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渣书或奇书


  这是最渣的时代,这是最吊的时代;这是聪明如狐的时代,这是愚蠢如猪的时代;这是赞美的时期,这是谩骂的时期。
  简而言之,犀利的评论者们爱好用最高级来形容所见所感,不论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还是证明存在感。
  反应在文艺的世界就是,大家喜欢用更粗暴更直接的字眼来对待那些看过的影视、小说或话剧作品。说他们好,是粗暴的,说他们不好,是粗暴的。
  在星月和千红联袂的宣传攻势下,《萧十一郎》在未发书之前,就已经跻身网络各大搜索榜单,闹得整个出版界兵荒马乱,坐立不安,而当这个故事终于来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一场可以预见的讨论风暴毫无意外地席卷了整个网络世界,而且这团讨论云规模之大,大有超越《白马啸西风》的趋势。
  ……
  “纵观市面所有武侠小说,甚至把‘武侠’两个字拿掉,《萧十一郎》的开篇仍要排进前三。因为萝卜我在看完风四娘的出场之后,心里着实地为作者担了一把心,因为本书既然名为萧十一郎,那肯定是一个男主文,然而女主出场已然如此活色生香,男主该怎么出场才能揽住风头呢?伟大的作者很快给了我们答案,一个完美的答案!”
  萝卜头一直是《原上草》的忠实读者,因为他曾经应韩朔之约,为杂志撰写过稿件,所以他看完古庸生新书之后,第一时间在微型博客上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不吝喜悦与溢美之词。
  ……
  “风四娘的出场风头直逼主角萧十一郎,然而仔细一分析,作者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衬托十一郎,因为风四娘在其他男人面前越厉害,越游刃有余,那么她在萧十一郎面前的无措和女儿情态就越能体现萧十一郎的与众不同,这是暗笔,更是不可多得的妙笔!”
  “然后就是,古庸生君,你终于决定要写一部爽利的武侠了吗?你终于决定发慈悲让我们痛快一会,快意一会了吗?那么,萧十一郎,拔出刀来吧!”
  豆芽读书知名ID“天道有常”也不甘落后,很快给出了自己的评论。
  因为出来的章节不多,大家能议论的话题基本就是风格萝卜头和天道有常提到的两点,所以正面的评价也以此为代表。
  和《白马啸西风》书评的火爆不同,《萧十一郎》之所以会在网络上掀起这么热烈的讨论,主要还是抗议、斥责以及随之而来的谩骂声加入到讨论队伍。
  无论任何领域,一旦骂声和喷子形成规模,话题的热度想熄灭都没可能。
  “全是对话流和短句,因为这样凑字数容易些吗?因为这样排版可以偷工减料吗?失望之极,从今天起,不会再看古庸生。”
  “所以,古庸生终于也向金钱和市场低下高贵的头颅了吗?开篇写女人洗澡,语言粗俗直白地让人不忍直视,矫情做做的心里活动,装逼耍酷的男主角,总言而止一句话,转型失败,鉴定完毕。”
  “作者完全把自己当做上帝了,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让书里面的人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让他们想什么就想什么,不给读者任何期待感,只能说,这是一次非常失败的转型,作者如果继续的话,我只好放弃阅读。”
  ……
  这些是比较偏激但似乎还动了一些脑子的评论,类似“一坨狗屎”、“人渣败类”、“作者煞笔”这种评论则是一如既往地狗嘴里吐狗屎,不值一哂。
  而让作者本人和图书公司都比较重视的反面评论,是那些真正因这种改变而措手不及的读者的评论。
  “知道这是作者在试图创新,知道这是为剧本量身打造的小说,或许女主角很有个性,或许男主角很有魅力,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但是我偏偏不喜欢,不喜欢这种行文,不喜欢这种描述,不喜欢这种直接……希望古庸生大大快点写完这本,赶紧回到原来的样子。”
  “呵呵,作者也要吃饭吗,既然是奉旨作文,肯定要有奉旨的样子,只是希望作者不要忘记本心,不要以为一个脱光衣服的女人就一定有那个一夜白发,那个牵着白马的女孩更可爱。”
  “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文,不过幸好古庸生的短篇小说集要上市了,这里就少陪了。”
  ……
  这些读者明显是《白发魔女传》、《白马啸西风》或《七剑下天山》的老读者,他们习惯了看那种半文半白的叙述,习惯了那种含蓄的感情,习惯了那些雅句正词,所以当他们看到这种如短刀如匕首的句子时,本能地排斥,隐隐觉得这些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文字,年纪稍大、学历稍高的读者甚至直斥《萧十一郎》是粗鄙的作品。
  这就是传统教育给中华学生留下的一个后遗症,因为在我们广大的学生心里,对文言文这种东西向来持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感,或许是觉得它们是老祖宗千锤百炼传下来的智慧,或许是因为我们总要背诵和考试,所以才有了这种以其神圣的倾向。
  另外一点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作为古代的一个女子,风四娘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年龄就在那里心理活动了那么久,感觉像一个时髦的怨妇,这也太有违和感了。
  在《白发魔女传》中,练霓裳一夜白头之后,那是自苦容颜弹指老,少年白发生,那种悲伤是充满着诗意的,如果按照这种写法,练霓裳岂非要对着河水抒发一通“姑娘今年不满十八呀,为什么一夜白了头发呀”这种粗俗的感叹。
  ……
  “除却无脑抹黑的,目前主要的风评就是新读者的大量加入和部分老读者的抱怨。”
  千红公关经理洪明在公司会议上,信心十足地做着工作汇报。
  “为什么新读者是大量,而老读者是部分?”坐在首位的总裁陆艺筹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首先是杂志的销量一直在上涨,第一批的五十万基本售罄,加印的三十万明天开始铺货,而且据我们做的几次网络问卷调查发现,老读者七层以上持网友所持的观点是,有点不适应,但是会追看。”洪经理用数据和事实说话,底气十足。
  陆艺筹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主要工作是,顶正面的书评,引导读者关注故事本身,渲染古庸生的努力和勤奋。”
  “嗯。”陆艺筹点点头,表示对公关部的工作很满意,洪明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呈现出恰如其分的谦虚和喜悦。
  “根据和星月那边的合作协议,二月底他们就需要全稿,因为他们的电影要尽快申请立项,意思是能跟《白发魔女传》的电视版档期凑到一块,联手掀起一股武侠热,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次连载的机会。”
  “合作不是他们跟古庸生敲定的?”魏无知插了一句。
  “是,但是按照最初分工,我们是需要负责催稿的,”陆艺筹忽然自嘲一笑,“他们出钱,我们出力嘛。”
  魏无知微微一笑,忽而皱眉道:“那古庸生……”
  “我在WC上给他留言了,他回复说二月中旬可以完稿,不到五十万字。”
  会场顿时陷入一阵议论纷纷,不足一年的时间,他连出三个长篇和一个中短篇小说集,这种速度也太惊人了点,虽然以他们立场来看,多多自然益善。
  “《萧十一郎》一出,只怕薛慕亮年度第一又要泡汤了。”副总侯磊笑着说道。
  “这本《十一郎》出了之后,古庸生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我跟他商量过这件事,毕竟还要学习。”陆艺筹道。
  “高考如果没考得好,直接申请做陈石让教授的学生好了。”
  “当初签合约的时候,他说至少会给三本书,如今他已经践诺,后面两年,即使他一本不写,我也无话可说。”
  ……
  千红在开扩大会议的时候,黄河文艺也在进行一次机密缩小视频会议,与会的只有三人,社长崔嵩、总编兼副社长莫之余、副总编薛慕亮。
  “陆艺筹那老小子这次玩得真狠,”崔嵩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手的火爆而有什么不悦,语气中充满着不以为然,“不足一年的时间,差不多榨了六七本书,还洋洋自得地自封劳模,有这么干事的吗?”
  “趁着这股人气,利益最大化。”薛慕亮分析道。
  “崔社、小亮,你们想得有些简单了,”莫之余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之前我就有一个怀疑,感觉这个古庸生低调的古怪,出书频率快得古怪,直到这本《萧十一郎》出来,我终于知道原因了。”
  崔嵩和薛慕亮立即领悟到莫社的深意,不约而同地说道:“团队运营?”
  莫之余点点头,道:“这不是陆艺筹第一次这么做了,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徐露吧?”
  “一年出七个长篇的徐劳模?哈,我倒忘了这一茬了。”猜到伙伴想法的崔嵩语气愈加轻松了。
  “当年陆老板斥巨资千万,组顶尖团队,流水线打造畅销书,在业界轰动一时,不过终究是昙花一现,现在有多少人还记得流水线作者徐露?”
  知道“真相”的薛慕亮总算松了一口气,问莫之余道:“莫姐,那我们……”
  “这事情我们不方便出手,不过会有人很愿意代劳,你们最近是不是没关注业内八卦?”
  “莫姐说的是哪一桩?”
  “郑求是打聂长风。”
  “了解了一点。”薛慕亮接着话,崔嵩却已经猜测到老伙计的心思,微笑不语。
  莫之余点点头,道:“不久前,就在两人打得正欢时,陆艺筹忍不住跳出来帮了旗下作者聂长风一句,你们知道郑求是作风的——所以这事,你们不用担心了,过两天我会想办法给咱们的打假斗士递一点东西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千里来告别,明天来打假
  《萧十一郎》其实有两个部分,一部就叫做《萧十一郎》,另一部叫做《火并萧十一郎》,算是续集。
  当然,这两部的结尾部分都没有做明确说明,是所谓开放性的结局,第一部写到萧十一郎为救沈璧君,重回玩偶山庄,与逍遥侯决一死战,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没战,没救,没结局。
  第二部开篇介绍到萧十一郎战胜逍遥侯,救出沈璧君,但是结尾部分也只是写到萧十一郎战胜连城璧,对几个人的感情模棱两可地渲染了一下,却没有点明最终关系。
  对作者来说,这当然可以算是一种写作技法,对故事本身来说,这叫留白,给读者以充分的想象空间,不过,对那些有强迫症的读者来说,这是一件很令人抓狂的事情。
  ……
  《原上草》上市一周之后,关于《萧十一郎》的讨论接近尾声,终究是章节数太少,大家说来说去还是开篇怎样,转型怎样,很快陷入审美疲劳,只好一起坐等后面的章节。
  这个时候,著名打假专家郑求是在微型博客上阴阳怪气地发了一条状态:“对武侠从来没有兴趣,不过听说聂长风这个老流氓的东家出了一个武侠天才,有些好奇心,按理说人以群分,流氓的同业怎么成了天才?然后我找了一本什么《白发魔女传》和《萧十一郎》来看,嗬,‘天才’应该是陆艺筹吧,联想起此人的前科,他其实是天才制造器?”
  这条状态写得非常隐晦、含蓄,句子结尾处的那个问好可谓用心险恶,陆艺筹当初流水线推徐露因为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所以陆本人及其公司工作人员并没有刻意隐瞒,反而当做一个成功案例,偶尔提及,所以许多读者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
  而此时郑求是以打假专家的身份,说了这么一句话,很容易把读者的思维引到另外一个方向。然后,某些蓄势待发的媒体和同样待发的水军顺势而为,把这条微型博客搬运到各家报纸,各个论坛,再加以油盐酱醋,一场小规模的质疑活动就此悄然兴起。
  “著名打假专家郑求是,近日在自己的个人博客上,对如今年风头正盛的武侠新锐畅销书作家古庸生进行质疑……”
  “郑求是莫非要单挑千红公司,先打聂长风,似乎又要把矛头对准古庸生?”
  “郑求是提及千红陆艺筹前科,曾经的流水线美女作家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古庸生是下一个徐露?”
  “千红畅销新贵古庸生,接连发书,且前后风格迥异,引起郑求是的质疑。”
  ……
  因为郑求是此时的主攻对象还在聂长风身上,关于古庸生的事情只是顺口一提,水军们似乎也在等待什么,只是简单地做个搬运,并没有大规模地进行战斗,所以质疑古庸生的消息仍旧是以边角料的姿态出现在报纸拐角,茫茫帖海,并没引起读者和网友更多的关注,反倒是一直关注郑聂大战的陆艺筹,转发了这条微型博客,顺手评价道:“说我是天才,那是夸奖,陆某虽然不才,但是仍旧不屑于郑斗士的马屁,说我有前科,我不否认,但暗示我运营古庸生,那是抬高我,不知郑斗士是出门前少吃了什么东西,还是出门时被夹到了什么地方。”
  文艺书商陆艺筹在微型博客上的发言,向来言辞谨慎,文质彬彬,像这次直接讽刺郑求出门忘吃药,脑子被门挤,还是第一次,主要是他对郑求是如附骨之疽地攻击聂长风动了真怒。
  陆艺筹的评价刚出半个小时,郑求是立即作出回应:“当初拿钱组团队炮制大纲,流水线生产小说,最后统一署名‘天才少女作家徐露’的难道不是陆老板?”
  陆艺筹针锋相对地回到:“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嚼,还嚼得那么津津有味,自以为发现新大陆,真让人心疼你的智商,而且,总不能因为你小时候偷掀过小女生裙子,就说你现在坐地铁还伸咸猪手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就是挑明了,郑求是也不再含蓄,直接发出宣言:“等把聂长风这个老流氓打到泥堆后,我再来清算一下‘古庸生’这个,不,这群人,到时候,希望陆老板仍能这么有底气。”
  ……
  化身一群人的古庸生柳敬亭,这个时候刚走出教室,去找弥琥吃晚饭,弥琥发短信来说,她已经在食堂,让柳敬亭直接过去。
  在去食堂的路上,不停地有人从自己身侧飞奔而过,校园一日时光,就属此刻最热闹,因为同学们为抢到食堂的第一碗饭,早在下课前十分钟就做好了冲刺准备。
  柳敬亭到了食堂,在C区找到弥琥,不过她占的位子上居然摆了三个人的餐盘。
  “柳敬亭,你可不可以有点抢饭的觉悟?”坐在座位上的弥琥,微仰着头瞪视着柳敬亭,拿出了学姐的架子批评道。
  “那你也没必要抢了三盘。”柳敬亭说着在弥琥对面坐下。
  “谁说这盘是给你的。”
  弥琥话音刚落,一串熟悉的笑声从大理石柱后面传出,然后王芊芊突然从天而降,跳到柳敬亭面前。
  “你?”柳敬亭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然后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什么。
  “别看了,他没来。”
  “他”自然指的是宫承恩。
  “那你……”
  “我来看我弥琥姐。”王芊芊说着讨好地对着弥琥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她旁边坐下。
  柳敬亭点头“哦”了一声,一只手悄悄地去摸手机,王芊芊突然道:“不要给他发短信。”
  “什么短信?”柳敬亭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装傻地问道。
  王芊芊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向弥琥求救,弥琥振作了一下女主人之威风,道:“好好吃饭,手老实点。”
  此话一出,周围坐着的同学们齐刷刷地向柳敬亭投来鄙夷的目光,柳敬亭四处点头回笑,不停说:“误会,误会,是误会……”
  王芊芊趴在饭桌上大笑不止。
  柳敬亭转头看向抿嘴而笑的弥琥,突然说了句“喂,你的脚干什么呢,在食堂呢!”
  弥琥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结果刚刚鄙夷了柳敬亭的围观群众再次向他投来加强版鄙夷,因为是个人都听出来他这是毫无技术含量的报复。
  王芊芊笑得不行,弥琥也忍不住笑出声,柳敬亭却一脸不在乎,心安理得地吃起饭,然后好整以暇地问王芊芊道:“你怎么就一个人跑过来了,和宫少吵架了?”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啊,看你闲得只会笑,找个话题嘛。”
  王芊芊止住笑,冷冷地瞥了柳敬亭一眼,然后也开始吃饭。
  一阵颇为尴尬的沉默。
  弥琥开辟话题道:“芊芊,你确定今晚就回去?”
  王芊芊点头。
  “我今晚有考试,到时候怕没办法送你去机场。”
  “让他送。”王芊芊抬手指着正闷头吃饭的柳敬亭。
  弥琥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好主意。”
  柳敬亭半路接道:“你们就这么愉快地答应了,似乎没人关注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呢。”
  “你有什么意见?”
  “既然你刚才说我不老实,反正大家也这么看我了,我的意见是,你让我不老实一会。”柳敬亭话刚落音,突然补了“嗬”地一声痛呼,王芊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面无表情的弥琥一眼,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桌子底下,果然发现弥琥的脚正慢慢收回,柳敬亭则不停地抖着右脚,显然刚刚受到重击。
  “所以有人说,女人,最怕结盟,这话的确是至理名言。”吃了哑巴亏的柳敬亭感叹道。
  结盟的两个女生也不理他,各自默默地吃着饭,柳敬亭趁机给宫承恩发了一条短信。
  吃完饭,三个人绕着校园散步,两个女孩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似乎完全忘记了柳敬亭的存在,柳敬亭乐得清静,自顾自地用手机上网。
  走了一圈之后,弥琥要回班准备考试,王芊芊也要赶去机场,临走的时候,弥琥少不了说几句“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淡淡地看了柳敬亭一眼,道:“不要找错路。”
  柳敬亭似有心事地摇摇头,看得弥琥一阵诧异,直到柳敬亭和王芊芊走后,弥琥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然后她看到郑求是即将打假古庸生的新闻,眉头紧紧地锁起来。
  ……
  柳敬亭在校园门口叫了一辆的士,上车后,柳敬亭先对司机说了声“机场”,然后转头问王芊芊:“你找我有事情?”
  王芊芊一愣,随即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摇头道:“没事。”
  柳敬亭也不追问,偷偷地瞟了一眼宫承恩的回信:“我现在去机场等她。”
  “过年后,我就去南港了,”王芊芊突然悠悠开口,“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南港,宫少也去?”
  王芊芊忽然不悦道:“你开口闭口宫少宫少,你那么喜欢他,去追他啊。”
  柳敬亭皱眉道:“这话……”
  “我去南港就是为了避开他。”
  “……”
  王芊芊突然冷冷且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柳敬亭,说道:“大叔你一直看好我跟宫承恩,现在有人持不同意见,并为此把我赶走,你有本事把我留下来吗?”
  柳敬亭对王芊芊早形成某种思维定式,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笑笑没有接话,道:“等下你下了飞机,他会在那等你。”
  王芊芊笑道:“好,真好,谢谢大叔给我做好安排。”
  柳敬亭客气道:“不客气。”
  然后车里进入长久的沉默中,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机场。
  “大叔,你回去吧,耽误了你的晚自习,真是抱歉。”
  “没事,你不也没上晚自习。”
  王芊芊笑了笑,道:“在来的时候,我本来准备了一箩筐的问题想问你,因为看了《萧十一郎》,想到很多问题,可是当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突然一个问题都想不起来,对了,风四娘一定很爱萧十一郎吧?”
  柳敬亭颔首。
  “但萧十一郎不爱她?”
  柳敬亭先点头,复又摇头,想来古龙先生最终没给结局,说到底也是不愿在风四娘和沈璧君之间做选择。
  王芊芊也不介意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沉吟了一会,在机场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柳敬亭,说道:“大叔,其实我飞了一千里来这里,是想跟你——和弥琥姐当面道一次别。”
  王芊芊说这句话时,表情难得的认真,机场左近,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两人相对而站,静止了片刻,仿佛电影中的某个快慢镜头。
  柳敬亭微笑着说道:“预祝你学业顺利。”
  一月的某个寒冷夜晚,王芊芊站在机场门口对柳敬亭说,我飞过千山万水来这里向你道别,在这个依旧能哈出冷气的冬夜。
  ……
  一月底,《萧十一郎》在《大江湖》又连载了几章,江湖第一美人沈璧君闪亮登场,网络上又是一阵乱战,很快出现所谓“萧沈党”和“萧风党”。千红趁机公布《萧十一郎》将在2月14号凌晨,上下两部完本上市,共庆情人节。
  这个时候,郑求是和聂长风为期近四个月的战争也接近尾声,双方都单方面宣布或直接或间接地宣布了自己的胜利。
  郑求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直言不讳地指出,聂长风丑恶的嘴脸已经完全被他揭穿,以后他的书估计也很难再卖得出去,而他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集中精力拆穿陆艺筹精心构制的另一个惊天谎言,信心十足地表示要把天才古庸生打出原型。
  “在收拾聂长风的收尾阶段,我已经准备好对付陆艺筹大谎言的相关资料,第一篇质疑文章明天就会放出来,到时,大家会一目了然地看出所谓天才古庸生,从头至尾就是陆艺筹和千红钩织的一个大骗局。”


第一百零二章 千夫所指,万众狂欢(上)
  铅云密布,在天空中堆积。细小的冰雹敲打了一整天的教室窗户,一层天然的白色窗花速成速化,冰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天色昏暗,大雪将至,教室里却洋溢着一片欢脱的气氛,不得不说,人类对雪的喜爱真是毫无来由,持之以恒。
  阳台上早已站满了学生,他们伸手去接冰粒,喜道:“白天下冰雹,晚上就会下雪,明天大家起来一看,估计外面就是白茫茫一片了。”
  这个时候,柳敬亭却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上课铃再次敲响的时候,柳敬亭把手机丢到桌子里,略略失神片刻,忽然摇头笑了起来,他当然没有注意到,阳台上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透过满窗冰花好奇地瞧着他。
  柳敬亭刚刚看的文章来自郑求是,文章标题是“事实论证,古庸生不是一个人”。
  “首先要说的是,我在决定质疑之前,从来没有读过‘古庸生’,对他也没有任何兴趣,相信陆艺筹当初在运营这个团队的时候,也没有把我设定为他们的目标读者,但是机缘巧合,前段日子在打流氓聂长风的时候,陆艺筹跳出来拉偏架,让我非常不满,当时我就决定对他进行制裁,众所周知,陆艺筹是图书出版界有名的文痞,典型的披着狐狸皮的母鸡,撒谎、行骗对他来说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相信很多人还记得高产美少女作家徐露吧?没错,此人正是陆艺筹斥巨资打造的第一个流水线型畅销作家,关于这点,陆艺筹本人曾在某次采访中亲口承认,可谓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家可以自行去搜索相关信息。”
  “经过那次成功的运营之后,千红赚的盆满钵溢,慢慢在出版界打出名头,按道理,对一个图书策划类的创业者来说,能做出这么一个成功案例,的确是值得表扬的,虽然手段低劣无耻,但不失为一条赚钱的捷径,关于这一点,我个人持宽容的态度。”
  “然而,赚钱归赚钱,开公司归开公司,但是你不能戏弄和欺瞒读者啊,你运营‘高产’美少女尝到甜头之后,这又食髓知味地运营起天才武侠作家,你运营就运营吧,但是你得承认啊,你不要把读者蒙在鼓里啊,一为之甚,岂可在乎?”
  “看到这里,肯定有很多人认为我是在挟私报复,故意抹黑‘古庸生’,那么我就来给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古庸生不是一个人。”
  文章之后的内容无非就是字斟句酌地对比古庸生之前出的几本书,找出差距,给出结论,神奇的地方在于,陆艺筹在分析《越女剑》和《白马啸西风》的时候,也从细枝末节的地方论证出这两本书也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柳敬亭失笑的部分就在于此,倘若郑求是当真是本着客观的态度分析文章,求证结论,柳敬亭更愿意听之任之,如果郑当真把“古庸生”三个人的文章区别开,甚至还能赢得柳敬亭部分敬意和欣赏。
  不过可惜,郑求是刚一亮招就暴露了他的昭著恶名,说陆艺筹是“披着狐狸的母鸡”、“无耻”,说徐露高产美少女时,猥琐地打了一个引号,至于后面提到自己,更充斥着“人格分裂”、“雌雄同体”等各种不堪的词汇。
  “《白马啸西风》对一个女人的心思能做那么精细的描绘,试问,哪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莫非之前运营徐露团队中的老团员又回来了?或者说天才古庸生其实是雌雄同体?”
  ……
  郑求是这篇文章在网络上传播极快,发文不到十个小时,几乎覆盖了所有相关论坛、博客,江湖人、海角、豆芽读书、贴吧……
  这很容易理解,一方面,有蓄势良久的水军们的推波助澜,一方面是那些嫉妒古庸生的作者们看似不经意实际幸灾乐祸、乐见其成地转发和帮衬,另外一方面就是不满古庸生转型的偏激读者们的泄愤……
  总之,一夜之间,关于古庸生是团队运营的消息像天空铅色的云一样,覆盖了整个网络,无数人看完郑求是的文章之后,做恍然大悟状,做痛心疾首状,做嗤之以鼻状。
  当然,也不是所有读者突然都集体倒戈相向,实际上,除了那些默默无闻、全心在书的读者,还有有很大一部分读者在愤怒地为古庸生做辩护。
  “我不管书是谁写的,我只关心书好不好看,其他的关我屁事。”
  “作者作品没有千篇一律,就说是团队运营,那李白写‘黄河之水天上来’,又写‘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作何解释?”
  “郑求是号称客观打架,文明质疑,张口闭口人身攻击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打,有人帮,有人中立,有人观望,似乎所有的战争都是这样的模式。
  ……
  “你不要理他,他就是偏执狂,神经病。”
  同样关注到质疑事件的弥琥小心翼翼地安慰了柳敬亭一句。
  柳敬亭笑着说道:“既然不用理,也就无所谓他神不神经病,这世上因为有郑求是精彩了很多,我对他没有什么大的意见,这是真心话。”
  弥琥小意地打量着面前的男生,心里不仅生出一丝敬佩,能在这种舆论的重压下,依旧保持这种平和的心态,那是何等地能忍,简直是巨能忍。
  “千红应该很快会做说明,”弥琥猜测道,“毕竟马上《萧十一郎》要上。”
  柳敬亭笑着摇头,道:“这对发书是好事,你看娱乐新闻,一旦爆出大牌失和、某女星露点、某明星情侣分手或离婚、某明星炮轰等等,其实都是因为某电影要上映或者某歌手要发片。”
  “可是这事关名声,”弥琥忽然低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大江湖》有个编辑今天发短信问我,问我,你是不是有代笔。”
  柳敬亭笑而无语,再次陷入那种莫名的复杂情绪中,这种情绪在跟宫承恩布置《萧十一郎》发书时出现过一次,当时他站在阳台上,手里握着手机。
  按照计划,他让宫承恩率先公布这次合作是为剧本定制小说,所以当小说出现的时候,读者能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之前出书还不多,所谓风格终究没有完全形成,大家这种转型应该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但是,尽管做了这么多铺垫,最后的结局仍旧按照他最不希望的方向不可逆转地走去,十分讽刺。
  柳敬亭有隐隐的心结,所以他当时站在阳台,此时坐在弥琥面前才会有“隐隐的不舒服”,因为按照他的初衷,他就是想安安静静地推书,让那些光芒万丈的经典名著重现,让这个世界的人们多一些可供娱乐的资源,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显然是非常幼稚的。
  “我担心,会有很大一批中立读者会被郑求是蛊惑。”弥琥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千红,或者陆艺筹,其实是希望这件事发生的,”柳敬亭淡淡说道:“当初郑求是提到我可能是一批人运营出来的时候,陆总非常愤怒地回击了两句,你想一想,陆总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大失风度?他难道不了解郑求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柳敬亭笑了笑,道:“陆总终究是商人本质,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发书前能出话题,但是他忽略了他竞争对手们对我的仇恨,郑求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出那么多机密详实的资料,而且看他胸有成竹的口气,显然还有后续大招没出,这么看来,他的背后肯定有实力强大的业内人士在给他提供信息。”
  弥琥做过编辑,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也见识过一二,所以她对柳敬亭这段话自有一番专业的认知和判断。
  “可是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些故事能有这么高的完成度,前后叙述风格又那么统一,岂是几个人能运营出来的?《白马啸西风》是女人写的,亏他推断得出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以为别人也做不到。”
  弥琥道:“千红大致也是希望你能出面回应,他们想借机把你推倒台前,这是认可你的商业价值。”
  柳敬亭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会呆,然后说道:“或许吧。”
  “韩朔和伊水安也是低调的个性,不过他们现在要主编杂志,算是走了出来,现在他们想推你。”
  柳敬亭不赞同道:“陆艺筹不会那么笨,他知道我不是特别喜欢被人推或者牵,虽然他想,但他不会刻意去做,这次他也是顺势,因为即便他不回应郑求是,郑也会对我穷追猛打,有人操作了这件事,虽然我不知道是谁。”
  ……
  “郑求是背后有人,”陆艺筹淡淡说道,面前坐着的全是千红公司高层,“有人递了资料给他。”
  “万锤、铁葫芦、黄河都有可能。”侯副总道。
  “看手法和最近各方的反应,六层的可能是莫之余,顺势布局,含而不露,这是出版界女诸葛的又一代表作啊。”魏无知微嘲道。
  陆艺筹微微颔首,道:“我还没跟古庸生联系,他也没有找我,不得不再次佩服这男孩的隐忍功夫,估计他是猜出我回应郑求是的心思了,嗨,这件事怪我,没把住。”
  公关洪明问道:“陆总,现在我们怎么应对?”
  “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郑求是打假,一向以旷日持久著称,打不赢你,也恶心赢你,这会他们算是找对了人。”


第一百零三章 千夫所指,万众狂欢(下)
  二月的第一天,月河一中迎来期末考试,柳敬亭写《萧十一郎》也接近尾声,网上关于他的质疑掀起一波又一波高潮,郑求是干货不断,有理有据,千红方面做出的回应因为缺少古庸生本人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和有些狼狈。
  质疑古庸生的队伍一天天壮大,最直接的影响是,星月方面暂停了《萧十一郎》和《白发魔女传》的项目,对此事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宫承恩愤怒之下,一脚踹开大哥宫承品的办公室,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什么意思?”
  宫承品从一堆文件中缓缓抬起头,眉头皱了一下,斥道:“在公司大吼大叫,成什么样子?”
  宫承恩冲到大哥的办公桌前,保持质问的姿态:“为什么暂停《萧十一郎》和《白发魔女传》?为什么不声援古庸生?”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声援?协议上规定了?他是我们公司的人?”宫承品语气镇定,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他是我朋友!”
  “所以呢?”
  “所以,我相信他,我要帮他。”
  宫承品十分不赞同地摇摇头,道:“朋友?小恩,我想你是把父亲的话给忘记了吧,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来结交我们的,我们要去结交的——所谓朋友,第一准则是什么?”
  宫承恩摆摆手道:“我不管是什么,我只知道《越女剑》收视不错,我更知道《白发魔女传》可以跟海洋的《七侠五义》抗衡,你敢说你不这么认为?”
  “是啊,否则的话,你以为我和父亲会由着你去结交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宫承恩脸色剧变,颤声道:“你说谁是乱七八糟的人?”
  “王芊芊和古庸生。”宫承品淡淡说道。
  宫承恩气得浑身发抖,走到大哥跟前,操起他桌上白色的手提猛力摔到地板上,“哗啦”一声脆响,昂贵的笔记本电脑宣告解体。
  宫承恩伸手抓住宫承品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宫承品饶有兴味地看着弟弟,微笑道:“小恩你一定是贵族家庭伦理剧看多了,你因为两个不起眼的角色跟我这么胡闹,让爷爷和父亲知道,你知道自己会死得多难看。”
  “宫承品你少用爷爷和父亲来压我,我不在乎,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好好表现嘛,做合格接班人嘛,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对此兴趣不大,而且家里有你和承德、承惠三个已经够了啊。”
  “说得真好听。”
  “你不必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我知道你记仇,”宫承恩松开宫承品的衣领,整了整衣服,嘲讽地看着大哥,道:“我知道你在记仇,上次你亲自去见古庸生,本以为自己能轻易搞定他,结果铩羽而归,罕见啊,无往不利的宫家大少,第一次谈合作谈得半途而废,心里一定不舒服吧。”
  宫承品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口,古井不波地看了弟弟一眼,道:“你别在这里发疯了,我做这个决定自然有我自己的考虑,上次的事情虽然我很不高兴,但是事后我还是表示了我的诚意,我不管你记不记得父亲的话,但是我不会忘,一切为了家族,这是我考虑问题的根本出发点,而不是我个人的情绪好恶。”
  “好,就说一切为了家族,那么我问你,咱们帮助古庸生,赢得他对我们的好感,这不好吗,你难道不知道他的潜力?”
  “两点,一,看现在的舆论,我对他的潜力也有些好奇和怀疑,二,抛开他是真是假的问题,现在整个网络都在质疑他,如果继续项目,只会把众人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我停止项目是趋利避害的本能选择。”
  “当然,如果你能劝说他加入我们公司,我三天把这件事给平下去,哪怕他真有团队,我也不在乎,现在的话,我犯不着,这点你、或者他本人都应该能理解。”
  宫承恩笑道:“你终于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了。”
  “对,可那又怎样?”
  宫承恩为之语塞,顿了一下,问道:“王芊芊说要去南港,这事是不是你……”
  “我没有那么无聊的时间,出去吧。”宫承品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文件中,“不要忘记叫保洁进来打扫一下垃圾。”
  ……
  月河一中,一栋301寝室。
  “为什么古庸生大大不出来解释一下呢?”电脑前,赵侃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另一只手移动着鼠标,双目无神地盯着屏幕。
  “心虚呗。”于小树接道。
  “滚蛋,再说一遍别怪我跟你翻脸。”赵侃愤愤说道:“正狂躁着呢,这个郑求是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干啊。”
  “关键是有人相信和关注啊,郑求是打假这么多年,估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荣耀过。”柳敬亭优哉游哉地躺靠在床上,右手持书,随口说道。
  “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我都有些恍惚,看这形式,早晚所有人都会被他策反,哎,不理解千红和古庸生在想什么。”
  “你好好准备考试吧,只要古庸生能继续给出好看的书,这种质疑会自己破散。”
  “问题是,大家都在怀疑他的人品,要抵制他的书来着。”
  “我们国家十三亿人口都不止,网上有多少人,说抵制的又有多少人,不要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世界,这是典型的网虫综合症。”
  “不是你偶像,你当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那好,你继续狂躁。”
  ……
  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转眼结束,柳敬亭利用考试的间隙完成了《萧十一郎》,照例发给陆、伊、魏三人。
  “许久没有联系了,不知你最近是怎样的状况。”
  沉默了几天的伊水安在质疑事件发生之后,第一次给自己杂志的这位特殊连载作者留言。
  “写字、考试,就这两件事。”
  “嗯,挺好,注意休息。”
  “好。”
  不久之后,魏无知和陆艺筹也答复了柳敬亭的邮件。
  魏无知的回复是那副经典的对联:“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陆艺筹的回复只有十几个字;“二月十四,新书上市,风雨无阻。”
  ……
  “大家一定都在好奇,为什么被质疑这么久,‘古庸生’迟迟没有露面,我可以告诉大家原因,因为他们正在决定,让哪一个露面比较好,要从气质啊,形象啊,谈吐啊,综合考虑,就好像选模特一样,或者说,‘古庸生’一直做缩头乌龟?无所谓,对我而言,不管对方回应不回应,我的打假不会暂停,因为我的目的并非让对方回应,而是让为了真相大白于天下,为了让陆艺筹这个老骗子的真面目公布于众。”
  “实际上,打假到了现在,中间派已经基本被我拉过来,即便是‘古庸生’的那批死忠也开始一个一个动摇,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了,说明骗局终究是骗局,无法长久的,过了年之后,我还有分析文章出来,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这是郑求是在腊月二十九晚上发的一篇文章,文中既自我肯定了打假的成果,又表达了自己将会继续这件事的决心。
  同一天,微型博客头条、南城娱乐以及个地方日报纷纷发布了韩朔、薛慕亮等人关于此事的采访。
  韩朔跟古庸生既有同门之谊,又有散步、谈话、同桌吃饭的交情,言谈间当然充满回护之意:“我跟小古一起吃过饭聊过天,他就在那里,没有一群人,就他一个,团队运营云云,纯属无稽之谈,不过如果我遇到郑求是,也不会跟他纠缠,郑先生空闲时间太多。”
  薛慕亮说:“如果有人质疑我,那把我关起来,我分分钟写一篇文章给你,不用回避的。”
  薛慕亮的回应迅速得到广大网友的支持和赞同,其中不乏一些知名博主和媒体人,他们都认为既然千红方面坚持不承认古庸生是运营,那为什么不把真人请出来,关到一间屋子里写一篇文章自证呢?
  郑求是看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回应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他们要来一群人啊,另外,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跟所谓的古庸生当面对峙,只要他有本事说服我,我收回我所有的质疑,认错道歉都行。”
  这条博客发出之后,立即在网上引起激烈的反应,倒古派自然欢欣雀跃地隔空向古庸生喊话,就连顶古派都开始发帖表示希望古庸生能出面回应,或者跟郑求是当场对峙,然而依旧没有回应。
  年三十那天,陆艺筹发了一条状态,说:“关屋子里写的主意不知哪个法西斯提出来了,如果这么做了,你们是不是又要怀疑这是事先背诵的稿子,大过年的,也不能消停点?对了,2月14号,《萧十一郎》如期上市,大家还是好好看故事吧。”
  ……
  “陆艺筹无耻,陆艺筹不敢正面回应,却借机打广告!”
  “陆艺筹阴谋败露,想捞最后一桶金!”
  “过年了,古庸生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不好组织吧?”
  “古庸生还要不要脸了,还好意思出书?我看到一本烧一本,抵制古庸生,拒绝《萧十一郎》!”
  ……
  大年初一,柳敬亭接到许多知情者的短信,字里行间充满着安慰和鼓励。
  宫承恩:“坚持做自己,好朋友,挺你到底!”
  王芊芊:“大叔,他们都是嫉妒你,滚他们妈蛋!”
  伊水安:“当做是一次修行,经过磨砺的心可以更坚固!”
  弥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我总是你的第一个读者,以后,如果所有人都不再看你,我还是你最后一个读者,新年快乐!”
  ……
  柳敬亭每条都认真看过,且认真回复,不过他实在没有一个被群嘲当事人应有的风范,陪家人看春晚、贴春联、走亲戚拜年,如果那几位发短信的同学看到他这幅没事人的样子,估计会喷出几口饺子馅。
  甚至,他在初一当天,异想天开地把今年定做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纪元年,称之为“亭穿一年”。
  2月14日,《萧十一郎》全国上市,销量坚挺如旧,似乎并没有受到打假的影响,首印七十万册清货的时候,陆艺筹在微型博客上感慨道:“旧的一年过去了,在这里想跟郑求是老师说句,辛苦了,在你的大力宣传下,鄙公司最新推出的古庸生新书《萧十一郎》首印七十万册,宣告售罄,听说郑老师也有自己的著作,不知道您所有著作加起来再乘以一百能不能达到这个数目的三分之一呢?求回答,在线等。”
  陆艺筹这条状态很快受到正方两方的围攻,维护古庸生一方的人认为这是赤裸裸的拉仇恨行为,属于猪队友表现,郑求是一方则气急败坏地宣称要开展一次烧书活动。
  2月15日,东南某地,一群青年举行了烧书活动;16日,北方某做城市某家新华书店前,有人烧书,被城管驱逐;17日,燕京,18日江海……
  一时间,古庸生成了洪水猛兽,虽然之前也洪水猛兽过几次,但是没有任何一次能与这次相提并论。
  烧书活动之后,有地方进一步开展了打砸书店活动,那批愤怒的读者们,秉持着“凡出售古庸生书籍者,砸其铺子”的方针和原则,热情洋溢地进行起这项事业。
  全国多家书店,特别是小型书店纷纷下架了古庸生的书,至此,《萧十一郎》火爆的销售稍微得到了抑制。
  千红方面立即发出严重声明,先对此事表达到了强烈的谴责,然后表示将以法律的手段进行维权。
  ……
  新年过后,郑求是一方的打假再次高涨起来,不过这个时候,因为《萧十一郎》已经在读者中间传播开来,其文展现出的巨大艺术魅力,征服了一批批读者,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表示,只要能持续看到这种好小说,何必管是谁写的呢?
  这个观点的最强拥护者是一直未对质疑事件发表观点的萝卜头,他在微型博客上表达了对这部小说的尊重,同时以一个写手的职业角度指出,这样一个一脉相承的故事,团体运营的可能性非常低,劝郑求是还是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持续了两个多月,横跨新年的质疑古庸生事件终于遇到不同的声音,因为点评古庸生武侠而在网络上逐渐崭露头角的“天道有常”也发帖支持古庸生:
  “小常我首先对这段时间的沉默表示自责,我不该心存观望之心,我愧对古庸生先生,此刻我在艺术的召唤下,在文艺复兴使命的召唤下,化身为奴,甘愿匍匐在古庸生君王的脚下,他是一个人,他是一万个人,对我来说,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这样精彩的作品,而这一点,是郑求是们完全无法给予的,你们根本不懂他的伟大,所以,闭嘴吧!”
  积累了一定人气和号召力的天道有常一旦竖旗,应者顿时云从,加上之前一直在为古庸生辩护的势力,形成一波有效的逆流,大家齐声对郑派高呼:“闭嘴吧!”
  郑求是反应迅速,发文回道:“我之前说过,真相未大白之前,我是不会收手的,至于那帮让我闭嘴的水军,你们可以歇歇了,另外,我查了下那个天道有常的ID,他似乎从头到底一直在赞美古庸生,难道你是陆艺筹那个老骗子本人?或者是魏无知那个名副其实的无知家伙?”
  ……
  “果然是条疯狗,开始乱咬人了。”
  千红文化,总编办公室,魏无知看了眼新闻,笑着说道,然后他给陆总发了一条信息:“让小古出来说两句吧,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艺筹很快回道:“上午才跟他通了电话,他还是之前的观点,说用作品和时间证明一切,由着他吧,他都能忍,我们这些老家伙岂能先破功?”
  “无休无止的,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只要观众不散场,有得闹呢,郑求是打假多年,何时这么万众瞩目过,他一时半会是不愿下来的。”
  陆艺筹刚发了这条信息过去,手机突然响起来,伊水安来电。
  “喂,怎么?”
  “喂,陆总吗,我是安的爱人,我替她请个假。”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微微颤着,似乎带着无穷的愤怒。
  “她上午没来,跟我说过。”
  “下午也去不了了,她受伤了。”
  “什么?怎么了?”
  “刚才去公司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泼了一身粪便,头部受到击打,当场昏倒。”
  陆艺筹脸色大变,霍然起身,一字一句问道:“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报警了没有?”
  “在二院,我不会报警的,今天我不亲自去把郑求是这个狗娘养的骨头拆了,我不姓周!”男人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千万不能冲动,对水安有害无利,稍等片刻,我这就来。”
  陆艺筹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司其他人后,大家都陷入极大的震惊和愤怒之中。
  “都先不要提这个消息,我先了解下情况。”
  在去医院的路上,陆艺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古庸生,无论如何,这次,他不得不站出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双开人人前!
  陆艺筹赶到医院的时候,伊水安已经醒来,头上裹着白色的纱布,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周先生满脸震怒褪去后的关切,看着妻子,也不去打扰。
  “现在怎么样了?”陆艺筹轻步走进屋内,小声问了一句。
  周先生忙起身,道:“陆先生来了,医生说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过问题不大,休息两天就能恢复,外伤要养一段时间,怕感染。”
  “嗯,没事就好,先放十天假,我直接批了。”
  伊水安慢慢转过头,忽然开口问道:“没告诉古庸生吧?”
  “嗯?噢,来医院的路上跟他说了,这事他总要知道的。”
  伊水安眉头微蹙,道:“未必有联系,可能是我的某些偏激读者。”
  “不会那么巧,他们动手前说什么吗?”
  伊水安轻轻一笑,道:“叫我骗子,之前我收到过类似的威胁信件,说我的文章蛊惑了他们的女友,菜刀、剪子都收到过。”
  陆艺筹摇摇头,道:“但是从没有人真的动手。”
  “就是郑求是那个老混蛋。”周先生愤愤接道。
  陆艺筹仍旧摇头,道:“未必是他,但一定有关系,这种事并不罕见,总有那么一小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伊水安接道:“他们是想激怒古庸生。”伊水安知道陆总把消息告诉古庸生后,准备好的其他说辞也没必要再说。
  “那就满足他们,还没报警吗?”
  “刚刚警察来过了,应该是路人报了警。”周先生接道。
  陆艺筹点点头,道:“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吧,你好好照顾她,得空我跟其他同事再过来。对了,这算是工伤,一应医药费全部由公司负责。”
  “不必了,这个……”
  “不用客气,就当是公司制度——最重要的是人没事。”陆艺筹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尝试去揣度这些人的心态时,会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智慧有限,这已经不是偏执,而是犯罪,无法理解,真的无法理解。”
  伊水安接道:“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加诸人心的恶意,从未停止过,他人感觉不到幸福,本能地不希望别人幸福,试图靠破坏和毁灭来追求某种平衡,徒劳、无意义,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陆艺筹道:“犯罪就是犯罪……”正说着,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
  寒假结束后,柳敬亭重新回到学校,这段日子,网上关于他的争议一直没有间断,而他局外人的角色也扮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室友赵侃每天都要长吁短叹,既怒其被质疑,又怒其不争。
  在柳敬亭看来,一切关于作品的争议,都应该通过作品本身来解决,伊水安之前说,外界的攻击和无端谩骂没有力量,就连薛慕亮都说历史能记住的只有作品,柳敬亭当然知道他脑子里的作品拥有何等的力量,与之相比,此时的争议显得微不足道。
  另外,让他开心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因为这种狗皮膏药般的质疑而集体倒戈,特别是以“天道有常”为首的那批真正读者。
  当然,赵侃这种也属于真正的读者,他们希望古庸生出来澄清一切,反驳一切,也是饱含回护之意。
  这两种读者都让柳敬亭感觉到温暖,然后他接到一条不温暖的短信。
  午饭之后,按惯例回寝室午睡,孙信阳为了节省学习时间,中午直接睡在教室,于小树篮球健将,精力充沛,没有午睡习惯,赵侃最近忙于发帖战斗,暂时也取消了午睡。
  301唯一午睡者柳敬亭刚脱完衣服躺下,陆艺筹那条短信不期而至:“伊水安在上班的途中被泼粪攻击,现在在医院。”
  猛然坐起身,又看了一遍短信,酝酿良久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
  伊水安被泼粪攻击?因为质疑事件?郑求是?
  柳敬亭面沉如水,脑子里快速地理着思路,《萧十一郎》上市之后,质疑声受到两月来最顽强的阻击,所以质疑派气急败坏,某些丧心病狂的人做出了这种极端手段。
  和陆艺筹、伊水安不同,经历两世的他见识过太多这种事情,所以烧书甚至打砸书店对他来讲,都会有种“不外如是”的麻痹感,但是伤人却是他能忍受的底线。
  所以,柳敬亭愤怒,非常非常非常愤怒!
  愤怒之后,就是自责,倘若不是自己一味地装深沉,玩神秘,伊水安何至于此?倘若不是自己坚持什么要用作品和时间战胜对方,伊水安怎么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不错,自己是有隐隐的心结,可是既然事情已经注定,冥冥之手已然这么安排,为什么还要这么纠结,如果当时降落在自己身上的额外能力是打狗棒,那么当有人想在自己头上拉屎的时候,自己仍旧要忍吗?
  “当然不能!”柳敬亭两只眼睛中密布着浓浓的怒意,继而又说了句:“凭什么我不能!”
  随着这六个字的出口,一直徘徊心头的某个阴影突然消散,柳敬亭拿过外套,披在身上,趿拉着棉拖鞋,走到阳台上。
  “小亭,你干什么?”忙着战斗的赵侃百忙中抽出余暇抬头问了一句。
  “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喊古大出来接战。”
  “好巧,我也是。”
  “切,随你笑,”赵侃重新回到战场,嘴里呜呜哝哝道:“现在第三方都出现了,只要古大接招,就能当面澄清了啊,干么不接呢?”
  柳敬亭笑了笑,转身拨通陆艺筹的电话。
  “喂,小古。”陆艺筹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陆总,伊水安她,怎样了?”
  “检查说是轻微脑震荡,头部伤口已经处理好,医生说不严重,只是需要休息几天。”
  “你现在在医院?”
  “对,你要跟她说话吗?”
  “稍等下,我想请你帮个忙。”
  “力所能及,一定尽力,请说。”
  “我想做个尝试,或者是表演,但是需要几个现场观众,希望你能安排一下。”
  “怎么说?”
  “我这边会跟星月联系,做个现场直播节目,想请郑求是及其几位左膀右臂到现场观看。”
  “直播?你要跟他们辩论?”
  “不,我哪有心情和时间跟他们闲扯,我想给大家表演一下现场写作,让全国观众来做评委。”
  陆艺筹那边突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陆艺筹似乎从某种震惊中回过神,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陆艺筹是希望古庸生走到台前,但是他从来没想过用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方式,这需要何等样强大的自信和实力!
  “是,这样对大家都好。”柳敬亭说得轻描淡写。
  “但是,仍有问题,他们会,会觉得你这是提前背诵了稿子。”
  “嗯,所以,我们还需要请专业的司法人员现场监控,而我,可以写到大家认为不是背诵的时候。”
  陆艺筹努力地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思考任何可能的漏洞,问道:“他们质疑的是你文风的前后不符,如果……”
  柳敬亭突然笑起来,道:“所以,我要现场双开啊。”
  所以,我要现场双开啊!
  短短一句话落在陆艺筹耳朵中,不啻于晴空惊雷,现场、直播、写作,还是双开!
  “小古,这事,我的意思是,最近我会抽空去一趟月河,我们再从长计议,商量一个……”
  “陆总我已经想好了,伊水安受伤这事是我的责任,我现在非常不高兴,所以我要当着全世界的面让他们知道这一点,而且可以一劳永逸地避免类似的事情,您觉得呢?”
  “嗯。”陆艺筹从业数十年,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迷惘过,显然古庸生同学的提议已经超出了他所有关于解决此事的构思。
  但
  老鸟陆艺筹知道,如果古庸生真能说到做到,那么他将挥出图书出版界有史以来最强横、最匪夷所思的一个巴掌。
  “所以,陆总会帮忙吧?”古庸生虽然坦言自己很愤怒,但是语气仍然保持着平静淡定。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全数约到现场,我代表千红全体同仁,配合你!”
  作为一个行业的掌舵人,作为竞争对手眼中的老狐狸,作为一个业内的专家级人物,陆艺筹很快从这种近乎荒谬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整理清楚思路后,立即应允古庸生的要求。
  他知道这件事的历史性意义,他也知道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豪赌,胜则震动四方,败——那就败呗。
  “先谢了,嗯,跟安大说两句?”
  陆艺筹把手机递给一脸迷惑的伊水安。
  “古庸生,你要做什么?”伊水安刚才从陆总脸上看到她从未见识过的失措和震撼表情,心中早已打满了问号,所以招呼也没打,直接问道。
  “不要做什么,只是不想再看着那么多人为这件事浪费时间,做点改变嘛,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真的决定了?”
  “是啊,你好好休息,有时间去看你,”顿了一下,“对不起啊,总感觉要说一句,不要介意。”
  伊水安怔怔地把电话从耳边移开,递给陆艺筹,问道:“陆总,他要做什么?”
  早已恢复镇定的陆艺筹,此时脑子里正在思考接下来一系列的布置,听到伊水安的问题,下意识地答道:“他要现场直播双开写作。”
  周先生和伊水安当场愣住。


第一百零五章 山雨欲来
  “这样最好!”
  “决定了吗?”
  反应过来的周先生和伊水安同时说话,内容却不相同,一个赞叹一个疑问。
  陆艺筹点点头,道:“应该是决定了,不过这事情先不要透露出去,他的意思是能让郑求是到现场,所以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
  伊水安低眉沉吟,忽而道:“只怕是一时意气,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因为你受伤了,他有些自责,然后就是不希望大家在把时间浪费在这件无意义的事上,更不希望有其他人再受到牵连,”陆艺筹微顿了顿,苦笑道:“我甚至觉得他对郑求是都没什么恨意,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周先生一旁接道:“那泼粪伤人……”
  陆艺筹正在思考措辞,伊水安接道:“这事不是郑求是做的,有人在挑事。”
  陆艺筹点头,道:“虽然《萧十一郎》的出现让部分读者开始反击,但是总的来说,郑求是一方仍占据着上风,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个蠢招,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挑事,意图使双方矛盾愈加激化,不可调和,制造鹬蚌相争的局面;一是某些性格极端的所谓打假派人士,习惯性做这种反人类的事情。”
  伊水安轻轻叹了口气,道:“可以借助法律……”
  陆艺筹摇头道:“这个只怕行不通,我跟候副总、魏总编商量过应对方案,考虑过走法律途径,但是很快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首先,我们确定不了告什么,造谣?诽谤?”
  陆艺筹摇摇头,“其实没用,他们可以说这是合理的文学质疑,而且他在文章中也只是做有罪推论,虽然字字诛心,但是没留下什么有效的把柄,我咨询过公司法务,官司是可以打得起来,但效果会和打盗版一样,旷日持久,收效甚微。”
  “而且一旦我们陷入官司中,麻烦只会更多,一则按照他们之前的习性,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打官司而罢手,甚至还给他们营造出一种‘不畏强权、不惧流言,不畏传唤’的大无畏精神,一则我们毕竟是一家公司,我们的一天跟郑求是们的一天无法相提并论,拖在官司里,对他们有利,对我们弊大于利,而且在这场闹剧中,郑求是其实只是一把刀,他背后那个握刀的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伊水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在提法律途径的时候,显得有气无力。
  “本来按照我的想法,可以在第三方的公正下,让古庸生和郑求是当场来一场辩论,甚至现场写一篇文章都行,没料到他自己提出了这么个更激进的方法。”
  伊水安摇摇头,低声道:“总是有些不妥当的,他现在根本不想走到人前。”
  陆艺筹道:“或许是意气之言也有可能,我会再跟他商量,你要好好休息。”
  这个时候周先生的手机响了起来。
  “警局打过来的。”周先生微有些疑惑,接通。
  “您好,我是周行。嗯,对,好,麻烦你们了,谢谢!”
  周行挂了电话,表情难得地轻松了一点,道:“歹徒被抓到了,说是一个大学生。”
  “好,他这是故意伤人罪,至少要在里面待半年,那我先回公司,回去安排一下。”
  ……
  “柳敬亭,你疯了吗?”
  月河一中校园的某个角落,一个高三年级的女生瞪着一双惊愕的大眼睛,望着眼前正一脸笑眯眯的男生。
  “冷静点,小米学姐。”
  “我怎么冷静?我,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吗?”
  “当然。”
  “那你要去直播表演,你以为写作是把戏吗?”
  “伊水安受伤了,今天中午的事情。”
  “嗯?”
  “她中午去公司的途中,被不明身份的人泼粪攻击。”
  “这……”
  “你教教我怎么做比较好?”柳敬亭俯身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猛地向远处的院墙扔过去,道:“你当我愿意吗?”
  弥琥语气弱了下去,道:“那报警啊。”
  柳敬亭冷笑一声,道:“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你能保证没有下一个?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世上所有乱局,其实都是人心丧乱,郑求是打假,仔细分辨起来,未必全是坏事,包括这次质疑我,也算是正当的文学探究吧,可是你看他现在的语气做派,俨然自封为王,为什么会这样?”
  弥琥不是第一次听柳敬亭飚这种形而上的高深理论,非常配合地摇头。
  “因为有观众,被捧到那个地方,自己下不来了,大家想继续看热闹,这事情就停不下来,只要这个乱局持续,就不停地会有人受连累,今天伊水安被攻击,明天魏总编被恶骂,后天不知又有谁遭殃,这就是所谓的人心丧乱,一个简单的逻辑。”
  “那你也没必要这么做,一旦出面,不要说你之前的那些坚持成了笑话,就是后续一系列的麻烦也让你无法在这个学校继续待下去。”
  柳敬亭轻笑道:“你放心,我装了那么久的神秘,哪能这么容易就抛头露面,这个我会跟宫承恩沟通好,既让大家亲眼见证我写了那些文字,又保证自己能继续神秘下去,其实很容易,不是吗?”
  “马赛克?”弥琥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红。
  柳敬亭哈哈大笑,道:“我不奇怪你懂这个,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脸红,许多作图软件上有这个功能啊,你怎么地就脸红了呢?”
  柳敬亭腿弯毫无例外地中了一脚。
  弥琥解释道:“之前某小说里看到过,当时不明白笑点,就去网上搜索了一下。”
  “学习新知识就是这样,触类旁通,学无止境,不过我应该不会这么做,如果到时我脸上被打了一个大大的马赛克,那播放效果也太诡异了,风头估计会被抢光。”
  “你想出风头?”
  “有这种想法也正常吧,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常年这么忍着,心理会畸形发展的。”
  弥琥瞪了他一眼。
  柳敬亭笑道:“好了,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我要双开的两部书中的其中一部的男主角,是个非常强大、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用这种出场方式迎接他,挺应景。”
  弥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不过他听到柳敬亭说话时自信的语气,又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总算放了一半心。
  “对了,你托福什么的准备的怎么样了?”柳敬亭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
  “干嘛要说这个?”弥琥脸色一沉,“回班吧。”
  ……
  陆艺筹回到公司之后,立即把魏无知、侯磊喊到办公室,然后把古庸生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意料之中的片刻沉默。
  陆艺筹一脸“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两个被震撼到的同事,笑道:“不过他给我下了一个任务。”
  侯磊问:“什么任务?只要能做到,什么任务我们都配合去做啊。”
  魏无知陷入深思之中,和陆艺筹差不多,他开始思考这件事的疏漏之处和可能的问题。
  “他希望我们能把郑求是一方的几个骨干人物请到现场,做观众。”
  “这事好办,郑求是早就叫嚣要当面对峙了。”
  陆艺筹摇头道:“不,他之所以喊当面对峙,应该是得到了相关消息,知道古庸生多半是不会出面,这次我们突然给他邀请,他九层是设法拒绝,所以,这事情要转个弯。”
  魏无知跟陆艺筹搭档多年,很快捕捉到老伙计的意思,道:“自从质疑古庸生以来,郑老师最近出节目出得很是频繁,而小古跟星月那边似乎说得上话,我们其实要做的是,把郑老师的后路给断掉,把他捧上去,让他下不来。”
  陆艺筹点头,道:“接下来我们要做到事情是,努力营造我们不敢当面对峙,不敢参与直播辩论的局面,但手法上一定要表现得欲拒还迎,义愤填膺,底气不足,到处露怯。”
  陆艺筹忽然自嘲一笑,“就像我们一直以来表现得那样。”
  “然后悄悄跟网上那些愿意出面做第三方的名博、大V们搞搞暧昧,到时候一并请到现场。”
  侯副总问道:“这个计划前期的关键环节在于星月那边的姿态。”
  陆艺筹道:“这种明显能提升他们收视率的事情,他们不会拒绝的,而且我们一直以来合作良好,更重要的是,小古显然跟那边能说得上话,具体细节,我再跟小古沟通,老魏去通知编辑开会,老侯把消息转达给洪明,大家一起来配合咱们的古才子一次。”
  ……
  能跟星月那边说得上话的古庸生,此时正在跟那边的少东家之一宫承恩聊天。
  “古少,你这招玩得太漂亮了,我由衷表达对你的敬意。”宫二少听完柳敬亭的计划,热血沸腾不已。
  “我收下你的敬意,但这事必须要你亲自帮忙,别的我谁都不敢相信。”
  “就是不露脸吗,小菜一碟,而且我跟你保证,我一定把你的臀部拍得非常性感。”
  “武侠小说中有个说法,后背乃人身一大空门,我把这个大空门卖给你,宫少,倘若此事完满结束,我们以后就不再是朋友,而是兄弟了。”
  男人相交,至兄弟便是最高级。
  宫承恩收起玩笑的语气,郑重道:“那我们这个兄弟算是做定了!”


第一百零六章 风满楼!
  “即便你真的有好奇,按照我对你的理解,应该不会问‘为什么这么做’这种浅层的问题,如果你问了,我也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伊水安知道古庸生的决定后,并没有立即去询问或者劝说,而是等了几个小时,利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先从医院回到家里,然后给阳台上的所有花盆浇了一遍水,之后又看了一会书,最后才拿出手机找到古庸生的号码。
  不过,当她试图进入那个话题时,狡猾的古庸生却提前堵住了她的问题。
  伊水安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笑意,然后毅然把“为什么”三个字发了过去。
  ……
  “噗,谁说伊水安没有幽默细胞?”
  站在操场边的柳敬亭看着手机笑着说道,这节是体育课,不过那位经常给大家讲人生哲学的体育老师还没到,大家按惯例自由活动。
  “柳敬亭,你怎么整天盯着手机?”
  柳敬亭正要回复伊水安短信的时候,面前忽然冒出一个短发白皙的女生,那女生脸上挂着些许不满地看着他。
  “噢,因为体育老师还没来啊,自由活动嘛。”
  “你又没活动,老是盯着手机看,对眼睛又不好,搞不懂你在看什么,呐,老师来了。”女孩抬手一指,示意柳敬亭。
  柳敬亭只好收起手机,笑着说:“谢谢提醒啊,对了,你是我们班的吧?”
  “你……”女生俏脸一绷,意欲发作,但是看着面前男生一脸真诚的微笑,强行忍了下去,面带愤愤地走开了。
  “飓”地一声哨子促响之后,体育老师浑厚的男中音在操场响起:“集合!”
  柳敬亭走到队伍最后一排,听到两个男生正在讨论郑求是打假的新闻。
  “千红这会是彻底认怂了,昨天他们老总陆艺筹接受采访,被问到为什么不让古庸生出面对峙时,当时脸就长了。”
  “郑求是一方现在不正抓住这点,对千红和古庸生进行穷追猛打吗?”
  “为什么不呢?这叫打蛇打七寸,是我我也这么干,而且现在那么多名人愿意出来做第三方公证人,甚至踏歌网总编老唐都要出来做和事佬,可惜千红一方就是搞死不接招。”
  “心虚吧。”
  “难说,反正他们这次公关做得稀烂,估计这事过去之后,千红公关部要重新洗牌了。”
  柳敬亭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暗自揣测着陆艺筹的用意,低声笑骂了一句“果然是老狐狸”。
  陆艺筹这招是典型的示敌以弱,让所有人,尤其是郑求是一方的人,充分地相信自己不敢出面,自己心虚,让他们尽情地拿住这个“软肋”做文章,然后再在最关键时刻,一剑封喉。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陆艺筹已经活动起来,一边在微型博客上发着心力憔悴、逐渐崩溃的状态,一边开始着手舞动手里掌握的所有相关人脉。
  他先去见了铁葫芦的总裁,在人家办公室死皮赖脸地聊了一个下午;
  之后他又去拜访了万锤的总经理,拉着人喝了三四个小时的咖啡;
  最后自然是和黄河文艺崔嵩上演一场狐狸见狐狸的戏码。
  完成这一系列的拜访之后,他又请萝卜头吃了一顿海底捞,然后通过韩朔的关系约见了踏歌网总编唐斐。
  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陆艺筹分别和他们聊了什么,而跟陆艺筹见过面的几位行业大佬,先纷纷假装同情了一下这位同行,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暗爽和幸灾乐祸。
  “当初的陆艺筹,何等的清高何等的风光啊,现在居然被一个郑求是打得这般焦头烂额,可见做文化这个行业,还是低调点好啊。”
  万锤和铁葫芦两位老大事后聊起这件事,不免发出“狐伤兔悲”的虚假叹息。
  ……
  “年轻人还是爱出风头。”
  江海某栋临湖别墅内,一个五六十岁的精瘦老人悠闲地沿着一方人工湖散步,湖水极为清澈,里面游着成群的金鱼,老人不时往水里撒点鱼食,跟在老人身后的是一位帅气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钵盂,一脸的毕恭毕敬。
  走到一座凉亭的时候,老人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出,顺带说了这么一句话。
  “爷爷,他也是被逼的,如果不是朋友被伤,他根本不会理会这事。”
  老人没有立即接话,突然问道:“叫古庸生是吧?”
  “是的。”
  “你要投资他?”
  少年略作沉吟,应道:“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跟他交个朋友,我觉得他很真诚,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即便是知道我的身份之后。”
  老人赞许地点点头,道:“在所有投资形式中,感情投资最为可靠,如果你觉得值得,可以放手去做。”
  少年喜动于色,道:“谢谢爷爷,那……”
  “我会交代下去,这事由你全权负责。”
  少年立即依照家族传统,保证道:“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老人点点头,立即把这个问题丢开,问道:“跟王丫头怎么样了?”
  宫承恩脸色一黯,道:“她要去南港。”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道:“有些小家子气了,我宫家子孙怎会屑于动这种心思?”
  这个老人正是有着“传媒凯撒”之称的宫家家主,星月集团领袖宫缘和,而身边的少年自然就是宫承恩。
  “想不想去南港?”
  宫承恩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若去南港,她就会去澳洲。”
  宫缘和又笑了笑,再把这个话题丢开,道:“直播的事情完了后,叫古庸生来家里吃饭。”
  “好。”
  “去吧。”
  宫承恩对着爷爷的背影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开小湖。
  从爷爷手里讨到圣旨后,他要开始落实自己一系列的计划,先找堂兄宫承德借场地、按陆艺筹给的名单发通告、布置直播现场、安排记者、还有,请大哥出面秘密联系踏歌网唐斐……
  “宫家子弟无纨绔”,这是宫缘和挂在嘴边的话,虽然几个弟弟妹妹目前和老大承品仍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全都是积极上进的好孩子,并且在某些方面已经体现出自己不俗的能力,因此,说起家教这个话题,宫缘和足以自傲。
  ……
  “虽然爷爷说由我全权负责,但是没有堂哥你的帮忙,我根本做不了这事。”
  宫承恩十分谦虚且诚实地跟宫承德坦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人有人,要地有地,小恩,这会我甘愿做你下手。”宫承德拍着胸部道。
  “那,我哥这么说了,我连谢谢都不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句话。”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宫承德道:“其实我愿意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嗯?”
  “我爱上风四娘了,哈哈,你知道吗,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看完《萧十一郎》,不夸张的说,这是我看过最有劲的小说,特别是看到萧十一郎推倒风四娘那章,我简直就是感同身受、身临其境,特别想立即找到作者跟他痛饮两瓶,真是写到我心里面去了。”宫承德拍着宫承恩的肩膀说道:“所以节目结束后,你无论如何要介绍古庸生给我认识。”
  “没问题,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萧十一郎和风四娘的那段情节还是我给他的灵感,不骗你。”宫承恩得意道。
  “太让人羡慕了,那以后你岂不是看中哪个女主,就可以请他安排推倒?”
  “哈哈,哥你少想美事了,这次九层是我碰巧,古庸生不是那种轻易为别人所动的人。”想到古庸生说的“兄弟之约”,宫承恩莫名地产生了一丝优越感。
  在你们想认识他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兄弟了。念及此处,不由得联想起当初劝自己无论如何要结交古庸生这个人的王芊芊,心情又黯淡下来。
  “那我现在着人按照你的方案去布置现场,然后安排发通告、邀请记者事宜,你去找大哥联系踏歌唐斐,另外,按你说的,摄像要安排一个可靠的人才行,你有人选吗?”
  “我自己。”宫承恩斩钉截铁地说道,古庸生跟他说过,他要把最大的空门卖给自己,因为他只相信自己。
  “差点忘了小恩你学过摄像。”
  “反正就一台机器。”
  “行,咱们行动起来吧,”宫承德摩拳擦掌道:“希望能现场见证两部伟大作品的面世,更希望古庸生能再塑造一个像萧十一郎那样让人热血沸腾的畅快人物!”
  宫承恩从宫承德处离开后,径自去了宫承品办公室,这会他比较有礼貌,先敲门,得到允许后,再推门而入。
  “大哥,忙呢?”从小到大,他跟大哥耍无赖也不是一回两回,所以耍起无赖,轻车熟路,特别有经验。
  “3月17日,也就是本周六,上午九点半,GTV、踏歌网联合直播,不设时限,到场嘉宾有四家顶尖的出版社老总、一位网络知名写手、踏歌网总编、郑求是及其三位支持者,观众有十位在校大学生、十位上班白领、十位中小学教师,另外,会有两位高级司法鉴定工程师、两位计算机工程师在台上全程监视。”
  宫承品语速流畅、思维清晰地说完这些后,抬头看着宫承恩,问道:“还有什么遗漏的?”
  宫承恩茫然摇摇头,随即回过神,道:“记……者?”
  宫承品道:“现场不会放进来一个记者。”
  宫承恩恍然大悟,猛地箭步冲到大哥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大哥一口,继而后退数步,道:“对不起大哥,谢谢大哥。”
  “胡闹!”宫承品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巾擦了擦脸,微怒斥道。
  “大哥,真的谢谢你,我去联系古庸生。”宫承恩蹑着脚离开宫承品办公室。
  ……
  最近频繁接受采访的郑求是在接到星月的邀请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星月作为全国影响力最大的两家电视台之一,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而且在古庸生被质疑的过程中,GTV没有给出任何立场,十分识趣地保持了沉默,仅此一点,就极大程度地赢得了郑求是的好感。
  至于一直抱着看戏姿态的铁葫芦、万锤、黄河文艺更是求之不得地想到现场亲眼观摩掐架。
  3月17日就在部分人紧张地期待和大多数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来临,各位嘉宾虽然都腕儿挺大,但毕竟不好薄星月的面子,九点半开始的直播,大家在八点左右就悉数到场,不过都分到不同的化妆间。
  经过简单的化妆之后,按节目惯例,所有嘉宾的通讯工具和其他电子设备都暂时上交,然后在引导小姐的带领下,找到各自的座位。
  直到大家到了现场之后,才愕然发现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熟人。
  郑求是和陆艺筹从没见过面,但是视频照片却看了无数次,所以两人算是名符其实地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郑求是第一次感到现场气氛有些诡异,不过看到黄河文艺老总崔嵩和踏歌老唐之后,这种错觉很快消失。
  上午九点整,各位嘉宾寒暄完毕,各自落座;
  九点五分,灯光全熄,现场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女主持人在追光的笼罩下,出现在红色幕布的前方。
  ……
  十五分钟以前,也就是郑求是带领着自己的支持者进场的时候,一场他们绝对想象不到的新闻风暴正在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横扫整个网络。
  这场风暴的发源地自然就是隐忍许久、蓄谋至今的千红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新闻的内容正是星月、踏歌联合直播古庸生写作的事情。
  “特级重大五星加急事项通知,本司签约作家古庸生,将于今日上午九点半,在星月电视和踏歌网联合直播下进行现场写作,以此粉碎最近网络上流传的关于团队运营的假消息,敬请关注,共同见证!!!”
  千红发出这个消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踏歌网微型博客首页,门户首页头条立即放出同样的消息,与此同时,海角论坛、江湖人论坛、豆芽读书等各大论坛全部发出这个消息!
  仿佛有人在网络上扔了一颗原子弹!
  震撼!
  惊愕!
  甚至是慌乱。
  同一时刻,无数网友愣在屏幕前,不论是质疑派还是挺古派,他们穷尽脑汁也无法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当大家逐渐回过神,纷纷打开电视或者点开踏歌直播时,一幅更为震撼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一百零七章 一开,云海玉弓缘!
  经过千红一系列的公关示弱、郑求是一方持续的咄咄逼人之后,关注这次质疑事件的网友,几乎半数以上开始自主地偏向质疑一方,当然,他们未必是真正的读者,也未必是郑求是的坚定支持者,而是纯粹出于一种观众的心态,根据形势的强弱做出自己的判定。
  而且,千红一味地退让,让这场戏越来越没趣,这是观众们尤其忍受不了的事情。
  甚至支持古庸生的读者们都有些泄气,两方相争,不论胜负,首重在势,倘若千红和古庸生打从开始就做好不理会,不回应的决定,那就持之以恒,他嚣张由他嚣张,这是以静制动之势,既然千红方面出面回应,那就横刀立马,战个痛快,这是不屈不挠之势。
  让人憋屈的是,千红既做了回应,偏偏又回应得那么无力,那么羞羞答答,那么底气不足,简直让人有种一秒钟粉转黑的冲动。
  但,谁也没有想到,一直遮遮掩掩的千红会突然放出这么一个超级大招,而且看情况,显然是和踏歌网珠胎早结。
  “古庸生现场直播写作!写到所有阴谋自行消散,写到所有被蒙蔽的读者拨云见日,写到所有构陷和质疑者再无一丝狡辩的余地,为止!”
  “面对构陷和诽谤,我们并不是真的退缩和害怕,而是不屑,古庸生不屑,我们同样不屑,就好比说,一只疯狗咬了你一口,你是否要咬回去?但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举着正义质疑旗帜的打假斗士们,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伊水安被自称质疑一方的所谓打假者泼粪攻击,以至头破血流,当场晕厥!这不是质疑,这是暴力,这是犯罪!”
  “我们终于忍无可忍!是的,被疯狗咬了,我们不会咬回去,但是我们要阻止他们以正义的名义继续咬人!是非公断,黑白善恶,在看完今天的直播之后,相信所有人都会得出自己的判断,九点半,古庸生告诉你真相!”
  千红公关暗自准备许久的文案终于重磅放出!一直沉与水底的工作人员总算可以浮出水面,畅快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
  “缠绵数月的郑求是打假古庸生事件,今天传出新消息,一沉隐于幕后、沉默不语的当事人古庸生,突然宣布现场写作,藉此粉碎团队运作质疑,不知会给这场旷日持久的论战带来什么新的变化?今天上午九点半,GTV和踏歌网为你带来现场直播。”
  没有人可以忽视星月和踏歌联手爆发出来的能量,虽然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消息还是通过大小屏幕,滚雪球般传至每个角落。
  不过,大家并没有多少用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和疑惑,因为大部分人看到这个消息之后,直播就要开始,一时间,所有相关的争论全部沉默下来,个别水军团体没收住,惯性出来蹦跶一会,也迅速被雇主们果断叫停。
  这次集体的突然沉默也成为辩论史上最为经典的一幕。
  ……
  直播已经开始,开篇词虽然仍旧是“各位嘉宾,各位观众”式的千篇一律,但由一个美女主持表现出来,还是让观众,特别是男性观众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不是重点,因为美女主持退场之后,今天真正的大戏才正式隆重上演。
  巨大的红色幕布缓缓拉开,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那个低调了那么长时间的古庸生,终究要露面了吗?他会怎么出场呢?先面对镜头做自我介绍或者是做一番辩解陈述?
  仿佛一个持续了许久的疑问即将要得到解答,好奇,疑惑,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然而,如同所有悬疑故事都有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一样,当幕布拉开的时候,首先印入眼帘的并不是那位神秘的作者,或者说,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位作者。
  因为幕布退去之后,两块巨型屏幕首当其冲地扑入所有人视线中,和所有综艺、谈话节目一样,宫承德的这个演播厅自然也配备了传说中的大屏幕,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多了一块。
  两块屏幕同样大小,三四米宽,六七米高,屏幕一般地显示着两个空空如也的word文档,冷酷且无动于衷,一如古希腊神话中那些俯瞰人间的神祗。
  屏幕下方是一个空旷的大型舞台,舞台中间坐着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年轻身影,面对着大屏幕,背对着观众。
  古庸生?
  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除少数知情者外,几乎同时发出这个疑问。
  但是由于现场灯光做了特别处理,而镜头似乎又有意拉得很远,所以,沐浴在光雾中的舞台和人影显得有些缥缈和虚幻,尤其是那位略显单薄的白衬衫,在巨型屏幕和阔大舞台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落拓和孤单,还有——坚定。
  “我是HT科技高级计算机工程师,经现场鉴定,古庸生所用键盘和计算机无任何作弊迹象,特此公示。”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突兀冒出,在演播厅回荡不已,大家这才注意到,舞台的边角处还坐着四位现场公证员。
  其实不用这位工程师公示,大家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这个结果,因为舞台上只有一人、一桌、一椅、一瓶水、两个键盘,这种规格比高考、公务员考试还有严格十倍,怎么作弊?
  “可以开始了。”
  随着这五个字的出现,“白色衬衫”古庸生缓缓抬起手臂,放在左边的键盘上。
  看到这一幕,坐在屏幕前看直播的万千观众开始心跳加速,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特别是古庸生的支持者们,于此时此刻,同时握紧拳头,默默为古庸生祈祷、加油,这时,视频突然响起画外音:“星月和踏歌为确保古庸生这次自证的公平公正,特别邀请了郑求是、沈云等质疑派代表来到现场,另外,可能还有网友不知道,古庸生此次是双开!”
  “郑求是也在现场!”
  “双……开!!难怪有两个键盘。”
  观看网络直播的网友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大规模地刷起评论,不过这种躁动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古庸生已经敲出第一行字:云海玉弓缘。
  ……
  “已经开始了吧?”
  宫家别墅某间暖阁内,宫缘和正在和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老人下象棋,那老人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宫缘和会心一笑,转过头道:“老马,开始了么?”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道:“第一个书名已经出来,叫做云海玉弓缘。”
  “如何开篇?”宫缘和那位棋友立即问道。
  “是一首曲谱。”
  “念来听听。”
  马管家稍作沉吟,念道:“三月艳阳天,莺声呖溜圆。问赏心乐事谁家院?沉醉江南烟景里,浑忘了那塞北苍茫大草原……”
  云海玉弓缘开篇用的是《滴滴金》曲谱,这种以诗词开篇的小说模式,在后来金庸先生的多部小说里都有体现,不过梁书中诗词大多是作者自己创作,金庸先生则多引用前人之作。
  “灵云缥缈海凝光,疑有疑无在哪边,嗯,这应该是《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的路子,不错不错,对我的胃口,他不写这么一篇,我也不愿他意。”那老人莞尔一笑,说道:“年纪大了,实在不愿去看《萧十一郎》,不习惯那种讲故事的方式,而且,那是年轻人的江湖,看着胃里反酸,心里嫉妒。”
  宫缘和笑道:“老李你六十岁的人突然看起武侠,这本身就是聊发了少年狂。”
  “打发时间,而且仔细读起来,当着有些意思,文字既好,见识也高,就说那个《白发魔女传》吧,年轻人都惋惜卓一航和练霓裳,可我看了一心就为武当山那几个老头不忿,养了这么一个好徒弟,偏偏留不得,这种子女不中留的悲痛,岂是他们小年轻小孩子所能体会的?来来,把这局了了,我去看看现场怎样了。”
  “你这样三心二意的状态跟我下,摆明让我捡便宜,即使我赢了,也没什么光彩,免得你说嘴,我不下。”
  “您二位先下棋,我去把着现场,即时汇报。”马管家见势接道。
  宫缘和颔首道:“这样最好,现在我都很少看电视,手机和电脑更是懒得去碰,对眼睛伤害太大,你也要引以为戒。”
  老李不以为然道:“你一辈子就和电视打交道了,现在说不看电视,真是奇闻怪谈。”
  宫缘和笑了笑,道:“你评起武侠小说来振振有词,你可知那古庸生也是个小孩子?”
  “不是小孩,也不能让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把几个老道打得那样狼狈。”
  “得,咱们继续下棋。”
  ……
  和老李一样,古庸生的老读者们看到《云海玉弓缘》开篇时,顿时陷入集体狂欢中,直播视频瞬间弹幕密布。
  “古大大回来啦!”
  “就是这种感觉!”
  “你早这样,我就不会黑你啦。”
  “我宣布,即日重回古大麾下,之前说的话全体收回!”
  ……
  这次质疑之所以瞬间策反了大批读者,根源其实还在转型,他们之所以跟着郑求是倒戈古庸生,一大部分的原因是想把古庸生拉回到原来的道路上,仿佛现在这样。
  密集的弹幕后,那个孤绝的背影仍旧不屈地坐在那里,好像他在那里坐了很多年,他的手臂不停在动,大屏幕上的字快速增加着,其实,单是这种超人的手速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些问题。
  不知是哪个网友,突然发了一条“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心疼古大压。”
  这条字幕一出,接着数十条同样的字幕跟随。
  “他只是想好好给大家写故事,却被我们逼成这样,我们真的做错了吧……”
  突然,大家陷入沉默。
  弹幕退去之后,古庸生的背影再次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大家眼前,只见他稍稍抬头看了一下屏幕,略作思索,继续敲起键盘。
  某些心软的女性网友,眼眶突然莫名湿润起来。
  这个时候,一条异常不合时宜的问题突兀地滑过几十万个屏幕:“你们说,古大另外一本书会是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人间又见楚留香!!!
  凝聚了许久的风向,自然不会因为古庸生出来敲几下键盘就能彻底扭转,实际上,在支持评论一波流过去之后,质疑的声音随即响起。
  “这无法说明任何事情,显然是提前背诵了稿件嘛。”
  “难怪这么久龟缩不出,原来是在背书啊。”
  “千红安排这么个替代品出来,是要证明人的记忆力有多好吗?不知有没有通知吉尼斯纪录委员会的人过来。”
  ……
  一直在关注直播动向的千红公关人员,看到质疑者们的言论,哭笑不得,脾气稍火爆些的已经破口大骂。
  叫嚣关起来写作的是你们,现在这么做了,你们又说是背诵稿件,所以,无论如何也自证不了了吗?
  不过让他们欣喜的是,这次质疑声刚一响起,就遭到力量明显壮大起来的支持者们的严词抗议:“人家已经说了,写到你们没有屁的狡辩机会时,才停笔,这才刚开始,都碧碧什么碧碧。”
  “说背书的渣渣,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也给我背两部书出来,然后现场直播写出来,如果能做到,我特么送你五千万,敢不敢来赌?”
  “有这样记忆的人,早去参加世界记忆锦标赛拿奖金玩了,能被逼成这样?”
  在这场论战中,首次出现质疑声和支持声势均力敌的局面,可见古庸生给出这样的态度后,还是出了一些效果。
  ……
  “莫姐,崔社事先不知道这事?”
  薛慕亮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正在跟黄河文艺副社长莫之余讲电话,他本来十点钟有个合作要谈,但是得知古庸生直播的消息之后,当即改变了行程,留守办公室,看着屏幕里的白衣少年越写越多,关于背书的质疑声逐渐立不住脚,他终于忍不住给莫之余打电话。
  “这是星月、踏歌和陆艺筹联合布的局,”莫之余的声调有些气馁,“陆艺筹用的是示敌以弱之计,大意了。”
  “那……”
  “既然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有备而来,陆艺筹那只老狐狸怎么会打没把握的仗?之前装傻扮可怜,全是惺惺作态。”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切断所有关联,给作者职员下封口令,水军也撤掉,如果有记者问到你,就说没关注,不要让他们抓到任何把柄。”
  “这个没问题,古庸生他真的……”
  “本来想给他们贴张狗皮膏药,没想到倒被他们做成了小广告,在看直播吗?”
  “在看。”
  “你从一个作者的角度来看,他是在背书吗?”
  薛慕亮沉默片刻,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屏幕,看到那个白衣少年倔强却越发从容的背影,看到屏幕上不停增添的字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大约有三千字了,而且看势头,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背书的说法只怕很快就站不住脚。”
  莫之余语气复杂地一笑,道:“开篇行文笔触与《萧十一郎》之前两个长篇如出一辙,即便是有大纲,那这个古庸生也必然是最后执笔人,游戏结束了。”
  薛慕亮接道:“莫姐我不这么看。”
  “噢?”
  “就像莫姐你刚刚说的,即使他现在双开写了两个故事,那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团队运营,只能证明他是最后执笔人,他们沉默这么多天,难道不能打磨出两个大纲?所以,他们的计划有破绽。”
  莫之余沉默了片刻,道:“是的,我倒忽视了这一点,”女诸葛苦自嘲一笑,“这些年跟陆艺筹斗来斗去,见识他太多的阴险手段,只急着脱身,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点。”
  “嗯,所以我们现在能联系到崔社吗?”
  “不可能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们的通讯工具应该全部被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能想到这点,现场的那些个老狐狸们也能想到,特别是郑求是。”
  恢复了战力的女诸葛,立即思维清晰地下任务:“这样,我们先在外面煽煽风点点火,营造出第二本书要命题的舆论氛围,我这边尽量联系崔社。”
  “好,我马上布置下去,对了莫姐,如果我们真的争取到出题的机会,你觉得出哪个类型的比较合适?”
  “他既然要双开,肯定是要把他出过的两个类型的小说都写一遍,现在这本显然是最初的风格,下一本应该就是新书《萧十一郎》的路子,如果让我出题,我就让他再写一个强盗题材。”
  “莫姐高,《萧十一郎》中他们用大盗做主角,下一本书肯定会换选题。”
  “另外就是,这个提议比较合乎逻辑,因为我们是现场出题,出得太偏,网友会觉得我们故意刁难,可是既然你能写第一个强盗题材,当然能写第二个,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要打乱他们的既定计划。”
  “明白。那我去布置了。”
  “好。”
  “等下莫姐,”薛慕亮不经意瞥了一眼屏幕,忽然看到现场嘉宾席有个熟悉的人影站了起来,“好像郑求是离座了。”
  “看到了。”
  沉默稍顷。
  “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镜头跟得倒快,崔社!”
  “是崔社,他在跟崔社说什么?”
  “应该是我们刚才说的事情,这下就有意思了。”
  ……
  郑求是突然的起身,瞬间牵动了无数双眼睛,正在吵架的双方网友默契地选择休战。
  千红所有知情者无不看得心为之一提,一边啃苹果一边跟质疑方吵架一边看直播的刀花,停止所有动作,缩进旋转椅中,紧张地看着移动的画面;至于一直保持复杂心情的弥琥,看到这一幕,敏锐地察觉到某些不妥的地方,但是她未能确定,不自禁地担忧。
  头上纱布已经拆掉的伊水安,眉头微皱,立即明白了郑求是的意图,脸上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因为古庸生的文一向发在《大江湖》上,因为自己是《大江湖》的主编,所以在读者眼里他们之间有类似伯乐和千里马的关系,这也是她遭此无妄之灾的重要缘由,然而,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恋爱、失恋、结婚对她来说都是人生体验,泼粪和攻击何尝不是?她能淡然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可是她不希望那个天才般的少年名声受损。
  如果你担心某种事情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这就是经典的墨菲定律。
  郑求是起身后不到十分钟,网络直播视频,踏歌网直播评论同时间,铺天盖地地出现一个声音:“古庸生第二本书要让我们来出题!”
  刀花捏着的残余苹果突然短了两截,弥琥盯着古庸生的眼睛逐渐变得绝望、悲伤和心疼,伊水安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去浇花,这是她调节状态的一大绝招。
  古庸生既然敢允诺现场双开写作,那他肯定是事先构思好了两个故事大纲,即便如此,在那样严酷的环境下,进行现场写作,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第一个故事,无论是开篇的曲谱,还是循循渐进的叙述,都保持了一贯的水准,看老读者们的反应,也是大致满意的。
  由此看来,古庸生对第二个故事应该也有一定的把握和自信,可是现在大家却喊着要出题。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文章开头难上难,古时书生考科举,破题一关乃是统领全文的重中之重,熬白多少少年头,苦煞多少士子心。
  更何况是写小说!
  视频里,郑求是和崔嵩经过一番交流之后,一脸轻松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崔嵩随即起身走向舞台四位公证员,低声跟他们交流一会,其中一位公证员离开座位和崔嵩一道进了后台。
  网络上关于要出第二题的声音已经形成巨浪洪流,支持古庸生的读者们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除了那个不知疲倦的古庸生还在忘我地敲着键盘之外,所有人都各怀心事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变局。
  时间似乎要跟大家卖关子,刻意地走慢了似的。
  不一会,崔嵩和那位公证员以及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起出来,那少年正是宫家第三代排行老二的宫承德,宫承德耳中塞着耳机,低声地在跟正操作着摄像机的宫承恩讲话。
  “他们申请出题,公证员同意了他们的申请。”
  宫承恩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他没有写作经验,但是他整天跟王芊芊在一块,知道命题文章的困难程度。
  “别急着做决定,先把他们带到陆艺筹跟前,让他们跟陆艺筹交涉,你去知会一声古庸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好。”
  宫承德微笑着跟崔嵩道:“这事你们要先跟陆艺筹先生商量一下,毕竟大家都要一个公正。”
  老谋深算的崔嵩道:“我觉得最公正的做法是让现场的观众们做决定,甚至可以让网友们投票决定。”
  宫承德暗骂了一声“狡猾”,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至少要先跟古先生说一下吧。”
  崔嵩摇头道:“他今天算是来考试,接受大家的考验,既然是考验,当然不用预先知情,不过我可以保证一点,我们出题之后,给他一个小时的现场时间构思。”
  那位公证员点头同意,与此同时宫承德和宫承恩的耳机里传来另一道声音:“德少、恩少,网上有新情况,网友们纷纷请求古庸生第二本书要现场出题。”
  “坏了。”宫承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个字,“布局不成,反入局。”
  宫承恩快速转动大脑,当机立断道:“堂哥,现在你快大声地把他们的要求说出来,让现场投票。”
  宫承德反应也不慢,知道堂弟这招是间接通知毫不知情的古庸生,于是宫承德立即发挥自己苦练至今的访谈主持人本事,满面春风道:“大家都静一静,古庸生先生也请暂停一下。”
  宫承恩立即把摄像头对准宫承德。
  “打扰大家一会,有个重要事情需要跟大家说一下。”宫承德边说边走到舞台中央,面对着镜头说道:“刚才这位崔先生向现场公证员提议,古庸生先生双开的第二开书,要由他或者郑求是先生现场出题,为了确保公平,我们需要知道大家的意见。”
  “同意!”一半的人应声道,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构思一本小说对一个作者来说可不是意见简单的事情,我就听说过某位作家化了数年的时间去想一本书,我读书少,只是希望大家换位想想,我现在给你出个题,你能不能当场给我写一个小说呢?正好,今天现场也请来了几位著名作家,我先采访一下他们。”
  接着宫承德煞有其事地对着台下道:“请在坐的作家朋友们上台两个。”
  坐在郑求是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长发女子慢慢起身,侧着身子离开座位,走上舞台,熟悉她的人自然知道这位女作家名叫连桑,乃是质疑派的中坚力量。
  接着,萝卜头当仁不让地起身上台。
  “二位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宫承德看上去一副公事公办地在走流程,实际当然是在为古庸生拖时间。
  “我叫连桑,自由撰稿人,为多家杂志供稿,出版过随笔集《诨说》等。”
  “我叫萝卜头,一名网络写手。”
  “二位作家的自我介绍都很简短啊……”
  宫承德正要再说几句扯皮的话,忽听崔嵩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不如快点出题让古先生多点时间构思。”
  宫承德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古庸生,发现他正抬头看着屏幕,似乎完全没有把现场的一系列变化放在心上,这个时候,耳边响起宫承恩细微的声音:“行了,让他们出题。”
  事已至此,基本无法逆转,宫承恩居高临下,看到古庸生的臭屁和不在乎,感觉他似乎根本就不担心现场出题这回事。
  宫承德调整了一下语气,道:“既然崔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同意现场出题的请举手。”
  八层以上的人都举了手。
  “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好,我们就有请黄河文艺社长崔嵩先生出题,大家欢迎。”
  ……
  “这个郑求是还真是机智。”
  宫缘和和老李下完棋,已经来到客厅,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盯着那个硕大的屏幕,马管家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他们煮茶。
  “不过这个要求似乎并不过分。”宫缘和接道。
  老李摆摆手,道:“老伙计,你搞了一辈子传媒影视,难道没跟文字打过交道?”
  “自然不可能,年轻时拍电影电视剧,我都要亲自过剧本。”
  “那你自己创作过剧本么?”
  宫缘和摇头,道:“我只擅长改剧本,却不擅长自己创作。”
  “这就是了,没有进行过创作,自然不知道创作本身的艰辛,一个故事从无到有,不知要耗费一个编剧或者作家多少脑细胞,起转承合,前后逻辑,冲突起伏,那是缺一不可啊。”
  宫缘和道:“你了解我的,我对编剧、作家向来是尊重的,我教育子孙也秉持这个观念。”
  “所以你们星月才有今天,扯远了,扯远了,说回到这个古庸生身上,看样子他今天是有备而来,脑子里有了打算,不过他大概没想到会遇到这档子事,后面的局,只怕他不好落子。”
  “老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宫缘和目光悠远地望了一眼那个白色的白影,道:“说句倚老的话,我一生所遇困局不知凡几,比他现在这个状况艰险十倍、复杂百倍的也是不计其数,我挺过来了,所以我今天可以坐在这里下棋喝茶,优胜劣汰,能者上位,本就是这个社会的题中之义。”
  这样看似空泛的大道理,由传奇人物传媒界凯撒大帝说出来,分量自是非同小可,便是老李也无从反驳。
  电视里的崔嵩接过宫承德的话,微笑着说道:“今天大家来到这里,无非就是想亲眼见证古庸生先生自证清白,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给他一个更直接有效的方法呢?”
  顿了一下,续道:“我自己也是做出版的,深知一个作者创作一部作品,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此时又是现场出题,所以我也不愿意太过为难古先生——大家知道古先生最近出了一本书叫做《萧十一郎》,书里面塑造了一个深受广大读者欢迎和喜爱的大盗形象,取得了巨大成功,那么在这里,我的建议是,再以大盗为主角,写一部小说,相信有过类似写作经验的古庸生老师,不会觉得太为难,古先生可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构思。”
  “这招阴险呀,”老李笑着评价道:“对一个作者来说,塑造一个角色,能用的相关桥段自然要尽量全部用上,他出这个题,等于把小古推到绝境。”
  宫缘和端起一个青色的精致小茶杯细细地啜饮了一口茶水,笑而不语。
  屏幕前,同样笑而不语的还有莫之余和薛慕亮。
  ……
  “对,再写一个强盗,不要写已经准备好的稿子!支持崔社长!”
  “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构思,对于一个天才作者来说,已经很长了吧,崔社长大爱呀!”
  “我们不要再看什么《云海玉弓缘》了,‘江南’这么俗气的男主角姓名,亏你想得出。”
  “这种故事谁不会写,一看就是这个叫江南的书童经过一系列奇遇,最后打倒一切,成功逆袭,成为天下第一,老套,烂俗!”
  ……
  就在一些人的讥笑、一些人的担忧、一些人的期待、一些人的冷漠等复杂情绪笼罩下,古庸生随意地挪了挪身子,坐到另外一个键盘前面。
  “都不要说话了,古大貌似要开始了。”
  “一个小时呢,这才过了两分钟。”
  古庸生突然抬起手,不过不是敲键盘,而是伸手取过水瓶,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喝了一口水,瞬间有数万句笑骂,同时在世界各个角落响起。
  喝完水之后,古庸生小心翼翼地拧好瓶盖,将瓶子放回原处,然后双手顺势放到键盘上。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屏住呼吸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大屏幕。
  古庸生动了!
  说好的一小时,实际他只用了两分钟,而且只是喝水!
  第一个字已经出来了:
  楚!
  古庸生似乎故意放慢了打字的速度,第二个字来了:
  留!
  第三个:
  香!
  紧接着出来两个:
  传奇!
  楚留香传奇!
  书名出来了!
  “楚留香?”
  老李默念了一遍,像品茶一样仔细品了会,随即赞道:“处处留香,楚留香,好名字,好名字!”
  宫缘和笑了笑,依然平静不语。
  “正文要开始了吗?”
  古庸生写完书名,突然停下来,望着屏幕发呆,要知道即便是电脑,在转换文件的时候,也有死机的危险,也有卡机的可能,何况是人?
  停了半分钟,对观众来说,却仿佛是半个世纪。
  古庸生的手终于再次动了起来。
  ……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加有引号的开篇出现,这句话虽然用得是文言文词句,但是句意很浅,大致就是说,听说你有一块白玉美人,雕琢精美,我很喜欢,所以今晚子时,我会来偷,你是个文雅知趣的人,肯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看语气,这句话必然出自某位强盗,可是,这世上哪有强盗偷人东西,还提前通知的道理?
  这是何等样的自信?
  这是何等样的嚣张?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古庸生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自顾自往下写着,而且手速在逐渐加快。
  “果然是一封来自强盗的信!”观众恍然。
  【接到这封短笺的是北京城的豪富世家公子金伴花……】
  “金伴花,这名字也不错。”那位喝茶老人继续着点评。
  接下来是紧张刺激的戏剧舞台冲突,男主角楚留香“强盗中的元帅,流氓中的公子”也通过他人之口道出。
  “这句话应该是借用关汉卿那句‘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了,借的妙,当为之喝一小杯。”
  ……
  经过一系列的斗智斗力,楚留香成功盗玉,再留下两句话: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
  亭穿一年,3月17号,古庸生当着全世界的面推出楚留香,而楚留香的两封短笺,迅速在大江南北掀起狂潮!
  人间,终于,又见楚留香!
  ……
  “一个属武侠狂欢的新时代,从此开始!此处,当浮一大白!”老李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地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盗帅出,大局定
  短笺通知在先,对手评议在中,仙影乍现在中下,盗宝留信在后。盗帅楚留香的出场,几乎把渲染烘托的写作技法用到极致。文采飞扬的短笺,隐蕴着强大无比的嚣张和自信,另有一种幽默和风趣,给人一种这个强盗有点搞笑的感觉,令人印象深刻,期待感十足;
  九城英雄如临大敌,话里行间,充满着对楚留香的畏惧和重视,这是小说中最典型的侧面烘托人物法,即,通过张三李四的嘴巴,表达王五的牛掰和伟大。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各种铺垫渲染完毕后,主角终于要隆重登场,一道“极有吸引力且带着笑的语声”在窗外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又一次经典运用。
  接着盗宝,留信,痛痛快快地把九城英雄戏耍了一遍,以实际行动验证了之前的种种渲染铺垫——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通过这一偷盗白玉美人的举动,一个风神蕴藉、惊才绝艳的留香盗帅就此呼之欲出,闪亮登场。
  看过《萧十一郎》的读者立即反应过来,“这种手法我们见过啊,相似的渲染技巧和铺垫手法,可是为什么作者连用两遍还能如此不着痕迹,仍旧能给人清新脱俗的感觉呢?”
  崔嵩在出题个时候,假惺惺地说古庸生既有写强盗的经验,自然不会觉得这个题太偏,一定可以写好,没料到一语成谶。
  古庸生写到楚留香盗玉成功后,突然停手,抬头盯着屏幕看,不知是在推后面的剧情,还是为了给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以足够的消化时间。
  实际上,这个时候网上的讨论早已炸翻天。
  “在古庸生写完那则短笺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个伟大的故事已经诞生了,不过我必须要承认,看到那小段文采斐然的句子时,我差点以为,这是一部风格接近第一开《云海玉弓缘》的小说,如果那样的话,只怕所谓质疑派又有话说了,不过很遗憾,无比期待楚留香传奇,古大快点放正面照吧。”
  “虽然同是写盗,但我相信古用什么不会自己重复自己,如果说萧十一郎是一身野性、落拓不羁的大盗,那么楚留香就是文质彬彬、优雅有礼的雅盗,当然,他们仍是有共同性的,比如他们都是无敌的,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都是劫富济贫的。”
  “淡蓝色的纸、飘逸的字、郁金香的香气,飘渺、诗意而充满浪漫气息,另外,根据路人甲乙丙的描述,这位盗帅还有一个‘流氓公子’称号,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雅痞吗?所以,古庸生大大在虐了几次女读者之后,终于要发福利了吗?”
  “我可以从至少三个角度来评析这个开篇,包括人物设定、道具设定、气氛渲染等,可是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想看着楚留香这个人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我想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句,哥们,太牛了。楚留香,牛逼!古庸生,牛逼!顶你们到底!”
  ……
  网友们的评论几乎是以每秒万条的速度刷新着,踏歌网的直播已经出现卡屏和延迟现象,这种盛况甚至超过了世界杯直播的规模。
  至于微型博客和几大相关论坛,早已进入狂欢模式,有人在直播现场即时状况,有人在抄写大屏幕上的文字,而更多的人则在表达着对古庸生的歉意和敬意。
  在千红和古庸生沉默的那段时间,大把大把的中立者前赴后继倒向郑求是一方,此刻,楚留香一出,确切地说,楚留香刚惊鸿一瞥,这些中立者们立即表达了对古庸生的拥护和支持。
  因为《萧十一郎》成为古庸生的新晋读者们因为这个风骚的楚留香,更加坚定了对古庸生的支持,也开启了他们如此如狂的追书之路。
  人心常常复杂,有时却也简单,在部分人看来,当初只要古庸生出来正经解释两句,他们也就释去怀疑,这种心态甚至带着一种赌气的因素,如今古庸生用更加贴切更加强悍的方式来自证清白,他们还有有什么好怀疑的?
  质疑派此时正陷入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他们之前一切的怀疑和挑衅全部被古庸生以强横的实力碾平,面对铺天盖地的围攻,他们无言以对,只好努力为古庸生构织新的罪名,可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这时正坐在现场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发生,无能为力,无以为继。
  所以他们只好先用陈招硬顶着:“只是碰巧而已,为了应付这次直播,多背几本书以防万一啊,我们高考背范文不也这么做吗?”
  这样无力无理无赖的回击写出来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只能引起更大规模的痛斥和围剿。
  之前那些围观的大V们、名博们、名人们也不再发表煽风点火、幸灾乐祸的言论,按照他们的道行,基本判断出质疑派至此,大势已去,且不可逆转。
  有些失望,有些意兴阑珊,也有一些对那个白衣少年的敬佩,情绪非常复杂,若非好奇心作祟,真的想直接关掉直播,部分关了视频或者换了频道的愤愤者,熬了几分钟后,又老老实实地转回直播现场。
  ……
  “不要在犹豫了,所有沾手的行动全部撤掉,不要留任何痕迹。”
  莫之余在看到秃鹰提到楚留香的外号时,就立即做出了这个决定。
  作为一个金牌畅销书推手,她对市场的把握和对小说风格的拿捏,有着自己独家的标准和判断方式;作为出版界女诸葛,她对舆论导向以及群体大势有着异常敏感的直觉,她更加懂得那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在真正强悍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千红、踏歌以及星月联手布出现场直播局,郑求是、崔社、薛慕亮将计就计抛出命题文章,看上去双方斗智斗勇、你来我往、旗鼓相当,实际上,对古庸生来说,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莫之余没有在现场,但是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嘉宾席上的陆艺筹身上,说是忌惮也好,说是擒贼先擒王也好,总之,莫之余始终认为此次交锋,关键在陆艺筹,然而,古庸生却是不慌不忙地用一个楚留香荡平这一切。
  什么你布局,他将计就计,从头到底都是一个笑话而已,可能就连千红和陆艺筹都不知现场会出现这一幕。
  ……
  莫之余猜得并没有错,古庸生利用喝水的刹那,给出这样一个惊艳绝伦的故事,又一次深深地震撼了陆艺筹,不过这次震撼实在是来得有些跌宕起伏。
  当古庸生从容不迫地写出《云海玉弓缘》时,他面带微笑,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当看到郑求是和崔嵩低声商量时,他强作镇定,开始紧张;当崔嵩提出现场出题时,他背后的冷汗甚至把衬衫全部打湿,而当古庸生敲出那样一个必将不朽的开篇时,他特别清晰地感觉到四个字:“大局已定。”
  ……
  同样有这种感觉还有身边的几位同行,铁葫芦、万锤的两位老总,黄河文艺的崔嵩。
  都是业内老人,看到这里如果还穷追猛打下去,就是愚蠢地自取其辱了,他们嫉妒陆艺筹,他们在心里把陆艺筹骂几百遍,所以,他们先后侧身向陆艺筹表达祝贺。
  表达祝贺就是认输!
  郑求是却不会认输,尽管他身边的几位支持者都面露失望,几度摇头叹息,但他仍旧保持高昂的斗志,他双目如炬,盯着两块屏幕上的字,他要从字里行间找出破绽,他要构思新的反击文章。
  无论如何总之,郑求是不会认输,因为他从未输过,至少,他自己一直坚持这么认为。
  ……
  与此同时,已经来回浇了两次花的伊水安正一脸平静地坐在木椅上,她在仔细地品味《楚留香》的开篇,有些惊讶,有些好笑,也有些欣慰和开心,因为古庸生的这个开篇在文风上,竟与自己有一脉相承的地方,特别是对信笺的细节描述上,如果郑求是要继续打假的话,倒可以拿这个做做文章。
  伊水安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一个自嘲的笑话,说明她已经从不久前的担忧中,彻底摆脱出来,同样作为一个作者,以及身为一个杂志主编,只要看这个开头就基本能推测出后面的故事。
  《云海玉弓缘》可以解释《白发》、《七剑》、《越女剑》、《白马》;
  《楚留香传奇》可以解释《萧十一郎》。
  他是一个何其了不起的人!
  “很高兴认识你!”伊水安微笑着对视频里的古庸生说道。
  月河一中的高三毕业生弥琥,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现在的心情,竟比幻想自己得高考状元还要开心。
  王芊芊也在开心,虽然她马上就要去南港,实际上今天上午就要过去,不过半路的时候,刷微型博客猛然看到这条消息,那是宁死也要先回家看完直播。
  “大叔,你有种。”王芊芊愣了许久之后,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起身离开。
  ……
  停了好一会的古庸生终于又动了起来。


李白不白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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