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风起
作者:地黄丸|发布时间:2024-06-29 14:24:09|字数:35500
叶智伟跟温谅约好抽时间在一起聚聚,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温谅擦了一把冷汗,笑道:“九哥,叶经理的爱好没什么特别吧?看那个眼神,我浑身直哆嗦……”
安保卿听他说的有趣,道:“老叶前一段快被我逼疯了,天天熬到夜里两三点却找不到把碧螺春做起来的路子,今天听你这一席话,自然会有点失态。不过我保证,他喜欢的绝对是女人。”
安保卿在外人前扮演着八面玲珑的角色,私底下却颇有几分阴沉,也就跟温谅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
这也是温谅的性格魅力所在,能将不同性格,不同身份和地位的人聚集在身边,并很容易的打成一片。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莫不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仰天大笑。
温谅想起在依山县的大计,略一沉吟,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安保卿倒了一杯清茶,问道:“叶智伟这个人怎么样?”
安保卿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不知道温谅怎么突然对叶智伟有兴趣,道:“老叶的能力和忠心都是我信得过的,做事严谨细心又有章法,跟了我快十年几乎没让我失望过。”
温谅抿了一口茶,轻笑道:“但是呢?”
安保卿也笑道:“但是他的眼光太局限在青州这片土地上,对不熟悉的行业本能的排斥,缺乏决断和魄力。像这一次他就强烈反对收购碧螺春,觉得茶叶风险太大,回报率不高,很可能血本无归。但在我坚持下只能照办,为这事还不安了很久。哈……”
安保卿摇摇头,似乎在感叹手下人目光短浅,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瞄向了温谅。温谅人小心不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这就是老大和老二的根本区别啊,叶经理首先想的是赚钱,而九哥你考虑的却更深了一层。有了这个厂子,就能在吴江县站稳脚跟,然后慢慢的经营发展,县里市里直至省里都能逐步的搭上线。到了那一天,叶经理才会明白九哥你的深谋远虑,哈哈!”
他当时给安保卿指了条路,其实并没有想的多远,不过是看在左雨溪的面子上拉拢他一把。但对安保卿来说,却是打开了另外一扇门,操作的好,很可能就此跳出青州这个小圈子,将事业拓展到另外一个领域。说白了,碧螺春对安保卿的意义,赚钱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途径他可以走出青州,走出江东,在苏海省铺开另外一个关系网。
在国内,有了人脉,就等于有了一切!
到了那时,江东省有左雨溪做奥援,苏海省又有人照拂,他安老九就能成为横跨两省举足轻重的人物,比起困守青州一隅,做一个似黑似白的教父,立刻就是天壤之别。
这种诱惑,别说一口气砸下去两百万,就是再翻一番,安保卿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他心里清楚,在青州虽然也算是一号人物,可跟顾时同范恒安等人一比,他远远落在人后。
温谅也是在刚才说起林震和连自忠的案子时,被安保卿发自内心的关心打动,想指点他一下才突然想到这一层,要不然也不会有兴致跟叶智伟聊那么多。并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安保卿对左雨溪忠心不二,他的势力越大,对自己的帮助会越多,只要谨慎一点,总体上是利大于弊!而且是远远的大于弊!
安保卿再次被温谅震撼了一把,他没想到自己深埋在心底的那点心思被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眼看穿,甚至只看那淡然的表情,也许从第一次见面他提到吴江碧螺春时,就已经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念至此,安保卿的神色愈加的恭谨,道:“我就知道瞒不过温少,所以能不能在苏海打出一片天,还得你扶上马再送一程啊……”
温谅哈哈大笑:“这个不敢当!也罢,大事做不了,要是九哥不嫌弃,做点牵马坠蹬的小事还是可以的!”
安保卿连称不敢,两人又谈了一会,刘天来终于推门而入。
温谅站起身,笑道:“刘局长姗姗来迟,得自罚三杯!”
安保卿会意,知道温谅跟刘天来有事要谈,随之站起跟刘天来打个招呼出门安排酒菜去了。
刘天来六点多钟接到温谅的电话,他刚从局里出来,正准备赴一个朋友的酒宴,这下自然去不成了。为了避人耳目没有开车,打的来了大世界会所,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点。
“来晚了来晚了,三杯太少,等下我自罚十杯,十全十美嘛,图个吉利!”
温谅拍手叫好,等刘天来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也不跟他客套,直接问道:“林震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说起林震,刘天来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低沉的嗓音听来有种嗡嗡嗡的感觉:“林震托人找过我,我躲起来没见。青州这边好说,我把情况向许书记做了汇报,他批示严查不殆,有了这把尚方宝剑,没什么人真的敢插手。不过……”
“嗯?”
温谅扬了扬眉,找刘天来就是为了问清楚连自忠一案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虽然昨天跟左雨溪见面时,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温谅却不能真的将所有压力让她一肩承担。
刘天来道:“省公安厅警务督查处下来人要接手连自忠的案子,照那架势明显是准备将枪击走火当作内部事件来处理,要是人被他们带走顶多给一个警告处分,别说坐牢了,连帽子都不用摘。”
省厅?
温谅屈指揉了揉眉心,林震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跟自己耗上了,连省里的关系都动了起来。
“幸好温少你早有安排,从纪委那边入手直接跳过枪击,给连自忠扣死了贪污受贿的罪名。这是纪检部门的工作范围,督查处的职权虽然有重叠,但毕竟不能跟纪检相提并论,我就用这个借口把他们挡了回去。听说……听说省厅林立文副厅长听取督查处汇报后,直接电话打给了赵新川局长,怒斥青州公安系统无组织无纪律……”
“林立文,是林震什么人?”
温谅敏锐的察觉到两人应该有什么关系,刘天来苦笑道:“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林立文原来是林震的二叔,跟林震父亲是堂兄弟……”
林震从关山到青州镀金,跟刘天来这些副局长关系不冷不热,身份背景虽然在青州官场传的沸沸扬扬,但真正的关系没几个人清楚。官场之事总是云遮雾罩,如同雾里看花,时远时近,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底牌是什么。要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又从左雨溪那里听到了部分内幕,刘天来只知道林震很厉害,却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厉害。
虽然断断续续从左雨溪,刘天来,安保卿等人口中得知林震背景深厚,温谅还是忍不住微皱下眉头,道:“左局长怎么说?”
刘天来似乎回想起什么诡异的事情,张张嘴没有说话。温谅奇怪的看他一眼,道:“刘叔,怎么了?”
“啊,没事,”刘天来抓抓脑袋,道:“左局长就说了三个字,别理他……”
温谅呆了一呆,然后觉得啼笑皆非,这个左雨溪!不过连自忠人赃并获,近百万的款项不能说明合法来源,别说一个林立文,就是某位副省长,如果跟许左不是一系,想要从中救人,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左雨溪说别理他不算太不靠谱,只是刘天来身在公安系统内,得罪了省厅的领导,心里忐忑也是情理之中。
温谅见他兴致不高,笑道:“连自忠移交检察院处理,你就别管了。至于林震,”他顿了下,“他下来有一年多了,在青州待不了多长时间,没什么要紧,你不用担心。对了,左局长已经跟许复延打过招呼,刘叔,没事多向许复延汇报下工作,我父亲也会找机会帮你说话,明白吗?”
刘天来眉眼间掩盖不住的喜色,他跟着温谅出生入死,等的不就是这一天?身子从沙发上猛然坐直,勉强维持住激动的心情,道:“我明白!”
又谈了谈青化厂的案子,刘天来突然笑道:“昨天依山县的史大庆来见我,非要再跟你当面赔罪,我教训了几句撵他回去。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做人做事还是有一套的。”
“这话不错,媚上欺下,自然是有一套的。”温谅听出刘天来话里有替史大庆说情的意思,说不定私下收了他的孝敬。这些小事他不打算过问,水至清则无鱼,没什么好计较的。
提到依山,温谅自然要多问几句,随口问起依山县的政局,没想到刘天来竟然对依山的情况比较了解。一番话说下来,让温谅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种情况,收购依山水厂的前景看上去颇有几分不妙啊。
他突然想起左雨溪说的那句话,难不成,真的要换个县委书记?
温谅苦笑,要动一方父母官,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第二百零一章 生死之事,操于谁手
依山县水路从横,风景优美,经济以农业和渔业为主,工商业并不发达,在青州各区县的排名比较靠后。其中既有历史人文的因素,又有地域资源的影响,可究其根本,听了刘天来一番话,温谅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县委书记姜万超,此人是工农兵大学成长起来的那一代人,经历过纷乱的政局,残酷的时代,做事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加上思想守旧,为人古板,对依山县的未来规划总是缺乏激情和魄力。这种人用来守牧一方是绰绰有余,可要扬帆掌舵,在一片荆棘中破浪前行,显然还差了几分见识和能力。
其二,依山县内部派系林立,局面错综复杂。党委和政府的关系跟大多数地方班子一样,对抗中合作,斗争中妥协。县长邓行文精于权术,面冷心黑,到依山任职三年,别说制定规划,发展经济,就连下面十一个乡镇二百多个行政村也没有走完,唯一的成绩就是拉拢了一批常委,跟姜万超斗了个旗鼓相当。要说领导能力和业务水平,连老古板姜万超都不如。
就是这样的社会环境,可想而知依山矿泉水厂怎么可能不倒闭?温谅想起上次见到厂长傅京时,他流露出的不满和怨愤,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此时已经距离小平南巡讲话三年之久,举国上下对改革基本形成共识,党的工作重心也逐渐转移。可怎么改,怎么革,对当下多数基层官员来说,依然是一头雾水,束手无策。
这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刘天来见温谅久久无声,也不敢多话,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温谅思索片刻,突然问道:“赵建军现在什么情况?”
刘天来呆了一下,没想到温谅会突然问起赵建军,道:“还关押在第三看守所,一审判死刑后,赵建军在上诉最后期限决定向省高院上诉。放心吧,上诉不过走走过场,高院二审又不开庭,只审卷宗不审人,我知道该怎么办!”
刘天来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以为温谅担心赵建军的案子会有反复,心里已经决定不出一个月就送赵建军上路。赵建军犯罪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二审不可能改判。只是夜长梦多,那家伙凶名在外,早一天吃花生米,大家早一天安心。
本来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公安侦查期限是三个月零七天,检察院过检起诉期限不超45天,法院政策审理45天,一般刑事案件都在半年结案。赵建军团伙被温谅和刘天来设计一网打尽,特事特办,不到两个月就判了下来,算的上神速。
温谅轻拍了一下额头,幸亏今天多问了一句,不然说不定要坏事。他最近事情太多,大意之下忘记现在还是95年,是基层法院都能枪毙罪犯的时代。而最高法自2006年7月1日起,才以法律的形式强制要求全国各高级人民法院对所有死刑二审案件开庭审理,直到2007年1月1日才正式收回死刑复核权。
在温谅的谋划里,赵建军必须死,却不能现在就死。
“你错了,他还得活着!”
刘天来又是一呆,判赵建军死刑不是你以前交待的么,怎么又变了卦?可温谅面色平静,眼眸如墨,看不到任何波澜起伏。刘天来心中一凛,愈加觉得眼前的少年高深莫测,试探着问道:“那温少你的意思……”
温谅不想刘天来知道太多,道:“二审可以先按程序走着,但赵建军什么时候行刑就需要灵活把握。这方面有什么可以拖延的办法吗?”
刘天来还是摸不着头脑,赵建军这样的小人物至于费这么大劲?却没胆子多问,笑道:“办法自然多的是,一般犯人等判决书下来会在看守所留一到三个月才上山……哦,上山是犯人们的说法,指移交监狱……这一方面是因为所里需要劳动力制造经济效益,另一方面也得等监狱方面调控计划。像赵建军这种情况,二审能托上一两个月,等判决下来什么时候上刑场也可以跟法院沟通,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都不要紧。看守所里羁押了四五年还没枪决的死刑犯有很多,还说不定哪天才能吃枪子……”
“你分管看守所,这些就交给你操作。”温谅拍了一下手,低声道:“先在看守所里关着吧,这个人还有点用。”
至于具体有什么用,他不说,刘天来自然不会问。可少年唇边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冷峻,还是让刘天来的心口突的一跳。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个清冷的西郊月夜,抓捕赵建军后十六岁的少年冷冰冰说的那句话:
你真以为我费了这么大心力,就只为了谈雪那档子事?
豪华包间内一阵沉默,温谅闭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刘天来端坐在沙发上,双手平放,低首垂眉,恭敬的姿态跟见许复延时不逊多让。
安保卿推门进来打破了房中的静寂,他已经准备好了酒席,请温谅和刘天来移步。温谅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进书包背在肩上,浑然一个简单纯正的高中男生,微笑道:“我还有事得先走,喝酒就免了。安老板你好好招待刘局长,今晚的开销算我的!”
安保卿不好挽留,看着刘天来打趣道:“有人请客,刘局你可得好好照顾下鄙店的生意……”
三人大笑着前后出了门,温谅示意两人不用送,刚要转身下楼,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从三楼拐角处走下七八个醉醺醺的人来。
这几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为首两个中年男人正低声说笑,左边一个大腹便便,头顶头发稀疏,额头光亮、浑圆,耳朵上半部稍微突出,耳角胖嘟嘟的样子,脸颊宽广,颜色淡红,从面相上来说,极有富贵气。另一个身材中等,鼻高口阔,可惜下颌尖耸,双眼狭长,虽然也有几分官相,却失了威严气度。他有意的比左边男人落后半步,身子微微侧弯,两人间的地位高低一眼可知。
温谅知道能来大世界的人非富即贵,也没多想,突然那身材中等的男人喊道:“安老板,半天没见你人影,在接待什么贵客呢?”
这话说不好是调侃还是讥讽,温谅停下脚步站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对方走到近处。安保卿迎了上去,陪笑道:“夏局长这不是笑话兄弟吗,能来大世界都是我的贵客,何况你老哥还是VIP会员?肯定是一等一的贵客了,我有几个胆子敢得罪衣食父母,你说是不是?”说着话风一转,对那大腹便便的男人道:“韦处长,我们青州是小地方,不能跟关山比,条件简陋了些。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您多担待,多担待!”
夏局长,韦处长?温谅立刻明白眼前这帮人的来路。之前安保卿说过邮电局夏鸣显要招待省局来的处长,想必就是眼前这几位了。
韦处长笑着摆摆手:“安老板谦虚了,你这里有品味有乐趣,我看呐,比起关山来毫不逊色。尤其是你这里这个……老夏,那叫什么来着?”
夏鸣显听韦处长这么一说,也不好继续找安保卿麻烦,表情有点悻悻然。安保卿忙道:“VIP,就是尊贵会员制,得缴纳会费,评估身份,一般人就算有钱达不到标准也不行。像夏局长这样的客户,我可是求了好久才拉过来的。”
“对,就是这个!”韦处长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安老板真是不简单啊,有头脑有手段,单单这一下就把其他地方拉开几个档次,想不发财也难呐。”
安保卿看了旁边的温谅一眼,笑道:“都是靠朋友们捧场,尤其像韦处长这样的大人物,我们请都请不来……”
夏鸣显突然打断安保卿的话,仿佛才看到刘天来一样,道:“这不是刘局长吗?我说呢,安老板刚才急匆匆的从我们那出来再不见人影,原来是刘大局长来了。安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早说一声我还能拉着不让你过去?至于偷偷摸摸的就跑了?”
这番话极有水平,同时把刘天来和安保卿得罪个够,连温谅也吓了一跳,对这位夏局长侧目不已。这人要么是脑袋被驴踢了,要么就是跟刘天来不对付,不然不会这么不上道,当面给人难堪。
不过也说不好,邮电局是垂直管理单位,人事财权都归省局直管,对同级市里的部门一向不放在眼里,加上财大气粗,是嚣张惯了的主。
随便换了别人,谁敢在青州同时得罪安保卿和刘天来?那是傻子也不肯干的事!
“夏局,这也不能怪安老板,刘局长的威风我前不久刚领教过,扣帽子泼脏水,打人恐吓,业务熟练,由不得咱们老百姓不怕啊!”
温谅看着一人从人群后转出身来,英俊的脸庞,高大的身材,还有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神色,心里一阵阵腻歪。
潘国飞,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啊!
第二百零二章 小小大世界
听了潘国飞的话,刘天来哈哈大笑,走到夏鸣显跟前,眼睛却看也不看潘国飞一眼。他并没忘记这个在邮电家属楼前被温谅教训过的龌龊男人,对这种没有实力却常常想要狐假虎威的小人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的存在,让他自取其辱。
何况以刘天来的身份,在这种场合跟他计较,反而让夏鸣显看笑话。
“这不是夏三刀夏局长吗?怎么,这一段没见,又捅了几个人刀子啊?”
这番话比起夏鸣显刚才的冷嘲热讽更不客气,温谅有点好笑,刘天来虽然常以粗犷示人,其实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家伙,做人行事十分注意分寸。今天说话如此不留情面,看来两人间真的是势同水火。
夏鸣显一脸怒色,他也知道自己在局里被那帮下属背后埋汰,说他两面三刀,逮谁砍谁,但没一人真的敢当面这样称呼。刘天来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些闲话,竟然当着韦处长的面说了出来,真是他奶奶的熊!
正要发作,安保卿忙上前一步,道:“两位局长都是我的贵客,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说不开的?今天给我个面子,两位的单我请了……”
别说刘天来跟安保卿的关系如今大不同往日,就算没有温谅夹在其中,单冲安保卿这个人,刘天来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笑了笑准备掉头回包间。夏鸣显虽然好充门面、摆身份,却不是一个傻帽,平时调侃安保卿几句,找点小麻烦自然不要紧,可真惹恼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要搁其他场合,说几句场面话顺着这个台阶也就下了。可今天到大世界,就是为了招待好韦处长,顺便让他看看自己在青州地面上的能力。如今闹这么一出戏,要是能忍了这口气,那就不是夏鸣显了。
但他盛怒之下,还没有丧失理智,话里留了后路:“安老板,这是我跟刘局长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这顿多少钱直接记我账上,咱们邮电出来的人,不差这点酒水钱。”说着还看了韦处长一眼,见到他脸上挂着笑,似乎并没对自己这番话有什么反感,心里大定,口气也大了起来,斜瞥着刘天来,嘲笑道:“要不把刘局长的也记上?听说公安口最近不太稳,刘局长的报销单在赵局长那里不好签吧?”
这话纯粹是恶心人,公安局主要领导都有自己的业务招待费,分管局长对分管部门的年度经费也可以统一协调使用。别的不说,就刘天来分管的经侦支队和看守所两个部门都是油水丰厚,外快不断,他要想报销都不用走局里的财务,直接在下面就给报了。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赵新川年纪大了,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休,对权力的欲望没有那么大。不像有些部门的一把手对财政的掌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比如青州建设局,多么有钱的单位,可超过五百元以上的支出,都得局长签字才能生效;比如温谅姥姥家所在的云水县,下面有一个乡镇,书记跟镇长争权,把财政所所长换成了自己人,结果镇长釜底抽薪,规定超过五十元的支出必须由他签字,直接把财政这一块给盘死。这些都是极端的例子,但并不少见,碰上这样的领导,下面人背后骂娘是轻的,有泼辣的甚至敢当着领导的面指桑骂槐。
但从夏鸣显话里也能听出另一层意思来,刘天来跟林震起冲突的事,看来在青州官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连跟青州本地关系并不紧密的邮电口能知道了,还能瞒过谁去?怪不得夏鸣显今天这样放肆,想必是以为刘天来得罪了林震应该没几天好日子过,这才忍不住跳出来痛打落水狗了。
安保卿见夏鸣显如此不知好歹,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在生意场上长袖善舞,笑迎八方,骨子里却还是阴沉冷血的黑道教父。可惜的是有些人总被他表面的和善所蒙蔽,忘掉了笑容背后的冷厉刀光。
场内气氛顿时一窒,夏鸣显只觉心头猛的一跳,被安保卿阴冷的眸子盯的浑身不自在,想起安保卿的那些传闻,已有了几分悔意。但当着众下属和韦处长,万万不能流露出一点退缩,下意识的又看了韦处长一眼。韦处长还是刚才那副样子,脸带微笑,四平八稳的打量着安保卿和刘天来,没说什么话。
夏鸣显略微放心了一点,由于省局老大的个人风格太过浓烈,江东省邮电系统护短成风,甚至比最护短的公检法犹有过之。只要韦处长站在自己这边,以他在省里的关系,安保卿跟刘天来加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这种微妙的气氛,也只有安保卿,刘天来,夏鸣显,韦处长以及温谅等数人看的出来。潘国飞听到夏鸣显说话刻薄,把刘天来着实恶心了一番,如同把刚才那个献茶的度娘狠狠压在身下肆意玩弄一般,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舒爽。他忘不了那天被刘天来踩在地上侮辱的情景,更忘不了自己像孙子一样摇尾乞怜的模样,所以有了机会才要狠狠的出一口恶气。至于出了恶气之后会怎样,他天真的以为,有夏鸣显做靠山,刘天来敢把他怎样?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潘国飞就是鲜明的例子。
“夏局说的对,我总听市井里抱怨,说有些公安爱吃霸王餐,摸摸嘴打张白条当人民币,老百姓怨言很深呢。虽然大家不是一个系统,可都是为人民服务,咱们能帮就帮点,就当支援兄弟单位党风文明建设,免得刘局长好不容易来趟大世界,还得自己掏腰包。”
这个潘国飞倒不是一无是处,要是夏鸣显真的占尽上风,有他这样凑趣自然是锦上添花,说不得回去以后会被大大的夸奖。可夏局长见安保卿已经变脸,心里正忐忑,想着怎么能不伤面子又不伤和气的把场面给圆了,结果潘国飞了来了这么一出,他杀了这蠢货的心都有。可话赶话逼到这份上,难道还能回头?只好干笑几声,眼神中透着亲切和鼓励,让潘国飞大喜若狂,腰身恭敬的弯了几分。
小小一个大世界会所,小小的几个人物,可就有说不尽的人心,道不尽的丑态。古人作官场现形记、儒林外史、老残游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却仍道不及官场之万一。
温谅暗叹口气,在这个红尘打滚,不褪去几层皮成不了人上之人,更别说有朝一日能随心所欲,逍遥自在。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刘天来哈哈一笑,道:“听两位的口气,原来你们邮电系统吃喝嫖赌都是公家报销的啊?好,真好!早听说邮电待遇好,福利好,却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处,韦处长,这话可是你亲耳听到的,我老刘没污蔑吧?”
韦处长先笑着对刘天来点点头,然后看着夏鸣显让他解释。夏鸣显有点急了,道:“你别乱扣帽子,什么吃喝嫖地公家报销,我这是招待费,属于正常开支……”
话一出口,在温谅,刘天来和韦处长脑中同时浮现了两个字:蠢货!
招待费从中央到地方,从省市到区县,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俗话说“酒杯一端,政策放宽”,不吃请,不办事,国情确实如此。可真要拿出来说事,它还有一个被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名字:公款吃喝。每年被公款吃喝挥霍掉的财政数字近3000亿,和公车消费,小金库一起被列为公务支出三大难。
刘天来脸上轻蔑之意一览无遗,冷冷道:“是不是正常开支,你说了不算。说不得明天得让经侦支队的人动动了,最近没什么大案子,那帮小子早急的受不了了,挪用公款,吃喝浪费,我看你夏局长……哼哼!”
从头到尾,温谅一直站在楼梯口,静静的注视着场内众人。他穿着一般,年龄又在那里摆着,夏鸣显一方都把他当成了服务生,潘国飞的注意力都在刘天来身上,并没有看到温谅。
眼见刘天来和夏鸣显两人不顾身份,如同半大孩子般互相嘲讽,然后互相威胁,虽然看上去剑拔弩张,其实屁用没有。夏鸣显不可能对刘天来有什么威胁,刘天来也不可能真的去调查夏鸣显的经济问题,就如同西游记里猪八戒和沙和尚第一次交战,互相喊着你下来,你上来一样可笑。
温谅将书包拨到屁股后,施施然走了过去,不等夏鸣显反唇相讥,笑道:“刘叔叔,这是干什么呢?”最近的精力应该放在林震身上,其他人能少得罪一个就少一个。虽然夏鸣显不足为虑,可温谅冷眼旁观,只看韦处长的做派,想必不会是一个小处长那么简单,又是省里的背景,别闹的太厉害,大家面子上说不过去。
所以他打算随便扯几句话,息事宁人,然后看能不能探探韦处长的底。
夏鸣显见一直不动的服务生突然过来喊刘天来叔叔,不由吓了一跳,道:“这……这不是服务生?”潘国飞这才看清楚是送司雅静回来的那个学生,知道他跟刘天来关系匪浅,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自从上次被温谅打了以后,他更加看自己老婆不顺眼,时不时说些疯话,往司雅静和温谅身上泼脏水,有些话甚至不堪入耳。司雅静虽然当他放屁,可听的久了,再见温谅难免会不好意思,这也是那次事件后她一直躲避温谅的原因。要不是前几日在银楼街碰到,两人也不会再有机会重新走近,更别提会在围墙外经历那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今日再见到温谅,潘国飞脑海一热,似乎整日里被他拿来羞辱司雅静的话是真的一样。仗着夏鸣显在这里,又多喝了几杯酒,不管不顾的一巴掌抽了过去,骂道:“没看领导们在谈事情,你一个服务生插什么话!”
他并不是鲁莽,而是像夏鸣显一样以为刘天来没几日就要倒台,温谅也就没什么靠山,况且除了今天这个机会,也许根本没可能报仇雪恨。
温谅无所谓,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潘国飞手掌碰到脸的一刹那将他踹飞出去。可刘天来和安保卿却不敢这样想,要是让温谅在两人面前被人打了耳光,尤其还是在安保卿的地盘,他们不敢想象左雨溪会怒到什么程度!
“妈的,找死呢!”
刘天来就在温谅旁边,身子一侧挡在潘国飞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往背后一扭,然后一脚踢在腿弯,这套警察专用擒拿手干净利落,引得温谅没心没肺的叫了声好。
安保卿脸都青了,当着众人面他不能跟温谅表现的太过亲密,却仔细的盯着潘国飞的脸,似乎要把他的样子牢牢的记住。
“干什么呢,快放手!”
“公安了不起啊,怎么还打人?”
“就是,说不过就动手,不愧是暴力机构啊……”
“刘局长,有话好好说,你们督查处也不是摆设,别闹的大家都不好看。”
一时间,夏鸣显背后的几个人同时指责,有两个男的还想将刘天来拉开。老刘眼睛一瞪,道:“都别动啊,不然告你们袭警!”
两个男人僵在原地,为难的看着夏鸣显。夏鸣显也没想到刘天来会突然发作,而起因仅仅是因为潘国飞想动这个年轻人。
“安老板,这位小兄弟是……”
夏鸣显似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想跟安保卿打听一下。安保卿哪会搭理他,淡淡的说:“是跟刘局长一起来的客人,都是大世界的贵客。夏局长,今天你闹的也够了,邮电的威风我们也知道了,还是请便吧!”
夏鸣显脸上一片青一片白,本来想让韦处长看看自己在青州混的不错,混的不错就说明能力够强,再好好的送上一份大礼,年后的那件事说不定就能成了。不想却碰到刘天来,前几日听朋友说他得罪了大有来头的林震,下场说不定会很惨,一时没忍住恶心了他几句,却没料到局面会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以前也没少跟刘天来当面较劲,可那时不是有其他系统的朋友,就是有足够分量的人在场,拉架和泥,将事情始终控制在斗口的范围内。
今天真他妈的晦气!
好一会才勉强压住心神,冷哼一声,道:“安老板店大业大,我高攀不起,这里今后也不必来了。但潘科长是我带的人,就这样让刘局长带走,我脸往哪里放?”
安保卿冷着脸没有接口,刘天来竟然还带着手铐,直接将潘国飞铐了起来,道:“刚才他动手打人,大家都看到了,根据治安条例,拘留十五日。我要是就这样让他跟夏局长走了,国法党纪的脸往哪里放?”
温谅就喜欢刘天来这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劲,鼓掌道:“刘叔叔说的好!一身正气,当代楷模!”
“你……你!刘天来,得罪了林震你还能蹦达几天,跟我装什么熊!”
夏鸣显指着刘天来,气得几乎吐血。潘国飞这时才知道怕了,跪在地上抬头叫道:“夏局,夏局……”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韦处长听到林震两个字,神色微微一动,立刻被察眼观色的温谅看在眼里,心中顿起波澜。站在韦处长身边的美貌女人走了出来,一身浅蓝色套装,体态动人,笑靥如花,白玉般的素手在刘天来肩头轻轻打了一下,道:“刘局长就是爱开玩笑,今天韦处长在,别让省里的贵客笑咱们青州人怠慢。赶明我让小潘做东给您赔罪,就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了。”
这个女人三十来岁,一举一动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和风情。刘天来显然是认识她的,笑道:“柳主任,我哪里敢怠慢韦处长,只是看刚才夏局长的威风,好像忘了今晚谁才是贵客啊。”
夏鸣显浑身一颤,才发觉今晚也许做的有点过了。
柳主任抿嘴轻笑,黑溜溜的眼眸似嗔似笑,“夏局和小潘都喝多了酒,你们男人啊,喝完酒不都是这个德性。好了,快放开吧,你一个大局长,出来应酬还带手铐,真是不知怎么想的。”
刘天来哈哈大笑:“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跟柳主任的脸蛋一样,出门不带着怎么成?”
柳主任娇嗔的捶了他一下,眉眼不尽风流,见刘天来油盐不进,还是露出了一点焦急神色。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韦处长终于走了过来,笑着伸出右手:“韦方山,你好,刘局长!”
温谅微微一笑,往安保卿身边退开两步,看你多能沉住气,不还是得乖乖的出来求情。
刘天来握住韦方山的手,豪爽的笑道:“韦处长你远道而来,就是青州的客人。什么局长不局长的,我这个局长是副的,当不得真。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老弟就是给我面子了。”
刘天来浑名在外,说这些话没什么打紧,可要换一个人来,说不定效果就反了。韦方山倒不讨厌他的性格,轻笑道:“哪里话,老弟,咱们相识就是有缘。鸣显今天突兀了,给老哥一个面子,这事揭过不提了。”
说实话,一个邮电局的处长,哪怕是省里下来的,刘天来还真没放在眼里。但他跟温谅合作日久,虽然说不上心有灵犀,可许多事一个眼神就明了对方的打算。刚刚把潘国飞拿下,温谅对他使个眼色,然后有意无意的瞄了韦方山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要把人情做给他。
既然是温谅的意思,刘天来毫不迟疑的打开手铐,将潘国飞推给刚才想动手的那两个男人手中,随手把手铐系回腰间,道:“既然韦老哥开口,我哪个什么不如从命。”
“恭敬不如从命!”
“对对,”刘天来笑着拍了拍温谅的肩头,道:“还是你知道的多!”
韦方山见他不二话立刻放人,心中也有几分高兴,道:“好,老弟快人快语。今天实在不胜酒力,不过我可能还在青州盘桓两天,刘老弟哪天得空,跟柳主任联系一下,咱们一醉方休。”
这个韦方山初看仅仅富贵逼人,此刻却有了几分纵横的豪气,这样的人物怎么才是一个小处长,真是怪事。
温谅不知道的是,韦方山,省邮电局计划建设处的处长,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处长,他在江东省邮电系统的地位却不下于某些排名靠后的副局。计划建设处主管全省基建,包括邮电旗下所有的业务计划,比如邮政和电信通信网建设,基本建设和更新改造,国际国内通信,长途与市话,传输与交换,一级干线和二级干线等等等等,凡是涉及邮电基本建设的规定范围,列入投资计划的建设项目(建设单位)或其中的一个至几个单项工程及相关联的经济活动,都属于计划建设处管理。
也就是说,韦方山左手握着审批单,右手握着签字笔,这样的权力,加上又是省局一把手的亲信,夏鸣显小心奉承也在情理之中。但话说回来,夏鸣显毕竟是青州邮电主管电信的副局长,再怎么小心,也不至于对省局的一个处长如此的卑躬屈膝,阿谀谄媚。
这有点反常。
等邮电一帮人离开,温谅也懒得问刘天来跟夏鸣显有什么私仇,常在官场混,哪能没有一两个对头,没什么大不了的。用安保卿的手机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刚才的事,让她查一下韦方山这个人。98年邮电分家后,电信仅仅用了十年的时间就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既然今天有缘遇到系统内的人,能提前打下个基础也算不错。人脉嘛,无非就是必然与偶然的结合体,只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关系网就会逐渐的成型。
更何况,要是估计不错的话,他跟林震之间会有故事也说不定!
第二百零三章 拦路起烽烟
等温谅放下电话,刘天来见他神色平淡,有点摸不透他的想法,试探着问道:“这个韦方山有什么问题?”
温谅摇摇头,道:“说不好,查查看吧,也许会有用也说不定。”扭头看看手腕上的廉价电子表,“得,十点多了,被这事一耽误,回家也晚了。”
安保卿立刻笑道:“人不留客天留客,不成今晚就住这里吧,老叶肯定想跟你聊个通宵。”
温谅哈哈大笑:“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老男人。不过今天真的有事,”说到这里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下,“我老爸跟许复延去顺义搞调研,不知怎么回事,许复延当天就回来了,可我老爸两三天了还没见到人影……我得回家守着,不然心里放不下。”
牵扯到温怀明和许复延,安保卿自然不好再留人,温谅走到门口又回头交待了一句:“安老板,潘国飞的事就算了,别去找人家麻烦,明白吗?”
毕竟有司雅静的关系在,温谅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刚才见安保卿面色不善,以他的性格,不狠狠整治潘国飞一下,怎么对得起黑道教父的手段?
回到家已经快11点,温谅推门就见到温怀明正坐在沙发上和丁枚说话,忙走过去,道:“爸,刚回来?”
温怀明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几眼,道:“又跑哪里疯去了,身上怎么一股子酒味?”
温谅低头嗅了嗅,坐到丁枚身边,抱怨道:“还不是刘天来那个酒鬼,我跟致和去他家玩,正赶上刘天来喝多了回来,拉着我说了会话,就沾了一身味。”虽然现在温怀明不怎么管他,但好歹是父子两代人,温谅没敢说自己跑到大世界去了。
大世界是什么地方,温谅的脸皮还没厚到跟老爸谈论风月的地步。
丁枚一把扭住温谅耳朵,骂道:“今天你们班主任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最近逃课逃的厉害,心思也没放到学习上,准备过两天来家访。你说你过了年都十七了,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再皮,再皮今年过年不许回姥姥家。”
温谅从小跟姥姥亲,这一招几乎是必杀技,赶紧搂着丁枚哄了起来:“叶老师绝对是搞错了,我在学校乖的跟兔子似的,一门心思想要再考个第一让你高兴高兴。妈,你可不能偏听偏信,要以事实为根据,成绩为准绳……”
一番话说的丁枚眉开眼笑,越看儿子越像考清华的料,喜滋滋的睡觉去了。温谅擦擦额头的冷汗,对着温怀明苦笑道:“今天不小心得罪了叶老师,晚上报应就来了,咳!”
温怀明指着他半响无语,末了叹口气:“不管你整日在外面搞什么,学习不能耽误。万丈高楼平地起,凭借小聪明终归成不了大事,有些东西还非得从课本里才能学的到。”
温谅点点头,走到一边接了杯开水,温怀明仰躺在沙发上,右手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客厅陷入一片沉寂。过了一会,温谅双手抱着水杯,突然问道:“顺义出了什么事?”
温怀明眼睛猛的睁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顺义出事了?”
“许复延这几个月跟你形影不离,没道理把你一个人扔到顺义两三天。不是出了事,难道是想放你的大假?”
温怀明哭笑不得,道:“你呀……也没什么要紧……”
听温怀明说完,温谅才知道了大概。许复延本来计划抽出两到三天时间在顺义、白安、云水等几个县走一走,察看一下各地的人文风貌和经济政治环境,跟县里四大班子领导开个碰头会。当然,用温谅的话说,这就如同一头老虎赶走另一头老虎后,第一要务自然是巡视领地,顺便在边界上留下一抹得意洋洋的霸气。(看过动物世界的都明白吧?)
不想第一站就出了问题,许复延上午在顺义县领导班子的陪同下参观了金水湾甲鱼养殖基地,走访了几家当地企业,中午在县委大会议室听取了相关工作汇报,下午两点车队准时离开,准备驰往白安县。刚出县委大门,就被一个身着白衣,并在衣服上用血写着大大“冤”字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男人跪在路中间,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材料,高举过头顶,口中大声的喊着要举报某某贪赃枉法,某某行凶伤人。周边还有不少围观群众,显然是有备而来。
刚刚送许复延上车的顺义县几大领导全慌了神,书记何宽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县长侯为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往下流。县委办主任见事不妙,立刻组织工作人员把那男人强行拉到了一边。空荡荡的县委门前传来男人泣血般的喊冤声,在冬日的萧杀中平添了几分凌冽。
秘书张放坐在桑塔纳的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许复延的脸色,却窥视不到任何情绪。不过这种时候,身为秘书应该主动一点,他扭过头低声道:“要不我先留下打听下情况……”
许复延不置可否,却看了下温怀明。温怀明知道他的意思,显然是怕张放处理不好。这事并不复杂,也不罕见,别说县里,就是市委省委的大门口哪天没有成群结队的上访户?只是这毕竟是许复延掌控青州绝对权力后的第一次出巡,碰到这样的事影响心情倒是其次,关键是有两点难处:一来不能不处理,这么多群众看着,不声不响的话对风评有损;二来又不能冒然介入,不了解具体情况仓促介入只会添乱却不能解决问题。
可要仅仅是这两点难处,张放身为大秘,做这点事还是小菜一碟。主要在于这个喊冤的人时间点掐的太好了,许复延出行虽然不算什么秘密,可一般老百姓哪里知道市委书记具体行程,更别提准确到几点会从县委出来,堵了个正着?
所以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许复延和温怀明想的是同一个问题:这究竟是县里的派系斗争,有人想给对手下眼药?还是市里有人想给许复延难堪,挖了个坑准备给他跳?
这不能怪他们多想,对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杀的两人来说,青州的大旗换了字号,可青州的人心却不见得已经归拢到了旗下,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所以这样的事不能让张放去办,温怀明自然成了最佳的人选。他拍拍前座的张放肩膀,道:“许书记身边有多少事得你去办,哪有时间跟这帮人扯皮?顺义这边我留下摸摸底就成了。”
张放笑了笑,道:“温主任别拿我开玩笑了,有你出马肯定会圆满解决。”
温怀民微微一笑,下车后倚着车门问道:“许书记,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何宽和侯为民跑到车边,站在温怀明身旁弯着腰,大气也不敢出。周边的群众看到这两位跺跺脚能让顺义震三震的牛逼人物,此时却如同孙子般哭丧着脸,一个个目瞪口呆,被现场压抑之极的气氛所摄,连窃窃私语都忘记了。许复延冷冷的看着两人,道:“温主任留下来处理这件事,协调你们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尽快查清事实,给广大群众一个交待。”
说完摆摆手,侯为民抢在温怀明之前关上车门,小车瞬间起步,不一会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之后两天,顺义县上下一心,用尽各种手段死死的把温怀明阻挡在核心调查组之外,好烟好酒供应着,甚至还有两位副县长专职陪同。这样的结果就是,凡是他能接触的,都是经过过滤的信息,甚至连那个告状的男人都见不到。温怀明并不着急,他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要揭开什么弊案,而是要搞清楚这支箭从哪里来,要射往哪里去。顺义县上下如此紧张,看来十之八九是县里的斗争,应该与市里无关。直到昨天下午,温怀明甩掉陪同的两位副县长,突然出现在纪委办公地点,强行见到了敢拦路喊冤的男人。
男人叫郭昌盛,原是顺义县粮食局的一名副局长,一年多前因作风问题被双开,此后一直上访,说自己是被打击报复,栽赃陷害,要组织给予平反。并举报顺义县粮食局存在重大经济问题,涉及问题众多,凡是名字后面带个“长”的几乎无一漏网。最严重的是盗卖地方粮食储备库粮,并虚报仓储量套取国家给予陈化粮的补贴费,以及农发行的粮食保管费,涉案金额可能高达数十万。
当然,这是他一面之词,随后赶来的侯为民坚决否认了他的所有指控,并告诉温怀明,郭昌盛的问题由来已久。他跟多名女子有不正当关系,且在一次嫖娼中被派出所民警抓了正着,县常委会通过决议将之双开。此后两年间他心怀不满,多次上访生事,造谣中伤,后经过多方开解,并解决了部分生活问题,才逐渐平息下来,却没想到会突然发疯拦了许书记的车队……
温怀明一边听一边点头,脸带微笑,却没说一句实在话。侯为民摸不了他的底,出了门长叹一口气,人的名树的影,人家能在数月间蹿起,没点真本事能入得了许复延的法眼。可正是这样,才棘手啊!
第二百零四章 父亲的背影
温怀明明显察觉两人话里都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一来他受许复延之命调查此事,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二来目前他的身份不尴不尬,新的任命没有下来,还是挂着政研室副主任的名头,也不便多嘴。当下不置可否,言明会将县里的意见如实汇报,并要侯为民做好准备,许复延随时都有可能要他们到市里汇报云云。
温怀明在市直机关摸爬滚打十余年,城府之深不比这些主政一方的老油子逊色,三言两语打发了侯为民,整理一下基本材料便打道回府。
许复延因为顺义县这个插曲,在白安县转悠一圈后,没有按照既定行程到云水县去,而是直接回了市里。温怀明在顺义耽误了两天,回来后直接赶到市委向许复延做了详细汇报,一直忙到刚才,跟温谅也是前后脚进了家门。
温谅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无非是一个县里的粮食局而已,小小的科级干部是死是活,用不了许复延一句话的功夫,怎么会让让温怀明眉头紧皱,心事重重?他心念一动,突然问道:“许复延的意思,是要压下来,暂不处理对不对?”
温怀明吃惊的看着儿子,下午在市委的那一幕重新浮现脑海。许复延听完他的汇报,只沉思了片刻就做了指示,当时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却没想到自己仅仅说了个开始,温谅就猜到了最终的结局。
见老爸一副见鬼的样子,温谅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爸,你整日跟在许复延身边,既是下属又是伙伴,在对许复延的认知上难免会有差错。所谓灯下黑,当局者迷就是如此!许复延这个人,怎么说呢,他临事而惧,优柔寡断,但只要下定决心却又鹰视狼顾,不惜一搏。这样一个人,说好听点,就是先求稳,再求胜,只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就不会冒然行事。”
温谅喝了一口水,继续道:“青州刚倒了一批官,自市长以下数十人身陷囹圄,这起窝案别说是青州建国以来最大,就算放到整个江东省,也是了不得的大案。这种时候,上至省市领导,下至区县干部,多少双眼睛盯着许复延,看他有没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维持住青州的稳定大局。要是再节外生枝,突然爆出什么贪腐弊案,尤其听你的意思,说不定会是粮食系统整个行业的大问题……你想,以于培东为首的省领导们会怎么看青州,青州的干部们又会怎么想许复延?世间无无喽啰的势力,无无臣仆的尊荣,归根结底,许书记的威风还得靠下面人来支撑啊……”
这番话直至人心,犀利非常,温怀明眉心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站起身走到阳台,手中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隐隐可见烟雾缭绕,慢慢的消散在黯淡的月色之下。良久,他长叹一声,道:“这点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只是……唉!”那个告状的郭昌盛衣服上血淋淋的冤字浮现脑海,伴随着一个大男人撕心裂肺的怒吼和痛哭声,具有让人震撼的冲击力。可这一切,在现实和权势面前,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温谅走到温怀明身边,和父亲并肩而立,低声道:“青州目前的局势牵一发动全身,许复延有这样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爸,有些事是管不完的……”
温怀明摆摆手,温谅的话再也说不下去,看着父亲的侧脸,已经逐渐有了岁月流逝的沧桑,可那个曾经正气凛然,曾经壮怀激荡,曾经心系一方的人依然还在。十余年的机关生涯磨去了他的棱角,却没有磨去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的良心。在他身上,仍然时不时的会有文人的酸腐和同情心在作祟,在深不可测的官场上厮混,这样的性格也许会在某个时间给自己的仕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这样一个人,更会让那些为了升官发财不惜一切的同僚们轻视甚至嘲笑。可对温谅来说,却从心底感觉到骄傲。
每一个男孩,都曾仰视过父亲的背影,哪怕两世为人,有了纵横跋扈的机会和手段的温谅,仍然愿意为父亲的坚持鼓掌。
半年来因为锻炼身体飞速长高的温谅已经1米73,正好跟父亲齐头。父子俩静静的立在阳台上,血脉相连的感觉在心胸间悄然回荡,无论宦海沉浮,无论商海莫测,最亲近的人彼此依靠,互相扶持,一路艰险再无所惧!
第二天一早,温谅刚进教室就被等候在门口的叶雨婷抓到了办公室,那个脸上有点小雀斑的黄梅不在,倒是曾被温谅整过后又和好的冯燕坐在办公桌前写教案。看见温谅被叶雨婷揪着耳朵拎了进来,笑道:“这是怎么了,叶老师舍得对你的心腹爱将下狠手了?”
这话要放以前肯定会被温谅认为是在嘲讽,可那次事件后他跟冯燕聊过天,两人相处的还算和睦,此时就只觉得是调侃中不失亲切,歪着脑袋笑道:“冯老师,你赶紧来评评理,我一没迟到旷课不交作业,二没调皮捣乱砸教务处玻璃,大早上刚进教室就被揪到这里来。您是教研组长,这种体罚学生的行为要不要全校通报批评,然后让叶老师请客吃饭给我赔礼道歉?”
叶雨婷也没想到办公室还会有人,听冯燕调侃,俏脸上升起一抹羞红,忙放开了手正要解释,却被温谅嬉皮笑脸的话气个半死,趁冯燕不注意,提起脚尖在温谅小腿后踢了一下。
冯燕唇边含笑,道:“你们师生间的问题自己解决,要吃饭的话我介绍一个地方,可以打八折哦。”说完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拿起英语书出门去了,还不忘回头道:“叶老师,要体罚的话最好别留下什么伤痕,不然学校不好解释。”
“冯老师,你先别走啊,叶老师真的会打人……”
门砰的关上,叶雨婷坐回办公桌后,盯着温谅冷笑不已。温大叔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接触的多了,冯老师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尤其你看她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保养的这么好,叶老师你有压力啊……”
话没说完就被叶雨婷拿着作业本砸了过来,温谅闪身躲过,见叶雨婷仍瞪着自己,俯身捡起本子走到她身边,屁股一抬坐到了桌子上,道:“好了,不就是昨天中午没来这里报道嘛,至于晚上打电话给我妈妈告状?害得我屁股好一顿受苦……”昨天帮司雅静翻围墙后,被叶雨婷抓了个正着,温谅插科打诨糊弄了过去,中午又没去办公室报道,才有了这无妄之灾。
“真的?”叶雨婷刚要把他从桌子上揪下来,一听这个来了兴趣,眼睛里透着笑意。
“不信我脱给你看。”
温谅作势就要解皮带,叶雨婷自从秋游在车上跟温谅合唱了一首歌后,这几天时不时会想起那一瞬间心口莫名的跳动,光洁滑嫩的脸蛋绯红一片,眼眸子都要滴下水来,呸了一下,道:“我整不了你,有人整的了你。再敢给我没大没小的,我就告诉你妈妈,让她好好教训你,到时候你那……那里可不是受苦那么简单了!”
温谅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有点像打情骂俏,猥琐因子瞬间启动,低头盯着她的眼睛,轻笑道:“叶老师,我突然发现你今天看上去漂亮极了,是不是最近有人追,被幸福滋润的啊?”
叶雨婷现在已经很难把温谅当成小孩子来看待,听他语调轻佻,不由有点羞涩,下意识的否认道:“哪有……”
“没有?不可能吧,我家叶老师这么漂亮,全青州的男人都瞎了眼?不过也好,我现在年纪小,还有时间……”
“温谅!”
见叶雨婷真的要发火了,温谅陪笑道:“我错了我错了,其实就开个玩笑,我们不是朋友吗,叶老师你不会真生气吧?”
叶雨婷白了他一眼,她早拿这个家伙没办法,倒不是真的生气,道:“我们自然是朋友,可首先是师生。我不是什么老古板,说些玩笑话自然不打紧,可不要尽说胡话,明白吗?”
温谅耸耸肩膀,从桌上跳下,举手做投降状,道:“好吧,我知道了。叶老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走开几步,他突然回头,道:“叶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你谈过恋爱吗?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电闪雷鸣般在叶雨婷的脑海中轰鸣而过,一幕幕往事汇聚成一把无情的刻刀,将迷离的女孩之心残忍的击碎,然后一把扔进青春的河流,随着年少无知的泪水,悄然飘远。
我谈过恋爱吗?
叶雨婷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双眼顷刻间朦胧,本以为不会在意的过往重新呈现,却没有了想象中的悲伤,那种感觉,有点怀念,又有点轻松。
温谅早对叶雨婷跟左雨溪的关系心生疑惑,见她这等表现,心里顿时一惊。走回去屈身蹲下,双手犹豫一下,伸过去轻握住她的小手。叶雨婷挣脱一下,没有挣开,温谅刚要开口说话,办公室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第二百零五章 桌下的春光
进来的是黄梅和其他两位男英语老师,三人说着班级里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黄梅一向大大咧咧,一扭头看见叶雨婷也在,没注意到她脸上表情黯然,一边往这里走,一边喊道:“雨婷,中午一起到外面吃饭吧,我看中一件漂亮衣服,你帮忙参谋参谋。”
叶雨婷的办公桌在左角靠墙的位置,又侧对着房门,温谅的身子正好被桌子挡了个正着,没被黄梅等人发现。叶雨婷恍惚间被温谅抓住了小手,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黄梅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温谅正蹲在她的身前,因为上身前倾的关系,手肘几乎贴在她的大腿,彼此身上的气息清晰可闻。叶雨婷双手被他握着,像玉一样微凉的肌肤感触着男孩的体温,不知怎的神态颇有几分不自然。这个样子要是被黄梅和另两个男老师看到,不用想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在这个时代,师生间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简直是比死还可怕的事!
黄梅越来越近,平日里听来清脆的脚步声此时却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击打在叶雨婷的心口,似乎要将一切未来碾压的粉碎。
温谅也听到了黄梅的声音,刚才门开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叶雨婷身上,没察觉眼前的姿势有什么不妥。等反应过来,黄梅已经快到办公桌前,此时再站起已经来不及了。两人挨的这么近,他又蹲在身前,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他倒是无所谓,可要是连累叶雨婷名声受损,别说无法跟左雨溪交待,就是自己心里那一关也过不去。
可当下无计可施,咬咬牙正要装作捡东西的样子站起来,至于这帮人信不信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料叶雨婷突然抽出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推,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身子往外侧一转,留出一条小小的通道。温谅登时明白她的意思,不敢迟疑,就势往桌下钻了进去。幸好一中的教学设施不差,前不久刚进了一批崭新的新式桌椅,不像以前那种课桌式,而是近似后世老板桌的样式,当然要小的多。桌子两侧和后面都是厚厚的挡板,中间留下一小片空间,只要叶雨婷身子紧贴着桌子,堵住前面的空档,躲在里面不虞被人发现。
等温谅钻了进去,叶雨婷又转了回来,双腿跟着伸了进去,并且轻轻挪动椅子,让身子更紧密的贴在桌前。如此一来虽然尽可能的减少被人发现的几率,却苦了桌子下的温谅。
虽然才十六岁,可温谅的身形已经基本长成,高高的个子窝在这么狭小的地方,憋屈程度不亚于姚明套了件潘长江的T桖衫。更尴尬的是,为了让叶雨婷的身体尽量贴近桌子,温谅不能侧身,只好正面对着叶雨婷。可不管他怎样拼命的往后缩,空间就这么大,叶雨婷的双腿还是紧挨着他的身子。
光线迅速暗了下来,桌下桌外,顿时成了两个世界。
“叶老师,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一个男老师的声音传了过来,叶雨婷容颜秀丽,气质优雅,又是单身,更听说跟学校高层似乎有些什么关系,不知引得多少男老师垂涎三尺。幸好这年头还不像后世那样开放,大多数只敢半夜回到宿舍YY一下,少数几个胆大的也曾发起过追求,却无一例外被婉拒。
说话的这个男老师就是其中之一,被拒绝后带着酸味说了不少叶雨婷的坏话,说她有什么了不起,还装的一本正经,说不定跟哪个校领导有一腿呢。不过叶雨婷平日里待人和善,在一中人缘不错,倒也没几个人相信他的话。
这也是叶雨婷下意识的想把温谅藏起来的原因之一,以那个男老师的人品,没影的事还能造出三天风雨,更别说此情此景,在叶雨婷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几分心虚。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休息好,谢谢单老师关心。”
叶雨婷强压抑住砰砰乱跳的心脏,表情淡淡的给了单老师一个软钉子。黄梅见单老师讪讪的还想搭腔,知道他的那些破事,忙打起圆场,道:“雨婷,我也觉得你脸色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叶雨婷娇嫩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遮掩着道:“也许吧,头确实有点晕。”
“反正上午也没有课,你干脆去我宿舍休息吧,冯组长哪我帮你请个假。”黄梅刚毕业分到一中,还在实习期,家又不在青州本地,就住在学校的单身老师宿舍。
叶雨婷摇摇头,她哪里敢离开,一走不全都露馅了,道:“没事的,黄梅,你前两节不是有课吗,怎么还不去?”
“跟语文老师调课了,正好你不舒服,我陪着你好了。”
“嗯……”
叶雨婷的身子突然一颤,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红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细碎的低呼。
黄梅忙趴在桌子上探身过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啊,怎么这么烫?雨婷姐,你得去医务室看一看,别是发烧了。”
“不用了,喝点开水就好了。黄梅,你去帮我接点水好吗?”
叶雨婷的耳根以不可见的速度悄然变红,声音也跟平时有了点不同,黄梅神经粗大,浑然不觉,答应一声,从桌上拿起水杯跑了出去。
温谅躲在桌下,刚开始还觉得气闷,但片刻后却被眼前的迤逦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透着朦胧的光线,叶雨婷浑圆修长的双腿近在咫尺,她穿着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从纤细的腰身开始,沿着臀侧的弧线垂直而下,将腿部曲线收拢的几近完美。裤子的表面闪烁着质感的光芒,一下子就刺晕了温谅的双眼,似乎能穿透薄薄的布料,闻到那从肌肤里透出的迷人芬芳。从没有一刻,温谅如此近距离的欣赏一个绝美女孩的双腿,更勿论这个女孩,还是他的老师。
经过爱情教育片熏陶过的温大叔,虽然不是一个资深的制服爱好者,可当意外来临时,如何能抑制住脑海里闪现的有关老师的经典画面?哦,松老师曾教导我们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而每一个青春期的男孩,都对女孩的身体构造充满了迷惑……
温谅的呼吸刹那间有点急促,恰好双手在两边举的久了,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正好覆盖在那充满诱惑的大腿之上。入手处弹性十足,让人忍不住轻轻的捏了一把。
叶雨婷等黄梅离开,轻喘了一口气,两个男老师离她的办公桌很远,不会发现什么。身子略微挪开一个缝隙,右手从桌下摸了进去,找到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在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温谅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就痛呼出声,从一侧伸出脑袋,黑亮的眼眸满是委屈,撇着嘴示意自己逼不得已。里面本来就空间小,双手只好撑在两侧,坚持不住才放在她腿上,可没有占便宜的想法。
不知怎的,叶雨婷竟然从他的面部表情,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纵然心情紧张的要死,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那个单老师突然走了过来,叶雨婷伸手在温谅脑袋上按了一下,直接把他塞了回去。可怜温大叔一米七几的个头,又骨骼强壮,哪能像只小狗一样伸缩灵活,脑袋直接撞到了木板上,起了好大一个包。
叶雨婷吓了一跳,知道这一下怕是撞的不轻,虽然恼他刚才轻薄,却还是有点莫名的心疼。
单老师没有像叶雨婷想的那样停留在对面,而是径自从桌前绕了过来,似乎要走到她身边。叶雨婷心中一急,虽然她的上身几乎已经爬在了桌上,可腰腹间仍然有空隙,要是一低头或者从身后来看,说不定就能看出什么不对。单老师此人心思龌龊,人品卑劣,真要被他发现温谅躲在自己桌下,就是真没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
此时叶雨婷才有点后悔,刚才真不应该让温谅躲起来,就算他们会奇怪两人怎么靠的那么近,可只要说东西掉了,温谅在捡东西也能蒙蔽过去。他们最多将信将疑,哪像现在这种情况,简直是在玩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引火烧身。
叶雨婷再顾不得害羞,椅子再往前一拉,双腿使劲往里伸,几乎要将温谅压成相片。温谅本来蹲在里面,双腿和叶雨婷一样并在一起,两人接触最多的地方也是腿部,勉强还说的过去。这下没有办法,只好分开双腿,让叶雨婷的身子进来的更多。叶雨婷察觉到温谅的举动,单老师也快要走到身旁,当下不管不顾,双腿一下伸到了尽头,直到再次碰到温谅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温谅没想到叶雨婷做的这么彻底,正好被她的小腿死死的顶在了双腿之间,一股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快乐的感觉直冲脑海,以他两世为人炼就的坚毅心性才勉强忍住没有发出足可让两人万劫不复的呻吟。
桌下春光,刹那间上升了一个境界。
第二百零六章 美人如玉,足下留情
“雨婷,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别在办公室坐了。正好我上午没什么课,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单老师并没有走到叶雨婷身边,而是在桌子一侧停了下来,双手按着桌面俯视着这个青一中最美丽的女老师,满脸的关切。
叶雨婷暗松一口气,不过脸上还是有几分不自然,忙抬手遮住额头,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语气淡淡的道:“单老师,在学校里面请叫我叶老师。谢谢你的关心,等下让黄梅去医务室帮我带点药就好,不用劳烦你了。”
“就校医务室那帮人,除了三黄片,安乃近还能有什么方子?先不说这些药管不管用,一份药能开二十多粒药片,我看他们都是兽医出身,哈哈。”
单老师自以为幽默,得意的大笑起来。叶雨婷的心思却已经放到了桌下,刚才太过紧张没什么感觉,这会才发现双腿碰到的地方似乎跟之前有一点点不同,下意识的蹭了蹭腿。
这一下几乎要了温谅的老命。
尖巧的高跟鞋垫在臀下,轻轻的碰触着尾骨,纤细的小腿紧贴着男孩的要害,隔着衣裤微微一动,就仿佛被一团滑腻和温柔包裹其中,蚀骨销魂的快感沿着脊椎蔓延而上,刹那间充斥全身,让温大叔的身子轻轻一颤。
鼻端传来若有若无的处子幽香,透着暗淡的光线,眼睛掠过晶莹圆润的足踝,掠过修长浑圆玉腿,最终停留在那一抹最最动人的所在。紧并的双腿将那里形成一个浅浅的隆起,能明显看到牛仔裤上蜿蜒的褶皱,平坦的小腹,柔软的腰身,交叠着双腿间的妙处构成一个迷人的倒三角形状。温谅的呼吸不由一滞,往日里清明的双眸不知觉中带上了腾升的欲火,手指微微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不受控制的伸向那里,去触摸天上人间,从不曾有过的迷恋。
温谅虽然在这一世还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小处男,加上跟左雨溪数次耳鬓厮磨,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早已觉醒。但好歹两世为人,平日里别说许瑶纪苏等一众小萝莉,就是对着左雨溪叶雨婷等人,心里也是以大叔自居。否则随便换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谁能经得起这样无耻的考验?尤其加上学校,老师,暗处,偷情等字眼,更是火上浇油,如同喝了二锅头的老鼠,来几只猫也敢给日了。
温谅收回目光,懊恼的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脑海里那一幕幕糜烂的画面驱逐出去,可桌下总共才多大的空间,脑袋又碰到了木板上,恰好碰在刚才肿起的地方,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温谅呲牙咧嘴,痛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下唇都快咬出血了,才没发出声音。
单老师本能的弯下腰,眼睛瞄向桌下,道:“怎么了?”
叶雨婷心口猛的一跳,身体巧妙的转动一下,正好遮住他的目光,皱着眉头,道:“没什么,碰到桌子了!这种新换的办公桌总是不太适应,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腿……”
单老师已经习惯被叶雨婷无视,见她今天如同变了个人一样,虽然还是冷淡,但开始跟自己有问有答,顿时欣喜若狂。本来还有点怕她突然翻脸,不敢走的太近,这下打蛇随棍,往前走了几步,在叶雨婷身边停下,身子靠着桌沿,笑道:“是啊,领导们光想着捞钱,也不管是不是符合实际情况。我前几天跟老范喝酒,听他说光换这一套桌椅,后勤那帮家伙就捞了不止这个数。”
他卖弄似的伸出三个指头,叶雨婷因为心虚难免要应付几句,却弄巧成拙反而让他得寸进尺,但此时此刻顾不得跟他计较,身子又忙往桌下探了几分。可以想象,柔美的小腿自然又在温大叔的要害进行了一次剧烈且深入的摩擦。
如果说刚才那一下,只是轻风细雨,这一次则是电闪雷鸣。温谅正咬牙忍着头上大包带来的痛楚,腿间又传来刺激的快感,终于没有控制住身体,有了男人的正常反应。一时间冰火两重天,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痛并快乐着啊!
叶雨婷终于明白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虽然从不曾跟哪一个男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却也不会像十六七岁的小女孩那样单纯无知。短短数秒之间,从耳根开始绯红一片,白嫩的肌肤如同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说不出的勾魂夺魄,楚楚动人。眼神中三分娇羞,三分薄怒,三分苦恼,还有一分不可言明的迷乱。她立时要缩回双腿,却发觉一双大手悄然摸上了足踝,身子猛的一震,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小混蛋要做什么?
温谅也苦恼不已,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别小看了叶雨婷的吸引力,这样的场景和姿势,仅仅磨蹭几下已经让温谅按捺不住,趁着脑筋还算清楚,得赶紧让叶雨婷的双腿离开那个危险的位置。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拿了注意立刻开始行动,双手一左一右握住叶雨婷的脚踝,就要将她紧紧并在一起的双腿分开,然后自己双腿合拢放在内侧,不就可以免去这样的尴尬?
可惜温大叔忘了,要打开女孩的双腿,其难度不下于给蚊子戴口罩,给长城贴瓷砖……
叶雨婷心慌意乱,从腿上传来的触感更加清晰,似乎能描绘出那硬硬的东西的形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小说里的那种吸星大法,刹那间抽离了全身的力气,只想软绵绵的倒在桌上,从此一醉不醒。幸好单老师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叶雨婷撑着精神,勉强保持着身形不变,垂在脸侧的青丝遮掩了红晕,倒没让单老师看出破绽。
她不敢挣扎,生怕动作一大被单老师发现,可仍然死死的并拢双腿,不让温谅得逞。温谅手劲何等的大,十个叶雨婷也不可能反抗的了,可温谅毕竟不是要玩SM,又怕弄痛了她,只敢用了三分力。两人立刻陷入绞着状态,叶雨婷的双腿刚分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又立刻合拢,不可避免的对着温大叔的要害一阵摩擦。
温谅一头冷汗,真想伸出头去大喊一声:你搞什么?再这样挑逗老子不客气撒!
来回数次,压抑不住的快感在身体里激荡,温谅渐渐忘记了初衷,最后一点清明随着下体越来越强烈的反应而消散,双手轻抚着裸露在袜子外的足踝肌肤,让她的双腿在胯下高高鼓起的地方小幅度的摇动,眼睛却盯着美女老师在开合之间露出的腿间妙处。虽然隔着牛仔裤,可视觉和身体的双重刺激,仍让温大叔的鼻息加重,淫靡的气息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小流氓!
叶雨婷哪还不知温谅在做什么龌龊事,脸蛋红如暮云,双眸都要滴下水来,心里又恼又恨,只想把温谅拉出来好好的打上一顿。她没注意的是,温谅对她做了这样的坏事,所能想到的最大惩罚,不过是打他一顿,至于打一顿后如何,是不是从此疏远或者不见,却从没考虑。更甚的是,叶雨婷恼他轻薄,恨他胡来,却在内心深处产生不了一点点的厌恶,反而像抓到做了坏事的小弟弟后的那种羞恼。
温谅不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接触,一手握着她的右脚足踝,一手轻轻褪去了鞋袜。桌子下有些昏暗,可叶雨婷的玉足却在昏暗中熠熠生辉,光洁如玉的足背,修短合度的趾尖,握在掌中盈盈巧巧,如同刚在牛奶中浸过的紫玉葡萄,流淌一手的细腻和清凉。
叶雨婷突然屈身俯在桌面上,额头枕着手臂,长长的头发铺洒开来,映衬着玲珑起伏的腰身曲线,让单老师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但叶雨婷平日里端庄淡雅,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点让人震慑的高贵气质,仿佛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一点不像一所中学的普通老师。所以整个青一中没什么人敢当面有什么轻浮的举动,像单老师也算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人物,不然也不敢追求叶雨婷,更不敢背后造谣生事。可不知怎么的,当着她的面,连眼神都装的跟庙里和尚差不多。
要是让他知道,此刻桌子下面正有一个人在肆意把玩叶雨婷的双脚,并用笔直秀美的小腿做着喷血的动作,怕是会真的喷出血来。
“叶老师,你……”
叶雨婷头也不抬,摆摆手道:“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会。单老师你忙去吧!”
单老师又问候几句,见叶雨婷果然不再理睬,悻悻然掉头走了。温谅只觉身体要整个爆炸开来,按着她赤裸的小脚放到了身下,然后轻轻一动。
两人同时一颤。
叶雨婷死死的咬着下唇,从喉咙深处发出浅浅的低吟,藏在衣服下的肌肤上激起点点肉眼不可见的细小颗粒,整个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温谅灼热的手掌沿着脚踝慢慢往上,一点点一寸寸,抚摸着小腿,膝盖,在弹性十足的大腿上停留片刻,坚定的往更深处探去。
第二百零七章 那一扑的迷乱
叶雨婷的脑海一片空白,洁白的皓齿轻咬着红唇,如墨的眼眸透着迷离,身体和灵魂似乎分离成两个个体,互不归属,明明知道这个样子是不成的,可身体依然在温谅的骚扰中变得酥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爬在桌上任他施为。直到那只几乎要灼烧肌肤的手掌往女孩家的禁区伸去,叶雨婷才猛然惊醒,右手探入桌下,一把抓住作怪的手,将它按在大腿内侧,再不能寸进,同时用穿着鞋子的左脚狠狠踢了温谅一下。
只听见嗵的一声,时光似乎被定格在这一瞬,所有的所有,无论是足下的蠕动,蓬勃的欲念,粗重的喘息,还是急促的心跳,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
右脚脚踝处被温谅突然紧了一紧的手握的有点疼,然后是一阵让人窒息的停顿。
叶雨婷从刚才的娇羞中回过神来,思绪略微平复,却又被温谅的沉默搞的忐忑不安。小混蛋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刚才那一下踢到哪里了,很痛的吧?可不是你乱来,我也不会……
不会,不会是踢到那……那个地方吧?
正胡思乱想,脚踝处那只带着暖意的大手松开,接着一根食指在她光滑的脚背上写了几个字母。叶雨婷只觉脚上痒痒的,忙往后缩了一下,刚才费尽力气也躲不开的双脚,此时却毫不费力的离开了温谅的身体。她心中一动,立刻知道温谅写了什么。身为英语老师,辨认这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SORRY!说声对不起就可以当作没事了吗?小混蛋……
叶雨婷坐起身,伸手捋了捋额头的发丝,一低头却看到自己还将温谅的右手按在大腿上。宽宽的指节不像成年男人那样的粗大,也不像小男孩那样的瘦骨嶙峋,温谅的手白而不腻,细而不弱,长长的手指既有女孩的秀气,又有男孩特有的阳刚,就如同温谅这个人,静寂时宛若处子,挥手间却搅动风云。
叶雨婷刹那间有点恍惚,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温谅的手掌是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被叶雨婷阻止,中指尖几乎就能触到神秘的三角地带,叶雨婷的手覆盖其上,娇嫩的白映衬着牛仔裤的黑,从此时的角度俯瞰下去,别有一番让人脸红心跳的奇异魅力。
叶雨婷刚刚有些恢复的脸蛋再一次变得酡红,掌心的温度似乎能透过裤子,一丝丝的浸入肌肤,然后从没有男人抵达过的禁区钻进身体深处,拨动深埋心底二十余年的情欲丝弦,渐渐的,似乎有了一点潮意。
有意无意之间,叶雨婷手指用力,抓着温谅的右手轻轻的往下按了一按,却瞬间被这个疯狂的举动惊醒,飞也似的缩回小手,连脖颈处的肌肤也红了一片。
她能感觉到温谅的手僵硬了一下,心里羞个半死,这下可怎么说清楚,究竟是他轻薄自己,还是自己轻薄他?想来想去,终归还是这个小混蛋不好,抓起还死皮赖脸放在大腿上的那只手丢了下去,抬起脚又是恶狠狠的一踹,不过这次用的是那只没着鞋袜的左脚。
从桌下隐隐传来一声低呼,随即又没了动静。想必是温谅摸人手软,只好吃了这个闷亏。
正在这时,黄梅推开门跑了进来,将水杯放在桌上,道:“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水房那边有好多人接水。来,赶紧喝点暖暖身子,感冒啊最受不得冷……啊,雨婷,你脸怎么好红?”
叶雨婷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其实经过刚才那番折腾,比在工地上扛了三天麻袋还要费力,这个病怏怏的样子倒不用装,说道:“黄梅,我好像有点发烧,你能帮我去医务室拿点药吗?”
这时候房间里除了单老师,黄梅,还有一个杨老师,等下第二节单杨二人都有课,只要支开黄梅,就有机会摆脱目前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黄梅还没谈过恋爱,神经又比较大条,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没察觉这种羞红跟发烧的症状不同,点点头道:“我先送你回宿舍休息吧,等会再去拿药。”
叶雨婷勉强一笑,道:“你先去吧,等会下课说不定小严会跑去哪里。我一个人回宿舍不要紧,不用担心。”小严是校医,一个刚结婚的年轻人,为人很好。
黄梅怀疑她能否坚持到宿舍,因为叶雨婷的脸色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说不定发了高烧。叶雨婷肯定的点点点,再次催促她赶紧去拿药。等黄梅离开,单老师和杨老师两人也结伴离去,叶雨婷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软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桌下有了动静,一只手在自己小腿上推了两下,还很有分寸的只用了两根手指。叶雨婷知道温谅的意思,他也听到其他人离去,想让自己让开一点放他出来。本来叶雨婷已经打定主意,等人一走完马上让温谅滚蛋,连训斥也不训斥,好好的冷落他一段时间,让他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打死也不能,在成长阶段偶尔犯错可以谅解,可要是长大后呢?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际遇。
可温谅还没等她苦口婆心的教导,自个就规矩起来,跟方才的轻狂模样判若两人。就好像自己成了什么沾惹不得的物件,还小心翼翼的只用两根手指?
女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奇怪,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叶雨婷心头火起,刚才上下其手,摸的不是很爽吗,这会装什么正人君子,吃干抹净准备拍屁股走人呢?二话不说,又是一脚飞踹,桌下再次响起一阵闷哼。
可怜温大叔一步错步步错,困在尺寸之间,别说躲避,连转身亦不可得,硬是生受了三脚,饶是他内练筋骨皮,外练小兄弟,也差点一命呜呼,以可耻的处男之身光荣就义。
温谅别无他法,他知道叶雨婷心中的恼怒,可时间不等人啊,再墨迹一会,等下课的老师回来,更走不了了,一旦被发现,事情的性质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这种后果,他承担不起,叶雨婷更承担不起。
温谅猛的伸出双手,将叶雨婷的双腿用力分开,同时双腿并拢身子前倾,从她的双腿间钻了出来。叶雨婷吓了一跳,身子猛然后仰,椅子划着地面往后退去,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温谅用力过猛,双手又失去支撑点,顿时前扑,正好压在叶雨婷身上。
傲人的隆起在温谅结实的胸前变换了形状,坚硬的下身也陷入一团柔软的所在,两人面面相对,呼吸可闻。
一时间,万物无声,时空流转,唯有那点漆如墨的双眸,吐气如兰的红唇,在春花秋月的世界里,永恒不变。
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一世,叶雨婷手足酸软,颤声道:“你……你快起来……”她已经感触到温谅的反应越来越大,比起刚才在桌下用脚更加的清晰。
温谅快要泪流满面,他绝没想这时候还占叶雨婷便宜,可好死不死压了上去,刚才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消去,这下别说解释,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当下挣扎着站起,垂着头黯然道:“叶老师,都是我不好。如果做点什么能让你消气的话,那就来吧。”说完突然咧了一下嘴,左手悄悄捂住大腿内侧,强忍着不露出痛苦的表情。
叶雨婷看似怒不可遏,其实心里并没有真正生温谅的气。真要对温谅就此死心,别说踹他几脚,就是看他一眼也会觉得恶心。但她心里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自己的责任,并不能全推到温谅头上。要不是不小心碰到他那里,也不会引起后来种种让人羞恼的场景。温谅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小男孩,或者是有点特别,成绩很好的学生,可一直以来在叶雨婷的心目中,都当他是一个平等的成年人,一个可以交谈的朋友。也正因此,温谅在她双腿的摩擦下有了本能的反应,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甚至在连她也不知道的潜意识里,还有点为自己的魅力感到骄傲。
但她是叶雨婷,温谅的老师,不管什么理由,两人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极其严重的错误。所以她时而发火,时而娇羞,时而把怨气撒在温谅头上,似乎非得狠狠打他一顿才能忘掉这尴尬的一幕。可惜的是,叶雨婷冰雪聪明,一颗心晶莹剔透,既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刚才温谅对她做那样的事,在内心深处,曾有那么一瞬间,未尝没有一点点的迷乱。
这些念头都在脑海一闪而过,叶雨婷注意到温谅痛苦的样子,眼睛瞄了瞄他手捂的地方,难道第一下真的踢到他那里了?心中浮上歉意,却不经意的扫过那仍然鼓起的所在,突然身子有些发软,眼神再一次变得迷离,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先把我鞋袜穿好,等下再跟你算账!”
温谅愕然抬头,叶雨婷把头扭到一边,看似冷若冰霜,可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顿时心中一荡,慢慢的弯下腰去。
第二百零八章 不着鸦头袜
温谅弯下腰去,从桌子里面捡起雪白的袜子,手掌轻轻握住叶雨婷光洁的纤足。虽然刚才在昏暗中把玩过一次,可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腿间的敏感地带,只知入手处柔若无骨,不盈一握,却并没有此时这般的震撼。
窗外晨日初升,万千道阳光穿过玻璃,将手中掌上那一抹如月秀足照耀的璀璨夺目,本来就白腻的肌肤反衬着暖暖的光线,比之在桌下时漂亮了何止百倍。豆蔻般的脚趾齐齐成排,粉嫩可爱,随着少年的目光微微摇动,当真是如玉之润,如缎之柔。
温谅呆了一呆,手指下意识的在足尖摩挲一下。他从不知道女孩的脚也会有这样的吸引力,加上刚刚那一番经历,意志力难免比平日差上许多。叶雨婷一直扭着头不敢看温谅,感觉到脚趾发痒,才注意到又被他占了便宜,强忍着羞意,摆出老师特有的威严,冷哼道:“干什么?”
饶是温谅脸皮够厚,也不由老脸一红,刚才在桌下还算情有可原,这时再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可真说不过去。亏他有急智,抬起头笑道:“看见老师的脚,我突然想起一首诗: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星月,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叶雨婷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可被赞美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喜,却故意装出一副茫然的神色,道:“什么意思?”想要藉此糊弄过去,温谅老脸更红,干咳一声,道:“这诗说的是李白某次出去喝花酒,正好碰到一个美女,先是飞眼放电,能让星月无光,接着故意不穿袜子,露出一双玉足。正好骚到李白这恋足货的痒处,见之大喜,故做诗来怀念,时不时的还能回味一下……”
叶雨婷听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怒,再顾不得羞涩,一把揪住温谅耳朵,把他拉近自己的身体,道:“好啊,你这是讽刺我是不是?说我故意不穿袜子是不是?”
温谅歪着头,脸颊几乎要碰到她的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装作痛苦的样子,求饶道:“好吧好吧,是我解诗解错了……诗词要结合人物背景,其实是这样的,李白被驱逐出京,自怜身世,行之江南,见一清冷女子美若星月,举世无双,却光足布履,淡然自若,浑不惧世俗之人的眼光。这首诗教导我们要胜不骄败不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温谅这番胡话编的流畅,叶雨婷俏脸解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当真是眉目艳星月,履上足如霜。见温谅又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叶雨婷呸了一下,嗖的收回右脚,从他手中夺下袜子,径自往脚上套去。不知怎么,她的双手有点颤抖,套了几次没有套上。
温谅深吸一口气,闭眼摇头,似乎要将某些情绪甩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昏沉沉的大脑终于变得清醒,蹲下身从叶雨婷手中拿过袜子,利落的帮她穿好。
叶雨婷被耳光声吓了一跳,抬头见温谅的左脸上显出红红的五根指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任由他帮自己穿好鞋袜。温谅举止温柔,脸上再没有一丝轻佻的神态,站起身往旁边移开三步。
重生以来,无论是官场博弈,还是跟众女孩相处,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很少让本能战胜理智,更很少用下半身去思考问题。可今天还是破了例,无耻的套用后世某位大哥的话,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可温谅毕竟两世为人,处理这些事情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进退失据。从桌下钻出来后,他就不动声色的开始尽力补救。先是手捂裆下,假装若无其事,却又偏偏能让叶雨婷发现他疼痛难忍。其实也算不得假装,叶雨婷含羞带怒的第一脚,尖尖的高跟鞋正中温谅大腿内侧。幸亏他功夫小成,反应敏捷,于不可能中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不然那恐怖的鞋尖说不定就要制造一个新世纪的新太监。
这个欲盖弥彰的苦肉计效果明显,叶雨婷不知是心有愧疚,还是脑袋发热,竟然让温谅帮她穿袜。由此可见,她并没有因为方才的轻薄而彻底厌恶温谅。
这是一个利好消息!
于是温大叔趁胜追击,借李白的恋足诗插科打诨,想以最快的速度消除“桌下事件”引起的隔阂。在他心里,叶雨婷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左雨溪让他帮忙照顾叶雨婷的嘱托言犹在耳,能不失去她的好感,温谅愿意做任何尝试。
叶雨婷果然入瓮,笑过之后,弥漫在空气中的糜乱气息逐渐消逝。要不是温谅被叶雨婷的容光所摄,时不时得露出一副猪哥样,说不定两人会刻意忘掉那一幕。
归根结底,两个人都是成年人,并且是聪明之极的成年人,出了事不会把责任全归咎到对方头上,而是会认真的寻找解决问题的法子。从这一点来讲,叶雨婷跟左雨溪十分相似。
等温谅终于从意乱情迷中脱身出来,帮叶雨婷穿好鞋袜,两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温谅站在桌边,偷偷看向叶雨婷,正好叶雨婷也仰头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却如受惊兔子般同时转向别处。
温谅抓抓脑袋,低声道:“叶老师……”
“啊,”叶雨婷跳了起来,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尽,转身往外面走去,“黄梅要等急了,我先走了。”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过,紧接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温谅苦笑无语,伸手弹了一下半软的小兄弟,骂道:“让你得瑟,想吃热豆腐烫到嘴了吧,最后不还得老大我给你擦屁股?”
下课铃声响起,第一节总算结束了!
温谅趁着课间溜进教室,纪苏双手支着下额,明亮的双眸盯着窗外的树梢。曾经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被寒冷的北风剃了个秃头,一根根枝干仿佛老人枯瘦的手,无力的伸向广袤的天空。纪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睫毛轻轻一眨,宛若流波的眸子里卷起淡淡的思绪。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温谅促狭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纪苏啊的一声,脸上迸射出让人心颤的惊喜:“你今天不逃课了?我还以为……以为……”
温谅微微笑道:“纪苏同学,大家熟归熟,乱讲话我照样告你诽谤。”
纪苏唇边含笑,点点头道:“好了,是我乱讲话,你从来不逃课的。”
“……咳,其实我觉得吧,一个人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意见,敢于同敌对势力做斗争……”
纪苏但笑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温谅在那里搞怪,仿佛从亘古以来,从未改变这份醉人的温柔。
……
我曾经站在你的对面,几乎与你擦肩而过。那时的我同很多女孩一样,憧憬着会有一个快乐的未来。
而今我站在你的身后,有时候只能静静注视你的背影,可只要回忆里有你的笑容,我就明白,未来必然充满了快乐。
……
坐在后面的任毅听不下去了,对孟珂苦笑道:“看见没,做人难,做女人难,做温谅的……咳……”
他差点说漏了嘴,只好拍了下桌子将功补过,怒道:“温兄,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好吧?”
孟珂娇笑着附和:“就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合着我家苏苏怎么都是错?温谅同学,这可还没过门呢……”
纪苏红了脸去掐孟珂的嘴,任毅先给温谅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身不由己,道:“孟珂说的对,现在就受你欺负,将来可怎么得了!”
温谅拱手认错,孟珂抓住纪苏的手,侧着脸笑道:“我们作为娘家人,不能不帮纪苏出气。这样吧,看你态度还不错,中午食堂二楼,请我们吃顿好的就放过你!”
温谅爽快的应下,倒是纪苏抱怨道:“好啊你们,一顿饭就把我卖了,这样的娘家人不要也罢。”
“哎哟,小妮子心疼了,这胳膊肘拐的也太快了吧……”
又是一番嬉戏,上课铃响,教数学的近视眼老头扶着墙壁进来,四人正襟危坐,开始听讲。不过纪苏和孟珂是认真投入,任毅听了一会偷偷翻开一本武侠书,温谅直接无视数学课,打开本子继续写青河豆浆的企划案。中途引起纪苏的好奇心,问他这是什么,温谅含糊几句,说帮李胜利做一些发展规划。就算如此,也让纪苏的大眼睛闪了好久。
中午在二楼开了个包间,吃到一半许瑶和宁小凝推门进来。这是从秋游回来后第一次见面。温谅刚要招呼两人一起吃饭,许瑶摆了摆手,笑容可掬的说了句你们好好吃,我隔壁有饭局,然后转身离开。倒是宁小凝临走时看了看温谅,眼中不无询问之意,温谅知道她的意思,显然是让他抓紧把企划整理出来交给宁夕审查,轻轻的点了点头。
饭局?你一个小萝莉都开始有饭局了?
温谅揉了揉额头,考虑是不是过去偷窥一下,转头又看到纪苏淡然微笑,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百零九章 女孩们的谈判
吃完饭温谅让纪苏等人先走,寻着人声找许瑶去了。刚走两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胖子从对面的房间推门出来,吆五喝六的嘈杂声立刻将整个二楼变成了菜市场。刘致和红光满面,嘴里叼根牙签,学着周润发《英雄本色》里的样子,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众多小弟熙熙攘攘,倒有几分老大的气势。
“刘哥好啊,怎么了这是,堂口聚会呢?”
温谅笑着打趣,刘致和闻声抬头,看见温谅后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将小弟们全部赶跑,凑过来讪笑道:“堂个屁口,今天中午轮到张松请客,大家一起过来乐乐。”
“过生日?没看出来,张松可真大方啊。”温谅透着半开的房门往里面瞄了一眼,残羹冷炙乱七八糟的摆满了一大桌子,地上竟然还有二十多个空啤酒瓶。虽然不知道点的什么菜,可就这排场没有一百块拿不下来。
更牛逼的是,学校严禁食堂卖酒,你们丫的怎么把这两件啤酒走私进来的?
刘致和撇撇嘴,抱怨道:“还不是你那分赃计划惹的祸!”
温谅听他说完,才明白怎么回事。上次划船比赛赢了穆山山两千块,刘致和做庄赚了七百多,温谅自掏三百凑够三千,做主给参赛的每一个人分了五百。这年头五百不是小数目,尤其对一帮高中的半大孩子来说,算的上一笔巨款了。不知谁口风没扎紧,炫耀了出去,于是没完没了的请客活动轰隆展开。刘致和这帮兄弟宰了上家宰下家,天天跟过年似的,吃了个不亦乐乎。抛开任毅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连刘致和在内五个人全没跑掉,排好顺序轮流请客,这几天可真是皇帝般的日子。
温谅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看上去又胖了呢!致和,你还是悠着点,你看你整天有气无力的,走一步喘三喘,娶了媳妇哭都来不及啊。”
刘致和拍拍胸脯,道:“就哥们这体魄,夜御十女不在话下,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正好一个女孩从旁边走过,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直到温谅轻咳一声,才反应过来,脸红红的呸了一下,低着头急步离开,推开前面一个包间的门,闪身而入。
许瑶的声音从开合的门缝里飘了出来,温谅苦笑不已,千万别是许瑶的同学,那就糗大了,瞪了瞪刘致和,道:“好歹这也是神圣的校园,刚才那句话完全可以委婉点嘛,这下要被你害死了……”
刘致和委屈道:“我觉得已经够委婉了,这还是跟任毅那小子混久了,不然你以为我能说出‘夜御’这样文绉绉的话来?你说,还能怎么委婉?”
“最近物理课没好好上吧,做实验不刚学了个活塞运动吗?你完全可以这样说,我跟十位妹妹一起研究活塞运动……”
放到十年后,也许温谅的话比之刘致和更加的粗俗,可是在九五年,反而有点隐喻的味道。刘致和果然没听懂,还要追问,温谅按着他的肩膀,推着他赶紧下楼。
打发走刘致和,温谅来到许瑶所在的包间外,隐隐听到里面在激烈的争执什么,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不管怎样,既然被撞到和纪苏一起吃饭,怎么着也得过来备个案。别看许瑶刚才笑意盈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温谅的眼神何等犀利,怎么会看不出掩藏在明媚笑容下的那一丝黯然。
秋游回来的那一晚,在春熙路一号院的门口,许瑶亲口告诉温谅她喜欢纪苏。这也许是她的心里话,但更可能是不想温谅夹在其中为难。这份心意和柔情,从一向刁蛮的许瑶身上显露出来,更让人无法不为之感动。
不知为什么,温谅在刚才那一瞬间,又想起依山宾馆的雨夜,许瑶流淌在自己掌心的泪滴。
傻丫头,你可知道,杀人游戏最后的抉择,我选择的那个人,是你啊!
推开门,温谅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小包间的圆桌边坐了十几个人,清一色的娘子军,却明显的分成两个阵营,许瑶和上次唱歌比赛见过的裴敏坐在里面的主位上。
许瑶表情淡然,唇边带着嘲讽,一如温谅初见她时的模样。裴敏虽然不能跟许瑶比,但也算的上漂亮,此时也许是被许瑶的话刺到,皱着鼻子,瞪大双眼,看上去很是凶狠。其他女孩各自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声音如同波音飞机低空掠过,能把一头沉睡的狮子激的狂暴。桌上摆满了荤素各半的小炒,一瓶瓶健力宝发着耀眼的银光,让整桌饭局骤然上升了一个档次。
这排场,比之刘致和那帮货毫不逊色。难道在九十年代中期,女生们也同男生一样,开始在酒桌饭局上交流感情了吗?这不能怪温谅会有这样的疑问,前世里他的高中就是一场悲剧,除了跟谈羽胡混,没有一个女性朋友,哪里清楚这个年代女生们的爱好习惯。这一世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重生以来,他的大半生活都被波橘云诡的青州官场所占据,忐忑的入局,艰难的借势,浴血的拼杀,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用心体验青春校园的种种美妙。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一众女孩齐刷刷转头,十数道目光毫不遮掩的投射在温谅身上,或温和热情,或尖锐冰冷,那种场面,换了脸皮薄的早羞愧得跑掉了。这就如同在女澡堂出现了一头裸男,非但不能让女人闪躲尖叫,反而会上下打量,一拥而上也说不定。
温谅算是见过些世面,可面对十几个青春少女的目光,腿肚子也有点发颤,心里开始后悔了。他本以为是许瑶的朋友过生日,顺便过来祝贺一下,但一看眼前的局势,明显是一班和二班两个宿敌在谈判。不过骑虎难下,既来之则安之,脸上平静如常,径自走到桌前,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吃饭了。我刚好从门口经过,闻着香味就进来了。好嘛,我说二楼的饭店早吃遍了,没闻过这样香的味道啊,原来是各位女同学的功劳,让这饭菜都比平时香了不少……看在我鼻子这么灵敏的面子上,赏一个座成不成?”
女孩们哪里见过这样与众不同的男生?擅自进入别人房间也就算了,竟然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还能淡然自若的说些疯话。别说班里的那些小男生,就是高二高三的学长们也不一定做的到。
不过呢,听起来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有股子莫名的喜悦。
没有女孩不喜欢被赞美,一群小萝莉或捂嘴轻笑,或脸侧绯红,还有几个好奇宝宝打量着温谅,低声向同伴打听。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扑哧一笑,道:“温谅同学,我看你不是鼻子好,而是眼睛好,是不是瞅见我们家许瑶在这里啊?”
温谅哪会被这种程度的打趣吓到,看着她轻笑道:“同学你好啊,在孔朴舟纪念馆咱们见过的,我对你印象很深刻,也很好。”
大眼睛女孩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张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敢再接话。
眼见一班最大胆的女生连温谅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住,帮忙的人立刻来了。“何止纪念馆,篮球场,课间操,成绩榜,不管是真人还是名字,我们早见过温谅同学许多次了。”说话的是一个马尾辫女孩,温谅也认得她,在蒲公英唱歌那次,她是一班女生里,除许瑶外叫的最凶的一个。
温谅整了整衣领,叹气道:“没办法啊,像我这样拉风的男生,就如同高速公路上的手扶拖拉机,怎么遮掩也盖不住迸射的光芒……”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还很少接触网络风格的自嘲,却都明白温谅只是在搞笑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自恋,笑声愈发的大了。马尾辫呸了一下,眼睛却笑弯成月牙的形状,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最里面的许瑶做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脑袋都快藏到宁小凝怀里了,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这小子过来捣什么乱,你看他那无耻的样子……”
宁小凝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温谅,同样低声道:“你刚才吃醋吃到他面前去了,要是不过来让你消消气,这家伙能踏实吗?”
在许瑶,纪苏,宁小凝三女中,从表面上看,宁小凝与温谅的关系最冷淡,可不被其他两女所知的是,实际上,宁小凝知道温谅的秘密却最多。一个能让表姐宁夕赞不绝口的男孩,岂能是普普通通人吗?他却为了许瑶,甘愿面对这么多女生的群起攻之。
这就是喜欢吗?
坐在裴敏边上的戴眼镜女孩突然站起,看着温谅冷冷道:“我们女生聚一起说话,你一个臭男生跑来做什么,还不出去?”
裴敏见识过温谅打人时的狠状,对他存了几分惧意,所以从温谅进来一直闭口不语。但有别人去骂他一顿,裴敏心里还是很乐意的,说白了,今日这顿饭的根子,不还是因为温谅横插一手,才让她们输掉了比赛。
温谅看着眼镜女孩,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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