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紧急调动
作者:地黄丸|发布时间:2024-06-29 14:24:09|字数:37922
温谅的优点,在于从纷繁紊乱的局势中准确的找到那遁去的一,如果先认定顾文远是要对付自己,他会从什么地方下手?
商业上的事,别说顾文远一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无能为力。归根结底,现在的他只是托庇在顾时同羽翼下的纨绔子弟,虽然比起同龄人有太多的优势,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孩子,心计和手段还远不能跟成年人相提并论。
所以,顾文远的着手点,只能是青一中。
但青一中也不再是顾文远的天下,不管从校长到老师,从老师到学生,温谅的后台比他只硬不软,想从学校层面下手,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温谅可不是刘启,随随便便被人下个套,就搞的身败名裂,凄凄惨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抛开了这些,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温谅身边的朋友。刘致和不用担心,小教父何等样人,手下的兄弟一到课间操都能填满学校的每一处厕所,看似肥嘟嘟的脸,却有一颗狡诈阴险的心,也许整体实力不是顾文远的对手,但自保绝对没有问题。谈羽任毅孟珂等人犯不着顾文远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至于许瑶和宁小凝不去招惹他就是好的,顾文远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对付两人。
那,会不会是谢言?
温谅摇摇头,谢言跟他的来往并不多,见面的次数极其有限,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两人的关系。就算知道一点,也只当两人是普通朋友而已,熟悉程度连孟珂都比不了,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报复对象。
排除法进行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纪苏!
纪苏是温谅和顾文远矛盾的起源,也是他们矛盾深化的催化剂。当温谅铜皮铁骨,无法下口的时候,选择相对纯真,也相对好欺负的纪苏,无疑是顾文远这种纨绔子弟会做的事。
但纪苏经过数次磨难,警觉性比一般女孩高了不少,哪里会轻易犯险,中了顾文远的算计?
温谅拿起手机拨给了纪政,纪政不在关山,没办法联系到纪苏。幸好苏芮住在新兴厂的宿舍楼,温谅又将电话打到了办公室,让值班的人叫来了苏芮。
“苏阿姨,纪苏在不在?”
“小谅啊,苏苏她五点多的时候回青州了,你不知道吗?说是参加班里一个女同学的生日会……”
温谅的心猛的一颤,道:“知道是哪个同学吗?”
“好像叫,叫什么小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谅,小谅,你在听吗?”
“阿姨,没事,我就是问问,好了,不说了,阿姨再见。”
“行,等苏苏回来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话筒里的嘟嘟声,苏芮放下座机,自语道:“怎么了这孩子,今天毛毛躁躁的?”
陈小臻!
温谅霎时明白了所有的事,陈小臻本来看自己极其不顺眼,对纪苏也是冷嘲热讽,充满了小女孩式的嫉妒和讨厌,却在某一天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主动的对纪苏示好接近,以纪苏大大方方的性格,当然不计前嫌,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那时还以为女孩子的天性如此,憎恶一个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却忘记有些女孩恶毒起来,会比男人更加的可怕!
再联想到那一次在校园里偶然相遇,陈小臻衣衫凌乱,红晕上脸,必然是刚刚有过亲热的行为,而那天在KTV她也表现的有点慌张,还没问就自说自话跟表兄弟一起来的云云。这些其实都是蛛丝马迹,以温谅的精明本该早些看出破绽,只因为没把同学之间的关系想的太成人化,所以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温谅腾的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纪苏没有手机,这会联系不上,按照苏芮的说法,这个时间估计快到青州,正一步步走入顾文远的陷阱,多耽误一秒,就多了一份危险。
“刘天来,放下你手头所有的事,带人封锁去郊外金谷园别墅的山路,车辆只许出不许进。另外,让汽车站派出所注意从关山发往青州的客车,一辆一辆的查,不要有遗漏……”
刘天来正和一些朋友喝酒,接到温谅的电话立刻走到阳台上。他面粗心细,一听温谅直呼他的名字,就明白发生了严重的大事。一般情况下,温谅要么喊刘叔,要么喊刘局,几乎从来没有喊过他的名字,可以想见,此时此刻,这位主是多么的怒不可遏。
“温少,要查什么?”
刘天来直奔主题,要是平时他还可能嘴皮子顺溜的开两句玩笑,拉近下跟领导的距离,但这个气氛要是再没眼色的瞎扯,就是自己找死了。
“找一个女孩,纪苏,你见过的那个。她现在有危险,人可能还没到青州,也可能在去金谷园的路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截住。”
“温少,你放心,只要在青州,我一定把人找到!”
“去吧,记住一点,金谷园那边不要打草惊蛇,封路的时候想一个靠谱的理由。”
“明白!”
刘天来急冲冲的往外走,同席的人面面相觑,一个人刘天来关系最好的人叫道:“天来,刚来还没喝呢,这就走了?”
“有紧急任务,你们喝着,改天我做东给大家赔罪!”
刘天来头也不回的离开,房内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什么情况?”
“从没见刘局这么严肃啊?”
“可能有大案子了吧?会不会出事了?”
“谁家兔崽子在外面胡混的,赶紧打电话叫回家,今晚都他妈的老实一点。”
温谅通知完刘天来,又打给了温怀明,道:“爸,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留在市委值班吧,哪也别去,等我电话!”
紧接着是宁夕,温谅说了下大概情况,道:“我必须尽快赶回依山,顾文远疯起来,刘天来未必能控制住局面,能不能让宁海哥想办法送我一程?”
十分钟后,在常成闯了数个红灯的疾驰下,温谅赶到了夜鹰在关山的某个基地,也第一次见到了宁夕的大哥宁海。宁海有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和豪爽,也有着宁家人特有的气质和压迫感,不过对温谅他表现的极其热忱,拍着肩头道:“好小子,早想见你一面,宁夕那丫头还藏着掖着的舍不得,恐吓我好几次,不让我请你吃饭。嘿,今天可算得偿所愿!”
温谅要不是身子骨练的结实,这两巴掌能给拍坐到地上,笑道:“宁队,真是不好意思,来关山本该来拜访你,只是怕太突兀了……”
“还叫什么宁队,以后叫我大哥。能跟老爷子过招,还囫囵走出来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就冲这个,我认了你这个兄弟了!”
温谅对宁海的观感不错,加上有宁夕这层关系,也不扭捏,道:“大哥!”
“好,今天你有急事,就不耽误了,赶紧上飞机。等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一起吃饭!”
宁海说完,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常成,板着脸道:“你怎么来了?”
常成面对这个昔日的老大,眼眶都有点泛红,低着头道:“头,我现在跟着温少做事……”
“嗯?”
宁海知道常成往死里得罪过温谅,也知道因为这件事,温谅和许庭彻底翻了脸,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一出。
宁海走到常成身边,对这个夜鹰数的着的虎将,他很爱护和看重,但世事往往不由人,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只能忍痛割爱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回到地方上不太适应,日子过的挺惨的。后来偶然碰到了温少,他不计前嫌,拉了我一把……”
宁海回头看了看温谅,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道:“好,好,我家小夕看上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虎子,好好跟着他干,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常成用力的点点头,他这辈子只信服两个人,一个是宁海,一个许庭,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死心塌地的跟着温谅,可有了宁老大的支持和鼓励,更让他坚定了信心。
“好了,走吧!”
温谅道了谢,和常成上了直升机,又给白桓发了条短信:“是纪苏,从现在开始,如果她的人到了金谷园,立刻通知我!”
过了片刻,回信收到,短短的两个字:“好的!”
温谅松了口气,该做的都做了,再担心也是无用,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听着螺旋桨划破空气的噪声,身子随着升到了半空中,迎着明亮的月色,往青州方向飞去。
几乎同一时间,纪苏看到了站在路边的陈小臻,忙喊了一声:“师傅停一下!”
客车停下,纪苏从车上下来,对迎上来的陈小臻道:“不是说在车站等吗,怎么跑到城外来了?”
“我等的着急,就出来了,反正开我爸的车方便,走吧。”
陈小臻打开桑塔纳的车门,纪苏知道她的家境不错,有一辆看上去比较陈旧的桑塔纳并不觉得好奇,只是好奇她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开车。
“小臻你好厉害啊,竟然会开车,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其实纪苏猜错了一点,陈小臻家里只算得上小康,并没有私家车,更别说让她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姑娘去学开车了。这还是跟着顾文远之后,接触车子的机会多了,一来二去便学会了,又花钱办了个驾照,在同龄人里算是走在时代的前端了。
不过这事因为牵扯到了顾文远,没办法开口,陈小臻闪躲了纪苏的眼睛,尴尬道:“跟我爸学的,其实很简单,学几天就会了,没什么了不起!”
纪苏不疑有他,上了车后问道:“去饭店?”
“我姑姑在郊外有间小别墅,她很疼我的,今晚特意将房子留给我办生日会……”
纪苏心里惊讶,没想到陈小臻家里还有亲戚这么有钱。也是在这一刻,她猛然发觉,认识了这么久,两人在班里也算能说上话,但自己对陈小臻的了解其实并不比别人多多少,除了学校的部分,其他都是一片空白。
“郊外啊,”纪苏迟疑了一下,道:“结束会不会太晚?”
陈小臻急忙道:“没关系,那里有很多空房,太晚的话住下来就好。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再开车送你回市区,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又不远的。”说着她仿佛为了安纪苏的心,故意开起了玩笑,道:“咱是有车一族,这点路根本不算路!”
纪苏一想也是,笑道:“那可得麻烦你了,我的司机小姐!”
陈小臻拍了拍小胸脯,道:“交给我了!”
看着纪苏毫无戒备的纯净笑容,心中突然浮现一丝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会不会给纪苏造成什么大的伤害。顾文远向她保证过只是简单的羞辱纪苏一下,不会有太过火的举动,但她也不是真的白痴,心底深处隐隐觉得顾文远的话并不值得完全信任。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陷入到顾文远为她精心织就的罗网当中,一旦有了些许动摇和怀疑,就会自我催眠的为他找理由开脱,然后躲到幻想的世界,享受那份不知是虚幻还是真实的幸福。
穿过市区的时候,纪苏突然道:“到前面商场的时候停一下。”
“怎么了?”
“你别管了,停车就好了。”
陈小臻停了车,看着纪苏跑进了商场,过了一会手提着两箱饮料走了出来,才明白她是给自己家人买东西,刚才的纠结和挣扎再次浮上了心头,但一想到顾文远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庞,终于还是忍住了说实话的冲动。
“哎呀,早知道你是去买这个,我就不停车了。”
“第一次去你姑姑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吧。”纪苏笑道:“这是某个人教我的,礼多人不怪,呵。”
车子缓缓驶过了青州城,到了上山的路口却被路边的两个警察挡了下来,陈小臻降下玻璃,一个警察敬了个礼,道:“小姐,前面山路塌方,今晚不能通行,请掉头吧。”
说着话手电筒往车里照了照,陈小臻手遮着眼,道:“我才从山上下来一会,哪里塌方了?”
警察却没有回话,对另一个警察做了个手势,他立刻通过对讲机汇报道:“刘局,发现跟目标人物相似的女孩,重复,发现跟目标人物相似的女孩。”
第七百零一章 瓮中捉鳖
陈小臻在警察的指挥下把车子停到了路边,然后刘天来从阴暗处走了过来,看了看里面坐着的人确实是纪苏无疑,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点,冷着脸道:“把她们分开登记一下身份,你,到这边来!”
纪苏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刘天来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乖巧的打开车门下车,跟在刘天来身后到了另一边的警车上去。
“你们干什么?”
陈小臻趴在车窗上,有些焦急的喊道。她不是害怕自己的阴谋败露,今晚的事除了她跟顾文远,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纪苏又一直跟她呆在一起,也没有丝毫的疑心,所以并没往别的方面去想,更料不到温谅已经全面介入。
她只是担心顾文远等的太久了会生气,毕竟接到纪苏之后,先是在商场外等了一会,又赶上下班高峰期的堵车,抵达山脚的时候快要过去一个小时了。
留下来看守陈小臻的警察严肃的道:“例行检查,别问那么多,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姓名?”
陈小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吓了一跳,道:“陈,陈小臻……”
“年纪?”
“十八。”
“家庭住址?”
……
“刘叔叔,出什么事了?”
刘天来笑道:“没事,你先在车上坐会,我去给温少打个电话。”他走到车尾,拨通了温谅的手机,道:“温少,人截住了……嗯,明白,好的,我知道怎么做!”
纪苏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的青州城万家灯火,交映着明亮的月色,前头的那辆黑色破旧的桑塔纳,却仿佛一个只满了危险气息的野兽,正对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指在轻微的颤抖,盛夏时节,竟然整个身体都生出了一股冷意。
等刘天来进入车厢,纪苏静静的问道:“刘叔叔,是不是陈小臻有问题?”
刘天来惊讶的打量一下女孩,道:“你都知道了?”
纪苏摇摇头,道:“您拦下我们的车,显然并不是因为前面的山路塌方,而是接到了温谅的消息,特意赶过来找我的……要是这样我还不明白,也真的太傻了一点……”
纪苏先后经过数次变故,比大多数同龄的女孩子更加了解人世间的丑恶和无奈,虽然天性太过善良的她被陈小臻一时蒙蔽,但到了此刻,即使还不能确切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至少已经懂得,应该跟陈小臻脱不了关系。
“具体情况还是等温少过来,你直接问他吧。”刘天来看了下纪苏的脸色,大老粗难得细腻一次,体贴的劝慰道:“小苏啊,你也别伤心,人嘛,总归有各种各样的货色,现在认清楚其实也不算迟……”
“谢谢刘叔叔,我没事的!”纪苏怅然道:“也许,我已经习惯了!”
纪苏的镇定表现远远超出刘天来的预料,不过想起这个女孩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也就释然了。
苦难让人成长,磨砺使人成熟,温室里精心培育的花朵哪里会有雪洒霜覆的傲骨寒梅开的诱人和鲜艳?
“那就好,那就好。”
震耳的轰鸣声突然从夜空中传来,站在外面的警察全都抬起了头,看着头顶上方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一个个的张大了嘴巴。纪苏讶然的看着刘天来,刘天来笑了笑,道:“温少来了,咱们出去吧!”
纪苏刚走下车,正好看到一架只在电影和电视里见过的直升机在所有车灯和十数道强光手电的指引下,缓缓停在了空地上。随即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飞旋而起的风沙中,踏着满地如水的银光,慢慢的走入自己的视线里。
不知何时起,生命中多了这样一个人,他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如同梦境一样不真实,有时候却像呼吸的空气那般自然而又不可替代的存在你的周围。
他是最好的导师,能让你在充满了迷茫和困惑的十六七岁,简单却全面的认识自己,然后坚定又无畏的沿着一条清晰的道路,去追逐属于每个人的未来;
他也是最好的朋友,快乐着你的快乐,黯然着你的黯然,疾风暴雨来临时,有他坚实的臂膀,微风细雨淅沥时,有他温柔的遮护。他是你无论欢笑、哭泣,还是悠闲、忙碌时都会首先想起的那个人。
他谦逊,却又骄傲的无与伦比,他是木槿花朝开暮落的青春里,唯一不会随着时间而凋谢的最高处的那一朵绽开的绚烂的信仰!
他是温谅。
温柔的温,原谅的谅!
温谅走到纪苏面前,她痴痴的看着男孩,仰着头笑道:“你来了。”
“嗯!”
温谅突然抬起手,第一次这般亲昵的揉了揉纪苏的头发,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停留在桑塔纳上,眼神透着难以名状的冰冷,道:“别怕,我来了!”
陈小臻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到从天而降的直升机时,同样惊讶的差点咬到了舌头,尤其看见温谅从飞机上走下来,那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砰的打开,温谅弯腰坐了进来,陈小臻一声尖叫,脸色变得苍白,倦缩着往旁边躲去,道:“你,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放心,我对你这样的姿色没什么兴趣。陈同学,跟着顾文远这样的人渣,是不是挺幸福的?”
“你!”陈小臻不知哪来的勇气,暂时忘却了对温谅的恐惧,瞪着眼睛怒道:“不许你这样说他!”
“看来顾文远洗脑洗的挺成功,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渣也有人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温谅淡然道:“陈小臻,你是不是和顾文远有一腿,我不关心,但你不该和他一起来骗纪苏!这半年纪苏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为了顾文远一逞兽欲,就出卖自己的朋友,你难道不会害怕半夜有鬼敲门吗?”
“你胡说什么!”陈小臻嘶哑着嗓子喊道:“文远只是想羞辱纪苏一下,他说在他眼里,我比纪苏好上千百倍,要让她看看我们在一起的幸福,要让她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温谅看着有些失控的陈小臻,冷笑道:“顾文远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的多的多!我敢保证,只要纪苏走进那间别墅,等待她的必然会是对女孩子来说最残酷的羞辱,那时候你就是顾文远的帮凶!陈小臻,你也是女人,你可以想一想,如果纪苏真的遭遇了这种羞辱,她还活不活的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文远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其实陈小臻心里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她拒绝继续深入的想下去,用来安慰和说服自己的,就是“顾文远绝对不会骗她”这样近似于自我催眠的话。
“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陈小臻愣了愣,眼光闪烁,神色犹豫,温谅道:“怎么,怕了?原来你自己也是不信的……”
“谁说我不信?好,你证明给我看!”陈小臻死死盯着温谅,道:“你要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就当我没出现过,你也没有被警察拦住,载着纪苏按照你们的原定计划去金谷园别墅。其他的都不用管,只要进了别墅里,你就能看到顾文远的真面目!”
陈小臻没想到这么简单,又犹豫了片刻,道:“我答应你了!”
温谅下车的时候又回过头,道:“忘了告诉你,你父亲已经因为偷税漏税被公安局抓了起来,要是今晚不出意外的话,我保证他明天安全回家。不然,二十年的牢是坐定了!”
陈小臻颓然坐到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在自己内心深处,对温谅竟然有着十分巨大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一部分来自于在校园里对温谅横行霸道的感知,更大的一部分,却是来自于那个看上去总是高高在上的顾大少。他每一次提到温谅时的咬牙切齿,每一次听到温谅消息时的愤怒疯狂,其实都说明了一点:他对这个人无能为力,所以只能靠这种歇斯底里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恨意,而藏在恨意之下的,是他多次受挫于温谅后,从信心到自尊都被严重打击后的惧怕!
温谅又去见了纪苏,告诉她前因后果,道:“苏苏,要是我让你跟着陈小臻去见顾文远,你会不会害怕?”
纪苏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道:“我不怕!”
温谅明亮的目光仿佛星辰般闪烁着清辉,微微笑道:“嗯,我会派一个人跟着你,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说完对身边倍受感动的常成道:“你坐她们的桑塔纳混进去,再想办法进入别墅,小心有安保系统。无论如何,一定要确保纪苏的安全!”
常成恢复了在夜鹰执行任务时的凛然,身子如标枪般挺立,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常成刚要转身,温谅喊道:“等等!刘局,给他一把枪!”
刘天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配枪给了他,常成接过手“哐哐”拉了一下枪栓,用目光请温谅下明确的指示。
“如果必要,可以开枪!紧急情况下……死活不论!”
以常成的身手和经验,保护纪苏不受伤害不过小事一桩,但温谅还是不放心,配枪等于上了双层保险。可连死活不论都说了出来,可见今晚他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跟顾时同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也要彻底将顾文远从他的世界里清除!
一丝不留!
第七百零二章 一声枪响
推开别墅的大门,一楼大厅充满了浪漫的气息,装饰着各种饰品,布置的美轮美奂,正中间摆放着一个五层的大蛋糕,优美的旋律回荡在空气中,几尾锦鲤在华丽的鱼缸中来回游弋。如果不是知道了内幕,纪苏一定会以为这是正儿八经的生日宴会,哪里会想到竟然只是顾文远精心设下的一个局?
“纪苏同学,好久没见面了,原来还是这么漂亮啊。”
顾文远从二楼走了下来,身后跟着穆山山,白桓,侯强,石成才等人。穆山山自从被青一中开除后,被穆则臣送到了关山上学,这还是第一次重新踏足青州的土地,看见纪苏这个旧日的老朋友,心中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道:“文远,原来你说的惊喜就是她啊!哈哈,不错不错,我还以为身子都要被温谅给玩残了呢,没想到挺水灵的嘛!”
侯强同样兴奋道:“文远,还是你厉害,能让这婊子自动送上门来。”
白桓在一旁没有做声,不过他一向阴沉,并不惹人怀疑。只有石成才傻了眼,他虽然一直跟着顾文远混,其实还是刘致和的人,也知道温谅跟刘致和的关系,纪苏落到这里,那边肯定还没有得到消息。可这次聚会顾文远神秘的很,事先竟没有露出一点口风,并且来之前还交代说不让任何人带通讯工具,真是想通风报信都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你们?”
纪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看到顾文远等人,还是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道:“你们怎么,怎么……”
不过这样的表现也正好让一切看上去都符合逻辑,要不然看到顾文远反而淡定自若,哪怕是头猪也知道不对劲了。
顾文远慢慢走到蛋糕边上,和纪苏隔着七八步的距离,仔细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唇角带着玩味的笑意,道:“我们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想问这个?山山,你说漂亮的女孩是不是都有些胸大无脑?”
“当然,不过我看这个胸也不怎么大!”
“大不大等会就知道了……小臻,过来!”
陈小臻咬着下唇看了眼纪苏,慢慢走到顾文远身边,道:“文远,我……”
顾文远一把搂过陈小臻的身子,手指从领口粗暴塞进她的衣襟,狠狠的在尖挺的酥软上捏了一下,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纪苏,道:“苏苏,你的问题很简单,这是陈小臻同学的生日Party,你是怎么来的,我们就是怎么来的。当然了,我们接到邀请后,来的早了一点,做了一点小小的布置。怎么样,这里的环境还喜欢吗?”
纪苏深吸了一口气,眼光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冷冷的道:“这是陈小臻的生日,不用问我喜欢不喜欢!”
“不不,你错了,这是你的生日,庆祝你获得新生的日子。所以我才特地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来布置,你一定要喜欢!”
纪苏再不答话,突然转身往外面跑去,顾文远也不追赶,悠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就像猫捉到老鼠后,故意玩弄捉捉放放那一套的游戏。纪苏到了门口,用力一拉,却发现不知何时关上的这扇门根本打不开,然后用手去捶,用脚去踢,大门还是纹丝不动。女孩几乎忘记了这是在做戏给顾文远看,死命的敲打着禁锢了她的自由的牢笼,直至手脚红肿才无力的靠在门上,对顾文远颤声道:“放我走……”
顾文远仰天大笑,笑的快要喘不过气才停了下来,英俊的脸庞变得狰狞无比,道:“放你走?哈哈哈,放你走?纪苏,我喜欢你了那么久,对你那么好,呵护你疼你,三年了连根手指都没动过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想没想过,当你狠心离开我,投入到温谅那个小畜生的怀抱,我有多么没面子,有多少人在背后笑我,那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放过我?”
“文远,你,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对纪苏做什么过分的事……”陈小臻强忍着胸口传来的痛感,支支吾吾的说道。
“滚!”顾文远猛的抽出了手,一巴掌抽在陈小臻脸上,道:“给我闭嘴!”
陈小臻跌坐在地上,手捂着嘴角的血丝,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文远。眼前这个青筋毕露,面目可怖,凶狠野蛮的男人,还是平日那个温雅潇洒、贵介公子般的意中人吗?
顾文远蹲下身子,俯身看着陈小臻惊恐的眼睛,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就你这样一个蠢货,除了一张脸蛋还行,脑袋里装的全是大便,甩点钱就张开大腿等着挨草的婊子,还想当我的女人?要不是为了今天,我早他妈大耳光子抽你了。”
说着他作势扬起了右手,陈小臻吓的往后一缩,捂着脸叫道:“别打我,别打我!”
“你放开她!”
顾文远愕然回头,道:“你说什么?”
纪苏往前走了几步,美丽动人的眼眸全是满满的厌恶,眼前的这个人,让她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恶心,道:“她毕竟跟了你这么久,你还有没有人性?”
“哈,哈哈哈,”顾文远再次大笑,扶着穆山山的肩膀,手按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道:“你还为她说话,你有没有脑袋?不是她撒谎骗你,你能落到我的手里?”
“她是被你骗了……”
“管好你自己吧!”顾文远笑容一敛,拍了拍手,冷冷道:“山山,把酒端上来!”
“好嘞!”
穆山山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盘子走了过来,盘里盛着倒满了白酒的十个口杯和一个小漏斗,足足有三斤的量。顾文远指着白酒,道:“纪苏,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只要把这里的酒喝掉一半,我就放你离开!”
纪苏嗤笑一声,没有说话。顾文远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白痴,所以呢,猴子,成才,按住她!”
他指的人却是陈小臻,侯强搓了搓手,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陈小臻,又冲呆立一边的石成才道:“傻愣着干吗,过来按住她的脚!”
“哦!”石成才如梦初醒,他跟了顾文远这么久,还从没用强玩过女孩,可这个时候又没办法退却,只好按照候强的指示,不理陈小臻的喊叫,牢牢的压住她的双脚。
“小臻,听话,把酒乖乖喝了。别说我不念咱们的情分,现在喝点酒,等下被他们玩的时候也能少点痛……”
陈小臻睁大了眼睛,少女的眸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恐惧和震惊,刚想开口质问,被顾文远用力的捏住脸颊,冰凉的塑胶漏斗塞进口中,然后狞笑着举起一杯酒,清冽的水线闪着点点的亮光,一丝不漏的注入了漏斗中。
“咳……咳……”
陈小臻猝不及防,辛辣的酒水一入喉,刺激的她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纪苏惊怒道:“你做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桓皱眉道:“文远,你不是打算灌醉她吧?何必这么麻烦,我这里还有点药,简单方便……”
他说的自然是曾经对谢言用过的那种药,可以让女人无力反抗却又能保持一定的清醒。顾文远头也不回的笑道:“老白,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通过陈小臻来让纪苏上钩?”
“是啊,我也正奇怪呢。既然你要整她,派个人抓过来就是了,何苦等陈小臻生日才动手?”
顾文远又往陈小臻口中灌了一杯酒,拍拍手直起身,道:“就是因为咱们以前都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才被那个小畜生抓住了把柄,每一次交手都吃了大亏。是咱们实力不行吗?不是!是因为每次都被那小畜生占住了道理,所以对付他这种奸诈阴险的家伙,不仅要小心,还要多动动脑子!”
顾文远被温谅砸车羞辱了之后,又被顾时同狠狠收拾了一顿,差点有半月不能下床,连生活费都被消减到可怜的地步,还被勒令不许再去招惹温谅。不过这次的教训让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付温谅不能急,更不能大意,不能再像以前欺负那些远远不如自己的人一样随便。面对一个同样级数的对手,必须找到他的破绽,抓住他的死穴,才能给他致命一击。
经过认真研究,顾文远悲哀的发现曾经那个给他提鞋也不配的蠢货竟然不再是他足以对付的对象。拼家里的背景和势力,双方半斤八两,温家看上去更偏弱一点,但每次的碰撞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势力参与进来,虚虚实实,深不可测;拼个人战力和团体实力,更是想想都觉得牙疼,温谅一个人就把他们一群打的落花流水,又跟刘致和狼狈为奸,在青一中横着走都没人敢惹。
凡此种种,让顾文远暂时打消了直接找温谅报复的念头,而纪苏,就如温谅推测的那样,成为他最佳、也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如何对付纪苏?
让人抓了纪苏不难,可怎么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或者说就算牵扯到了自己,却能让温谅干瞪着眼无计可施,就是一个技术活了。顾文远又不想假手别人去做,以他的性格,必然要亲自动手,才能享受报复时的快感。
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又从眼线那里知道陈小臻跟温谅和纪苏都不对付,顾文远便找到陈小臻,轻易的得了她的身子,骗取了她的绝对信任,然后再让她去跟纪苏主动示好,让她们成为朋友。
成为朋友之后,就是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既能把纪苏骗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所在,又能在事后自圆其说。总不能找个饭店,或者找个旅馆,更或直接拉到野外,那样的话,别说不能保证十拿九稳,以纪苏的警惕性,会上当的可能性也极小——毕竟大家都是普通的高中生,高中生的生活单调又有规律,很难找到这么恰当的时机。
因此,生日又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陈小臻的生日在8月14号,这不是秘密,随便在班里一查就能查到,所以无法造假,只能干等到这一天。不过对顾文远来说,这个时间点十分有利,一来他被顾时同严加管束,需要时间来缓和父子俩的关系,有几个月的缓冲期,足够让顾时同的怒火消散,放松对他的监管;二来暑假期间人的心理会比较放松,就算一夜不归,也不会引起家人的过度关注和紧张;三来这个时候同学们都放假回家,联系不便,陈小臻只邀请纪苏一个人参加生日会,不会引起过多的瞩目和议论,也不会让纪苏起疑心。
“……只要她来了,该怎么玩她,就看咱们的心情了!”
白桓忍不住道:“文远,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纪苏被顾文远的心计给惊到了,道:“你休想!你难道不怕我们报警吗?”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外面的摄像头可以证明你是高高兴兴自愿走进别墅的,然后咱们为了庆祝陈小臻同学的生日,玩的嗨了点,又喝多了酒,都是年轻人,干柴烈火,你情我愿,发生点什么不是顺理成章?要不让公安检查检查你们的酒精含量,看看是不是喝多了?”
穆山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要给她们灌酒,原来是防着公安呢……”
顾文远又从盘子里拿了一杯酒,往门口的纪苏走了过去,道:“纪苏,想好了吗,要么你自己喝下去,要么跟陈小臻一样让我灌进去。我建议第一种,可以少受点罪,只要你喝了酒,等会我就让你享受一下作为女人的快乐,好不好?温谅那根小牙签一定满足不了你,对不对?”
纪苏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去,直到后背碰上了门,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文远离自己越来越近。
顾文远的眼中脸上满是男人的贪婪和情欲,即将到来的报复快感几乎要吞噬他的灵魂,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道:“我,山山,老白,猴子,成才,五个男人来陪你玩,是不是想想都觉得要爽爆了?哦,忘了说,咱们爽的时候,还有摄像机拍摄,你说温谅收到咱们在床上的影片,会不会嫌弃你呢?”
他呓语着,伸手去摸纪苏的脸,却不料看似被吓呆了的纪苏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抽了他一耳光。
“啊?你这个臭婊子……”
顾文远被这一耳光抽的回过了神,抬手想要一巴掌回敬过去。
砰!
一声枪响,击碎了夜的寂静!
第七百零三章 少年心计可勾魂
一人多高的鱼缸应声而碎,锦鲤随着哗哗的水流落到了地板上,不停的来回翻腾,再不复刚才游动时的自由自在。
顾文远被突如其来的枪声震的失神了片刻,高举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连纪苏从身边跑开也没反应过来。
“什么人?”
耳边听到穆山山等人带点恐慌和惊惧的怒喝,还有托盘中的酒水打翻落地破碎的声音,顾文远猛然转身,双目如赤,道:“谁?”
常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没有拿枪,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匕,冷峻的脸仿佛万年寒冰,百战余生的杀气连顾文远穆山山这些纨绔子弟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种直指肺腑的刺痛。
纪苏跑到常成身边,紧张的心跳才舒缓了一些,美眸冷冷的瞪着顾文远,没有了厌恶,没有了憎恨,如同看着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顾文远为了今晚的行动不受干扰,把顾时同派在他身边的保镖都支开到了别处,对付纪苏这样娇滴滴的女孩,穆山山一个人足矣,却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杀气腾腾的大汉!
不过这时的顾文远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害怕,纪苏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当苦苦等候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眼看着纪苏即将被自己狠狠的压在身下蹂躏,眼看着被温谅造成的羞辱即将千百倍的偿还,他的脑海哪里还容的下任何别的东西——谁敢阻挡他,谁就要去死!
“你是什么人?”
常成动了动手指,短匕在指掌间灵巧的翻了几朵刀花,道:“过路的,顺便发点小财!”
顾文远指着常成,怒极而笑,道:“好,好,有胆色,开个价吧!”他同陈小臻刚被警察拦住时的想法一样,并不认为自己近乎天衣无缝的阴谋会败露,而常成的卖相也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职业不会多么的正经,所以真的把他当成了过路的强梁。
在青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只有这种各地流窜作案的家伙,才会没长脑子,没长眼睛的踩点踩到了顾家的地盘!
常成心下估计着时间,他从阴影中现身的时候,已经给温谅发了信号,道:“客随主便!”
“山山,给他拿一万!”
穆山山应了声,转身想往楼梯上走。常成抬起手,刀尖指着他,穆山山忙举起手,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打发叫花子呢?本来一万块也不是不行,不过恰好我看到有人强逼着给小女孩灌酒,还想要做什么坏事,要是捅出去,怕是十万二十万也摆不平……”
“别给脸不要脸!”顾文远勃然变色,耐心煎熬到了极致,道:“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勒索我,信不信我让你有命拿钱没命去花?”
正在这时,别墅外面警笛声大作,还不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一群公安破门而入,将顾文远穆山山等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刘天来走了进来,皱着眉道:“没看到还有受害者呢,快去把她扶起来。”
陈小臻口中还含着漏斗,躺在地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衣衫上全是溅落的酒水和破碎的玻璃,眼神涣散,表情呆滞,显然经过刚才那番折磨,年轻的女孩有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不过刘天来简简单单一个“受害者”,就不审不讯的直接把事情给定了性,这份刀笔吏的功底,实在不比专搞冤假错案的人逊色。
两个公安把陈小臻搀扶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顾文远这会也顾不上陈小臻,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天来,仿佛看到了骑着驴飞上天的外星人,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刘天来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经过短暂的慌乱,他打了个激灵,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推开身前的公安,指着常成大喊道:“刘天来,快把他抓起来,他是小偷,持刀抢劫……不,他有枪,刚才他开枪了,你快把他抓起来……”
刘天来诧异道:“顾少,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是纪苏的朋友,就是他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恶性事件,我们才紧急出警的,怎么会抢劫呢?”
常成耸耸肩,摊开了双手,护着纪苏去了别墅外面。顾文远恶狠狠的盯着刘天来,道:“刘天来,你,你……”
“刘局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顾时同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哦,也是,想让一个畜生学会礼貌,确实难度比较大,太难为顾总了。”
温谅施施然踏过房门,双手自然的垂在腿侧,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却让整个别墅都安静了下来。
顾文远抬起头,看着那个让他日夜不忘的人,一股血气直冲脑门,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紧的握着,几乎用了无上的定力,才忍住了一拳打在温谅的鼻梁!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以为设的好局,却一头掉进了别人的局中!
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都能看到对方毫不遮掩的恨意和杀心。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曾经不过是两个少年人的龌龊和对抗,终于一步步走到了势不两立、无可挽回的今日!
顾文远突然大笑,道:“你一定很得意,觉得又抓到我的把柄了,又能整治我了是不是?”
温谅淡淡的道:“不错!”
“那你可要失望了!”顾文远朝半空张开双手,身子跟着左右摆动,道:“看到没有,今天是陈小臻的生日,这里是她的生日Party!至于她邀请了纪苏,我事先并不知情,况且刚才我们只是叙叙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柄?哈哈哈!”
“可纪苏同学却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的有个屁用,是身上有伤,还是衣服被扒光了?我们这么多人,你说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她一个?”
温谅的视线飘向陈小臻,道:“那她呢,你们就是这样给女孩子庆祝生日的?”
“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粗暴一点。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要不要给你看看她在床上有多浪?”
身临险境还能言语不漏一点破绽,顾文远看来真的成长了不少,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温谅向来算无遗策,岂能没料到这一层?
温谅跨前了一步,身子前倾,低声道:“顾公子,你何不想想,为什么这么隐蔽的布局,却会被我识破了呢?”
顾文远愣了愣,温谅已经转过身,对穆山山和善的笑道:“山山,摄像机按照咱们商定的开了吧?”
穆山山下巴差点吓掉了,下意识的看向放在蛋糕旁边桌子上的索尼TRV90便携数码摄像机。这台TRV90配有4英寸的液晶显示屏,去年刚上市不久,还是顾文远特地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今天放在这里,自然是像他刚才跟纪苏说的那样,等会的狂欢要清晰的记录下来,然后拿去羞辱恶心温谅。
不过现在这台摄像机明显已经启动,正完整的记录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温谅拍了拍手,道:“谢了山山!刘局,这可是第一手证据,一定要保存好了,好好看一看,顾大公子是不是像他说的那么无辜……”
他的脸上又浮现了许瑶式的经典嘲讽和不屑,道:“顾文远,这一次我要是不让你坐够十年大牢,我就跟你姓!”
有公安立刻过去拿起了摄像机,看了一眼,道:“刘局,确实一直在录像!”
顾文远目呲欲裂,怎么也想不到穆山山会背叛他,狠毒的眼光似乎要把穆山山整个人生吞活剥。穆山山吓的后退了几步,狂挥着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白桓冷冷道:“不是你是谁,刚才就你去那边端了酒,肯定是趁那个时候按了开关。”
“穆山山!”
白桓恰当好处的脏水,如同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浇了一桶汽油,顾文远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会被温谅知晓,原来都是这个视作兄弟的人出卖了自己,才导致功败垂成,一败涂地。喉咙里发出孤狼流血时的怒吼,发疯似的往穆山山扑去,却被温谅一把拦住,戏谑道:“顾公子,想打我的人,得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啊!”
顾文远想也不想,一拳往温谅脸上砸去,被温谅轻易的闪过,一个小擒拿把他的双臂反扣在身后,死死的压制住。然后生怕他今天受到的打击还不够激烈似的,冲白桓等人喊道:“你们几个想清楚了,现在证据确凿,其实要不要你们的口供都无所谓。不过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要是出来指证顾文远的话,我保证只惩罚首恶,你们一概不予追究。可要是认准了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我也不勉强,说起来咱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你们喜欢陪顾文远一起坐大牢,我乐见其成!赶紧的,别等我一会改变主意!”
白桓犹豫了下,知道温谅不会再给自己两边走钢丝的机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虽然不学无术,但也秉承了白长谦的几分果断,看了顾文远一眼,满怀愧疚的道:“文远,对不住了,录像都录了,实在是没办法!”
石成才有样学样,低声道:“我也坦白……”
侯强连做个纨绔都是不入流的货色,面对这样的场面,哪里还有判断的能力,眼见头脑最好也最厉害的白桓都服了软,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思,舌头都打了结,道:“我,我,我……也招了,这……这些都是文远策划的,我们一点都不知情。”
“对对,我们都不知情!”白桓和石成才急忙附和道。
正在死命挣扎的顾文远骤然停了下来,鼻息却开始变得粗重。温谅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众叛亲离的滋味,从来都不好受,尤其对他这样骄傲自大的人来说。
不过这也正是温谅所想要的,从他踏入此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跟顾文远打心理战。单单一个强奸未遂的案子,就算证据确凿,有顾家的强硬背景,其实并不能把顾文远怎么样。说到底纪苏除了受到点惊吓和恐吓,并没有别的什么伤害,甚至连身体的触碰都没有,反倒是打了顾文远一耳光,把人家的脸都给抽肿了。
不管动机如何,只要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就有了运作的可能性。温谅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对抗整个官僚体系的潜规则,到了那时,别说让顾文远坐够十年大牢,就是拘留个十天半月怕也是难题。
只要顾文远静下心来想一想,不难想明白这一层!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把顾文远逼疯!
顾文远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任何的挫折,英俊的样貌和显赫的家世,让他做什么事都无往不利。只有碰到了温谅后,才首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且是一败再败,一次比一次惨痛,虽然嘴上从不承认,但内心深处着实有些忌惮和恐惧。
这是他对温谅的心理劣势,也正是这种劣势影响了判断力,让他的思路轻易的随着温谅的思路而跳动。
栽赃穆山山,本是简单至极的离间计,可经过前面一系列事,顾文远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智慧去仔细分析其中的可能性,被兄弟背叛的怒火几乎刹那间吞噬了他的所有脑细胞。
然后是白桓,侯强和石成才,一个个的选择了背叛,他们的背叛更像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举,其实加在一起也比不了穆山山一人造成的打击,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来,进行第二步!
温谅凑到顾文远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样,顾公子,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啊,看到没有,蛋糕的边上有把刀,去吧,拿起它一刀捅过来,捅过来我就死了……”
就死了,死了,死了!
顾文远极力的仰起头,眼珠子充满了血丝,那把长长的蛋糕刀近在咫尺,耳边一个诱惑的声音在说:对的,拿起那把刀,你就能赢了,彻底的赢了!
温谅不动声色的微微松开了手指,顾文远紧紧的咬住牙根,用尽全力啪的一声挣脱了束缚,身子往前一扑抓住了刀把,然后转身狠狠的捅向温谅的腹部,眼中的疯狂和嘴角狞笑,让他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可怖!
“去死吧!”
第七百零四章 前世月,今生冷
“不要!”
一直站在门外的纪苏刚回过头,就亲眼目睹了这惊险的一幕,心脏紧张的瞬间停止了跳动,大脑也一阵眩晕,身子下意识的就要往里面冲,却被常成从后边一把拉住。温谅刚才给他下了死命令,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跟在纪苏身边寸步不离,这时想来,恐怕早对顾文远有了防备,所以并不虞这位最擅长挖坑埋人的老板会有意外,以他的身手对付十个顾文远都绰绰有余。
不过刘天来就没有常成这么淡定了,看着明晃晃的刀尖往温谅的胸口刺去,顿时吓的魂飞魄散,额头的冷汗唰的冒了出来,一边高喊着“快住手”,一边纵身扑了过去,只是站的位置较远,眼看要来不及了。
“杀人了,杀人了……”
温谅眼中抹过一道冷笑,惊慌失措的踉跄着后退两步,脚下站立不稳,身子后仰,好像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右手看似在空中胡乱的一抓,却恰好捏住了顾文远持刀的手腕,指尖在脉门上猛然用力,轻轻巧巧的把刀夺了过来。然后毫无章法的朝着身前挥舞了两下,锋利的长刀正好从顾文远那张英俊的不像话的脸蛋上一划而过,脚下也同时飞起,不偏不倚的狠狠踢在了他的下身要害处。
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两个分别往后方跌落的身影,夹杂着闪烁的刀光和飞溅的血花,勾勒了一幅残忍的青春的画卷,仿佛为前世今生的所有纠葛,写下了最后的句点!
砰,砰!
两人几乎同时后背触地,温谅还在惊恐的喊着杀人了,而杀人者顾文远却蜷缩成了虾米状,双手捂着右脸,双腿紧紧的合拢,鲜血从指缝间蜂拥而出,痛的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从外人的角度看去,是顾文远突然挣脱了温谅的束缚,持刀捅向温谅,分明要置他于死地。而温谅手忙脚乱的闪躲不及,往后面摔倒的过程中不知怎的踢到了顾文远,还反过来用刀伤了他,实在是祖坟冒烟,走了大运了。
“温少,温少,没事吧,伤到哪没有?”
刘天来这时才赶到,忙把温谅扶了起来,上下检查着唯恐有什么损伤,温谅大口喘着气,看上去还惊魂未定,道:“没,没事,别担心……”
刘天来松了一口气,回头大怒道:“他妈的傻站着干什么,都铐起来,铐起来!”
一众公安也反应过来,先将倒地哀嚎的顾文远制住,又把白桓穆山山等人双手背后铐起,一个个押到外面的警车上。
“刘局,这个走不成路了,我看伤的不轻,怎么处理?”
两个公安正一左一右试图把顾文远从地上拉起来,不过平时高高在上的顾公子这会满脸血污,又哭又叫,沿着眼眶到唇角,可以看到一道血肉外翻的深深的刀伤,身子更是如同蛆虫一般不停的蠕动,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叫救护车吧,就是人渣也该享有他应有的权利!”
温谅最后看了顾文远一眼,这一刀一脚,先毁了他的脸,再断了他的根,远比杀了他更残忍。从今往后,这个人将成为过去,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没有了任何关注的价值!
走到门外,纪苏再也按捺不住,眼泪奔泻而出,扑到温谅的怀里,死死的抱着他的腰身,一时泣不成声。
“没事了,没事了……”
温谅轻声安慰着纪苏,眼光却透过夜幕望向高悬的冷月,前世里不知多次想过如何打到顾文远的情景,可真到了这一刻,心中其实并无多少得偿所愿的快意,平静的连他自己的都觉得奇怪。
也许重活一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站在了更高的高度,跟顾文远的纠缠更像是一段孩提时的记忆,击败他,打到他,不过是一种习惯性的、必须去完成的任务,而不再人生的目标和渴望。
但不管怎样,也算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放下了这一切,才开始这一世真正的旅程!
市委大楼。
温怀明坐在办公室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水,还不停的看着手表,时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让人感觉到烦躁,也从来没有这么蜗牛般的爬行。温谅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大为不安,连来汇报工作的白薇都挨了一顿训斥,夜里值班的人都知道今天秘书长的心情不好,经过他办公室时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现如今温怀明主掌的改革初见成效,手里有钱有人,权威大涨,在市委常委里的排名虽然还靠后,但说话的分量却与日俱增。
座机的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温怀明轻呼一口气,拿起了话筒,道:“喂!”
“爸,我正在公安局录口供,刘天来等下会和你一起去找许书记汇报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传来温谅的笑声:“小事,我刚收拾了顾文远,不过得小心顾时同发疯,你跟许书记要有个心理准备……”
温怀明心里咯噔一下,能让温谅这么郑重其事,肯定十分严重,道:“说清楚点,到底怎么了!”
“别激动,还怕我杀了他啊?放心吧,我没那么傻,只是破了点相,外带这辈子做不了男人了!”
“……”
“爸,爸,你还在吗?”
“……呃,在……你等着,我立刻去公安局!”
温怀明惊醒过来,挂了电话快步走出办公室,一个工作人员正好经过,忙笑着问道:“秘书长走了?”
温怀明没有搭理他,匆忙下了楼,叫过司机直奔公安局而去。
顾时同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要是真的如同温谅所说,他岂能善罢甘休,岂肯善罢甘休?不知又要搞出多少风雨,让多少人深陷其中?
不过温怀明相信温谅一定会有足够的理由,他信任自己的儿子,也有足够的自信去面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穆泽臣接到电话时正在公司加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文远伤重进了医院,原因不详,伤势不详?他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却没敢给顾时同打电话,火急火燎的冲出办公室,将门口坐着的秘书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沉稳的老总撒腿奔跑的英姿。
穆泽臣带了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市人民医院,急诊室的门口站在六个公安,挡住他死活不让进入。穆泽臣怒不可遏,他哪里把几个小警察放在眼里,把手一挥,就要一拥而上,从走廊一边传来一声大喝:“干什么,袭警啊?”
过来的是耿超,刘天来要在市局主持大局,这边就交给他看管,临来的时候给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接近顾文远,尤其是穆泽臣。
“哎呦,这不是穆总吗?怎么到这来了?”
穆泽臣哪里有心情跟耿超白活,道:“耿局长,我先不问你文远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我只要进去见见他,你要是还给我面子,就别挡着路。”
耿超为难道:“穆总,不是我不让进,医生交代了,紧急抢救,禁止任何人进入。你要贸然闯进去,惊扰了医生,可能会对顾文远的救治产生负面影响。听兄弟一句话,还是在外面等一等,人嘛,早晚会让你们见的!”
穆泽臣听到紧急抢救这四个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只觉喉干口涩,连发声都有些困难,道:“耿超,你让开!”
耿超摇摇头,略带讽刺的道:“穆总,别说他现在需要抢救,就算好好的,也是犯罪嫌疑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
穆泽臣毕竟是枭雄心性,知道今晚的事绝对不可能善了了,神色变得极其阴沉,冷冷的道:“给脸不要脸,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一方面,他必须亲眼看到顾文远,只有亲眼看到了他的伤势,才有胆子给顾时同做详细的汇报;而另一方面,他必须在公安将顾文远转移关押之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做出相应的部署。
刚迈出一步,一支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耿超面无表情的道:“我警告你,再敢往前一步,别怪我开枪!”
耿超知道这一次算是彻底跟顾家撕破了脸,身为刘天来的嫡系,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了追随刘天来的脚步。
既然强硬,便强硬到底!
穆泽臣的人都是见惯了场面的,面对手枪丝毫不怵,呼啦全围了上来,紧盯着耿超,眼神个顶个的凶狠。其他几个公安见状也赶忙掏出了枪,对持的气氛变得紧张极了。
“你敢开枪?”
穆泽臣语气中满是不屑,耿超的手心浸出了汗,脸色却依然淡定,道:“这不是我第一次开枪,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穆总是聪明人,要不要拿您的命赌一把?”
穆泽臣这时才发现一直有点小瞧了耿超,这个西城分局的局长因为攀附上了刘天来,平步青云做到了市局常务副局长的宝座,外界都将他看做刘天来养的一条狗,指哪咬哪,却忽视了这条狗本身就具备了咬人的能力。
正在这时,急诊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场景吓的往后连退了两步,穆泽臣也顾不得额头的枪,急急问道:“医生,病人怎么样?”
“脸上缝了针,血止住了,可能以后会留疤,没什么大碍……”医生叹了口气,道:“只是下体受了重创,恐怕是不行了……”
穆泽臣听了前面的话,刚松了口气,又被后面的提起了心,道:“不行是什么意思?”
医生这会也缓过神来,有这么多警察在,没什么好怕的,脸色一顿,道:“不行就是不行了,男人下面不行了,还能是什么意思!”
穆泽臣仿佛听到了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甚至可以想象顾时同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一把抓住医生的手,道:“医生,你告诉我,像他这种情况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医生十分不悦,不过见耿超也不做声,还是回答道:“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没有希望了。当然,我们的医疗设施和技术水平都有限,换了京沪的大医院或者到国外去,说不定还有恢复的希望!”
“对,对!”
穆泽臣有点语无伦次,道:“转院,赶紧转院!”
“不过我丑话说前面,他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必须马上进行初步的手术治疗,你们强行转院的话,出现任何后果,我们概不负责!”
看着穆泽臣失魂落魄的样子,耿超暗暗摇头,传闻这位穆总何等的了得,遇事却这样进退失据,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让人大失所望。他却不知道让穆泽臣如此失态的原因,并不是顾文远的受伤,而是即将面对顾时同的怒火的那种无力和恐惧,齐舒的前车之鉴,对他的影响,远比想象的更大。
“穆总,看你也拿不定主意,不如找能拿主意的人请示一下。还有,我说过了,顾文远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一切行止必须经过局里批准,我奉命守在医院,你难为我没有任何用处!”
穆泽臣知道眼下不是着急的时候,耿超说的有道理,跟他在这里磨牙只是浪费时间,而多浪费一秒,对顾文远来说就耽误了一秒,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拨通了顾时同的电话!
这一夜,又让许多人不眠!
先是许复延在听取刘天来汇报时,接到了顾时同的电话,要求立刻给顾文远转院到京城某大医院治疗,青州机场安排好了专机,只等公安局放人。许复延在征询温怀明、刘天来以及医院方面的意见后,以顾文远涉嫌绑架、强奸、杀人等恶性刑事案件,且在往京城转院的过程中逃脱的风险较大,而本地医院完全具备治疗能力等为由,拒绝了顾时同的要求。
接着是纪政,在得知纪苏差点出事之后,立刻致电何西华,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愤慨和追究到底的决心,何西华也觉得这次错在顾方,小小年纪就这样无法无天,长大了还得了,所以当顾时同在许复延那里受挫,打给何西华求助的时候,何西华没有接听电话。
何西华跟顾时同的关系本来相当的铁,可因为新兴厂的事闹的不怎么愉快,一来二去就有了疙瘩。后来纪政将新兴厂这个烫手山芋接了过去,经过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让它起死回生,又赶上这次淮河治理的春风,让PAM工艺研究所大大的出了风头,给当初一手上马研究所的何西华在中央领导面前挣了不少面子。
而纪政平时又很会做人,隔三差五的碰头小酌,吃喝玩乐从来不用何西华费一点心,两下相比,这位常务副省长能两不相帮,已经很给顾时同面子了。
许复延在拒绝顾时同之后,也不敢怠慢的联系了省委副书记尹清泉,尹清泉对少年男女中发生这样的恶性案件大为震怒,尤其听闻顾文远竟然当着公安的面行凶,简直骄纵猖狂到了极点,立刻下指示一方面调关山的专家赴青州会诊,对顾文远进行治疗;另一方面加紧案件调查,落实证据,绝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特权而置法律于不顾。
尹清泉的话传到温谅耳中,他正在刘天来的局长办公室里喝茶,刘天来笑道:“没想到尹书记还是挺正气的一个人……”
尹清泉是不是真的这样大义凛然?固然有方面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牵扯到了利益之争。江东省的政治格局,一直以来都是于培东独大,掌控所有人的起伏和荣辱;吴文跃老二,身边纠集了一批人,和于培东时而抗衡时而合作,但以合作为主;尹清泉老三,团结在于培东周围,话不多,也不高调,可在某些时候秉承于培东的意思,跟吴文跃斗起法来,战斗力相当惊人,传闻京里也有奥援,所以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自然也笼络了一些人跟随,许复延就是其中之一。
这三方基本可以决定江东省的所有事务,想要在江东立足,不可能不跟任何一方扯上关系。聪明且有远见的商人要在共和国混的长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要选边站队,你可以沾染官场,但绝对不要沾染政治,可惜的是很多人直到身陷囹圄,家破人亡才明白这一点。
而顾时同的牛逼之处,就在于他跟三方的关系竟然都不错,这一点连温谅都比不了。温谅跟于培东和尹清泉的关系都还好,却把吴文跃得罪的够呛,而顾时同能自如的游走在三方之间,这也是明华集团能在十年中发展壮大到这等地步的原因之一。
但随着去年J派被大清洗,吴文跃偷偷出手试探于培东,顾时同可能困于局势,在背后稍微出了点力,不过并没有触及于培东的底线,所以事后也没有追究。但温谅数次跟顾时同起冲突,于培东略有偏向温谅,算是敲打了他一下。
可对尹清泉来说,顾时同的动作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第七百零五章 论语之公冶长
于培东下届将离任的消息虽然还是绝密,外界更是以为他安然度过了这一次的政治风暴,或许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但作为他的亲密战友外加背景深厚的尹清泉,却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所有内幕的人之一。
换言之,一旦于培东到站,三驾马车缺了领头人,江东的平衡格局必将被打破,从省到市到县,都会面临新一轮的洗牌和争夺。在这个紧要关头,顾时同选择倾向于吴文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不让尹清泉暗生警惕!
所以在温谅跟顾时同的几次对抗中,尹清泉的身影都最为活跃,可以说活跃的有些过分,虽然有迎合于培东的因素,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诉求。
而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给许复延下达指示之后,尹清泉考虑要不要给于培东打个电话,顾时同的为人他十分的了解,被青州方面拒绝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吴文跃出面说项,这其实是一个机会,好好运作一下,说不定能让两人彻底离心离德,也能给吴文跃上点眼药。
尹清泉点着烟陷入了沉思,等一支烟燃尽,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钟,估摸着于培东已经睡下了,又撇了眼书房墙上由京城某位大佬亲手所书的“戒急用忍”四个大字,终于没有打这个电话。
月满则亏,过犹不及,诱饵已经抛下水了,至于鱼儿上不上钩,还是静观其变吧!
第二天一早,动用了各种关系都说和无效的顾时同再也没有别的办法,硬着头皮来见吴文跃。同尹清泉想的不同,如果不是走投无路,顾时同其实并不想在自己的额头印上太深的吴系烙印。这些年来他一直秉承只合作不站队的策略,才在江东混的风生水起,上一次只不过略微有了点偏移,这一年来就吃尽了苦头。要是这次再依靠吴文跃才能安然过关,从今往后就得受制于人,将明华的未来和对方的仕途完全挂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风险实在太大,不是智者所为!
可顾文远是他的独子,再不成器也留着顾家的血,受伤受辱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青州方面的强硬和顾文远的伤情让他根本没有转圜的时间和空间,除此之外,貌似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结果让顾时同大失所望,吴文跃听完了他的汇报,又让秘书了解了一下情况,安慰他这事暂时急不得,要等青州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考虑下一步的行止。至于顾文远的伤势,如果不放心这边的医生,可以请京城的专家过来,这一点他可以保证让青州提供方便,不会有任何的刁难。
顾时同无奈离开,事已至此,只能立即着手安排包机从京城接人,当务之急是先控制住顾文远的伤势,然后再考虑如何脱罪。秘书将顾时同送到楼下,回来后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道:“省长,顾总看来是真的急的,刚才对我说了些气话……”
吴文跃笑了笑,并不在意,道:“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急一些可以理解。不过这件事我们不好插手,插手了就会授人以柄,就会让人背后说闲话。有些人呐,整天不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偏偏爱玩弄小聪明,真是可笑之极。”
“顾总那边要不要我去安抚一下……”
“不用了,顾时同是聪明人,会找到合适的人来帮他。”
秘书答应一声,心里却有些迷茫,连省长都觉得此事不好干预,顾时同又能找到什么合适的人呢?
接下来几天,从京城请来的知名专家联合省市两级医院的医生组织了多次会诊,虽然没有具体宣布结果,但透漏出来的讯息是情况不容乐观,顾文远丧失男性功能的概率极大。另外由于身心受到巨创,精神方面似乎也出了点问题,让医生的诊断变得更加困难。
而在青州公安局的严密看守下,顾时同这边的人始终没有跟顾文远进行过近距离接触,这让顾时同变得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不安。到了案发后的第七日,市局正式将卷宗移交检察院,检察院认为此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以故意杀人罪(未遂)等多项罪名对顾文远提起公诉。
当夜,顾时同亲赴关山郊外的明王庄,数个小时后,温谅接到唐叶的电话:“老板,庄少玄插手了……”
又过了三天,公安部突然派了一个调查组,没有经过江东省公安厅,直接进驻青州市局,以案情复杂、尚存疑点等理由,要求检察院撤诉,发回补充侦查。并同时对市局内部展开调查,不局限于此案本身,过往旧案、来往账目,甚至连社会关系都成了重点审查方向,一时人人自危,闹的鸡飞狗跳。
消息传到省里,尹清泉沉默半响没有做声,提笔在纸上又写了“戒急用忍”四个字,心里不由庆幸那天晚上没有给于培东打电话。吴文跃还是笑了笑,对秘书道:“如何,顾时同是不是聪明人?”秘书这时才明白那天老板口中的“合适的人”是什么意思。
不同于这两位别有怀抱的老搭档,于培东却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玻璃望着郊外那座若隐若现的山庄,心中的忧虑不在于这位无法无天的大少,而在于京里那位正春风得意的大人物。也许是因为接受了即将卸任的命运,对仕途和权力的追逐到了尽头,反而能更加看清当今的局势和隐在暗处的杀机,那位大人物看似谋略无双,节节胜利,可要是再不知道收敛,如此的锋芒毕露,过不了几年,必然又是一场不逊于去年的残酷的腥风血雨。
幸好,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不过发生在青州的这一场闹剧他却不能置之不理,只要在书记的位置上一天,就不能让人挑战他的权威,也不能让他看好的年轻人在还没有腾飞的时候就折戟尘沙。
于培东叫进来秘书,让他给许复延打电话,要求青州积极配合公安部调查组的工作,但也进一步指出,青州市局是在省市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开展工作,这一年来成绩显著,广受赞誉,是素质硬、水平高、战斗力强的集体。
秘书等了等,见于培东不再说话,会意的转身离开。其实这番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让青州退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失态扩大到不可收拾;二是让他们放心,省里的态度也很明确,不会让他们因此受了委屈。
“年轻人还是莽撞了一点,不过这样才像真正的年轻人嘛。”于培东自语了一句,拿出手机拨给了唐叶,淡淡的道:“让他抽空去读一读《论语》的《公冶长》篇,别整天惹是生非……”然后不等唐叶说话,就挂断了手机。
于培东的指示传到青州,温怀明和温谅、刘天来在一起碰头,刘天来兴奋的道:“连于书记都夸我们市局,看部里那几个狐假虎威的孙子还他妈的装模作样,赶明就叫他们滚蛋!”
温怀明的脸上忧色重重,道:“还是要当心,这一次对方来势汹汹,别鱼儿没偷着,反惹一身腥。还有,于书记让咱们积极配合工作,能是什么意思呢?”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场面话啊?咱们是得积极配合,可怎么算积极呢?”刘天来嘿嘿一笑,道:“我一定积极的让他们半点错挑不出来,可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得不到!”
温怀明的政治敏感性要远远高于刘天来,摇了摇头,看向一直没做声的温谅,道:“你怎么看?”
“爸,你想的没错,于培东是让咱们放手了……”
“什么?”刘天来急道:“不是还说了支持咱们的工作吗?”
“那是保咱们不受这件事影响,顾时同这次不仅仅要救顾文远,还要借助别人的力量釜底抽薪,倒打一耙,把咱们的人搞跨几个。不过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于培东让人给我带了话,”温谅眼中光芒闪烁,道:“他让我读一读《论语》的《公冶长》篇……”
刘天来抓了抓脑袋,茫然道:“什么?”
“《公冶长》里有句话很有名,叫‘三思而后行’……”
温谅沉声道:“现在想想,这次我确实有些莽撞了,前几次对付顾时同都大获全胜,是因为没有把他逼到绝处,没有伤及他的根骨,所以咬咬牙也就忍了。可这一次不同,顾文远是他的独子,不仅身体受了重伤,还可能会被判三至十年,人生算是彻底被毁了,他要再不发飙,就不是纵横江东十余年的顾时同了!”
顾时同发飙其实还在可以应付的范围内,可庄少玄却不同,温谅现在跟他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他动动小指头,就能从公安部直接调人过来,搞得青州市局人仰马翻,疲于应付。更可虑的是,公安部的调查组分明只是打前站的,如果青州方面还不识相,可以想见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波及的范围也会从市局蔓延开来,那时候造成的影响可不像现在这样微乎其微。
由于上次打击盗版的行动,庄少玄跟青州结怨很深,只是当时凤凰鸟的声势太大,又是全国性的整风,青州最后也乖乖的放了人,只好作罢了事。但心头的火气没散,缺的就是一个闹事的由头,这也是顾时同找他的原因之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同仇敌忾,更容易结成同盟。
要不然庄少玄明知道这样做会引得于培东不快,未必会参乎这一脚!不过他毕竟在江东久居,也要顾及几分于培东的脸面,所以才只是用调查组来示威,而不是直接大干一场。
“事已至此,于培东又发了话,咱们要是还硬顶着,难免得不偿失,还是退一步吧……”
好不容易将事情推动到这一步,温谅自然不甘心,但有时候就是如此,由不得你随心所欲。刘天来沉默了一会,道:“温少,你要是担心我,其实大可不必,我老刘虽然不敢说干干净净,但也知道分寸,保证不会让调查组查出什么问题来。”
温怀明也罕见的表态支持,道:“天来说的不错,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咱们手中的证据,完全可以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任谁也翻不了,不用顾忌太多!”
“查不出问题,不代表不能整人,千万不要小看了那个人的能量。江东虽然不能由得他胡来,可在京城的门路太广了,比如你,刘局,要是公安部下来个调令,把你调到部里去看仓库,你去是不去?老爸你呢,刚刚为青州的改革奠定了这么好的基础,随便找个部委局司安置,你后悔不后悔?为了一个顾文远,不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当然了,作为受害者,顾时同也得付出点代价!”
经过一系列的幕后交易,顾文远强奸杀人一案由检察院撤诉后发回市局,再由公安部的调查组全权接手,鉴于顾文远的病情恶化,被准许取保候审,随即被送到了沪江进行手术治疗。
而作为补偿,顾时同对温谅和纪苏两个受害人总共支付了五百万的赔偿金,温谅在征求纪苏同意后,用这些钱成立了一个“关爱女孩”基金会,专门帮助山区和农村等贫困地区的失学、丧亲、特困等家庭的小女孩。
忙完这一切,温谅赴关山和唐叶私下里见了面,唐叶笑道:“听沪江那边传来的消息,顾文远怕是治不好了,精神状态也不太理想,时不时的对着医生护士发疯,顾时同准备把他送到国外去碰碰运气……”
温谅听过就算,这个人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不值得他费心关注,道:“说起这个,顾时同到底开了什么筹码,才打动庄少玄出手的?”
“青州那座正要开业的世纪乐园的所有股份……”
温谅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大爷的,我给顾时同开的价实在太低了……”
唐叶抿嘴一笑,道:“五百万也不低了,于书记说温家那小子年纪不大,胃口可真不小。”
提到于培东,温谅正色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个准信,于书记带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冶长》里的名句,除了“三思而后行”,可还有那句更出名的“朽木不可雕也”,前者算是长辈给后辈的教诲,可后者,却让人觉得有点心跳过快!
第七百零六章 无暇的雨季
人生在世,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上学时揣摩老师家长小伙伴,结婚了揣摩老婆孩子小金库,单位里揣摩领导下属小圈子。揣摩通透的人,会成为所有人的宠儿,事事顺心,样样如意,成功机遇触手可及,而不懂揣摩的人,往往会变成离群的孤雁,无论做什么都事倍功半,处处碰壁,跟社会这个大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于培东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得让温谅在手里捻碎了,放嘴里砸吧砸吧,然后从心底认真体会其中暗含的深意。
“我没敢多问,听他的口风应该没有什么不满,可能只是觉得你这次的行动有些鲁莽,太冲动了一点……”
“如此最好不过!”温谅往椅子上一靠,苦笑道:“事发突然,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考虑的不够周详。不过这件事能就此了结,给各方面一个都能接受的交代,总算没有失控。”
说完了话,温谅俯身去拿桌子上的茶杯,正好唐叶也伸手过来取他的杯子,准备给他倒茶。两人的指尖隔着冰凉的瓷器微微一触,唐叶心中一震,低垂着头,手指却没有躲开。她虽然孤注一掷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温谅身上,但不管对她还是对温谅,这其实都是一种冒险和赌博,彼此的信任和信心尚处在磨合和试探阶段,温谅没有真正的用人不疑,唐叶也没有真正的忠心不二。
换句话说,唐叶固然觉得温谅不会是第二个庄少玄,但事实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这样呢?
她现在还没有答案!
她在静静的等!
几乎没有一秒的停顿,温谅自然而然的将茶杯往她的手心里轻轻推了推,笑道:“麻烦了!”
唐叶仰起头,明眸流淌着暖意,她没说什么话,认真的双手执壶将香浓的茶水倾倒入杯中,然后亲手奉上。
温谅接过饮了一小口,苦着脸道:“好茶,就是太烫了……”
唐叶忍俊不禁,总是带着几分世事洞明的容颜竟笑出了一丝清晨初日般的秀美!
两个月的暑假对于温谅可能太刺激了一点,但对于在聋哑学校做义工的任毅,却代表着一段美好又甜蜜的人生时光。
在暑假的最后一天,任毅提议组织一次郊游活动,趁着天晴带着学生们到野外去散散心。其实聋哑学校也按照正常的时间表放寒暑假,只是有些孩子由于家庭、身体、心理或其他原因会选择继续留校,人数也不多,大概有一二十人左右。学校会安排几个老师轮流值班,还有任毅宋婉这样来帮忙的志愿者,兼顾教学和生活,倒也不虞出什么乱子。
但校外和校内毕竟不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天的值班老师,也就是宋婉的姑姑否决了任毅的提议。但任毅私下以郊游有助于聋哑孩子陶冶情操,放松心神等理由说服了宋婉,宋婉拉着姑姑的手一通摇,宋老师只好无奈的同意了,不过跟两人约法三章:一,不许一人掉队;二,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三,下午五点前必须回来!
任毅把胸口拍的震天响,道:“您放一百个心,我就是这条命不要了,也绝对不让孩子们出一点差错!”
宋婉皱眉道:“胡说什么呢?”
任毅果断的把这话当做对自己的关心,乐呵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道:“对对,我胡说胡说,咱们都高高兴兴的去,开开心心的回!”
一天的游玩如同任毅保证的那样,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大伙爬山野炊做游戏,闻着野花绽放,满目绿水青山,连最自闭的小孩也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任毅来学校这两个月,虽然手语学的一塌糊涂,很多时候都是胡乱比划,连猜带蒙,但他诙谐幽默,却又不失细心善良,很快跟这帮身体带有残疾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甚至比宋婉都受欢迎。
下午四点多钟,准备回城的时候,老天突然下起了雨,任毅和宋婉忙招呼着孩子们往最近的一间民舍去避雨。有些年纪小的孩子跑不快,任毅便直接抱起飞奔着把他们送到屋檐下,然后再回来接其他人。宋婉有样学样,也抱起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可刚跑两步,脚下不小心踩到了泥坑,脚踝猛的一痛,屈膝跪坐到了地上。
任毅刚把一个小女孩放到屋檐下,小女孩突然蹦跳起来,指着后面啊啊的叫。任毅回头一看,想也不想冲入雨中,跑到了宋婉身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伤到哪了?疼不疼?”
宋婉试着起了下身,却哎呀一声,再次坐了回去,眉间充满了痛苦。任毅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蹲了下去,道:“我背你!”
“不用管我了,先把孩子们都送过去!”
“那你呢?”
“我没事,快去!”
任毅知道以宋婉的性格,不可能让她先顾自己,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衬衣脱下搭在她的头顶,道:“你先遮一遮,我马上回来,等我啊!”
说完只穿着背心跑到了雨中,踩着遍地的泥泞把剩下的几个小孩子全都安全护送到了屋里,才赶紧往宋婉摔倒的地方跑去。
“宋婉,宋婉!”
宋婉独自坐在地上,雨也开始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腿上,竟然感觉到一点疼意,要不是头顶有任毅的衬衣遮着,可能全身都要湿透。耳边听到任毅的大喊,透过绵绵的雨线,看着那个并不矫健却一往直前的奔跑而来的身影,脑海里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傻傻的背对着自己手足无措的男孩,竟然会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度过整整一个暑假。
世事之奇妙,常常多在于此!
任毅跑到宋婉跟前,大口的喘着气,道:“来,我背你吧!”
“没关系,我应该还能走……”
宋婉身上的衣物已经贴在了身上,虽然不至于透明走光,但被任毅背的话还是难免太过亲密。看着宋婉略带羞涩的样子,任毅也瞬间明白过来,别看他平日比温大叔还猥琐,其实只是理论上的巨人,实战方面还是个雏,忙往边上移开两步,连脸蛋都红了。
宋婉没料到任毅的反应这么大,有点好气又好笑,伸出手道:“喂,扶我一下啊……”
“哦,哦,好!”
任毅笨手笨脚的扶住宋婉的手臂,身子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雨这么大,可他的耳根子都在发热。宋婉感受着从他手上传来的力量,一拐一拐的走着,仿佛不经意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浮上了一丝可爱的笑意。
到了屋里坐下,热情的主人帮忙烧了热水,让孩子们擦洗干净,还特地熬了姜汤,分给一人一碗防止受寒感冒。等任毅脚不沾地的忙完这些,转身看到宋婉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两个小女孩依偎在她的怀里,一同伸出手接着从天而降的点点雨滴,脸上绽放着纯净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和温馨。
任毅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呵护这个善良的女孩直到永远,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任毅!”
任毅惊醒过来,宋婉正对他招手,忙走了过去,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脚还痛?八月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雨停了咱们回市里就去医院看看,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还不等宋婉开口,任毅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宋婉静静的等他说完,轻笑道:“不是脚痛……”
“呃!”任毅尴尬的挠挠头,道:“我是不是太罗嗦了?”
宋婉不置可否,对怀里的小女孩比划了一个手势,等她们笑着跑开,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吧,认识了这么久,好像咱们还没单独聊过天。”
任毅有点受宠若惊,屁股挨着半边椅子坐了下来,腰板挺的笔直,逗的宋婉又差点笑了出来,道:“又不是军训,放松一些好不好?你再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任毅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连搞了三遍才让心态恢复平静,然后偷偷的看着宋婉的侧脸,本来一肚子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一句,道;“吃饭了吗?”
宋婉愕然的眼神差点让任毅找个地洞钻进去,懊恼的抽了自己一嘴巴,丧气的道:“你一定觉得我又笨又蠢……”
“以前也许会吧,不过那只是对你不了解而已。”宋婉望着外面绵延的雨幕,轻声道:“知道那天我看到你出现在聋哑学校里,心里在想什么吗?”
“嗯?”
“我想这个人真是可笑极了,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青一中,不是无所事事可以浪费时间去追女孩子的地方,他一定连三天都待不下去……”
“三天后,他还在,一周后,他还在,一个月了,他仍然在。不仅没有叫苦,没有发脾气,没有耐不住性子,反而用心的去照顾每一个学生,认真的体会他们不同于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他让我刮目相看……”
第七百零七章 流年之高二
任毅从没想过会从宋婉口中听到赞美的话,幸福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让人不可置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傻傻的坐在那里,感觉着心脏砰砰的跳动,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开似的。
“这两个月我看到了一个跟青一中完全不一样的你,细心,体贴,开朗,偶尔也有男孩子特有的那种温柔,而今天的这场大雨更让我看到你的责任心。任毅,我为以前对你的偏见,同你说声抱歉……”
任毅讪讪的道:“你要是因为我刚才做的那些事才说这些话,其实完全没必要。今天出来玩是我的主意,我有责任照顾好你们,可还是连累你的脚受伤,该我跟你说对不起才对。”
宋婉摇摇头,诚恳的道:“就算没有今天的郊游,我也打算等下班的时候跟你聊聊天……你看他们,这些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敏感又脆弱,可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他们喜欢你,是因为能感受到你的善良,而我愿意说这些话,也是因为你的善良……”
“那,那……”任毅本想说“那我们是朋友了吗”,可嘴巴跟涂了胶水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婉侧过脸,注视着任毅的眼睛,道:“任毅,你喜欢我,是不是?”
“啊?”任毅没料到宋婉会这样直接,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慌乱的无以复加,脸胀的通红,道:“我,我……”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
任毅终于鼓起勇气,道:“宋婉,我确实喜欢你,真的,比你看到的更加的喜欢!”
宋婉柔柔一笑,又转头去看大雨下的田野,低声道:“可是你想过吗,你真的了解我吗?也许你喜欢的那个宋婉,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其实她既没有那么完美,也没有那么值得你喜欢,她会邋遢,会偷懒,会蛮不讲理,还有许许多多你可能不会接受的缺点……”
“不,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五岁得过全国少儿书法大赛一等奖,七岁参加过国外的交流活动,十一岁就成为江东省书法协会最小的会员,十五岁……”
“你看,你自以为了解我的东西,除了跟书法有关,还有别的东西吗?我喜欢什么歌,爱好什么颜色,最感动我的是哪部电影,看着哪个男明星会变成花痴,然后又会做什么运动,这些你都不知道……”
任毅颇为不服,道:“我调查过了,你身边的人都说你除了书法还有学习,其他的根本不感兴趣!”
宋婉俏皮的耸耸肩,笑道:“我又不是机器人,学习和书法是我现在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但不代表我对其他的东西没有兴趣。只是这些兴趣爱好被我藏了起来,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任毅,就像我不了解你一样,你对我的了解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多。要不是这两个月的相处,我甚至还误会你是那种轻浮无知只会混日子的小痞子,所以我想,也许我们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多了解对方一些。”
任毅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一定会一个大耳光子抽过去。
可今天,此刻,那一个瞬间,他清晰的听到心碎的声音!
清脆,忧伤,仿佛青春死去!
“好的,我明白……其实我早就明白,你不可能喜欢我的……”
“不,你没明白,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从没想过会在高中的时候去喜欢一个男生。在这个年纪,有时候我们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明白,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呢?”
任毅默不作声,他也有些迷茫,认识宋婉源于一场看似恶作剧的游戏,之后的追求更像是一个色狼对美女的骚扰,但随着骚扰的越来越深入,他发现自己也许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可正像宋婉说的那样,这是真正的喜欢吗?
不知过了多久,宋婉双手托腮,静静的道:“任毅,你有梦想吗?”
“梦想?我,我不知道……”
“说梦想可能太大了点,那我缩小下范围,还有两年就要高中毕业了,你有没有想过考什么大学?”
任毅突然有些羞愧,道:“我的成绩很不好,可能连本科都上不了,随便考个大专混日子吧。”
“有没想过考北大?”
“北大?别开玩笑了,我什么料子,我自己很清楚的。别说我了,你呢,打算考什么学校?”
“我啊,小时候我就希望将来能上北大,未名湖畔的风景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在考试至上的年代,北大跟一个破大专的区别有多大,任毅还是清楚的,强笑道:“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论成绩我比不上温谅,比不上姬晓玲,比不上程海军,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我只能努力的去抓住每一天,就算到时候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还记得保尔那句话吗?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
“也不会因为卑鄙庸俗而羞愧!”
任毅呢喃着说出了后一句,两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随着哗啦啦的雨声,传到了不知明的远处。
“任毅,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我可以,你也可以!”
任毅茫然道:“我,我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宋婉伸出白皙的小手,微微一笑,道:“希望两年之后,我们能在北大重逢!也希望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了解了自己,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对方!”
任毅握住了宋婉的手,少女的肌肤细滑而温润,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绮念,犹自迟疑道:“要不,我试试?”
“嗯,加油哦!”
一中的校园在经过两个月的沉寂后又热闹了起来,不时有多日没见的同学笑着叫着搂抱在一起,互相说起暑假期间的趣事,当然也有作业没有完成的人在紧急的寻找可以复制的完成品,不过更多的却是在讨论即将来临的分班。
高二,正式划分文理科,所有人要重新编班,也就是说,三班的同学们,即将迎来别离!
第七百零八章 此别离
“你选什么?”
“文科吧,从今往后不用再为了物理化学咬坏铅笔头了。兄弟你呢?”
“我妈说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哥们决定选理科了。”
“哎,那咱们可就要楚河汉界,天各一方了,兄弟你保重!”
“保重!”
当班长拿着表格挨个登记的时候,三班的教室里三五成群的同学们凑成了无数个小团体,每一处都充满了伤感的离情别绪。不管这一年来彼此之间有多少磕磕绊绊,到了这一刻最冷漠的人也会莫名的有点动情,没有争吵,没有喧哗,几乎能听到走廊外风吹过合欢叶的声音,让这份青春的离愁又增添了一丝年少的惆怅。
任毅默默的整理着书桌,温谅侧身而坐,后背靠在墙上,好奇的看着他不停的从抽屉里往外掏东西。小小的抽屉仿佛哆啦A梦的小口袋,一本又一本的盗版武侠小说源源不断的堆叠起厚厚的一堵墙,蔚为壮观!
“任兄,换班级桌子也是要带走的,没必要打包……”
青一中有个很奇葩的规定,在学生入校的第一天,就在每张桌子和凳子的反面写上了各自的名字,高中三年桌凳随人走,丢了坏了自己负责,十分有效的避免了某些二货在寒冷的冬天来临时将桌凳劈开烧了取暖的冲动,也降低了桌腿这个堪称群架必备利器的出镜率。
任毅摩挲着书皮,眼中满满的不舍,深情的低下头紧贴在书上,久久不愿起身。温谅彻底迷惑了,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任兄,今天出门没吃药吧?”
“哎,”任毅坐起来,拉住温谅的手,幽怨的唱道:“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啊,啊……”
尤其这两声“啊,啊”,一定要先低后高,先低沉后激昂,再带点经典的颤音,差点没把温谅给寒碜死:“停,停!任兄啊,兄弟我知道你一直对我那啥,不过我真的不那啥,所以咱们就别那啥了,成吗?”
任毅奇道:“温兄你说什么呢,谁跟你那啥那啥了?”他从温谅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猛的把手一甩,“……我靠,还能要点脸吗?人家可是正宗的黄花大汉子,多少漂亮妹子等着我去宠幸呢,对你这个臭男人没兴趣!”
温谅擦了把汗,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丫的要是对我没企图,唱《忘情水》干什么?”
“那是唱给我前十八年的人生,今天以后,我将告别这一切了……”
听出任毅话里的不舍,也难得看到他正经一次,温谅正色道:“怎么了?”
任毅对温谅没有秘密,说了暑假里发生的一切,温谅静静的听完,道:“宋婉不错!”
温谅向来不吝夸人,但一般都是鼓励成分居多,像这样简洁的“不错”两个字,反而更显得有力度。
“是啊,这么好的女孩子我怎么会遇上呢?有时候想想,就好像是在做梦似的,怎么就那么的不真实呢?天一亮,光一照,啪,就碎了!”任毅眼中透着温柔的光,轻声道:“不过梦就梦吧,我想在梦还没有醒的时候努力一次。温哥,你说以我的成绩,上北大靠谱吗?”
温谅正色道:“任毅,我对你有信心!你很聪明,远比我认识的许多人还要聪明的多,只要收收心,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区区北大而已,绝对难不倒你的!”
任毅沉默半响,毅然决然的抱起桌面上的小说,走到了李宝跟前,道:“送给你了!”
李宝夸张的揉了揉眼睛,道:“你来真的啊?”
两人今早在校门口碰到,任毅提出要把所有的珍藏无条件的转赠给李宝。作为同道中人,李宝一直对任毅的书库垂涎三尺,本以为他说笑而已,没想到真的送了过来。
任毅最后一次摸了摸书皮,叮嘱道:“好好对待它们!”
“放心,放心!”李宝这小贱人怕任毅反悔,提笔一挥而就,写了一张转赠协议,还他妈的一式二份,各自签了名字,蘸着英雄墨水按了手印。
旁边的体委马刚伸着脑袋瞅了瞅,平时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的浑人不知哪个窍通了,说了一番让李宝纠结不已的话:“傻帽,课外书在学校属于违法物品,关于违法物品,不管是收藏、交易还是转赠全部属于非法,也就是说,你们这个协议不受法律保护!”
李宝和任毅顿时惊呆了,马刚得意的仰起头,道:“我爸是法院的,每次没收我的口袋书都这样说。哎,上次那本《师兄你好坏》我才看了一半……”
所谓口袋书,就是可以装进口袋里的小说,在八九十年代多以言情小说居多,内容几乎都是一个套路,帅哥美女,卿卿我我,你死我活什么的。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个没有1024没有91没有瑟中瑟没有嘛呀没有艾薇没有春暖的时代,这样的言情口袋书里有许多擦边情节,足以解除一些激素分泌过多的人的困扰。
很多男同学都是在多年之后才知道,当他们还自得其乐的沉醉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并集体表示看不起看言情的小姑娘的时候,人家早已经远远的走在了他们的前列。
而小女孩之所以比小男生成熟的早,这种口袋书绝对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至于马刚这种奇葩,只能说人不可貌相,五大三粗的家伙,必定有闷骚的一面啊。像《师兄你好坏》这样的书,一听名字就让人不忍直视,他不仅看的津津有味,还对没有看完的后半部分充满了怨念,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李宝和任毅齐齐竖起了中指:“靠!”
纪苏还在和几个要好的女同学说话,孟珂先回来坐下,对温谅笑道:“你报什么?”
“理科吧,”温谅耸耸肩,道:“历史政治那些东西得死记硬背,我可能没那么多的时间……”
孟珂吐吐舌头,道:“那咱们不可能分在一个班了,我报的文科哎……”
温谅笑道:“要当大学老师的话,其实没必要一定上师范的哦。”
孟珂指着他叫道:“好啊,原来那天晚上我们女孩子说悄悄话的时候,你支着耳朵在偷听啊?其实都是说说玩的,我能当好一个小学老师就不错了,大学老师可不敢想。所以呢,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师范,将来毕业了回青州来做老师,运气好的话能进一中,再想想咱们当年的那些日子,会很有意思的对不对?”
“什么很有意思?”
说话的却是纪苏,她从后面抱住孟珂,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清新亮丽的两张娇容并排绽放,一如这花朵般的季节。
“孟珂在规划将来的日子呢!”温谅打趣了一句,道:“登记过了吗?”
纪苏点点头,道:“我还是决定报理科了!”
孟珂叹了口气,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看来我这个故人还是输给了新人啊!”
纪苏手指去呵她的痒痒,娇羞道:“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认真想了想,老师这个职业太框框架架了,并不适合我,倒是做医生呢,还有点挑战性……”
与其说在许瑶和孟珂之间,纪苏选择了许瑶,不如说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她偏向了爱情。因为和孟珂的姐妹情谊不会因为不在同一所大学而变得单薄,但她不知道的是,离开了许瑶,还会不会有凝望那个男孩的机会?
她已经不奢求将温谅留在自己的身边,也许只有许瑶那样完美的女孩子,才配得到温谅这样的男孩,但她遏制不住想要去追逐他的身影,不用朝夕相处,不用你侬我侬,只要一抬头,一望眼,他在,他快乐,他幸福。
这就够了!
上午很快过去,中午的食堂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关于这次分班,许多认识了一年的朋友会因此渐渐变得疏远,也有许多本来不认识的人,会在未来的两年内成为自己的铁杆,或许还会伴随自己的一生。
曾有人说,高中时代,是你一生之中交到最好的朋友几率最大的三年,上一世,温谅认识了谈羽,这一世,他还认识了其他人。
朋友,如山之重!
下午三点,叶雨婷走进教室,经过两个月的野外行走和摄影采风,叶老师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点小麦色,看起来更加的健康和美丽。她扫视了一下全班,乱糟糟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一张张青涩的脸,让人留恋,也让人欣慰。
“好,下面宣布分班名单,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在全部宣读完毕之后,搬着自己的桌椅到所在班级报道!张天琪,二一班,张子芸,二一班,马刚,二二班……李宝二四班……纪苏,二五班,温谅二六班……孟珂二七班……任毅,二九班……”
等名单念完,叶雨婷微笑道:“谢谢大家一年来的陪伴,也希望你们在新的班级好好学习,不管什么时候,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帮忙。我,永远都是你们的班主任!”
掌声如雷般响彻了三班的教室。
这一天,昨天变作了记忆。
这一天,明天化作了未来!
第七百零九章 又相见
温谅搬着桌椅去了二六班,零零散散的教室里还没有几个人。新班主任站在门口,是一个刚毕业两三年的年轻人,叫刘庆,个子不高,长相一般,不过时尚的四六分头和明显擦抹了不少化妆品的脸表明了这是个不那么循规蹈矩的人。温谅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去年带的一八班,听说为人风趣,思想开放,在学生群里的口碑还可以。
“是温谅吧?欢迎来六班,先自己挑个位置坐吧,反正来得早,空位多的是。”
刘庆竟然还眨了下眼睛,温谅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俏皮的同学见过很多,但这么俏皮的老师还是第一次见,别他奶奶的是个基佬吧?
将桌椅放在第四排靠墙的地方,温谅出去上了个厕所,正赶上放水的高潮时间,走一步能撞到三四个人,蹲位一定没了,站位还得排队,最可气的是有一帮子小烟枪优哉游哉的一边蹲坑一边抽烟,烟雾缭绕中露出一张张满足的脸,仿佛脚下跨的不是黄河两岸,而是每天意淫中的女神,浑不把周围双腿夹紧无地放水的苦逼同学放在眼里。
不知是谁叫了声:“花喜鹊来了!”
“啊?”
“靠!快跑!”
“笨蛋,烟头!”
“对,烟头扔了……”
厕所里一阵人仰马翻,有的将烟直接扔到便池里,仰着头做无辜状。有的小家子气舍不得剩余的半根烟,倒扣在手心里藏进了裤子口袋,被零星掉落的火花把口袋烧出了洞,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声。还有几个家伙恐怕是被花喜鹊给整治出了心理阴影,竟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要不是被旁边的人拉住,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要为国家的化肥事业作出自己全部的贡献了。
骚乱持续了半分钟,厕所里的惨状好像被一头发情的公熊来回踩了十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恶作剧,破口大骂道:“谁他妈的嘴皮子痒痒了?找抽呢?”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表示不满,道:“哪个孙子报假警?站出来!”
“你大爷啊,老子屁股都没擦,谁这么缺德?”
这群抽烟党跟好斗的公鸡似的恶狠狠的扫视着周围,哄闹的厕所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温谅噗嗤一笑,刚要转身离开,一个留着寸头的黑大个把手一挥,一群人呼啦一下堵在了门口。
“小子,是不是你刚才喊的花喜鹊来了?”
温谅虽然在一中的名声很响亮,但在校园里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并不是人人都认识,所以偶尔遇到几个愣头青也不为过。
“虽然真不是我喊的,不过你要认为是我也行。”温谅笑道。
“挺狂啊,高几的?”黑大个捋了捋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眼神十分的不善。
“高二,你呢?”
“嘿嘿,”黑大个嘲讽道:“胆挺肥啊,还跟劳资有说有笑的,以为这是你家客厅啊?”
温谅摇摇头,道:“我家客厅肯定不会在这里,不过你家厨房可就说不定了。”
“你大爷……”
话音未落,黑大个被人从后面一脚踢在了腰眼上,头朝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刘致和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怎么着,我老大你们也敢骂?”
其他人刚要发火,可看到来人立刻都蔫了,低着头不敢做声。黑大个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的灰都不敢拍,陪着笑道:“刘哥啊,你这是……”
“哎呀,是黑子啊,你丫的不是高考了吗,怎么还在呢?是不是舍不得一中厕所里的这股味,特地回来追忆追忆?”
黑大个尴尬道:“考数学的时候走了会神,选择题刚做完就他妈的交卷了,嘿,只好来再读一年,再读一年……”
“哦,高四了,牛逼啊,国家规定高中三年,你愣是能多出一年来,一定特自豪吧?”
黑大个脸红了红,本来黑炭般的脸竟能看出红色,可见还是有点羞耻心的。温谅对刘致和使个眼色,刘致和笑道:“好了,散了吧,以后长点眼力劲,嘴巴也干净点,温老大是你能大爷来大爷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黑大个就是再蠢也知道温谅是何许人了,嘴巴张的老大,傻傻的看着他和刘致和离去,裤裆中的玩意突然紧了紧,身上出了阵阵冷汗。
“他就是温谅啊……”
“刚才我就认出来了,听说了吗,顾文远就是被他一脚……”
“这么狠?看着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这人手辣心黑,千万别招惹他。”
周边响起窃窃私语,温谅经过的地方都自动闪出了一条路,人人避之不及,惧若蛇蝎。刘致和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笑道:“温哥,你很不地道啊,怎么就没叫上我老刘呢?真想看看没了蛋蛋的顾大公子,是不是还那么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温谅面无表情的走出了人群,到了楼下的僻静地,停下了脚步,皱眉道:“这事怎么传出来的?”
“呵,你说呢?一中除了咱们几个,还是有不少人家里有钱有势的……”
温谅拍了下额头,懊恼道:“大意了!”
暑假里发生的那些事,虽然在双方的掩盖下并没有传的到处就是,但在青州的上层圈里并不是秘密。不管是为了劝诫自己的子女也好,还是出于幸灾乐祸的心理也罢,不少衙内二代都被告知了顾文远的惨状,也被告知在外面不要招惹是非,尤其不要去招惹温谅。换言之,温谅现在已经成了大人恐吓小孩的那只“狼”。
手辣心黑的狼!
“现在传的都什么版本,除了我和顾文远,有没有牵扯到别人?”
“那倒没有,有说你们两个在外面玩女人争风吃醋的,也有说你在半道上打埋伏把顾文远给黑了的,反正过程千奇百怪,不过结局却惊人的一致——你赢了,顾文远废了!”
纪苏的身份一直被严密保护,除了少数人外无人得知,况且在温谅和顾文远的激烈碰撞中,她也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倒是不虞外面的流言蜚语。
不过,这事还是尽早画一个句号吧!
“致和,有什么法子让他们不要再乱嚼舌头?”
刘天来阴阴一笑,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温谅又叮嘱道:“注意方法,不要过火。”
“明白!”
六班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温谅从后门进去,走到四排时看见一个短发的女孩坐在自己旁边,礼貌的道:“同学,借过一下,我坐在里面的!”
女孩忙站了起来,一转身,两人同时愣了愣。
“是你?”
温谅哈哈笑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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