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化身万千（下）

　　《陆小凤传奇》、《西游记》、《福尔摩斯探案集》再加上两个新开的连载，一共五篇。
　　杂志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同一个人，同一本杂志，五个长篇，同时连载。
　　匪夷所思！
　　读者们震惊之余，终于确认那个传言，开始相信《匠录》果然面临着大问题。
　　但，古庸生显然没准备认输，而是用最激烈的方式进行了回应。
　　五开！
　　这还没算网上的那个连载。
　　古庸生公布消息之后，网上的讨论也是五花八门，读者当然一如既往地期待古庸生新作，但是五开的前提下，不免担心古庸生的身体以及作品的质量。
　　“如果传言属实，大不了《匠录》做薄一点，价钱都不用减，我相信真正的古迷一样会继续支持，毕竟对我们来说，买《匠录》其实就是为了看古大。”
　　“身体要紧，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等。”
　　除此之外，也有人认为古庸生这么做，有敛财嫌疑，一个人写五篇连载，这就省去了一大笔稿酬支付，连载结束之后，再来五书齐发，一下赚得盆满钵溢。
　　几家竞争对手，如黄河文艺和千红文化，面对记者的这个问题时，回答大同小异。
　　陆艺筹说，他相信古庸生的创造能力，但是写书除了耗费脑力，还是一件体力活，同时写那么多连载，即便年轻，也难免出现精力不济的情况，当然，如果他有存稿的话，那意义就不相同了。
　　莫之余说，希望古庸生确保质量和数量的统一，祝福。
　　两人意思相似，都担心古庸生五开追求数量，质量难以保证，但是心意是否相似，就不得而知了。
　　阴谋也好，诡计也罢，说到底，最终定论还是要落在《匠录》下期的具体内容上，落在古庸生的两个新连载上。
　　……
　　“老常你可以发一个帖子，云淡风轻地介绍一下这两篇稿件，晴姨，你微型博客粉丝多，也可以提一句，然后我转发转发。”柳敬亭提议。
　　常有道道：“我早晨看到稿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请假，然后就发了帖子。”
　　柳敬亭微笑点头。
　　徐晴笑着说了句“奸诈”，然后点头答应。
　　“今天早晨刷投稿邮箱，看到收件箱又多了几十篇投稿，不禁诧异，正准备好好奋战一场，结果第一篇就让我大吃一惊，投稿箱里不见此等奇文久矣。”
　　青椒在大家说话时，登录了华山论剑，微笑着读着常有道的帖子。
　　“本来想讽刺一下，不过想想我们杂志现在已经一身仇恨，就改成这样了。”常有道说。
　　“挺好。”
　　柳敬亭笑着说道，然后停顿了一会，问青椒：“下期的‘编辑部的故事’，你想好了吗？”
　　青椒忙答道：“我想写元旦聚餐的事情。”
　　“好。”
　　“晴姨，您的游记连载……”
　　“呃，那个，你都五开了，我不会欠稿子啦。”说着继续低头用手机打字。
　　柳敬亭点点头，又看向坐在屏幕前画东西的康令月，提高声音道：“康指导员……”
　　“知道啦知道啦。”
　　康令月显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专心致志，一直在听大家讲话。
　　确认好这些事情，柳敬亭继续说：“林欢和龙贪杯，老常和青椒跟好这两个作者，确保连载不会出什么问题。”
　　两人点头，青椒说：“我已经给作者留言。”
　　“嗯，加上这两个作者，我们下期的杂志就没问题了。”
　　“是，如果这个规模能保持，半年之内不用担心。”
　　“好，”柳敬亭忽然面色微沉，道：“立即在官方网站和官微上发出通告，就说《匠录》从这一期开始，暂停一切投稿通道，身体不适的作者，不必继续理会，联系不上的作者，一律做删除处理，犹豫不决的作者，回一句‘一年之后再做定夺’，然后同样不再理会。”
　　包括徐晴在内，大家都神色郑重地看着柳敬亭，听着他的安排，心里震惊且困惑。
　　“他们以为拔光作者，我们就无计可施，现在我帮他们做到这点，而且还釜底抽薪地做，让他们看一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无计可施。”
　　大家这才恍然，常有道问：“如果林欢和那位龙贪杯也被他们唬住……”
　　“所以这两个作者在连载期间，我们不公布他们任何个人信息，这些事情我会亲自跟他们沟通。”
　　徐晴道：“他们都是模仿你，应该是从读者转化而来，你出面效果最好。”
　　“嗯，还有就是青椒的栏目，为了给你提供更多的素材，我决定这周末大家再做个集体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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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贪杯和林欢当然都是古庸生，金古两位大师的资深读者，大概也都明白其中的意义。
　　《欢乐英雄》是古龙先生后期的代表作，也是他本人声称最喜爱的作品，如青椒所说，这是一部奇书，爱它的人觉得它处处好，讨厌的人，根本不愿意多读一章。
　　这部书也写武林，也写大侠美人，但是他注重的不再是山河社稷，而是大侠们的日常，着墨较多的地方是他们平凡不起眼的小事，认真地解释了“大侠们钱从哪里来，不吃饭会不会饿”的未解之谜。
　　行文用的是散文笔法，核心点在几个主人公的友谊，是一部充满正能量的武侠奇书。
　　柳敬亭选这本书的动机也是那次聚餐，他想把这本书写给几个编辑看，适时，应景。
　　另外一个原因是，柳敬亭属于那类喜欢这本小说的读者，他甚至认为这部小说能排进古龙小说前三。
　　《侠客行》是金庸先生的一部另类制作，没有宏大的场面，没有很强的历史标签，爱情描写浮光掠影，除了石破天之外，其他人物的刻画都是点到即止，金庸先生自己说这是一部写父母疼爱儿子的小说，最为动人的部分自然是石清在庙里向石像祝祷的那段。
　　柳敬亭选这部小说，有两个考虑，一是在大家喊出“射雕一出，武侠无书”的大背景下，突然推这部小说，难免让他们心里有落差，先用别的笔名，造成一个缓冲，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争论；另外一点是，《侠客行》因为有异于之前的作品，不会引起怀疑。
　　而依旧依照本名古庸生双开的连载，一部是《飞狐外传》，另外一部则是写尽人性险恶，人性之坏，以及人伦惨剧的《连城诀》。
　　自出道以来，不论是郑求是、亮丝、林天阁，以及现在的困局，柳敬亭没少见识“人性险恶”四个字，因此他说“应景抒怀”。
　　当所有人都认为古庸生五开是发疯的行为时，其实，他在七开！


第三百零一章 七作皆风骚，匠录仍无敌！
　　1月7日，《匠录》官方微型博客和官网同时挂出消息：为犒劳和鼓励编编们辛勤工作，BOSS柳特批8日到10日三天假期，畅游江海！！！小编随时为您直播最新情况。
　　这段公告下配了一副图片：映日文化办公室大门紧闭，门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段话“休息三天”。
　　四个字写得随意自然、嚣张内敛。
　　这个公告放出来之后，大家又开始疑惑，按理说，柳敬亭和《匠录》编辑部现在应该似乎焦头烂额、愁云惨淡才对啊，即便是柳敬亭五开，即便仍有投稿过去，但是老作者的流失、潜藏的危机仍旧没有摆脱，竞争对手们的虎视眈眈等等，你们有什么条件放假，有什么条件畅游？
　　看来也不像是破罐子破摔啊，这些自信从哪里来的呢？
　　有记者为此采访了古庸生前东家陆艺筹，年近中年的文艺商人，慢条斯理地说：“古庸生亮出五开，再从投稿中筛选出一篇两篇文章，一期杂志也就做出来了，他们有什么难过的呢？”
　　“千红跟古庸生有什么秘密合作吗？”
　　“暂时没有。”陆艺筹用词极为精准。
　　陆艺筹否定了暗地里和《匠录》的合作，记者自然又把矛头指向韩朔。
　　“据之前透露出来的信息看，你跟古庸生的私教很好，他这次有没有向你约稿？”
　　韩朔回答说：“亭亭是一个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我之前给他打电话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说没有，并且反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我被拒绝觉得很没面子，我就更狠狠地说，也没有。”
　　然后记者又试图联系伊水安等千红旗下的作者，陆艺筹不胜其烦，在微型博客上说：“千红暂时跟柳敬亭没有项目合作，他也没有联系过我们的作者，大家不要乱猜了。”
　　古庸生既然没有跟老东家联系求助，那他们挂出的那颗烟雾弹是为了遮掩什么？
　　这个问题，不要说身在事外的读者网友不知道答案，即使是陆艺筹、崔嵩和莫之余都不知道其真实用意，业内人士的统一看法是，古庸生这么做，或许只是为了表明一种态度。
　　“等杂志出来，一切自有定论。”
　　铁葫芦总裁接受创业者采访时，提到这个问题，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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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匠录》诸人第一站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好莱坞系列谍战大片，硬汉、科技、美人、激战，场面火爆，剧情跌宕起伏。
　　“看时爽，看过忘。”从电影院出来后，常有道评价道。
　　柳敬亭点头，随即笑道：“可是很多电影第一条都做不到呢。”
　　“你们说，世界上至今最卖座的系列电影是哪个？”青椒问。
　　“不是这部吗？”徐晴问。
　　“好像不是，海盗比它高吧。”青椒说。
　　“怪物柯奈斯呢？”杨丽璐接道。
　　“你们怎么忘了柯文西格尔的《外时空大战》？”康令月接道。
　　“康指导最有发言权。”柳敬亭笑道，“《外时空大战》出了几部？”
　　“五部，预计还有两部结局，目前全球票房已经超过三十亿美元，为系列电影中最高。”
　　常有道说：“老柳以后可以写一部小说，改编成电影，破了《外时空》的纪录。”
　　大家看着柳敬亭微笑。
　　“好啊。”柳敬亭半真半假地说：“不过，那也只能提供内容，我们国家现在的电影技术还不够纯熟。”
　　“《外时空大战》也是根据烂吐屎的《外时空纪事》改编的。”常有道说。
　　“烂吐屎？”
　　常有道笑道：“蓝图斯·佩洛西，是个狂热的反华分子，当初我们国家申奥，他曾开专栏攻击，被我们称作烂吐屎”
　　杨丽璐接道：“他是名副其实。”
　　“所以第三部《外时空》在我们的抵制下，没能在国内公映，损失惨重，后来他们的电影公司负责人亲自过来公关，蓝图斯出面道歉，第四五部才放行。”
　　“史上最虚伪的道歉。”
　　“主要是我们自己一边抵制，一边又去下盗版，引起当时公共知识分子们的集体炮轰和嘲讽。”
　　徐晴无奈道：“盗版……”
　　柳敬亭微笑叹息，然后突然问青椒：“照片发了没有？”
　　“发了。”
　　“走吧，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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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以为《匠录》的公告是某种烟雾弹，不料他们果真做起直播，组团看电影的照片一发，让很多猜测他们正在进行一项秘密工作的网友们顿时哑口无言。
　　接下来几天，《匠录》编辑部全体成员的足迹遍布江海，电影院有他们，游乐场有他们，东方明珠塔上有他们，橙浦江游轮上有他们……
　　大家突然有些茫然，直到三天后，常有道发帖称，杂志将会如期上市，而且大胆预测，总体质量，将会创历史新高。
　　大家已经无力猜测，纷纷给天道有常留言：“坐等新杂志上市。”
　　常有道刷了一会大家的留言，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评论，退出论坛，又校对了一遍稿件，他的华山论剑、康令月的漫画、青椒的编辑日常都已经交稿，如今只剩徐晴和柳敬亭两人的新稿还没到。
　　常有道在群里说：“真开心，今天是组稿最后一天，大致看了一下样本，可谓加量不加价。”
　　徐晴很快回：“明白。”
　　柳敬亭回：“+1。”
　　下午两点刚过，常有道邮箱“叮”了一声，徐晴的文章总算来了，常有道又刷新了几遍邮件，仍然没看到柳敬亭的稿子，点开柳敬亭的对话框，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对话框率先跳出一行字。
　　“我马上要去一趟剧组，稿子让半仙儿和令月带过去了。”
　　当然是柳敬亭。
　　“好的。”
　　下午三点，《连城诀》和《飞狐外传》出现在《匠录》办公室，包括肖庆宇，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要提前看下古庸生的新作。
　　徐晴和另外三个女生一组，围在杨丽璐电脑前，肖庆宇和常有道并肩而坐，盯着屏幕。
　　办公室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静状态中。
　　在这个世界，能提前看到古庸生的新作品必然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现在他们提前看到两篇。
　　《飞狐外传》因为涉及到《雪山飞狐》中的人物，加之大家对那个砍没砍的问题仍旧不死心，希望能看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暗示，结果三章看下来，终于确认这的确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至于《连城诀》的三章，大家看得有些沉闷，剧情来说，算不上慢热，主人公狄云开篇被设计入狱，乃是奇遇之始，按流行的说法，那是要给他开金手指。
　　让大家闷闷不乐的是第三章——《人淡如菊》。
　　看过《连城诀》的读者，除了对故事中描述出来的人间地狱记忆深刻之外，估计最难忘怀的就是丁典和凌霜华那段动人心魄的凄美爱情。
　　第三章中，通过丁典的回忆，写出了他和凌小姐从邂逅到相恋，再从相恋到分离的经过，当大家看到凌霜华为表明心志，决然毁容的时候，无不跟狄云一起在心中暗叫了一声。
　　“他说这部小说应景抒怀，估计后面的故事会更惨。”
　　徐晴写作多年，自然能从行文基调中推论故事后续走向。
　　其他几个女孩子哪里能有徐晴那种强大心态，仍旧一脸黯然地坐在椅子上，为丁典和凌霜华叹惋。
　　“从狄云的师傅到这个凌知府，没有一个好人，”常有道意味深长地笑道：“估计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坏人。”
　　肖庆宇点头，但是他毕竟不擅此道，不敢贸然发表见解。
　　“五开仍旧能保持这种水准，古庸生不愧是古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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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吹风落，日升星散。亭穿八年的一月，在大家各怀心思的等待中渐渐走向尾声。
　　1月30日，《匠录》如期上市，大家这次的购买热情居然丝毫不逊于双节特刊。
　　一个论剑堂。
　　一篇游记。
　　一段编辑日常。
　　一副《齐天大圣》漫画。
　　七个连载！
　　除了古庸生的五篇连载，另有拢贪杯的《欢乐英雄》和林欢的《侠客行》。
　　追《西游记》的读者没有失望，孙悟空被老君放到八卦楼烧了七七四十九天，不但没有炼出仙丹，反而赠送了孙悟空一双火眼金睛，之后如来出场，把孙悟空压到五指山下，取经前的故事至此告一段落。
　　这是“火眼金睛”这个概念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现。
　　“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这个俗语也会慢慢流传。
　　追《陆小凤》的读者当然永远不会失望。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决战前后》中，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终于打响，喜爱看这种强强对话的读者，少不了一场书醉。
　　至于英、美、中法四国同时连载福尔摩斯系列短篇，继续挑战大家的脑核上限，这场推理盛宴注定会成为推理史上一次不朽的狂欢。
　　自己等待的连载看完之后，立即开宰古庸生新作，一如编辑们的反应和推断，看《连城诀》的读者一边为丁凌之恋忧伤，一边开始对号入座书中的人物。
　　而《飞狐外传》中的故事再次触及读者们心中的那个死结，爱之恨之，其惟飞狐！
　　不论如何，看完古庸生的新作，读者们总算放心，就目前连载的开篇来说，仍旧保持着一贯水准。
　　让读者们尤为惊喜的是另外新人两篇投稿。
　　《欢乐英雄》另辟奇径，让人眼前一亮，许多读者对类似“郭大路人如其名，的确是个很大路的人”以及“王动却不动”这种调子的句段完全没有抵抗力。
　　当然，像青椒判断的那样，也有很多读者表示对这种装逼文字实在看不下去，不过承认这种武侠写法很新颖。
　　恰如青椒当初的判断。
　　另一篇《侠客行》，文字朴实，叙述流畅，深得古庸生文笔之三昧，可读性也是极高。
　　可以说，《匠录》新刊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前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关门论”、“作者荒论”几乎将《匠录》判了死刑，结果不仅古庸生五开保持了水准，新人投稿也令人不容小觑，那么，之前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作者荒？
　　仍旧为那条“不再接受新人投稿”担心的读者也松了一口气，如今有这七个连载压场，《匠录》目前完全有底气和实力这么做。
　　同时，大家一彻底明白古庸生发那条声明的用意。
　　一.《匠录》的作者你们是拔不光的，优秀等作品会源源不断；
　　二.要用这七篇质量皆上乘的作品，让所有人，特别是竞争对手明白一个道理，《匠录》如今，仍是无敌的。


第三百零二章 最后一案，书迷暴乱（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对时间做习惯性的阶段归类，比如年月日的划分，比如一年四季的区别，实际上，这些概念的提出并没有特别严格的标准，最初只是形成于人们的约定俗成。
　　有趣的是，常有人抱怨“已经立秋，为什么还这么热”、“明明立春了为什么还那么冷”，因为大家习惯性地认为秋凉春暖，认为一旦到了某个季节，就应该立即呈现出某个季节的形态。
　　所见的事物多数处于渐变状态，标志物是为了统计的方便，人们会把很多重要事件当做时间节点，来叙述自身经历，比如结婚、分手、换房子等，比如，你终于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以后与人谈话，“我跟XX在一起之前”、“我跟XX在一起之后”就会成为你习惯性的时间分界点。
　　亭穿七年是人们公认的“古庸生年”，这一年，古庸生名利双收，震惊四方，按照惯例，这一年过去之后，古庸生就应该进入沉潜阶段，逐渐淡出人们视线，因为你的年已经过去，观众的审美、媒体的关注已经疲劳，要有新人出来。
　　然而，真正的生活从来不按戏剧的逻辑进行，亭穿八年来到后，古庸生并没有依照剧本暂时退出舞台，而是以一座推理世界杯冠军奖杯，和宣言似的五连载再度将个人声名提高到另一个高峰。
　　按照崔嵩的说法，《射雕》之后，他已经到达人生巅峰，之后只能走下坡路，但是，古庸生用实际行动证明，如果此处已是巅峰，接下来未必要走下坡，还可以跳到另一座山峰，跳着跳着，说不定就能跳到更高层。
　　一月份的杂志在读者和媒体的惊叹声中持续热销，等着看好戏的人们一颗期待的心，持续降温。
　　古庸生五开，他们震惊，但是仍旧接受，毕竟劳模的这个称号不是浪得虚名，而且，不接受又能怎样？
　　柳敬亭拿到那枚勋章、那座冠军杯的时候，上面提出高度表扬，并隐隐透露出塑典型的暗示，也就是“精神”，与会者立即领会，并作出应对，他们说：“经过上次批评，并施以小惩大诫之后，古庸生果然知错就改，知耻后勇，最后创作出让世界人民惊叹等作品，为国家赢得荣光，这一切多亏……”
　　倘若不是古庸生自己赌气，一下切断所有作者投稿和老作者联系，下一期的《匠录》已经恢复完全自由，所有作者都可以归来。
　　在某天的每日新闻播出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从来没有一个畅销书作者可以占据一分钟的每日新闻报道，柳敬亭就做到了，而且还是放在中间部分。
　　“他是我国实行文化全面发展、大力促进文化繁荣政策下的受益者和典型代表。”
　　这就等于是定了性，古庸生是新时代文化建设下的正面典型，那几乎是必须出现在新年联欢晚会上的人物。
　　这种人的杂志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因为《匠录》主动关了投稿通道，那些失去联系的作者突然出现，纷纷从美国、乡下等地回来，道歉之后就是询问投稿的事情。
　　《匠录》的回应非常一致：“目前不再接受任何投稿，以后再合作。”
　　倒是青椒，会详细地解释一下，现在杂志正在做七篇重要的连载，暂时不接受投稿。
　　有作者试图把那句强硬的回应发到论坛中抱怨一番，结果遭到读者和网友的惨烈围攻。
　　“不能共患难，如何共富贵？”
　　出身论坛的常有道立即捕捉到这一缕舆论内核，发表了一个类似“感谢你的不离不弃”的煽情贴，帖子自然巧妙的规避掉所有和谐字眼，着重强调作者流失时，编辑部的悲伤氛围，文中，“古庸生表面故作坚强，内心十分悲伤”的情感刻画十分动人，就好像，之前的三天狂欢不是他们似的。
　　“古庸生做出五开决定的时候已近凌晨，可以想见在这之前，他内心所受的挣扎和思量，后来我们几个编辑私下交流的时候大致推测出，五开其实是他提前安排的计划B，也是我们杂志最后一步退路。”
　　“此外，还要感谢龙贪杯和林欢两位杰出的作者，从投稿箱里刷出有价值的投稿，绝对是做编辑最大的乐趣和成就之一。”
　　常有道的发帖自然又得到了无限的同情和支持，就好像，刚刚刷新了自己杂志销量纪录的不是他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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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敬亭现在真的很忙，最明显的例子是，他最近很少出现在公寓里客厅里跟大家聊天，偶尔出现一次，还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大家都知道他的状况，彼此相视摇头一笑，心中却是百般感触。
　　当然有骄傲，跟如今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作者是室友，亲眼见证他在眼前睡着；
　　当然也有叹息，为了赌一口气，一个人写五个连载，常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吃饭的时间都争分夺秒；
　　当然，也有人生气。比如杨丽璐早就看他不惯，一直强忍着，每次把饭给他送去，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直到有一次，两人在读书厅做《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翻译，柳敬亭突然揉着脑门说：“最近很奇怪，每次写完字，脑袋会晕一会，一片空白，得休息好一会才能恢复。”
　　杨丽璐把英汉大词典一合，看着柳敬亭说：“你终于意识到了吗？”
　　柳敬亭点点头。
　　杨丽璐想发飙，但看着他疲倦的样子，突然不知从何发起，这一切，又不是他自愿的，而且，已经五开了，把他臭骂一顿又有什么意义？他根本不会为之做任何改变啊。
　　“你在《射雕英雄传》的结尾处写了一句话，我看着特别有感触，那是黄蓉对郭靖说的话，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大意是，郭靖想把自己的武功忘掉，黄蓉就说，忘掉武功好啊，以前武功不高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玩得那么开心，后来武功越来越高，烦心事却也越来越多，就好像如果你没有那么能写，也就不用遭受这些烦恼了。”
　　杨丽璐说得很平静，但是话里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柳敬亭笑了起来，然后沉默一会，摆手道：“这话是不全面的。受了他人掌声，理当全力以赴。”
　　“你也觉得名利最重要吗？”
　　柳敬亭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会，说：“男人都爱名利，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且，说男人只爱追名逐利也太概念化，或许，有某种使命感的东西存在，最常见的是，让自己在乎的人过得好一点啦，让自己更有尊严一点啦等等。”
　　“尊严？”
　　柳敬亭正经道：“你还别说，尊严对男人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那你的使命呢？”
　　“把我知道的故事说给这个世界听，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熟悉一些。”
　　杨丽璐默然，跟他接触越深，就越能感觉到他内心某处始终不能放开的一小段疏离感和莫名其妙的孤单。
　　真是因为他的故事没说完吗？
　　“那你就应该更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杨丽璐仍旧不能自然地说出关心的话，因此说完这句话，急忙投入到翻译工作中。
　　柳敬亭靠着椅子，保持放空状态，顺便思考了一个问题，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好好爱惜一下身体，过犹，不及。
　　杨丽璐自然没办法真的马上投入工作，而是心跳加速了一会，余光瞥了柳敬亭几下，才慢慢恢复平静。
　　刚刚做的翻译也即将完成，毫无疑问这是福尔摩斯遭遇的有史以来最为艰难、最为残酷的一个案子，不过，杨丽璐不会担心，和陆小凤、楚留香一样，福尔摩斯是不败的神话，不管敌人如何奸诈，他们总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然后她开始做收尾翻译，五分钟后，杨丽璐突然惊起，脸色大变地看着柳敬亭，颤声问：“福尔摩斯——死了？”


第三百零三章 最后一案，书迷暴乱（中）
　　福尔摩斯迷对“最后一案事件”绝对不会陌生，尽管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没有亲身感受那次惊心动魄，但这件事的影响力还是以典故、轶闻的形式广为流传，也从侧面证明了福尔摩斯的伟大。
　　1893年，“福尔摩斯”之父柯南道尔突然开始讨厌这个没完没了的故事连载，感觉它已经占据了太多的时间，于是决定想个办法结束这部小说，于是他在《最后一案》中安排了一场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教授的终极决战，最后二人双双坠入河中。
　　莫里亚蒂教授，作为福尔摩斯的主要对手，拥有着不输于主角的智商，被福尔摩斯称为“犯罪界的拿破仑”，在伦敦缔造了一个犯罪王国。
　　《最后一案》面世之后，举世震惊，引发了史上最为激烈的一次读者反弹，连作者的母亲都表示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连载系列故事的杂志遭遇大面积的退订，愤怒、抗议和斥责的信件如雪片般飞来，读者以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们寄死亡威胁，他们去打砸作者家的玻璃，上班的年轻人甚至在帽檐上围上黑纱，以示哀悼。
　　对许多书迷来说，福尔摩斯是一位真实存在的英国公民，而最后一案是一次无情的谋杀事件，他们痛骂柯南禽兽不如。
　　实际上，这并不是柯南道尔第一次动杀念，之前他就在给母亲的信中提过这个邪恶的想法，不过作为福尔摩斯的铁杆粉丝，老夫人非常严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掷地有声地回复道：“You？wont！You？cant！You？mustnt！”，and？he？didnt。”（你不会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你不应当这么做！并且，福尔摩斯不会死！）
　　柯南道尔的母亲因此救了福尔摩斯一命。
　　之后，柯南为了避免继续写这个故事，故意向约稿杂志开出漫天高价，结果杂志方面欣然接受，这时，柯南手里有好几份工作在忙，他下定决心不论母亲说什么，他一定要把福尔摩斯干掉。
　　在此期间，他跟妻子开始欧洲之旅，在瑞士看到莱辛巴赫瀑布时，灵机一动，把这里定位福尔摩斯的葬身之地，也成了无数书迷的伤心断肠之地。
　　当然，在书迷的抗议和期盼之下，柯南道尔最终在《空屋》中复活了这位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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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史上，类似事件层出不穷，JK罗琳决定杀死哈利波特时，伦敦市长亲自恳请她不要这么做，因为哈利波特之死，将会重伤全球无数孩子的心，包括他女儿。
　　所以，杨丽璐翻译完《最后一案》才会有那种异常的反应。
　　“你要写死福尔摩斯？”杨丽璐追问了一遍，表情依旧不能平缓。
　　柳敬亭毫不意外，笑着说：“总是无敌，大家也会审美疲劳。”
　　杨丽璐不可思议道：“你，你真明白读者在想什么？大家会不满他百战百胜，但是大家绝对不能接受他的死亡，你这样做会引起公愤。”
　　柳敬亭微笑不语，杨丽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续道：“不止是中国，世界的读者都会闹翻天。”
　　“我就是要看下这个场面，当年没亲眼所见，一直引以为憾。”
　　最早的时候，柳敬亭特意做过推书顺序排列，目的之一就是想亲眼见证那些不朽之作出世时的状况。
　　杨丽璐没有去追究他脱线的言论，问：“所以，福尔摩斯没有死对不对？你没有让华生找到他的尸体，说明，他还会复活，对不对？”
　　柳敬亭看着杨丽璐，问：“你到底是在担心读者暴动还是自己不能接受。”
　　杨丽璐微怒转过头，然后坦白道：“好吧，是我自己不能接受，你明确告诉我，他会不会复活？”
　　“先看大家反应，毕竟这个连载要到三个月之后才能上。”
　　杨丽璐无语凝噎，看着柳敬亭，恨不得将他痛扁一顿，没错，杨丽璐的确也是一位铁杆的福尔摩斯迷，楚留香潇洒，但是多情，她不喜欢，陆小凤倜傥，但是风流，她不喜欢，只有这位懂格斗术和小提琴的英国绅士让她由衷喜爱。
　　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比如福尔摩斯没有真正意义的爱情（华生当然不能算！），只怕她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看着柳敬亭隐隐得意的表情，这事似乎仍有转机。
　　杨丽璐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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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穿八年的第一场雪匆忙落下，高曙为此办了一个以“雪”为主题的派对，柳敬亭照例接到邀请函，他是万象学园唯一一个接连拒绝了高曙三次派对邀请的人物。
　　令人不解的是，第四次，高曙仍旧给他发了邀请函，因为除了这些派对，柳敬亭先后拒绝的会议、颁奖典礼、各类晚宴加起来可以绕万象一圈。
　　此外，高曙的派对之所以有人气，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家在这里可以找到各自的伙伴，这个伙伴内涵丰富，功在未来。
　　如今的柳敬亭如日中天，万象想与他结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些更是带着家族任务过来与他接触，毕竟，柳敬亭还是星月电视的独立董事。
　　这次柳敬亭却没有拒绝，一则这一学期即将结束，一则高曙改变策略，给501所有成员都发了邀请函，这个面子给得还是非常到位。
　　“雪耀派对”现场一改往日的奢华布局，玩起复古风，高曙在派对开场前，坦白地解释道：“这次party请到了柳敬亭，所以布置上要显得有文化一点。”
　　尽管高曙表现得依旧洒脱从容，但是了解他的叶崛还是看出他难以抑制的激动。
　　“刚才手抖了啊。”
　　“废话，那可是古庸生的柳敬亭。”
　　弘毅9栋501除身在剧组的林薰之外，其余几人联袂准时到场，大家看到柳敬亭时，尽管很多人极力表现淡定，可是一想到那是每日新闻、报纸、网络上的大红人，就忍不住地多看了两眼。
　　今夜，柳敬亭没有犯上次和徐晴一起出席同学会的错误，他临来前，特意跟戴岸桥和杨丽璐核对了一下服装，不至于突兀。
　　然而，当他一出场，还是瞬间收罗全场目光。
　　叶崛和孙泊雅微笑着迎上去，几位风云人物虽然同校，却也好久不见。
　　杨丽璐不喜欢看他跟他们的寒暄，当孙泊雅伸手跟柳敬亭握手的时候，杨丽璐果断转身走开，去找康令月。
　　叶崛、孙泊雅、柳敬亭三人相谈甚欢，而派对主持人高曙，则站在不远处满意地看着这幅画面，毫无疑问的是，这学期期末八卦楼的头条，将会被这场派对全部承包。
　　高曙走到三人跟前，说：“柳总，等下想请你和孙副主席一起唱那首《铁血丹心》。”
　　孙泊雅微笑看着他，柳敬亭忙道：“我不会唱粤语歌啊，而且，而且，跨年时你们没听到我唱歌？”
　　叶崛笑道：“说实话，我认为你的台风比宫承品好多了，他站在那里好像一根木头桩。”
　　高曙点头赞同。
　　孙泊雅接道：“我们可以唱普通话版本的。”
　　“女生都主动了，柳总别推迟了吧。”高曙见风使舵。
　　柳敬亭早料到来这里会遇到种种状况，摊手答应，道：“只要你不担心我会搞砸你的派对。”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道清亮的声音：“柳敬亭！”
　　转头一看，发现康令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周围同学立即掏出手机，准备捕捉一场好戏。
　　柳敬亭看到康令月身后的杨丽璐，眉头一皱，用眼神询问：“你把结局的事情告诉她了？”
　　杨丽璐骄傲地转过头不理他。
　　“打扰几分钟，有事找你。”
　　叶崛等人示意他自便。
　　康令月和柳敬亭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柳敬亭笑道：“礼服挺好看啊。”
　　康令月瞥了他一眼，说：“可惜看不到股沟。”
　　柳敬亭双目挑衅而快速地扫过一个地方，康令月见状忙警惕性地提了提胸前的衣服，怒道：“看不到股沟就看……其他沟，你们男生真是没有一个——”
　　柳敬亭打断道：“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老板，咱们又不是演偶像剧，嗯，你有事找我？”
　　康令月醒悟，问：“听璐璐说你把福尔摩斯写死了？”
　　“嗯。”
　　康令月正要追问，忽然听到附近一声“啊”地惊叫。
　　“谁？”
　　一个微胖的女孩拿着手机捂着嘴巴从旁边走出来，像受到什么了不起的惊吓一般，盯着柳敬亭。
　　“你在偷听？”康令月看了她手机一眼。
　　那女孩不答，“福尔摩斯……”
　　康令月忙道：“什么福尔摩斯？”
　　女孩指着二人，说：“你们说福尔摩斯死了，你们在说福尔摩斯，我听到了。”
　　“你发给八公子了？”康令月急问。
　　“对，发给八公子。”
　　女孩准备操作手机，康令月忽然探手去抢，女孩一惊，转身就跑。
　　康令月着急地看着女孩的背影，转头埋怨柳敬亭：“你怎么不帮忙？”
　　“抢了她手机，她还有电脑，还有嘴巴，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那怎么办？八卦楼一发，全世界都知道了。”
　　“谁信？”
　　柳敬亭说着往外走，刚回到派对现场，看到所有人都在看手机，因为八公子刚才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惊天爆料，据可靠消息，福尔摩斯将在系列故事结局中死去！”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一只昂贵的红酒杯突然掉落，色彩鲜明的酒水洒了一地。


第三百零四章 最后一案，书迷暴乱（下）
　　不是所有人都看过福尔摩斯的故事，但大家至少都听过这个名字，明白他的意义，一如今晚派对现场。
　　那个微胖的女孩悄悄躲起来偷听柳敬亭和康令月谈话，试图发掘出一个大新闻以扬名八卦楼，结果没等二人说完，她率先崩溃，足以说明这个侦探故事的普及程度。
　　柳敬亭和康令月一前一后站在大厅的边角，直到有人发现他，语气复杂地叫了一声：“柳敬亭。”
　　然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有人愤怒，有人不解，有人迷惘，有人疑惑。
　　柳敬亭“茫然”地迎着大家的目光，然后问高曙：“到我唱歌了？”
　　高曙“啊”了一下，然后向前走了几步，问：“八卦楼上说，你准备把福尔摩斯写死？”
　　柳敬亭也“啊”了一下，摇头笑着说：“这才哪到哪啊，故事才刚刚开始，我自己都不知道后面怎么样，八卦楼知道？”
　　高曙怔了一下，道：“那应该就是谣传了。”
　　现场气氛为之缓解，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柳敬亭暗叫惭愧，同时也诧异不已：“中国已经如此，英国就更加不用说了。”
　　柳敬亭笑着摇头，然后瞟了杨丽璐一眼，杨丽璐则是一脸内疚，迅速躲开柳敬亭的目光。
　　派对照常进行，柳敬亭却不得不提前退场，因为这个消息爆出来之后，他的手机开启了不断线模式。
　　大家自然明白个中利害，也不好挽留。
　　“两个人如果想搞好关系，面对面交流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可惜了。”
　　柳敬亭走后，叶崛惋惜地跟高曙说：“好像一个公司里面，你如果想跟哪个人结上关系，需要了解他的生活习惯，比如他坐那一趟地铁，比如他是否喜欢抽烟，比如他喜欢打那一款游戏，找到共同点之后，就可以以此为媒介，制造不经意地当面交流，时间一久，其他事情都能水到渠成。”
　　“你应该是属于那个被关注的人吧？”
　　“未必。”叶崛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水，又瞥了一眼柳敬亭离去背影，就此停住了这个话题。
　　……
　　柳敬亭、杨丽璐、康令月三人出门以来，一直保持沉默，路过一个园子的时候，康令月问：“你还有一位同学呢？”
　　“他有事情要留在那里。”
　　柳敬亭语气轻松道。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承认是我的错。”杨丽璐终于开口。
　　柳敬亭笑道：“是那个想出风头的女生做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康令月接道。
　　杨丽璐仍旧微微低着头。
　　“能问下吗，现在是去哪里，如果去办公室，我得回去换衣服，我穿这样走路实在不方便。”
　　“那你先回去换衣服吧。”
　　“不对啊，你刚才出门的时候，表情很着急的样子，现在怎么……”
　　柳敬亭笑道：“再晚出来一会，就要跟孙泊雅合唱《铁血丹心》，你说急不急？”
　　“啊？！你不是要去处理福尔摩斯的事情？”
　　“顺便，不然老常会把我电话打爆。而且，网上消息，就讲究一个无风不起浪，你永远没办法猜透屏幕前的人在想什么，这会估计已经有人在分析福尔摩斯的死因了。”
　　“你真准备把他写死？”
　　柳敬亭看了她一眼，突然大声说：“你猜，不然干嘛要写推理小说？”
　　……
　　和柳敬亭预料得差不多，八卦楼那条爆料很快在网络上传开，并引起一片大规模讨论，大家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第二天，这个消息传到英国，不过经过过滤之后，那边的网友轻易判断出这可能是书商甚至柳敬亭本人做的一次炒作，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愤怒，因为，英国的友人认为，你们怎么可以利用福尔摩斯的生命来炒作呢？
　　事实证明，传闻果然是虚惊一场，二月份的《匠录》上市之后，福尔摩斯风采依旧，这个时候，万象的寒假也已经开始，杂志上市之后，柳敬亭大手一挥，编辑们提前放假回家。
　　映日文化公司，应该是全国年假开始最早的公司。
　　当一众编辑们开始享受年假的时候，新一期《匠录》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七个连载各具特色，各有拥趸，《欢乐英雄》和《侠客行》的支持者，相继发出自己一方的文章，至少排名前三的呼声。
　　尽管如此，《连城诀》以旁观的角度讲述悲惨的故事，笔锋渐趋冷冽，看得读者不寒而栗，惟其如此，越发觉得古庸生识人之老辣，至于《西游记》展露出来的深厚古文修养，更添其深不可测。
　　当然，目前人气最高的仍旧是累积日久的《陆小凤》和三国同步连载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同一本杂志，所有连载文章都有其支持者，都高密度地出现在大家的讨论话题中，这本身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七连载之后的《匠录》，平均质量居史上最高，这一点，任何人没有异议。
　　……
　　柳敬亭这个新年过得波澜不惊，多数时间是在电脑前渡过，其他时间要么在家跟父母聊天，提了在城里买房子的事情，要么跟父母一起出去给长辈们拜年。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亲戚邻居，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向柳家借钱，可能有人不知道柳敬亭现在具体做什么，但是他们在电视里看到柳敬亭，根据固有认知，出现在电视里的人，肯定都很有钱。
　　幸亏柳敬亭婉拒了新年联欢晚会的邀请，不然，估计幼儿园同学都会找来商量联合创业方面的事情。
　　柳父柳母都是人情比较弱的人，凡有人来借钱，尽管知道对方未必急切，仍旧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柳敬亭态度很明确，除非真正急着用钱，除非是真正的亲戚，其他一律不借，像一位堂哥跑过来就要借五十万，声称要去干一番事业，真是荒唐牛奶个咖啡。
　　柳敬亭为了给父母解围，统一说：“在江海买了一栋房子，现在还在还贷款，要不，你知道谁有钱，先借我一点？”
　　看来，很多富豪拼命置办不动产业，倒不全是为了炫富，说不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逃债，“逃被借债”。
　　……
　　今年是没办法再像往年那样，过完寒假才回学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柳敬亭、杨丽璐、肖庆宇、常有道等人已经是半个职场人。
　　职场人，怎么可能再有寒假这种东西？？！！！
　　“接下来，杂志会进入一段很长时间的特殊期，我也无法预料准确的数据，总之，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就是。”
　　尽管知道柳敬亭要说什么，大家还是一阵紧张，毕竟目前为止，只有杨丽璐看过原稿。
　　“如果事情超出预期，咱们就停刊一月。”
　　大家还没从欢快的新年气氛中完全出离，就被柳敬亭这段提醒彻底拉回现实。
　　《最后一案》最后还是出现在这个世界。
　　四月底的某天，英国某家杂志社一位编辑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痛快的尖叫。
　　与此同时，美国《脑核引力》杂志社，主编布朗连声叫了十遍“我的上帝”。
　　此时，他们手里拿着内容相同的一份稿件，稿件来自中国，作者，柳敬亭，文章名：《福尔摩斯·最后一案》。
　　他们如此失态，是因为他们刚刚得知了福尔摩斯的死讯。
　　两个杂志社的应对策略基本一致，先是主编给柳敬亭那边挂电话确认，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开始着急全体编辑开会。
　　英国那家杂志社的一个年轻女编辑看了稿子之后，当场痛哭，不停地说“这不可能，福尔摩斯不可能死，这是一个阴谋……”
　　开会根本没办法正常进行，大家不是震惊于稿件的内容，就是开始对柳敬亭进行痛斥，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这是报复，那个中国男孩在报复我们。”
　　“他没有权利这么做，福尔摩斯是我们的朋友。”
　　“他从开始，就给我们准备好了这杯毒酒，他太残忍，太可怕，太卑鄙了。”
　　讨论会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声讨大会，声讨大会最后得出结论——发稿，笼络民意，逼他改结局！
　　四月三十，《最后一案》全世界面世，英美两国的杂志不约而同地把杂志封面换成气氛凝重的黑色系列，封面写有大大的“震惊”、“哀恸”、“不”字样。
　　仅仅一个小时之内，福尔摩斯的死讯在英国全境传开，英国网络仿佛被投掷了核武器，年轻人的社交网络进入疯狂的刷新状态，网络出现大面积的异动。
　　“中国人谋杀了福尔摩斯！”
　　“可耻的柳敬亭，还我们福尔摩斯！”
　　“大家团结起来吧，战争要开始了！”
　　“福尔摩斯不生，我必将去中国找柳敬亭决斗！不死不休！”
　　英国人、特别是伦敦市民的愤怒无法及时宣泄，只好暂时转移到发布连载的杂志身上，他们先是取消的杂志的订阅，然后在杂志门前集结示威。
　　杂志社被围，有史可查，但是被这么多人围，前所未有！
　　随着这一起示威事件的发生，各种规模的示威游行随之而起，他们打着“还我福尔摩斯”的旗号在中驻英大使馆前静坐示威。
　　大使馆的办事人员都傻眼了，纵观横看古今中外历史，因为一个虚构人物的生死而举行示威游行的事件，可谓闻所未闻。
　　大使馆负责人立即请示了燕京，那边传来消息，已经着人去做柳敬亭的工作，这边先进行安抚。
　　本来也非常不满的中国读者，突然被英国方面的反应吓住了。
　　游行？示威？
　　牛逼！


第三百零五章 一语定乾坤
　　《最后一案》发表之后，英国举国震惊，悲愤的人们以各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怨怒如潮，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和同样处于大震惊中的中国读者汇聚成河，排山倒海地袭向柳敬亭。
　　这时，《匠录》的编辑们总算体会到柳敬亭那句提醒的意思，因为条件不同，中国的读者没办法举行示威游行，更不可能去万象学园围堵柳敬亭，他们还是采取老法子，焚书。
　　当然，也有部分读者持不同观点，毕竟福尔摩斯是外国人，历史簿上还记着那笔旧怨，当英国读者指出柳敬亭这是报复时，这些读者突然莫名欣慰起来。
　　更多的当然还是骄傲。
　　以一部文艺作品，一个虚拟人物，引发一次外交事件，这种影响力可谓骇人听闻，试数当世作家，几人能够？
　　柳敬亭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面色平静地浏览着网上的信息，半小时后，视线移开，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寻找大不列颠的方位。
　　那边的反应终究还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居然跑到大使馆去示威请愿，气势规模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显然他们的游行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柳敬亭刚刚接到康园长的电话，明天上午，有重要客人来校，他要在九点之前赶到园长办公室。
　　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大概。
　　柳敬亭关了所有网页，再次打开“福尔摩斯探案集”文档，放在床上的手机“叮”了一声，来了一条短信，拿过手机一看，是杨丽璐。
　　“我爸明天来学校，要请你和小姨吃饭。”
　　柳敬亭恍然，然后慌然，回了一个“好的”，脸上表情开始精彩变幻。
　　这种心理状态很奇怪，他现在跟杨丽璐明明只是处于友达稍微达偏上，恋人绝对未满的阶段，特别是经过跟胡小米的那番交谈，跟半仙的关系再次冷却回室友偏上，友达未满的地步。
　　可为什么听说对方父亲要见，仍然如临大敌？
　　短信之后，又用了将近三四分钟才恢复平静，然后他开始在键盘上敲字：【一八九四年的春天，可敬的阿德尔在最不寻常和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人谋杀的案子，引起全伦敦的注意……】
　　这是《空屋》开篇的第一句话，而《空屋》这篇小说，在福尔摩斯系类故事中，地位绝对非比寻常、意义重大，因为堕入激流中的福尔摩斯，在这部小说里成功复活！
　　柯南道尔在谈到这次复活事件时，也发出由衷感叹：“幸亏当初没让华生找到福尔摩斯。”由此可见，他内心深处对这个绅士侦探，还是有着很深刻的感情的。
　　柳敬亭在写着福尔摩斯归来的文字，网上不知真假的“福尔摩斯迷”们在疯狂地声讨他的恶劣行径，不过如今再不比当年，不论是古庸生还是柳敬亭，铁杆而稳固的读者群已然形成，网上再不可能出现，一人振臂一呼打倒古庸生，立即应者云从的情况。
　　另外，如今最大的武侠论坛“华山论剑”的版主是常有道，其他论坛的版主也或多或少地驻扎了部分古庸生的死忠。
　　所以，网上但凡出现一些和故事本身无关的恶毒言论，基本都会被及时清理。
　　对作者来说，不论牌大牌小，或者压根没牌，有个版主，实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匠录》的竞争对手早就看清楚这点，即便是黄河文艺，也开始完全正式接纳古庸生成为同行，并将他列为头号假想敌，排在陆艺筹之前。
　　所以，莫之余在回答相关采访时，语气不再像以往那样“一切尽在掌握，随时让他浮云”，而是郑重其事地分析说：“很明显，这是刻意安排的一次炒作，我可以百分百确定，福尔摩斯并没有死，他这么做是要拉起话题，形成故事讨论云，只要控制得当，无论对他，对他的杂志来说，都是利大于弊，在我们行业里，这都是老手段了，如果大家不信的话，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记者又问：“那您觉得，现在他控制得住情况吗？”
　　“我认为没问题，他现在只要把福尔摩斯复活的篇章发出来，一切风波会就此平息，我可以很肯定地说，福尔摩斯复活的故事，他已经完成，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发出。”
　　“可惜他的这个布局被你叫破？”
　　“不至于，我这么说，说不定他会改变策略，我的意思是，福尔摩斯没死就对了。”
　　莫之余的言论在网上引起很大的反响，真正担忧故事走向的读者半信半疑，似乎看到一丝希望，而脾气暴躁的网友仍然继续着骂骂咧咧，并开始指责柳敬亭如此炒作手段，实在恶心。
　　……
　　第二天早晨，柳敬亭八点五十敲响了康园长办公室的门，听到园长说“进来吧”，推门而入，看到办公室内除了康园长，还坐着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不用康园长介绍，立即猜到那人是谁。
　　“园长好——杨叔叔好。”
　　中年男子疑惑地“嗯”了一声，柳敬亭解释道：“在半……杨丽璐的手机上看到过您的照片，电视上也看到过几次。”
　　杨父微笑点头，和声问：“你就是让全英闹翻天的柳敬亭了吧？”
　　柳敬亭下意识地抓头笑了笑，罕见地表现出了晚辈的气质。
　　康园长不无得色地说：“他们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杨父摇头道：“绝对没有，您最近可能没去英国，不知那边的情况，福尔摩斯在那边已经成为全民英雄，他们打心眼里相信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柳同学获推理大赛冠军的那天，英国民众给我们大使馆送去了水果篮、感谢信、还有很多极具本土特色的食品礼物，那种与有荣焉的气氛，让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津津乐道。”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胜利？”
　　杨父点头，续道：“不仅如此，我在那边参加过很多高规格晚宴，包括英国女王晚宴，福尔摩斯都是无法绕开的话题，最重要的是，因为一个福尔摩斯，英国人对我们的好感度大大提升。”
　　“文艺的力量和魅力是无穷的。”
　　“没错，我们国家强调软实力的发展，也是着眼与此。”
　　柳敬亭站在那里，听两位长辈聊得不亦乐乎，也不好插话，直到杨父说完这句话，略作停顿后，柳敬亭接话道：“我明白杨叔叔的意思。”
　　康园长笑道：“明白归明白，如果故事早有安排，那个结局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说到底，文艺上的事情，还是来不得半点勉强，杨部长您说呢？”
　　康园长的意思很简单：“如果柳敬亭确认故事已经结束，没人可以逼迫他。”
　　杨父依旧春风微笑，接道：“确实如此，不过依我看，那个故事仍然大有可为，还远远没有结束，小柳，我说得对不对？”
　　“小柳”一出，康园长立即暗骂一声“狡猾”，《射雕》中黄药师叫了一声“靖儿”以确认其女婿身份，如今杨国正有样学样，不动神色地就把女儿方面的关系利用上，可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柳敬亭不等康园长接话，忙道：“确实如此。”
　　杨父满意点头，康园长有心调侃两句，但想到某一件事，最终忍住。
　　“那，不如尽早把文章发出，或者做个公开的解释，不然事态愈演愈烈，可能会超出控制。”
　　柳敬亭颔首。
　　公事谈罢，开始私事。
　　中午，杨父又以长辈的身份邀请柳敬亭赴宴，徐晴和杨丽璐全部到场，席上，杨父再没提福尔摩斯半个字，而是不停地在说杨丽璐小时候的事情，包括她小学当班长，中学做学习委员的辉煌往事，包括她如何孝顺、如何懂事的各种行为，一一道来，滔滔不绝，隐隐得意。
　　杨丽璐听得老大不好意思，几次阻止爸爸继续讲下去，杨父暂时停住，过一会，又接上这个话题。
　　所谓天下父母心，几乎都是一样，那种来自儿女的骄傲和自豪，无与伦比。
　　柳敬亭太擅长这种聊天了，听到津津有味，几次发问都切中要点，完全不理会杨丽璐的怒目而视。
　　徐晴边微笑旁观，边偷偷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姐姐，注了一段话：“是不是很有翁婿相？”
　　……
　　午饭结束之后，杨国正跟柳敬亭又聊了一会国际大事，谈到当今世界格局，杨国正巧妙地运用“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作为比喻，进行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杨丽璐难免不高兴，指责父亲道：“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找他聊天的啊？”
　　徐晴也笑道：“就是啊，要聊天，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家都假装没听懂这句话，杨父笑呵呵地看着女儿，道：“当然是来看你。”
　　杨丽璐父女连心，立即听懂爸爸的言外之意，下意识地瞟了柳敬亭一眼，杨父一双看透人世沧桑的眼睛，闪烁着含义不明的笑意。
　　杨丽璐突然心慌意乱，不知原因。
　　当晚，柳敬亭在微型博客上写了一句话：“倘若逃不过瀑布之劫，福尔摩斯还是福尔摩斯吗？”
　　诸番不休争论，至此戛然而止。
　　之后，星月电视国际台向世界确认这个消息，举世哗声，为之一遏。
　　中驻英大使馆发言人，对着门外聚集的英国市民高声喊道：“柳敬亭托我们传话，福尔摩斯永远无敌，区区瀑布奈何不了他，大家各自回家看新闻吧。”
　　有人拿出手机登录网页，果然看到来自东方的确切消息，高声叫道：“他没有骗我们！”
　　示威顿时变成欢呼，继而，民众欢快而散。
　　杨国正得到消息，立即向上面汇报，得到一句回话：“解铃终须系铃人，柳敬亭一语定乾坤！”
　　此话迅速在小范围内传开，有人欣然微笑，有人震惊无语。


第三百零六章 归来神探，一人的刊（上）
　　文化的重要意义，向来以春风化雨的形式呈现，不知不觉，细细无声，远不如武力之争来得直观，但是，文化的征服却又远远比武力征服更为深刻、绵长。
　　先哲认为野蛮的征服者总是被他们所征服的那些民族较高的文明所征服，无数史实印证了这句话的准确性，即便是和平年代，各国文化的交锋和试探也从未停止，甚至表现得更为直白。
　　这就是所谓的软实力之争，立足于经济基础之上，托身于各种文艺作品之中，最显著的例子就是美国通过好莱坞电影，向全世界灌输的“人道主义”和“普世价值观”。
　　在世界和平的大前提下，这种格局将会长期保持。
　　这些年来，国家经济建设取得的进步有目共睹，科技及军事的发展也屡屡让他国侧目惊叹，毫不夸张地说，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中国的国际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拥有了与世界顶尖强国博弈和平等对话的底气和资本。
　　然而，一旦涉及到文化输出的命题，我们只好成为尴尬不语的一方，出使别国或他国来访，连一个活跃气氛的共同话题都很难挖掘。
　　相关领域的贫瘠和乏善可陈，让我们在面对外来文化时，严重地缺乏自信，以至于蓝图斯在之前的专栏里嘲讽我们是一个“暴发户”。
　　直到《小王子》、《嫌疑人X的献身》、《哈姆雷特》等作品出现，才扬眉吐气了一把，至于福尔摩斯的风靡，又是一次畅快淋漓的逆袭。
　　所以，这次“福尔摩斯风波”虽然给驻英大使馆惹了一些麻烦，但上面的嘉许态度还是非常明确，所谓“一语定乾坤”这种赞誉，除了点评事实之外，更多的是领导们在表达一种近乎夸张的欣慰心情，以后再与其他国家领导人会见，这事总可以拿出来聊一聊。
　　……
　　一语定乾坤的评语并没有广泛流传，知道的人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人可以从知道人的态度和语气中推测其中玄妙，这种没有固定答案的结论，往往尤为令人不安。
　　而且，随着柳敬亭亲口证实福尔摩斯并没有陨身激流的消息传开之后，大家开始纷纷猜测福尔摩斯将会以何种方式归来。
　　同时，也有人把莫之余之前的言论挖了出来，和她预测的一样，福尔摩斯的确没有死，最后一案的确只是一个炒作。
　　然后，关于柳敬亭此次炒作的两个要点被总结出来，一，柳敬亭不惜激起英国民愤，置诸多可怕后果于不顾，也要让福尔摩斯死一次，可见在他心中，利益始终是放在首位；
　　二，柳敬亭写死福尔摩斯固然出于商业宣传考虑，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广大读者的愚弄呢？
　　最后，他们总结，请停止恶意炒作，或许对柳敬亭你来说，福尔摩斯只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角色，但是对我们这些福迷来说，福尔摩斯是朋友，是偶像，更是精神寄托，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将他置于死地。
　　前面的论述漏洞百出，总结陈词倒果真博得部分中间派的共鸣。
　　“口口声声说我们福迷的，基本都不是真正的书迷。”
　　事件渐渐平息之后，《匠录》全体人员齐聚办公室，常有道看着那条炮轰柳敬亭炒作的帖子，分析道。
　　“这是很奇怪的一个现象，”徐晴接道，“开头几年，我深受其扰，明知道网上那些骂人的话并不能代表大多数，甚至只是个别人的恶意攻击，但是我仍旧没办法熟视无睹，还是抑制不住愤怒。”
　　“现在呢？”柳敬亭问。
　　“现在无所谓了，走了那么多地方，看了形形色色的世界和人，心态比以往开阔太多，燕过寒潭，风吹疏竹。”
　　“就是真正的不介意？”
　　“可以这么说。”
　　“我也一直矛盾，一边想着，我明明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一边又想，既然知道那些东西没有意义，又何必花心思去理会，这两个念头相持不下。”
　　“就好像谈恋爱嘛，”常有道插话，“你可以对你女朋友说一百句好话，但是不能说一句话坏话，像老柳，现在打开论坛，网上支持你的帖子要占七成以上，但是你还是会为剩下三成感到不忿，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大家都点头赞同。
　　“我有件事跟大家说，”青椒突然试着插话，大家都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青椒略紧张道：“龙贪杯回我留言了。”
　　“他怎么说？”常有道急问。
　　“之前我跟他留言说，因为一些原因，现在不方便大规模公布他的个人信息，希望他理解，结果他回复我说，完全没关系，能跟《匠录》一起经历任何事情都是荣幸。”
　　常有道说：“青椒这话让我想起林欢给我的留言，那时我跟他说的比较直接，说黄河文艺现在正在抢我们的作者，然后他回说，‘在我眼里，黄河文艺算个屁’。”
　　常有道说着摊手，示意这绝不是杜撰，大家都拍手叫好，只有柳敬亭不咸不淡地问：“会不会是被黄河文艺拒过稿，心存怨恨啊？”
　　“那种水平可能会被拒稿吗？”
　　其他几个人也向柳敬亭投以鄙视的目光。
　　“我说柳总，您不会是看着人家《侠客行》的人气渐渐高过你，心里不平衡吧，你会不会把他封杀了？”徐晴正经问道。
　　柳敬亭一一对视大家的目光，然后说：“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喜欢打压新人的人吗？”
　　所有人相视无言，默默地在心里艾特了一下林天阁。
　　常有道笑了一会，问：“说正经事，你准备怎么安排福尔摩斯的归来？”
　　“天机不可泄露。”
　　“半仙儿？”常有道看向杨丽璐。
　　“他还没把稿子给我。”杨丽璐说。
　　“大家先干活吧。”柳敬亭起身，“中午大家出去吃顿好的压压惊。”
　　柳敬亭有意结束话题，自然不会有人继续追问，各自回到自己办公桌工作。
　　……
　　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匠录》众人离开办公室准备去吃饭，结果刚一出大门，就被几个记者堵住，柳敬亭暗叫“失算”，转身回办公室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假装无视。
　　对其他几人来说，和柳敬亭一起工作，这种局面倒也不陌生，但每次都觉得很无奈，一方面和柳敬亭本人一样，因缺乏“名人自觉”而常常放松警惕，一方面面对着某些乱七八糟、陷阱重重的问题，根本不知怎么应对。
　　不过，好在这次记者们的火力点都集中在福尔摩斯身上，围绕着福尔摩斯会怎么复活穷追猛打，柳敬亭统一回复说“到时就会知道”，然后记者又问这次炒作事件的缘起，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柳敬亭只好回“无可奉告”，记者们发挥百折不挠的精神，转身去问看上去弱弱的青椒：“请问，这次炒作事件，是你们共同策划的吗？”
　　青椒摇头不语。
　　“是柳敬亭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徐晴立即拦在青椒前面，说：“你们吃饭了没，要不我请大家吃盒饭？”
　　徐晴去保护青椒，一个记者迅速把录音笔递到杨丽璐面前，问：“据说你现在跟柳敬亭在谈恋爱，这消息是否属实？”
　　杨丽璐一怔，柳敬亭和常有道也是一愣，想起那个帖子，柳敬亭快速转身，伸手夺过杨丽璐面前的录音笔，说：“福尔摩斯之死是我特意设计的，不过并不是为了炒作，而是为了更完整地塑造出福尔摩斯的无敌形象。”
　　其他记者听到柳敬亭主动谈起福尔摩斯，纷纷围了上来，把录音笔、手机等设备举到他面前。
　　柳敬亭完全站定，右手握着夺来的录音笔，左手给徐晴做“走”的手势，徐晴会意，给常有道、肖庆宇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他们有意识地护着杨丽璐、青椒和康令月快速返回办公室。
　　这招叫做弃帅保军。
　　柳敬亭面对着诸位记者认真细致地讲起自己写最后一案的心路历程，同时，一直在用余光注意那位被夺了录音笔的记者，他是唯一一个对自己的演讲不大在意，而一直盯着离去的杨丽璐等人的记者。
　　柳敬亭很快猜到他的目的，无明业火腾地升起，面色不改，说：“说起炒作这件事，我想大家还是误会了，因为如果我想炒作的话，有太多更高明、效果更好的方法。”
　　“比如呢？”
　　柳敬亭稍微一个停顿，说：“你们关注一下五月份的《匠录》吧。”
　　等其他人都重新退进写字楼，柳敬亭也不继续纠缠，把录音笔还给那位记者，转身进楼，记者们还要追问，但是写字楼门前的保安已经走出来赶人，这也算柳敬亭平时待人和善的一个回报。
　　重新回到办公室后，听徐晴在说：“本来是要出去吃饭压惊，结果反而又被惊了一次。”
　　柳敬亭脸色微沉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沉默半晌，说：“五月份的杂志，我想做下调整。”
　　常有道问：“哪方面？”
　　“炒作方面，”柳敬亭表情冷漠而嘲讽地说道：“我想主动地炒作一次。”


第三百零七章 归来神探，一人的刊（中）
　　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多，前后推了接近二十部作品，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有意识地调整了一下作品出场顺序，以及因事制宜地选了几个时间节点，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刻意的宣传，更不用说炒作。
　　有趣的是，因为小说本身火爆引起的巨大争议最后全落在古庸生和他的出版公司身上，被认为是有预谋有组织的炒作，可谓他不在江湖，江湖却从没有忽略过他，让他身不由己。
　　然而，这一次情况有些不同，因为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如立危墙下，看到半块破砖脱落；如站悬崖边，目睹一颗石子坠入云中。
　　破裂和离别。
　　一旦开始在意这两件事，就表明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密切，融入得越来越深刻。
　　柳敬亭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决定主动做一件事。
　　“我想主动炒作一次。”
　　柳敬亭轻描淡写地跟常有道说，办公室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各异，似乎不解其意。
　　“什么意思？”徐晴问，突然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杨丽璐。
　　柳敬亭苦笑，摇了摇头，说：“这一期，论剑堂和漫画都暂停一下，正好晴姨的游记也告一段落，所以，咱们做一期纯小说连载杂志，至于别的，组稿的时候再跟大家细说。”
　　“那炒作的意思……”常有道问。
　　“我们做文艺杂志嘛，虽然每次新闻都出现在娱乐头条，但是我们不能自甘堕落，文艺的炒作，当然还是落在文艺本身。”
　　大家想到刚才那个记者问杨丽璐打问题，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杨丽璐习惯性地低头看着脚尖，大家意味深长地用眼神交流一番。
　　常有道陷入沉思，试图揣测出柳敬亭的计划，不过没有什么头绪，问：“你不会准备再开新连载吧？”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然后一脸仿佛在听一千零一夜故事的表情。
　　最后大家还是叫了外卖。
　　……
　　晚上回到公寓，柳敬亭亲自把《空屋》的稿子送到杨丽璐房间，临走时，杨丽璐突然问：“你有什么事？”
　　“嗯？”柳敬亭一怔，然后恍然道：“真是刚写好。”
　　“我不是说这个，”杨丽璐蹙着眉尖，“从见到记者之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嗯。”
　　“你嗯什么？”
　　“有点生气啊，想好好吃顿饭都被打扰，扫兴。”
　　“你要不说就算了。”杨丽璐说着，作势关门送客。
　　柳敬亭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杨丽璐气得跺了一下脚，骂了一声“脑子那么蠢呢”，然后砰地把门关上。
　　杨丽璐回房后又生了一会闷气，想到之前一连串事情，愈加心烦意乱，把稿子放到床上，对着熊抱枕撒了一通气。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不知骂了多少句笨蛋之后，怒气终于稍缓，又重新把抱枕抱到怀里，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把稿子拿过来。
　　这是描述福尔摩斯归来的一个短篇，也是揭露最近所有争论点的关键篇章，杨丽璐拿着稿子，却没有掌握近期舆论核心的优越感，不过对于福尔摩斯归来的方式，也难免心存好奇。
　　《空屋》的开篇讲述一个惊人的杀人案件，华生因为跟福尔摩斯合作许久，养成了职业习惯，本能地对这个案件投入了关注，也是因为如此，让他更进一步地了解到福尔摩斯的重要性。
　　当然，这篇文章最重要的部分还是福尔摩斯的归来段落，华生从案件现场回家，由案件复杂难解再次怀念起好朋友福尔摩斯，然后意外遇到一位老先生。
　　经验老道的读者看到这里，大致也猜测到这位老先生打身份，两人一起回到别墅，经过一番对白之后，化妆成老先生的福尔摩斯，终于再次闪亮登场！
　　当初，福尔摩斯的这段戏剧性回归，不知让多少读者热泪盈眶，欢呼雀跃。
　　即便是现在仍旧郁郁的杨丽璐，看到这段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难道所有的心思都放到这些东西上了吗？”
　　……
　　5月的第一周，徐晴跟柳敬亭告了一个假，背着书包，拖着重重的摄影架，跟大家摆摆手，说了句“我去拍拍富士山和樱花树”，然后去日本，看得一众小辈膜拜不已。
　　“这就是传说中的说走就走嘛？”
　　执行主编常有道感叹之后立即说：“晴姨这是工作，工作啊。”
　　5月的第二周，《空屋》的英文稿件通过两个绝密邮箱去往英美两国，那两个刊载福尔摩斯系类故事的杂志社负责人，得到柳敬亭的肯定答复，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给宣传和运营两个部门下任务。
　　拿到稿件之后，两个相隔万里的杂志社不约而同地爆发一场庆祝活动，有人高呼“福尔摩斯回来了”，然后其他编辑们就起身鼓掌，场面十分热烈。
　　主编们确定了稿件内容之后，早就准备好的广告文案铺天盖地地铺出。
　　“我们的英雄胜利归来！敬请期待！”
　　当初读者有多么悲愤绝望，现在他们就有多么欣喜欢畅。
　　然后，杂志的订阅量意料之内的回暖，接着成喷发似增长。
　　“嘭嘭”两声，两瓶香槟在两个不同的杂志社打开。
　　就此归来了，名侦探！
　　……
　　当英美同行们举杯相庆时，青椒正在整理稿件，完成一个栏目的归档之后，开始扫作者留言，之前那些老作者仍旧坚持询问情况，虽然方式不同，目的殊途同归。
　　“什么时候可以投稿？”
　　青椒耐心地一一回复。
　　这个时候，林欢的头像突然跳起来，这是目前的重点作者，青椒赶紧点开，看到留言之后，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完全呆住！
　　“青椒，我是柳敬亭，抱歉现在才跟你说！”
　　在青椒刚打开的和林欢的聊天框内，写了这么一句话。
　　“我……操！”
　　青椒在发呆的时候，常有道拍案而起，盯着电脑屏幕骂了一句脏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老常，如你眼中所见，心中所疑，我是老柳。”


第三百零八章 归来神探，一人的刊（下）
　　从第一次看到《侠客行》的投稿，常有道就开始隐隐怀疑林欢的身份，作者和作者之间因为模仿和学习导致风格相似的情况大有人在，但无论如何模仿，某些专属于个人的特性还是无法完全抹除，这就是所谓的文字基因。
　　因为同样的原因，同一个作者写相同类型的作品，不论故事布局如何差异，只要认真阅读，总能找到那些专属印记，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风格成熟的作者，即便开了分身也无法逃脱那些老道读者的火眼金睛。
　　常有道当然是老道读者，对古庸生的作品，更是堪称专家，不过因为柳敬亭提前公布了两个新连载，连同其他三篇组成五开盛况，让大家产生先入为主的心理，以至于虽然有人心生怀疑，但是不会做进一步猜测，毕竟模仿古庸生也是最近武侠界流行的风潮，市场上找出几部高仿作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区别在于，《侠客行》无论在行文方面还是思想意趣方面都模仿得入木三分，所以，青椒和常有道一看到柳敬亭的留言，就立即联想到前因后果，推出事情真相。龙贪杯和林欢都是柳敬亭！
　　也就是说，他在《匠录》上不是五更，而是七更！
　　也就是说，他一人承包了杂志的所有小说连载！
　　即便是跟他熟悉如斯的常有道等人，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
　　一人写一本杂志，而且在风格内容迥异的条件下，质量仍能保持巅峰水准，这种情况在杂志史上可谓闻所未闻！
　　办公室剩下的几位编辑临时停下手里的工作，主动围着办公桌坐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也是我们太天真，那样的文字和故事氛围营造，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呢？”
　　常有道终于回过神来，苦笑着说。
　　“那柳总开玩笑说的炒作……”青椒试探道。
　　常有道点点头，说：“停了论剑堂、编辑部的故事以及徐总监的游记，下期杂志只剩下七个连载，而且来自同一个人，这种一人一刊的情景，绝对是史上最文艺的炒作了。”
　　两人聊了一会，康令月提着一袋奶茶进来，看到青椒和常有道的表情，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怎么看上去像似小情侣在闹别扭。”
　　青椒脸一红，说：“我们在讨论工作，令月你又淘气。”
　　大家一起相处这么久，同甘共苦，关系早已非比寻常，加之身处柳敬亭带领的团队，有组织无纪律，轻松自在，更为大家提供了发展友好关系的温床，所以对这些年轻人来说，与其说他们是工作同事，不如说是好朋友。
　　康令月笑着把奶茶拿出来，分给常有道和青椒，再接再厉，继续调侃道：“还不同意，你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失魂落魄的……”
　　“龙贪杯和林欢是老柳！”常有道干净利落地说道。
　　康令月在两人对面坐下，说：“什么老柳？”
　　青椒接道：“写《欢乐英雄》的龙贪杯和写《侠客行》的林欢，其实是柳总本人。”
　　青椒开始说话的时候，康令月开始喝奶茶，等到她说完，康令月突然呛了一口，赶紧侧头对着垃圾桶，刚喝的一口奶茶全部吐进垃圾桶。
　　青椒关切问：“令月，你没事吧？”
　　康令月咳了几声，头仍埋在桌下，摆摆手道：“我没事。”
　　常有道笑道：“抱歉用这种方式让你知道真相，也算印象深刻。”
　　康令月用纸巾擦了擦嘴巴，看着常有道，问：“是真的？都是柳敬亭。”
　　常有道摊手点头。
　　康令月扶着额头说：“这么说，杂志上的七个连载全是他一人写的？”
　　青椒和常有道一起点头。
　　康令月移动了一下面前的奶茶杯，看了青椒一眼，又看了常有道一眼，说：“我以为我们已经很了解他了。”
　　“是啊，仔细想想，其实这种事并不罕见，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朋友，你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知道他所有的底细，突然有一天，他告诉你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或者某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原来竟是出自他的手笔。”
　　常有道一边给两位同事解释，一边做自我调整。
　　“我在美国住的那个镇上，有个独居的老太太，平时待人非常和善，镇上所有的孩子都吃过她做的糖果，大家都叫她‘善良的朱莉’，可事实上，她之前的五任丈夫全是被她毒杀。”康令月说。
　　青椒讶然道：“这个反转太出乎意料了。”
　　常有道笑说：“真相大白之后，镇上的父母们才真的担忧吧，要带孩子去做一个全身的体检。”
　　康令月笑着点头，然后突然认真说道：“赶紧到工作群说下，让大家都认清这个人的可恶嘴脸。我要质问他，为什么欺骗大家？”
　　常有道说：“他这么做，原本是被逼得，那时杂志突然闹起作者荒，人心惶惶的，他应该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是啊，一个人写七个连载，这要耗费多么大的精力，简直无法想象吧。”青椒感慨道。
　　康令月忽然沉默，片刻后说：“那就不在群里质问他了，但是还是把消息告诉大家吧，毕竟，这条消息太过，太过令人不可思议。”
　　青椒和常有道点头赞同。
　　等他们打开工作群的时候，发现徐晴正在发“日本印象”的照片。
　　“不说这个令我们由衷反感的国度，这座山确实有许多令人称道之处，莹莹剔透，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至于樱花，此时已经过了花期，站在樱花树下，可以联想起战争时代那些穿着和服，伫立在樱花树下怀念丈夫的日本女人。”
　　这段话下面是一张樱花树的照片。
　　“晴姨摄影水平大赞，不过仍不能接受这种侵略者的思归伤怀。他们是罪有应得！”常有道掷地有声地回到。
　　徐晴回：“小常这话很有代表性，以后你有机会过来这边看看，也许对我刚才说得那句话会有更全面的认识，另外，侵略者全是王八蛋这个观点，我一直认同。”
　　常有道回：“嗯！对了，跟大家说件事，林欢和龙贪杯是咱们柳总的分身。”
　　群里短暂的沉默。
　　“什么？？！！谁说的，柳敬亭？”
　　徐晴本来还要继续跟大家聊聊旅游心得，结果直接被这个消息抓狂。
　　“当事人出来说下吧。”康令月说。
　　又是短暂的安静，柳敬亭发了一个笑脸。
　　“笑屁啊，小常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啊。”
　　“就这些？你瞒了大家这么久，总要给点比较说得过去的解释吧，这么云淡风轻算什么？”
　　“晴姨，云或许真的淡，风并不轻呢。”
　　风并不轻，一句简单的话却包含着很多信息，一个人写一本杂志，怎么可能会轻？
　　工作群再次安静下来，但这次的氛围却与之前不同，尽管没人说话，但大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对话框散发出来的奇妙情绪。
　　震惊。
　　敬畏。
　　茫然。
　　担忧。
　　种种感受，五味杂陈。
　　为了保证杂志？为了消除作者荒的影响，他五开之外，不惜另开两个新笔名，使得不能向《匠录》投稿的谣言不攻自破。
　　且不提一人七开需要何等样的创造力和故事掌控力，单就是体力方面，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柳敬亭，柳总，柳主编，古庸生，林欢，龙贪杯，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
　　晚上，柳敬亭来到办公室，除徐晴之外的所有人都来到办公室。
　　大家照例围着那张木桌坐下，柳敬亭坐在首位，和蔼可亲地看着大家，大家看着他的目光却复杂得多，好像他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实际上，随着林欢和龙贪杯的走红，大家对他们的好奇心日益强烈，特别是龙贪杯，一部剑走偏锋的《欢乐英雄》收获了无数读者的赞扬乃至仰慕。
　　即是编辑青椒和常有道等也对这两位神秘作者表达了浓厚的兴趣和期许，心中暗暗存着得缘一见的期待。
　　如今，两位“超级潜力新人”就坐在面前，自己却无法体会到伯乐的那种成就感。
　　“既然如此，又何必以自己名义再开两本？”常有道率先打破沉默局面。
　　“大家都是火眼金睛的高手，倘若我不先发布两个新连载转移视线，两个新笔名根本没办法瞒过大家。”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也是最令人惊撼的解释。
　　因为担心被怀疑新笔名，所以额外开两个连载。
　　这次聚会结束得很快，因为大家都要花时间消化这个消息，暂时不愿意和这个妖孽般的老板多待。
　　当然，杨丽璐除外。
　　“觉得自己很厉害？”
　　“的确。”
　　杨丽璐犹豫许久，说：“好。”
　　以为五更已然变态，如今真相大白，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
　　五月二十，徐晴带着满身仆仆风尘从日本归来，她没有去找柳敬亭要当面解释，休息了一晚之后，开始全身心的整理图片和文字。
　　事到如今，一切责问和称颂都是多余，临渊叹渔，不如退而结网。
　　这是徐晴本次出游的心得。
　　五月二十五，青椒发表微型博客：“五月，一起见证英雄归来，一起领略王者风采！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出离吃惊。”
　　五月三十，《匠录》五月刊上市，封面保持和英美两国同步，以福尔摩斯归来做主体，其他内容提示全部砍掉。
　　大家以为这是为了对福尔摩斯归来这件事的重视，直到打开杂志目录页。
　　《西游记》，作者古庸生。
　　《陆小凤传奇》，作者古庸生。
　　《福尔摩斯探案之空屋》，作者古庸生。
　　《飞狐外传》，作者古庸生。
　　《连城诀》，作者古庸生。
　　《侠客行》，作者古庸生！
　　《欢乐英雄》，作者古庸生！！
　　七个连载，作者全是古庸生！
　　简直，触目惊心。


第三百零九章 出离吃惊，出杀手锏
　　之前据知情人爆料，柳敬亭因得罪某些人，不久将会面临程度难以预料的惩处，不过又据知情人推测，因为柳敬亭如今名声在外，本人不会受到直接的打击，但他一手创办的杂志《匠录》可能命运堪忧，其中牵扯面之广，前所未有，奉劝为《匠录》供稿的作者们三思。
　　这个爆料因其神秘和煞有其事的风格，显得蛊惑力十足，在网络上流传开时，一度闹得写手界人心惶惶，后来又经过同行们和投稿被拒作者们的渲染，更是将《匠录》即将完蛋的大势营造得逼真可信。
　　在这种背景下，柳敬亭夺得推理世界杯冠军，荣获英国方面颁发的勋章，再次登上每日新闻，带领杂志员工畅游江海，杂志执行主编和编辑宣布又从投稿中刷到质量优秀的作品。
　　两相对比，使得整件事越发扑朔迷离，直到福尔摩斯意外坠落瀑布，引举世愤怒，柳敬亭为安抚全世界的读者，亲口证实福尔摩斯将会死里逃生，赢“一语定乾坤”的称赞，这件事才彻底告一段落。
　　柳敬亭固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匠录》也是安然无恙，一个明显的表现是，网上的相关论调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危机开始到现在，柳敬亭及其杂志团队没有做任何直接的公关，但是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针对那些言论，见招拆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直中要害。
　　最重要的是，他们赢了，柳敬亭还是柳敬亭，只是比以前更强大，《匠录》还是《匠录》，依然比所有杂志都畅销。
　　没有人知道柳敬亭背后做了什么，但大家至少知道一件事，柳敬亭有能力在背后“做什么”，这点对那些投稿的作者们来说非常重要。
　　不过可惜，《匠录》在大家保持观望的时候，同时关闭了所有投稿渠道，这个做法在业内引起很大议论，大家几乎一致认为柳敬亭这个举动，充满着年轻人的赌气劲和幼稚，作为一名杂志人，对作者的态度永远是，你走，我尽量留，留不住，我就等你再回头，从来没有哪家杂志，跟所有作者置气。
　　老牌的杂志人公开不说什么，私下聊天抑制不住的嘲讽，大家认为柳敬亭此举等于是主动跳进圈套，这种观点在柳敬亭五开、《侠客行》和《欢乐英雄》面世后烟消云散。
　　因为，他们这边嘲笑得还未尽兴，“史上平均质量最高的一期杂志”已经新鲜出炉。
　　七篇连载，柳敬亭一人占其五，平均质量怎么可能不高？
　　暗中作祟者，见风使舵者，隔岸观火者，在整个过程中经历了大起大落，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次危机根本无法避过，结果柳敬亭用一个又一个奇迹般的事实，让他们大失所望。
　　当柳敬亭带着《匠录》成功着陆、网上议论渐趋平静，大家以为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时，《匠录》五月刊上市，真正的大高潮这才到来！
　　福尔摩斯归来已经板上钉钉，大家唯一好奇的就是他归来的方式，所以不论封面做得如何花哨，广告语写得如何精彩，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也不可能再掀起多么大的波澜，浩大的欢呼声已经献给柳敬亭那条微型博客。
　　这是《匠录》五月刊的最大卖点和期待。
　　大家这么认为着，然后常有道发帖说，这一期的杂志会有一个小彩蛋，大家可以顺便期待一下。
　　读者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彩蛋和福尔摩斯有关，所以没有太留意，接着他们翻开新买来的《匠录》五月刊，即便是非侦探迷们，也迫不及待地在目录里找福尔摩斯的连载页数，毕竟这个点将会成为接下来的热门话题，不料还没找到那个“热门话题”，首先看到柳敬亭为大家留的那颗彩蛋。
　　柳敬亭是他，古庸生是他，林欢是他，龙贪杯是他，是他是他，都是他！
　　大家瞬间明白了一切，甚至没有人怀疑这是印刷错误。
　　这个世界，除了古庸生，还有谁能写出《欢乐英雄》？
　　这个世界除了古庸生，还有谁能写出《侠客行》？
　　危机之始，人人都在猜测柳敬亭将会如何应对，事件尘埃落定，大家由衷感佩柳敬亭果然真金不怕红炉火，祭出五开杀手锏强横地扭转了局面，万万没有想到，他是一个人在写一本杂志！
　　即便是薛慕亮这种宿敌都震惊无语，他知道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他知道内幕的每一个细节，惟其如此，对这个对手越感敬畏，除了七开神技之外，他应对危机的手段和心机同样值得注意。
　　读者们更是出离了震惊，用了比以往多十倍的时间反复看着目录，看着那一部部全能独当一面的作品后面的同一个名字——古庸生。
　　原来这才是真相。
　　古庸生是要用这个事实告诉所有人，即使你拔光我所有的作者，即便再没有一个作者投稿，我的杂志依然不会倒！
　　“开始看公告说，五月刊将会为大家奉献一场纯小说阅读盛宴，那时我还以为阅读盛宴只是一个客套词汇，没想到，他们果然准备了一场盛宴，出乎意料的盛宴！”
　　“当我看到古庸生三个字整齐地占据了所有目录页的时候，就猜到这个结果，因为在这之前我就怀疑过，大家可以看我之前的分析贴，同一类别的作品，作者的用字习惯是有迹可循的，尽管如此，如今得知真相，仍旧震惊得里焦外嫩，《匠录》威武，古庸生威武！”
　　“我明白古大的用意了，他是要跟福尔摩斯抢风头，以现在的情况来，他居然占据了上风。”
　　五月刊出来之后，福尔摩斯归来本应该是最火爆的话题，但现在的论坛世界以及微型博客热们话题，#七开#和#一人一刊#却占据了更为显眼的位子。
　　像帖子里说的那样，在和福尔摩斯的交锋中，柳敬亭仍占上风。
　　连那些一路黑到现在的《匠录》和古庸生的职业黑们都放弃了对这一期杂志的攻击，尽管他们能轻易地找到黑点。
　　这是柳敬亭早有预谋的布局，这是他精心安排的炒作，但是，这种布局和炒作是建立在他一人写七个连载的基础上。
　　“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造就游刃有余。”
　　陆艺筹在了解情况之后，情不自禁地在个人博客上写了这条评语，成为柳敬亭这一壮举的最佳注脚。
　　……
　　“没想到，他真的一人写了一本杂志。”
　　莫之余在和崔嵩的聊天框里打了这么一行字，这句话她之前曾经说过，只是那时的语气是嘲讽，现在则是无奈和不可置信。
　　“如果没有存稿支持，我选择放弃和他继续为敌。”崔嵩回。
　　“我们还有杀手锏。”
　　崔嵩沉默，过了许久之后，说：“除了让他愤怒之外，没有什么作用。”
　　“愤怒导致犯错，或者，纯粹当做一个谢幕礼，否则，这么久以来，我们就真是一败涂地了。”
　　“谨慎处理。”
　　“明白。”
　　……
　　六月的第一场雨把青椒困在一家饮料店里，她给常有道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坐在吧台下的高椅上，用手机上网刷华山论剑论坛，随时关注杂志界的最新的消息是她在上一家杂志工作时养成的习惯，不过区别在于，以前看论坛，喜欢看《匠录》被黑的帖子，甚至自己也会跟帖，这一点她明确地写在简历里，作为欲扬先抑的伏笔。
　　现在则完全相反，但凡看到有人发帖攻击《匠录》，会立即出动小号反驳，她熟悉别家杂志怎么黑《匠录》，所以她的反驳常常是一针见血。
　　看完第一版的全部帖子，点击刷新，一则【始乱终弃，小三上位，柳敬亭果然好人品】的帖子赫然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