营者或者外来者以赎买或者购买方式获得企业的控股权。
  按照他这位的同学的说法,山东诸城地区推进的更为彻底,甚至将大部分国营企业都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赎买或者拍卖,而浙江那边因为历史原因,乡镇企业占据半壁江山以上,而如何将这些乡镇企业的活力最大限度的激发起来,也在尝试着进行各种试点,而这一种尝试据说最符合浙江省里的意图,所以这种试点正在浙江全面铺开。
  不过常春礼虽然也支持陆为民搞这个试点,但是依然要求陆为民应当在县委的统一领导之下积极稳妥的推进这个试点,这与孙震和安德健的意见如出一辙,只不过常春礼显得更为积极,表示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来推动。
  究竟以什么样一种方式来推动,常春礼没有说,不过陆为民这知道自己不能指望着这些人,就算是孙震、安德健也一样要考虑方方面面可能带来的影响,而他们都是希望自己能在县里边允许的范围内先动起来。
  但是自己能在不经过县里同意的情况下先动起来么?陆为民有些烦恼的想道,梁国威肯定不会同意,就算是自己获得了李廷章和杨显德的支持,虞庆丰、孟余江呢?曲元高以及蔡云涛他们又会怎么想?
  康明德说他可以做通曲元高和蔡云涛的工作,甚至戚本誉他也能搞定,这让陆为民吃了一惊之后,心里也有些腻味。
  如果一个县委的常委们的意见都能被一个私营企业老板所左右,而这却不是因为他们对这件事情本身的看法,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有时候也许为了一个良好的目的,却不能用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手段,只要结果是好的,陆为民默默地想着。
  ……
  戚本誉有些烦恼的玩弄着手中的笔杆子,面无表情。
  陆为民的方案激起了千重浪,梁国威在自己面前罕见的发了脾气,说关恒被陆为民灌了迷魂药,居然就听进去了陆为民的方案,还来劝说他可以选择性的接受这个方案,这让梁国威既沮丧又感到愤懑。
  “老戚,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这事儿若是成了,你知道老康的性子,我不会亏待你,老曲那边我也和他说了,他说主要是看梁书记的意见,你又说梁书记的态度很坚决,那怎么办?梁书记同意上常委会来研究这个方案就行,大家都给个台阶下,都有好处不是?”
  康明德很随便的坐在戚本誉的办公室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的道。
  能够在戚本誉办公室里这样随便的,全县也没有几个,但是康明德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一个。
  “老康,那你给我漏个实话,陆为民这一次拿多少?你能赚多少?”戚本誉掂量良久,方才道。
  “老戚,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陆为民这家伙油盐不进,大概是打定主意要往上爬吧,我给他拿了这个数,他拒绝了。”康明德心里暗骂,知道戚本誉这是在熬价钱,但这一次他也知道梁国威那里是说不通的,而戚本誉就成了必须要打通的关节。
  “哦?他嫌少?”戚本誉微微一惊,紧盯着康明德眼睛。
  “不,这小子不好琢磨,他不要钱,但是却要我把洼崮建筑公司所有债务都接下来,妈的,那可是两百多万。”康明德骂骂咧咧的道:“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愣头青还是一根筋,我加了几次价,这家伙居然要翻脸了。”
  康明德话半真半假,说陆为民不收钱是真,但是把洼崮建筑公司债务接下来却是早就确定下来的,并非因为陆为民不收钱才会让他承担这笔债务。
  “那你他妈是傻子,洼崮建筑公司那点儿破资产,早就资不抵债,你是钱多了骚包得心慌,要去填那窟窿?听说还要给洼崮镇拿一笔?”戚本誉意似不信。
  “我也不想去填那窟窿,可是中药材市场项目确定了必须要由洼崮建筑公司来建设,这个项目我估摸着如果我接下来,至少可以小挣一笔,就算是填上小半个窟窿了,更关键的是我听说洼崮除了这个项目之外,陆续还有几个基建项目,陆为民说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这几个项目都将拿给洼崮建筑公司做,我瞅准的是日后这一宝!”
  听完康明德的话,戚本誉冷笑一声,“还有基建项目?就洼崮区那点本钱,还能有什么基建项目?你就听他忽悠你吧,就是那个市场项目我都很怀疑那个啥佰达公司究竟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一副小家子气,来县里投资,居然只请了县里一帮人吃了一顿饭,啥表示都没有,就这样还能干出啥大名堂来?”
  康明德沉吟了一下,他也不想多解释,但是戚本誉这里也是老关系,他若是不给对方一个稍微合理的解释,对方肯定不会相信,而这个本来就是事实的理由对方却不肯相信,这倒是有些为难他。
  “老戚,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陆为民有背景也有能耐,这么年轻就是县委常委,又当了洼崮区委书记,甭管这个市场项目我能挣多少,但是我估摸着他一两年之内还得在洼崮干,而且我看他那副架势,就算是拉下饥荒也得要搞建设,因为他想要干出点儿政绩来好往上爬啊,连我给他一些感谢费他都不愿意要,哼哼,咱还真没见过,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装,可两三回了,层层加码,他都不要,后来都有些要翻脸了,你说这是干啥?他就明确告诉我,他不要这个,他要的是政绩!”
  康明德似乎是要挑明了说,“既然他要政绩,自然不可能是在土里刨食儿吧,引进企业也好,搞基础设施建设也好,那就是必然,我姓康的就压他这一注,看他能在这个位置上能干多少事儿,总得给我姓康的一碗饭吃不是?”
  戚本誉听得康明德这一番话出来,心里也是味道复杂,说不出的难受,陆为民居然敢说他不要钱,他要政绩!这口气得有多大?!
  康明德算是够爽快的人,他估摸着刚才他给自己比划的价码多半还打了埋伏,但是陆为民居然说不要,只要政绩,这还真有些让人觉得不一般了。
  见戚本誉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康明德也约摸猜到对方心思,这事儿陆为民也和他交待过,他自己打了包票打通戚本誉,也猜到戚本誉肯定要问及这方面的事情,如果不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戚本誉心里疑心更甚,甚至还会在这个事情上作梗,不如制造一个借口,但是陆为民又不愿意背这收受钱这个名声,所以只能从政绩这个角度上来说事儿,看样子戚本誉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也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老戚,陆为民这小子装清高却得让我付出更多,如果不是看在他还值得押一宝,我老康才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我还是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咱就是生意人,就讲求等价交易,你给我想要的,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看他也是觉得地皮没踩热,不敢信我老康,多打几次交道,我就不信他还能稳得住。”康明德站起身来,走到戚本誉身旁,“老戚,今晚走丰州金海湾去,我约了老黄,他说把地委高秘书长叫上在一块儿。”


第一百零九章 迷离
  康明德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正派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要想当正派人,要么就得要实力强悍得任何人都无法撼动,要么就只能乖乖的缩在某个茅草屋里,畏畏缩缩的过上一辈子,当那种对任何人都无用也无害的窝囊废。
  而如果要想在这个世界上过上好生活,甚至你想要生存下去,那么你就不能当那种所谓的正派人。
  但自己不是正派人,并不意味着他自己就不尊重正派人,或者正派行为,尤其是看上去更像是第一种的那一类人,康明德就更为尊重。
  他知道戚本誉对自己的话很是不舒服,但是戚本誉却只能忍受下去。
  现在他也不确定陆为民究竟属于哪一类人,但是陆为民目前的表象似乎有点像第一类人,虽然这种人康明德这一辈子还没有碰上过,梁国威某些方面有些像陆为民,因为他们都不收钱,但是梁国威却一样有弱点,可以被自己影响,比如他信任戚本誉,那么自己可以打通戚本誉。
  他现在还暂时没有发现陆为民的弱点,也许弱点就是陆为民现在很想要做出政绩,自己还无法利用这一点。
  陆为民给自己暗示性的提醒让康明德意识到陆为民的城府和智慧远比他的年龄要深得多,正如他和戚本誉所说的,这个人值得押一宝。
  戚本誉显然还没有看清楚这一点,这让康明德有些轻看对方。
  欺老不欺少,这句老话似乎戚本誉都不明白,以陆为民的年龄优势,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能望尘莫及,戚本誉却要故意和对方过意不去,这未免太不明智了,就算是你现在能占得一时优势,除非你把他彻底打倒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否则迟早被对方翻盘。
  从戚本誉办公室出来,康明德就和陆为民通了电话,表示戚本誉这边已经搞定。
  戚本誉接受了他的邀请,也就意味着基本上同意了他开出的条件,对于不同人要用不同的办法,康明德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虽然内心深处他对陆为民的硬气颇为佩服,但是他还想看看陆为民究竟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真的对阿堵之物不屑一顾。
  ……
  杨显德离开之后,李廷章就一直浓眉深锁,手中这份东西他已经读了不下三遍,可以说每一个具体细节他都仔细琢磨过。
  并不出所料,杨显德并不愿意支持这个方案,站在他的角度上也的确无可厚非,他的年龄即将到站,去冒这样的风险,实在不划算,不说这会触怒梁国威,就是本身存在的政治风险就相当大,而押对了注,那有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他年轻几岁,那对他来说就毫无意义了。
  但自己该怎么办?
  不能不说陆为民在这个方案上下了相当大的功夫,从意义到目的,从具体操作程序和需要考虑的问题,几乎每一条都考虑得相当周到,尤其是在针对眼下很多人关注的担心会以权谋私和私吞国家财产这一点上,除了要让纪委监察系统和审计部门在每一个程序都要进行监督审查并落实到人签字认可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提出了要引入第三方中立评估机构来进行估价核算,这两方面得到的结果要基本一致才能算是对整个标的物评估实现了认可。
  如果严格按照这个程序来操作,李廷章相信很难有人在里边耍什么花招,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这是最重要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不能不考虑这个方案带来的政治风险。
  这意味着洼崮全区的乡镇企业将全数进行改制,首先考虑企业干部职工在同等情况下,可以优先购买赎买获得企业股权,如果不成,那也可以向外拍卖转让实现集体资产退出。
  落实到具体问题上,那也就是说所有企业将要对自身资产进行一次量化改革,然后通过渠道把这些经过量化后的产权全部或部分有偿转让。
  陆为民的看法如果能够将这些企业的集体资产全数退出,一方面可以获得部分现金,缓解各个乡镇的财务压力,填补他们在合金会上的一些窟窿,更重要的是可以激发这些进入企业的个人资本进一步加大投资扩大生产规模。
  因为就目前格局来看,这些乡镇企业已经逐渐在丧失作为前几年刚刚兴起时的激情动力,逐渐演变成一种二国营式的体制,甚至成为一些企业管理者和乡镇领导勾结起来往腰包里捞钱的提款机,集体资产的退出可以赋予新的所有者和管理者完全自主的权力,让他们自己在市场经济中去遨游。
  这些新主人既然敢盘下这笔资产,自然就有去迎接挑战的底气,甚至会立即促成这些企业进一步扩大规模,这对于日益重视经济指标的各乡镇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
  李廷章想得很多,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陆为民的这个脑瓜子,总能敏锐的捕捉到时局的细微变化,从而提出他自己的观点,就像这一次,虽然很有一些风险,但是李廷章却感觉到这种风险似乎是高层能接受的,这不仅仅来源于安德健的电话,而是李廷章从各种报纸杂志的字里行间里觉察到的,而梁国威显然在这一点上已经丧失了嗅觉。
  陆为民已经正式把方案递交给了区委办,希望常委会能研究这个洼崮区作为全县试点区的乡镇企业改制方案,集体资产以公开公正公平透明的方式全数退出乡镇企业,重新明确现有企业的权属,鼓励本地和外来资本并购这些企业,并加大投入,党委政府将为这些私营企业发展提供更好更完善的服务,以促进本地经济的发展,这就是洼崮区委提出的这一次企业产权量化改制的目的。
  李廷章第一次有些拿不准在常委会上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以往梁国威都是牢牢掌控着常委会的节奏,但是这一次呢?
  安德健来了电话,很显然陆为民也走了上层路线,但是安德健在电话里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提陆为民的方案,说可以根据县里实际情况来考虑,对于经济工作中遇到的新问题,应当鼓励有所突破,但是一定要结合本地实际,不宜一刀切。
  话语里说的很含蓄,但是李廷章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含义。
  问题在于连杨显德都不愿意在这个问题掺和,光是自己支持有作用么?
  如果这个方案在常委会上注定会被否决,那陆为民依然不屈不挠的要把这个方案提交到常委会上又有多大意义?
  或者只是为了宣示一种姿态?李廷章又觉得陆为民这一次不像是自己想要宣示一种姿态那么简单。
  那也就意味着陆为民有把握让这个方案通过?这可能么?
  常委们的面孔一个一个如流水般的从李廷章脑海中流淌而过。
  戚本誉、詹彩芝、虞庆丰,这三个前两个不用说,一个是梁国威的铁杆,詹彩芝这个骚货这段时间同样和梁国威打得火热,虞庆丰是个相当古板的人,这三人都不可能支持这个方案。
  孟余江、曲元高、关恒、蔡云涛呢?
  作为组织部长,孟余江也许接到了安德健的电话,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支持陆为民?
  曲元高和陆为民似乎关系不错,但一直是紧随梁国威的步伐,这家伙是老滑头,要让他在这个问题上站在陆为民一边似乎很难。
  关恒倒是有可能支持陆为民,据说这一段时间为了这个方案上常委会,梁国威和关恒关系迅速冷却下来,李廷章也真没想到陆为民竟然有这等本事,居然把梁国威的第一臂膀给硬生生扭了下来,拉到了他一边,在这一点上李廷章自叹弗如,也有些隐隐的羡慕,也许这就是观念一致带来的巨大影响力。
  蔡云涛也不太好说,常委里边这家伙是和陆为民关系最密切的,也是最有可能支持陆为民的,而且他的姐夫特殊身份以及与梁国威的特殊关系决定了他就算是拂逆了梁国威的意图,梁国威也不会过分难为他。
  满打满算陆为民就算是加上自己和他本人也不过能获得五票支持,而且这几乎是要在投票表决的情况下,如果在明知道无法获得过半支持的情况下,还有多少人愿意冒触怒梁国威的风险?孟余江和蔡云涛会么?
  李廷章第一次患得患失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过于低调和隐忍的确带来一个很大的弊病,那就是没有人把自己的观点当成一回事,也就没有人真正愿意和自己结盟,连杨显德都只是利益压迫之下和自己抱团,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失策,也许自己该适当改变,像陆为民那样,就算是失败了,至少也能让人另眼相看,也能赢得几分尊重。


瑞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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