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赤红药


  “这个不能由我自己来说,如果你要想知道,不妨来试试?”
  白泽其实心里很反感把武术作为商业性来运转推广,但形势所逼,却又不能不出来找个工作应急,只好耐着性子和这少妇说话。
  不过,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已经有些不耐了。
  白泽本身就是拳法宗师一级的高手,看人的时候已经不仅仅只停留在表面上,而是一眼看过去,从外到内,连人的筋骨,皮毛,气血,骨骼都能看的通透。
  这少妇表面上是一派妖娆,却也没能瞒过白泽的眼睛,带着金丝眼镜,不是因为近视,而是用来遮挡眼中的精光,这个女人居然也是个地地道道的练家子。
  而且一身的功夫,分明是已经练到了极高的境界,只是还不能神光内敛,所以只能戴眼镜来分散别人对自己的注意力。
  另外这个女人的右手明显也比她的左手,骨骼肌肉粗壮一些,虽然保养的好,可大拇指和食指,以及虎口部位都有很重的老茧和硬皮,一看就是个经常练剑的人。
  白泽脑子一闪念,就把这少妇身体上的一些特征,都看了出来,也明白对方之所以要临时叫住自己,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十有八九也是在某种程度上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只不过她的眼力还不足以看穿自己。
  只好不断的拿话来试探。
  “呦呵,小弟弟你脾气还不小呢!那好,咱们就试试。”
  听到白泽的话,房间里的其他几个人脸色早就变了,没想到这个少妇却是面不改色,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白泽,似乎对他的兴趣反倒更浓了一些。
  随即也不管别人怎样,直接就走到白泽面前,把手一引:“请和我到这边来。”
  说这话,便走在前头,照样进了电梯,不过这一次是直接到了这栋大厦的最顶层。
  “小兄弟,想必也是已经看出我的不同了,所以姐姐我就不在多说什么了。这层楼只有我一个人办公,没有我的吩咐,电梯都上不来。”
  少妇开了电梯,带着白泽走出来,进到一间巨大的办公室里。
  迎面一堵圆弧状的落地玻璃窗,一直往上呈弧形,延伸到了头顶,抬眼一看就能看到天上的白云,而且这里的玻璃都是海蓝色的滤光玻璃,不管阳光再强,透进来的光也是淡淡的蓝色,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炎热。
  下一刻白泽就注意到整个房间的装饰,颇有古风,除了正面的玻璃幕墙之外,其余的地方居然都大部分是传统的家居装饰,兰草,红木,书架,古琴,连办公桌都是一方巨大的条案。会客区里的太师椅,八仙桌,紫砂的茶壶,一整套的功夫茶具,甚至旁边还摆了一个真正的红泥小火炉,烧炭的。
  在这么现代化的健身中心里,面对这么时尚一个美丽少妇,在她的房间里偏偏是这种中国风,顿时叫白泽有些吃惊。
  特别是挂在墙上的一些字画,转交处的花瓶,都把整个空间点缀的故意盎然。置身其中,难得的一片清净。
  横穿过办公室,再把后面的一扇大门推开,里面就是一个设施很完善的练功房。
  白泽跟着进来,顿时又忍不住一阵惊讶,仿佛自己来到了某个古代门派的演武厅。
  练功房的正中间地面上,实用黑白两种颜色的水磨石,砌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场地十分宽敞。除此之外,一边的兵器架子上,还插着明晃晃的刀枪剑戟等长短兵器,上面也都是真正开了刃的。而最里面则是挂了一圈的沙袋,上面是专门的圆形轨道,似乎还有电力控制,里面的滑轮连在一个个沙袋上。
  并且,这些沙袋距离地面都有三四米高,一个人跳起来都够不到,但是沙袋的轨道下面,却还有七七四十九根梅花桩铁柱子,也是可以随时进行调整伸缩的。
  白泽一看,就明白,这是用来练习剑术中,身法和步法的,上面的沙袋也不是用来打的,而是用来躲的。
  时代再进步,就连这些练功的东西,也有人琢磨的这么精巧,白泽算是开了眼界。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先前练剑的时候,实在是太简陋了。要是有这些器具辅助,说不定练习的效果还会更好一些。
  不过这些东西到底都是外物,白泽虽然有些羡慕,却也不以为意。剑术的高低,看的是功夫,可不是练功用什么器械。
  现在引起他注意的却是挂在练功房正中墙壁上的一幅画。
  这画中一片竹林,竹林中正有一头白猿和一女子,手持竹制而斗。白猿自林中扑起,女子衣衫翩飞,动作十分飘逸,整个人似笑非笑,脚不沾地,仿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猿公击越女!却是画的栩栩如生,形神俱妙,这幅画虽然不是古画,但意境深远,这剑舞的有味道!画这画的人肯定也是个剑术高手。”
  白泽好歹是随着木道人练了几个月的袁公剑术,又苦读剑经,明晓剑理,一见这画中的白猿和越女相斗的场景,就瞬间在脑海中模拟出了双方的招式,居然丝丝入扣,半点不差,当下就也知道画这画的人相当的不简单。
  “哦,小兄弟莫非你还会练剑。这画挂在我这里有好几年了,来往的同道不少,其中也有几个练剑的,但能说出你那一番话的,却一个都没有。”少妇闻言,顿时眼中精光一闪,一双美目就钉在了白泽脸上。
  似乎是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说练过剑。”白泽的剑术就是传自画中白猿代表的袁公,而且脑袋里面还有一道他老人家的记忆,据木道人所讲,其中应该是涉及到了先秦剑术中的一些隐秘。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后世之中,被人以讹传讹的剑仙之术。
  这些东西,在什么年代都是秘不示人的,而且白泽现在也自觉刚刚学剑,功夫不深,所以也只是淡淡的敷衍了一句,就不再多说。
  反是一句话就点出了这少妇的跟脚。
  “果然是好眼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现在姐姐对你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呢!”少妇的眼中似乎有寒光不断闪动,但脸上却始终是笑意隐隐,声音也越发甜美腻人。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正式认识一下,姐姐的名字叫赤红药,现在这家俱乐部也是由我在打理!”
  说罢,袅袅走到白泽面前,动了动手腕,露出一丝笑容,就把左手伸了出来。
  白泽眼睛一眯,也不伸手,却是从这女人身上感到了一丝异乎寻常的动静,果然她这左手才一伸出来,距离白泽不过两尺远的时候,陡然间,一抹雪亮雪亮的寒光就在他的袖中一闪,滑到了手里。
  再往上一扬,一点寒光,转眼就点到了白泽的喉咙前面。
  这一下又快又狠,接着握手的动作,先麻痹对手,紧跟着就从袖子里面滑出匕首剑来,上挑咽喉要害,出手的时候,就像是一条从洞里窜出来的毒蛇。
  灵蛇刺!
  这一招猝然一击,发劲全凭小臂上的肌肉,距离越短,出手越快,是剑术中极难防御的一种刺杀之术。用这招的人,往往就是在和对手若无其事的拉近距离的一瞬间,剑光一闪,就刺破了喉咙。
  古代的时候多是战乱,很多女人一样习武练剑,但因为体制受到先天所限,所以一些人就专门研究能够近距离内一击必杀的刺杀剑术。那时候的女人,穿的衣服,袍袖肥大,手往里一缩,什么都看不见,一出手,剑光飞腾于袖间,就好像是一条白蛇飞出洞来。
  所以这种剑术,就被叫做“灵蛇刺”,杀人于突然之间。在剑术中,很多剑法都有类似的招数,只不过像是赤红药的这一剑,隐蔽性更好,欺骗性更强,是走偏门的功夫。在白泽眼中也算不得正统。
  不过,要练成这样的剑术,手上的肌肉那就要练得相当灵活有力不可,没有在这上面下过苦功夫的人,根本不可能刺出这样的一剑。
  而这突然的一击,寒光一点,也叫白泽的喉结处的皮肤瞬间就鼓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汗毛为之倒竖。
  这一招不是拳脚,而是真真正正的匕首短剑,寸铁就能置人于死地。何况是赤红药这种经年练剑的女人,浑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剑尖上,一刺之下,足以洞穿一寸厚的钢板。
  白泽虽然有铁布衫护体,却也不敢拿自己的哽嗓咽喉血肉之躯,硬抗这一剑。
  电视里的那种硬气功,银枪锁喉,都是事先准备好的,里面有许多技巧,远非人们所见到的一样,普通人若是知道了诀窍,花上一年时间也能练成,那可不是真功夫。
  但是白泽事先就感到了有些不对,加上在峨眉山练剑,他脚下的功夫更是一日不曾停过,原本就有戳脚的功夫底子,再在装满细土的筛筐上,用定海针的架子,练走圈飞奔,越发的轻灵。


第一百零一章 白泽的坚持
  古时候练剑的,从猿公击越女开始算,都讲究剑走青,庄子说得明白,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这几句话,可称为剑术之总纲。
  这里的“走青”,说的就是剑本身轻、短、细、薄,在和人厮杀的时候,就不能硬挡硬架硬格,走大开大阖的路子,只能逢坚避刃,遇隙削刚,仗着身法步法,一击而毙命。
  赤红药这一剑,事发于突然,胜在又快又狠,换了别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只怕转眼咽喉就要被刺出一个窟窿来。
  但白泽练剑,本身就有铁臂戳脚的腿功为基础,然后扎着定海针的架子,在装满细土的大筐边缘,飞奔疾走,讲究的就是一个“青”,一个快,脚下油滑,腰身有力。
  更何况,他后来随木道人练习剑术中的杀法,其中最凌厉的就是齐眉剑的九势刺法,同样的一式刺杀剑术,相比之下赤红药的动作在白泽眼中还是慢了一些。这可是他拿铜人练剑,十几万次点刺出来的功夫。
  刺法杀人,讲究的就是出手的一刹那,心眼合一,以心发劲,以眼观变,要么不出静如江海凝波,要么一动就势如雷霆霹雳,彼不动我不动,彼微动我先动。
  白泽现在的功夫增长迅速,每天晚上都要点香头,练眼力,目光深沉敏锐,虽然还没有达到神光完全内敛,一点清净自在心头的地步,更没有木道人那种一眼扫过去,就纤毫毕露,一切都“大白天下”的地步。
  但这一段时间他,他练剑练气,又看了老道送他的《剑经》,眼界大开,已经开始注意到了剑术中“眼法”一门的重要性。
  正所谓,头脑心眼如司令。手足腰胯如部曲。用剑只要,就全在观变。其中六种眼法,即看剑、看走、看手,平视、斜盼、意顾,层层递进,奥妙无穷。
  就在刚才赤红药伸手假装要来握手的时候,白泽就已经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到,眼睛一扫,便依稀看到对方隐藏在衣袖下面的小臂上,有几块肌肉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而正巧,白泽这几天为了应付这次面试,特意找了几本健身方面的书来看,其中就有关于人身上一些平常很少用到的小肌肉群的锻炼方法。
  就好比赤红药小臂上的这几块肌肉,如果不是有特殊的作用,一般人正常的动作,哪怕是练家子练拳,也都很难波及到。
  所以,赤红药还没有动,白泽就知道了她即将发力。
  而这也就是剑术眼法中的“看手”。
  用剑来杀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高手,只要还是在形剑的层次,那就肯定要涉及到手上,臂上,肌肉关节的运用,念头一起,肌肉随之才会产生一系列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最终都会反映在人握剑的那一只手上。
  木道人在最后一次向白泽展示剑术的时候,一扑百步,人剑同过,将坚如精钢的铜人,从中一剖两半,那虽然也是形剑里的刺法,但剑术到了他的那种地步,人剑已然浑然一体,任何身体上的变化都不会露出破绽,哪怕就是被人看到了一些端倪,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因为他的人和剑,早就在出手的一刹那,身剑合一了,人就是剑,剑就是人。
  赤红药距离这一步的功夫,差了何止天地。
  “要不是最近几天练习眼法观物,时刻没有停辍,眼神比从前敏锐了许多,换了以前没有练剑的时候,面对这一剑,只怕也只有仓皇后退一条路可走。”
  “不过现在,我出手却比你快……”
  寒光一起,白泽的脚下同时就是一动,如果这时候有慢镜头,就会有人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居然配合的极为默契,几乎就是在赤红药手中寒光一闪的瞬间,白泽的身子就朝着一侧轻轻的迈出了一步。
  那一点寒光,看似去势如箭,已经堪堪点中了白泽的喉咙,但事实上双方之间始终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不到两个大米粒的距离,然后就是咫尺天涯。
  毫厘之间,落在空处。
  不得不说,白泽这已经是强压着心里的冲动,留了手的,他身形一迈步的时候,右手的两根指头完全可以一下点在赤红药身上的任何一处所在。
  以他的指上功力,铜人都被刺出两寸深的指洞,何况是人的肉身。
  但双方之前都有约定,白泽也知道对方是有心试探,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虽然出剑凌厉,但剑上却没有杀气。
  不过这种杀法,惊心动魄,就算对方不是想杀自己,但刀剑无眼,换了别人不死也残,所以,白泽的这一指头临时一转,原本指尖上殷红如血的一点,骤然黯淡,随后就点在了赤红药握剑的手腕上。
  刚刚一剑自手心中跳起,十拿九稳的一刺,却意外的落在了空处的赤红药,心中大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手腕上“哧”的一痛,仿佛一根烧红了钢针从自己的脉门上一针透了过去,顿时间张口就是一声尖叫,五指一松,从她手中掉下一口尺长的短剑。
  赤红药脸色瞬间惨白,本能的一扭腰胯,身体急急后退。
  发髻凌乱,张口刚要说话,却又只见到白泽原地一个旋转,一脚就踢了出来。只得把手一卷,用了一个剑术中的蛇缠式,以手代剑,左手长臂一转,好似无骨,顺着白泽这一脚的来势,就缠了上去。
  她这一招本来是以柔克刚的近身缠斗技法,手臂扭转,好似灵蛇上树,有四两拨千军的意思在里面,但此时她右手手腕痛入骨髓,如同被废,手里又没了剑器,一身功夫一下就去了一半,哪里还能卸得下白泽着一脚。
  当下两人手脚一碰,赤红药立刻如被电击,手腕登时咔的一响,关节都被撞得断了,虽然整个人向后踉跄退出,一下就猛烈的撞在了背后挂着猿公击越女的那面墙壁上。
  她身体靠墙,轰然一震,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一阵剧痛,五脏如同被一只大手握住,脚下一软,还没落地,这时候白泽就已经一步直跨过来,一只手捏成鹰爪,把她的脖子整个箍在掌中,狠狠的压在了墙上。
  赤红药顿时眼睛向上一翻,整个身体都脱离了地面。
  随即手指一紧,白泽眼神跳了两下,一瞬间里几乎就要压不住体内沸腾的气血,把这女人的脖子直接扭断了事。
  “别……杀我,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试……手……”
  似乎也是在那一刻,深切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白泽,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冰冷杀意,赤红药竟然拼命挣扎着,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句话。
  刚刚升起来的一股杀气,顿时打断,白泽晃了一下脑袋,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的把手松开。
  “赤红药,这就是你所说的试探?你也是个练武的,应该知道我们这种人在碰到这种事情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嘿嘿,如果不是我最后收了一下手,你现在早就死了。”
  “你的剑术很好,教你练剑的师傅没有告诉过你,剑不轻出么?”
  听着白泽口中一阵冷笑,赤红药双脚落地,一阵急喘,脸上被憋得颜色青紫,好似厉鬼一样,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喘匀了一口气,抬头说道:“现在肯花大功夫,练功夫的人越来越少,武术没落,真正的高手本来就不多,我虽然看不透你,但也知道你是个练家子,刚才我和你说的都是真话……就是想出手试试你的底限,把你招到公司来,可是完全没有比的想法。”
  “虽然这种做法,是犯了一些忌讳,但我希望你能够理解……现代终是不比过去,我们需要你这样的高手。”
  “你们需要……”白泽的眼睛蓦地眯了眯,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你只不过是个健身中心的负责人,老板也不是你,你们为什么需要我这样的人?而且就算你们要开设武术课程,教的也无非是一些基础的东西,以你的身手,又有钱,随便去武校找几个教练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哼,那种在武校和体校出来的教练,全都是花架子,叫他们表演行,动真格的就不行了。我们需要的是你这样的高手,真正的武道高手。教学生什么的,只不过是表面上给别人看的,而且功夫再高,也不能当饭吃,否则你又何必来我这里应聘什么健身教练!?加入我们,大家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白泽眉毛一挑:“各取所需?怎么个各取所需法?”
  赤红药的身子依靠在墙壁上,两只手全都垂下来,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她的两只腕子全都断了,痛入骨髓,本来越早治疗越好,但又唯恐惹怒了对面的白泽,只得强行忍着,耐心的解释:“现在国家发展的快,全世界的华人都比以前有地位,但相互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而且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人都是以前涉过黑洗白的,手底下许多都是能打能拼的高手。所以一直以来,为了避免被和谐掉,相互之间解决矛盾和纠纷,都会预定俗成的,以各种名义,举办一些拳赛,胜者为王,取得最大的利益,败者为寇,就要让出自己的一部分所得。”
  “同样的,你要赢了,自然也有一大笔的分红可以拿。”
  白泽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下,倒也很快就明白了赤红药话里带出来的那个意思。其实说白点,这其实就是以前时候的江湖,那些大公司大集团就是过去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帮派。何况这里面本来就有许多集团的底子是可以追溯到百十年前的,只不过现在是为了适应形势,在狼的身上披上了一张羊皮,表面上洗白了上岸,金盆洗手,其实骨子里还是从前的那一套东西,很多规矩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最显著的例子,就是现在已经在美国檀香山设立了总部的洪门,在国外是以公司集团,华人商会组成的商业组织,在国内则是摇身一变,自建一党,成了可以参政议政的民主党派。
  这样的例子,认真想想,其实也并不少见。只是不是这个圈子的人,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正如俗话说的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肯定就有自己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这些人的圈子里,大多数的时候,这些规矩其实更是凌驾于任何国家的法律之上的。
  就比如赤红药说的,有了纠纷,就来场拳赛,不问道理,只讲输赢,这就是典型的帮会作风。不过这么一来,在当今社会,也真的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要不然这些人,一个个财大气粗,一有矛盾,就调集人手火拼,冲锋枪,火箭炮一起狂轰乱炸,要是在国外的黑帮也就算了,但只要在国内,肯定就要被和谐,不管势力多大,国家机器一旦动起来,反手之间就要被灭的一干二净。
  所以,“黑社会”或者“灰社会”可以有,这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免不了的,但一定不能太过分了,掌握好这个度,最重要。
  这么一来,似乎披着合法外衣的“拳赛”,就能被各方面“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而很显然,赤红药所在的这个公司,就是这么一个“集团”。
  白泽站在原地,想了想,随即笑了一下。
  算是接受了赤红药的说法。
  练拳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首先要讲道理,然后才分生死。
  白泽说到底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胸中自有一番曲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又能接受,心里面就不会违逆本性。
  赤红药现在两只手腕都被他打断,就算是自食恶果,抵了他突然下手偷袭的过。
  白泽也不会得理不饶人。
  只是这么一来,他今天来应聘的事情,就算是泡汤了。
  即便赤红药能对他打断自己双手的所作所为,心无芥蒂,白泽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别人谋利的工具。
  给人打工,那是凭劳动吃饭,付出了就应该有回报。天经地义。
  但被人利用,就完全是另外的一码事了,练拳的人不能受辱,这个“辱”字可不仅仅指的是表满上的欺辱,更深的含义却在精神上。
  不论是内家,外家,拳法的精神都是至刚至大的,练拳的人精神一旦受辱,首先拳意就不会再纯粹了,时间一长,任你怎么苦练,功夫也会不进反退。
  一辈子的辛苦,都会付与流水。再也没机会触摸到武道的顶点。
  当然了,人和人又不一样,这也只是白泽自己的底限而已,别的人是甘之如饴,还是心甘情愿,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打工可以,卖身不成。这就是白泽心里紧守的底限。
  “刚才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本来我只是来应聘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大家好合好散,结果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和你好说的。但我打断你的双手,你心里肯定会有怨气,不过我白泽也不怕你报复,你们要讲规矩,就按规矩来,我自然全都接着。如果不讲规矩……我也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那到时候再见面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白泽忽然嘿嘿一阵冷笑,洁白的牙齿落在赤红药眼中,怎么看心头都是一阵发冷,她弄不明白这么个才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杀气,功夫怎么会高明到这种地步。
  当下表现的也足够光棍,只用力咬着牙,满头冷汗,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你放心,就算我去找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练武的人,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这次败给你了,下次我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就是。”
  白泽点点头,也不再说话,直接就出门坐电梯下了楼。
  走出阳光俱乐部的大门,时间已经快要三点了,马路上的阳光反射到眼睛里,白花花一片,恼人的炎热。
  他站在门口,回头又看了看身后的这座大厦,忽然冷笑了一声,大步走进了人流中。
  他行事只凭本心,好恶都有自己的准则,自从成都一行之后,心中信念之坚定,已经远超任何人的想象之外。自然不会因为一些外物的侵扰,就改变自己立下的初衷。
  据说过去的道士和和尚,在修行的时候,到了某种境界,都要发下大愿望,大誓言的,愿望和誓言一旦达不到,则致死无缘大道。但如果能以身行愿,则愿成之日,便是他修成正果之时。
  这固然只是一种传说,但白泽显然已经是渐渐的走上了这条路。
  白泽慢慢的在路上走着,也不着急回学校。今天是周末,他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熟人,回去和在外面都没什么差别。而且他的面试失败了,还得从头再来,打算过一会儿再找个网吧去看看。
  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和赤红药交手的那一瞬间。
  赤红药的剑术,显然也是花了极大功夫苦练的,如果不是碰到自己,换了旁人,就很少有人能够躲得过去她那诡异凌厉的一剑。
  尽管出手的时候是偷袭,胜在掌握先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那一招“灵蛇刺”所表现出来的,背后的东西,却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种近身刺杀的剑术,白泽似乎是听木道人说过。


第一百零二章 山水雅园周子同
  赤红药的剑术小巧精妙,长于刺杀,一剑出手,立刻就是贴身近战,剑势凌厉很有一股不死不休的决绝之意。而且这种剑术和时下流传的各家剑法都不太一样,招式简单而直接,似乎更精通于一些小范围内的身体变化。
  虽然仅仅是出手一招,但却已经将冷兵器中“一寸短,一寸险”的特点,表现的淋漓尽致。其中凶险,除了当事人之外,实在也不足以道于外人知。
  按理说,赤红药本身也是练剑多年,经验丰富,白泽真正练剑的时间不过月余,真要斗起剑来,单凭剑术就算能赢,肯定也不会太好受就是了。
  剑术之凶险不比拳脚,稍一大意,沾衣就伤。在真正的剑术高手眼里,一口剑就代表了一切……
  而她之所以,会在一出手之后,就被白泽轻易的击溃,断了两只手腕,其原因也大半都要归咎于赤红药自身的修持,差强人意,却是和她施展出来的这一门剑法没有太多的关系。
  赤红药的剑术,最擅长短兵相接,匕首飞舞,能杀人于无形之中,这种短剑上的变化,似乎就有了一点越女剑的影子。
  当初木道人再和白泽讲剑的时候,就曾经和他说过,袁公剑术曾经假手白猿,外传于越女,这才有后世“越女剑”的流传。且这一派的剑术,经过历代传承,所习者也多是女子,是以剑术中的许多招数都是为女人“量身定做”的。
  因为女子的力量先天就比男人小,不适合练习战场上那种十荡十决的先秦剑术,所以越女剑在后世之中就越来越多的使用短剑,或藏于袖中,或双剑飞舞,剑势也渐渐变得越发凌厉诡异。
  所以,越女剑虽然是脱胎于袁公剑法,但到后来实则已经是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追求剑术变化的极致,讲究一小巧胜刚强。
  就如同古代的刺客,要么一击必杀,出手就杀人,要么就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出手就是杀招。
  不过这种杀法,也由于爆发力太强的缘故,先天上就存在一些无法弥补的缺陷。
  就像是拳法中一些针对性极强的所谓“绝招”一样,一出手就要全力以赴,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的余地,这样一来威力固然巨大,但如果对方也是高手,并深谙此道,就像是白泽这样的人。如果你一剑杀不了他,被他挡住了,或者躲过了,那么转回头,你浑身空虚,体力十不存一,基本上就死定了。
  白泽一边走,一边想,但也只过了片刻,就不再去想了。
  他所练的剑术,发乎于内,形之于外,虽然杀法更加凌厉无情,但从本质上讲却是属于地地道道的内家剑术,走的是内外兼修的路子,和赤红药的还不一样。
  即便不管什么剑术练到上乘境界,都讲究人剑合一,可是白泽现在连自己的功夫都还没有练得明白,有好多的东西要学。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摩别人剑术中的奥妙。
  何况剑术一途,招式杀法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却还是与其相互配合的练气之法。得不到这些真传的东西,就算是赤红药练的真是越女剑,白泽也没法练。练了也是白费劲。
  “怪不得要在练功房的正中间,挂上一幅猿公击越女的画……这女人就算练得不是越女剑,两者之间肯定也会有些关系”。
  与此同时,就在白泽一路大步出了阳光俱乐部的时候,最顶层上的赤红药,却仍旧没有找医生上来,而是就那么站在玻璃幕墙上,眼睁睁的看着白泽走出了大厦,这才忍着疼回到前面的办公室,用受伤较轻的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在电话机上按出了一组长长的数字。
  随后,电话接通,立刻就从对面传过来一个稍显了低沉一些的女声:“红药,什么事情?你应该知道这个号码,不遇到大事,是不能乱动的。”
  “大师姐,我这里出事了……”手指头按在电话键盘上,只是轻轻的一点力量压下去,赤红药的脸上就已经疼得大汗淋漓,连说话都忍不住的发出一阵颤声来。
  “究竟怎么回事?红药你受伤了?”
  “大姐,我给你丢人了……”赤红药一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立刻就仿佛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见到了自己的家长一样,顿时鼻子一酸,好玄掉下眼泪来:“今天俱乐部里来了一个叫白泽的人来应聘,这个人身上有功夫,我就出手试了一下,结果技不如人,两只手都被断了腕子……”
  “而且……而且,我还怀疑他也是个练剑的,不然我不可能在他面前一招都递不出去,他点在我右手腕上的那一指,分明就是从剑术中演化出来的功夫……”
  “嗯?一剑就被破了?是武当剑?”电话里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
  “应该不是……他那一指直来直去,似乎和我们的剑术有些相似的地方……如果硬要我说,我觉得那应该是剑术中的刺法……”赤红药犹豫了一下,一边说话,一边努力的回忆着刚才那一刹那里,自己眼中看到的景象。
  “哦?”
  那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层次,呼吸似乎也乱了一下,但随即就又恢复了一开始时候的平静和低沉:“你当时用的是什么招式,把你们一开始动手到结束这段,你所能记起来的东西,尽可能的和我描述一下。”
  “袖中剑,灵蛇刺……还是在近身的时候,突然出手……”
  赤红药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把脸靠近电话的话筒,强忍着把自己之前看到的,体会到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等她描述完毕,等来的却是电话那一头长时间的一阵沉默。
  “好了,红药,这事就到此为止,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你现在马上去治一下你的手,三天后,马上来香港一趟……”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赤红药浑身都几乎虚脱了,才等到这人的一句话。
  而随着电话一被挂断,远在香港半山的一座别墅中,刚刚放下电话的一个女子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好一个以指代剑,力透骨髓,只凭这一手,这个人的剑术就已经得了刺法中精要了。何况听起来,这个人似乎还不是最擅长剑术,他那最后的一脚和一爪才是牛刀小试呀!国内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拳剑双修的高手,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才是……”
  而这个时候,视线在返回干城,白泽已经走在了学校附近的网吧一条街上,正准备随便找一家进去,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一看屏幕,显示的却是裴炎两个字。
  结果刚一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头裴炎的哈哈大笑声:“兄弟,按我们家老爷的说法,你果然是白家的种,够爷们。上学第一天,就一个打了二十八个,连视频都弄上网了,哈哈……可惜当时我没在场,不然也能给你摇旗呐喊呀。”
  白泽闻言,稍稍一愣,随即就苦笑道:“这你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又麻烦裴伯伯了,真是不好意思。”
  早在前几天图书馆的时候,白泽听身边几个学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大概的脉络猜的差不多了。知道学校之所以,删除视频,低调处理,让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背后肯定是有裴炎父子的关系在里面。
  只是原来还只是猜测,这下听裴炎这么一说,心里就肯定了。
  白泽长这么大,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欠人人情,可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裴家的人情就又凭空多了一件出来。
  而这实非白泽心中所愿。
  “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白泽你现在在哪呢,哥哥我刚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干净,你也放假,今天就算我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哥们儿,出去好好的吃上一顿。”
  白泽想了想,倒也不矫情,直接说了自己在哪。这些都是人际关系,人情世故,裴炎要请他吃饭,他也犯不着推辞,平白无故惹人不快。
  站在路边等了大概七八分钟,一辆黑色的奥迪A6就缓缓停在了他的身边,随即车窗往下一落,露出来裴炎精悍的脸,“上车,兄弟。哥哥今天要带你去的地方,管保你去了大开眼界,嘿嘿嘿……”
  裴炎笑得忽然有些诡异。白泽也跟着笑了一下,却没有理会到其中的含义,只往副驾驶座位上一座,整个人就塌了下去。
  要说吃饭,他现在真也是饿了许久了。
  自从到学校报到一来,中间这几天的饭,白泽根本就没有吃饱过。他现在拳入宗师,炼气化神,又正值练剑打基础的时候,消耗的多,吃的也多。平平常常一顿饭,按他的饭量,一桶米饭都不够吃的,学校里面人多嘴杂,他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怪物”一样的存在。
  所以,最近一直想着要找到工作以后,买些厨具,好自己在宿舍开伙。到时候多弄些当归,人参,虫草之类的中药,炖些肉食药膳,滋补的效果也会更好一些。
  “裴大哥,你原来那辆军用吉普呢,怎么今天换了个奥迪开?”
  干城军区虽然只是一个军分区,但因为拱卫京城南大门,所以编制和级别都比别的地方军区要高一级。裴炎的老子裴大海能当上军区的参谋长,级别上已经是正经的实权少将了,加上年纪也不算大,只要任期内干好本职工作,按照规矩,早晚都还是要往上再走一步的。中将军衔,并非奢望。
  加上裴炎自己精明能干,所在的三十八军,就是国内声名赫赫的“万岁军”,底蕴雄厚,自然也是前途似锦。
  这样的一个家庭,父子两代,在京城不敢说,但在干城这地面上,实在已经是一等一的出身了。像是裴炎前几天去接白泽的时候,开的就是一辆正宗的路虎军用车,性能彪悍马力霸道,四轮驱动,可以在沙漠里狂奔。
  相比之下,今天他开的奥迪A6就显得平常了许多,和白泽印象里,裴炎行事硬朗高调的风格很不搭调。
  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哈哈,还以为你能憋得住不问呢!”仿佛早就猜到了白泽会有此一问,裴炎一边开车一边笑:“咱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有点特殊,我哪敢开军车去招摇呀,不然到时候天知道,谁嘴缺德,故意在我们老爷子面前漏上那么一嘴,我可就倒霉了。还是这奥迪好呀,朴实无华,性能外形什么的也不错,至少开出去不掉价,还足够低调,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另外,你没看到哥哥我这一身上下,都换了行头吗?”
  说话间,晃了晃身子,白泽这才注意裴炎身上穿着的果然是一身休闲装。不过他这人浑身肌肉如铁,筋骨强健,人高马大,偏偏鼻子上又架了一副墨镜,落在眼里不但没有半点休闲的味道,反倒是尽显彪悍本色。
  军人的气质,是怎么掩饰也挡不住的。
  裴炎把车开的很稳,坐在里面也很舒服。其实单论舒适度,吉普一类的军用车更讲究实用,在这一点上是很难和奥迪这种商用车相比的。
  一路往南,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这时候就已经到了干城的边上了,马路两边绿树成荫,一派田园风光,再往前一两里地,车忽然往下一转,开上了一条私家车道,白泽就看到前面一片波光粼粼,现出一汪好大水面。
  却是个人工挖出来的长条形水泊,绕着一座占地只有百十亩的山梁,山梁上依山而建,红墙绿瓦,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绿树,远远一看,山水相映,就好像是一副画似的。
  山水之间,青色的围墙环绕,一条柳堤一直延伸到了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裴炎的车在山梁下的大门处,慢慢停了下来,随即就有两个高大的保安走了过来,一个手里拿着便携式的刷卡器,裴炎拿出一张金卡,在上面划了一下,大门顿时缓缓敞开。裴炎也不多说,只把油门一踩,就顺着盘山的大路一直往里开了进去。
  围墙里面,林木茂盛,满眼青翠,白泽打开车窗,长长吸了一口气,感觉十分清新,比城市里面好的多。
  “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吃饭的地方吧?”到底是年纪轻,白泽对于这些地方本能的感到一阵陌生。
  “吃饭?当然要吃饭了!不过这地方的可不只是光吃饭那么简单,这地方的主人是从京里过来的贵人,门面广,手头硬,能到这里来消费一把的,可不是光有钱就行的,没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大门都进不来。我这张金卡,还是打着我们家老爷子的名义办的今天是给兄弟你接风,平常我也不常来。”
  “私人会所?”白泽一下想起这么个词。
  又过了一会儿,车缓缓停在了一座四层的小楼下面,裴炎和白泽一起下车,然后就有人把车停到裴炎专用的车位上。
  小楼从外面看,其实也很普通,红墙白灰,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当白泽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其实别有洞天。
  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随处可见转弯处的古董花瓶,兰花翠竹,牡丹芍药,大门两侧巧笑嫣然,身穿旗袍的高挑美女,袅袅身姿,引人遐思。
  这些人都是小楼里专职的服务员,但白泽怎么看,都像是电视里的模特选美。
  裴泽对这里显然是十分熟悉的,一进小楼,就直接带着白泽到了里面的一间屋子,推门进去,地面上就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一脚踩上去,没过脚面,松软舒适。
  “裴炎,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也吹到我这山水雅园来了,真是稀客呀!”
  闻声望去,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英俊男子,同样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修长,打扮的十分干净整洁,正对着裴炎淡淡的笑着。
  “原来是周公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裴炎刚一坐下,见到这男子,也马上就站了起来,迎了出去,“你这山水雅园是越弄越好了,几乎每次来,都有新变化。”
  “呵呵,那你就经常来坐坐吧!正好最近这里也很热闹,很多人都是你的老朋友了,你再多出来转转,大家都要把你给忘了。”这个中年人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声音也不高不低,但脸上的笑容却很能感染人。有一股叫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也没办法,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位老爷子是什么性子,这一次来,还是打着给我这位兄弟接风洗尘的借口出来呢!放在平时,他恨不得我老死在军营里,一辈子不出来。”
  “哦,这是你的兄弟?不容易呀,能被你裴炎当成兄弟,又领到我这的人,我周子同可要认识一下的。”
  中年人温煦的笑着,伸手和白泽握了一下手:“敝人姓周,名子同,敢问这位小兄弟贵姓?”
  “姓白,叫白泽。您客气了。”白泽也伸出手来,回应了一下,眼睛却在周子同的手上轻轻的扫了一下。心里顿时也有了数。


第一百零三章 有什么话就直说
  “哧!”两人这一搭手。看似轻描淡写,与平常人无异,但白泽却明显感到了这个周子同靠近虎口位置的一根大筋出乎意料的强健,而且这人的手掌宽厚绵软,湿润有力,五根手指头,根根圆润修长,皮肤的颜色也微微的显出一种如同羊脂般的色泽。
  握在手里,就好像是一块暖玉。
  随后,顺着白泽的目光一扫,周子同的看向白泽的眼光里也忽地闪过一丝疑色来。
  不过,两人一搭即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裴炎还有这位白泽小兄弟,既然来了,就好好享受一下,吃什么你们也不用费心了,我一会儿就交代下去,叫他们上一桌‘八仙过海’的席面来,你们慢慢吃。”
  “呀,这可就要多谢周公子了……”裴炎显然是知道这“八仙过海”的来历,顿时哈哈一笑,又闲聊了两句,周子同便告辞而去,只是离开的时候,又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白泽,脸上的疑色似乎更重了一些。
  “居然又是个练过内家拳的!”白泽见周子同转身离去,心里不由得一阵嘀咕。
  他从前在肃县白家庄的时候,练拳练到内外之交,好几年都迈不过一个“瓶颈”,满世界的找练内家拳的高手,结果乱七八糟的东西搜罗了一大堆,也没有碰到一个真正的高手。要不是在峨眉山碰到了木道人,百日传艺,他也肯定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
  原本还以为,武术式微,练内家拳的人会越来越少,却不想就在这干城地头上,短短几天就被他碰到了两个。
  一个练形意拳的李伟健,一个就是这位山水雅园的主人周子同。
  刚刚他和周子同一握手,两人皮肤一碰,他毛孔翕张,立刻就感到这人的手和普通人大不一样,皮肤光滑细腻,手上的毛孔居然都已经被打开了,尤其是气血循环由内而外,显然就是个把内家拳练到了一定境界。
  否则也不会,气冲汗毛,贯穿毛孔,养的一双手如玉一般温润了。
  内家拳养生练气,一着手的功夫,就是改变人身的气血,气血一通,周流遍身上下,自然会起到滋养皮毛的作用。
  不过,这个周子同的功夫显然还是偏重于养生,练气的功夫还比不上李伟健。
  换句话说,周子同的内家拳偏于锻炼,是属于练法中的一种,虽然也能练出内劲来,却不擅长与人争斗,只能祛病延年。从这点上讲,比较类似于道家的气功导引。
  而李伟健练得形意拳本身就是脱胎于战场上的厮杀功夫,打法凌厉,练气的时候,气息经由桩法运行,既长体力,又长功夫。打起来当然就占便宜了。
  两人握手,掌心相撞,感觉也各有不同。
  白泽是拳入宗师,六识敏锐,毛孔一开,首先就觉察了不同,随后再一眼扫过去,一切心里便都明了了。而周子同的感觉就迟钝了许多,虽然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白泽现在炼气化神,气机内敛,除非是和强敌动手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其宗师的气势来,否则平常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学生。
  周子同的功夫全在养生上,当然没法看透白泽的实力。只能是凭着心里的一丝感受,模模糊糊觉得白泽不太像是普通人,但又始终难以确定下来。
  因此,在他走的时候,眼神里一直都还有些怀疑。
  不过双方这么一握手,就算是认识了,白泽想了想,便也对周子同练内家拳的事情,明白了几分。
  现在这年月,拳法武术虽然青黄不接,但毕竟还是有不少高手的,对方既然是山水雅园的主人,在裴炎口中又是京城来的“贵人”,人面够广,手头够硬,那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所能拥有的资源,自然也不是自己这个老百姓所能想象的。
  练些内家拳的功夫,却也实在不值得惊讶。
  不多一时,房门被敲开,从外面鱼贯而入走进来七八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女子,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朱红色的食盒,随后揭开盖子,几双素白如玉的纤手,就把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放到了桌子上。
  这些女人都很有礼貌,风姿绰约,仪态万方,明显是经过了一番良好的调教,脸上始终都带着浅浅的微笑。
  而且她们的眼神清澈,举止端庄,但是偶尔又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点撩人的媚态,叫人看了,忍不住小腹下面就是一热。
  “兄弟,看到了吧,这些女人都是这里的服务人员,个个都长得标致,符合咱们东方的审美观,只要你需要,她们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放到外面去,那些所谓的美女明星都是渣呀!依我看,你干脆就在里面挑一个吧……”
  看着这几个女人在上菜之后,依次袅袅婷婷站到了一侧,并排而立,裴炎眼珠子一转,忽然嘿嘿一阵大笑,嘴里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白泽挤眉弄眼。
  至于他那笑声里所包含着的含义,是个男人都不会弄错。
  白泽抬头看了一眼,知道裴炎说的绝不夸张。
  这些女人的确漂亮,站在面前,一派予取予夺的温柔乖顺,这种样子最能激起男人内心深处的欲望。
  不过,白泽也只是淡淡的环顾了一下,转回眼来就不再理会,只和裴炎说了一句:“我们练拳的,想要在这行里,走的更远,站的更高,不到一定地步,就要始终保住那一点元阳不失。我才多大,裴大哥,你可莫要拿我来开玩笑。”
  说罢,便指了指桌子,拿起筷子,待到裴炎先吃了第一口后,立刻埋头大吃,大快朵颐。
  看的他身后一排七八个女子,脸上都是一阵错愕之色。
  来这里玩的人,不好色的是有,但也一般都是自带女伴儿,她们这些人自忖生的花容月貌,已经是千里挑一的绝色,哪里见到过如同白泽这样,年纪轻轻,却又不解风情到了这般地步的男人。
  另外,山水雅园的八仙过海席面,囊括八大菜系,高手烹制,绝对也是色香味俱全没错,但来这里的人又有哪一个是专门为了吃饭来的?
  只有白泽一个人,表现的令人惊诧,看见了饭菜比她们都亲。
  裴炎愣了一下,随即一挥手,“好了,我兄弟既然不需要你们伺候,就全都下去吧,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没有事情,不要进来打扰我们吃饭。”
  众女无语,只好依言退下,轻轻的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饭菜很丰盛,每一道菜都用料精细讲究,而且这里的主人似乎也知道裴炎的喜好,特意叫人上了大盘子,分量也是十足,一张大桌子,八个菜两个汤就被摆的满满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鱼翅燕窝,山珍海味,倒是和部队里的大锅饭神似。
  而且酒也是三十年以上的陈酿茅台,酒色湛清碧绿,香气扑鼻,拿筷子粘一下能像蜂蜜一样拉出细细的酒丝出来。
  裴炎是当兵的出身,体格强健,又随着裴大海练功夫,运动量大,当然能吃,不过相比之下,白泽的吃法却是叫他也有一种心惊肉跳般的感觉。
  整只整只的秘制鲍鱼,白泽一口咬住,两三口就嚼得稀烂,吞下肚去,滚烫滚烫煲好的广东佛跳墙,被他连干的带稀得,盛到碗里,一扬脖子就灌进嘴里,根本不怕烫。吃起东西来,简直就像是饿鬼一样。
  一桌子的菜很快扫荡一空,期间不得已,裴炎又叫人上了一桌,服务员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看着白泽吃喝,就像是怪物一样。
  “兄弟你慢点吃,我以为我够能吃的了,一顿两三斤的米饭,感情这和你一比,什么都不是呀!我的乖乖,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裴炎早就放下碗筷,看着白泽这么迟,脸上都变了颜色。
  “没事,我最近练功消耗的大,在学校里又怕被人看见不好,这几天肚子里一直都发空,正好借你这一顿,好好补充一下能量。咱们这种练拳的,胃好,牙口好,吃什么都不必细嚼慢咽,要不然一顿饭少说也要吃两个钟头,太耽误时间了。我在家听我爷爷说过,裴伯伯年轻那会也是个大肚汉。”
  白泽又一口,喝干了碗里最后一点菌汤。放下筷子,笑了笑道。
  “那倒是,我们家老爷子现在也能吃,一顿饭非要来一大碗红烧肉不可,其他的牛羊肉更是来者不拒,比我厉害。不过老弟,我也听说过,民国时候的武术家,一顿饭能吃一头牛,这也太夸张了吧?”
  “嗯,那倒是有点夸张了,一头牛倒不至于,但一只羊倒是可以。”
  “好了,裴大哥,现在咱们饭也吃完了,你也别瞒着我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欠你人情,能帮的就一定帮你,不过要是帮不了的,你也别勉强我!”
  白泽看着裴炎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对了,你这么能吃,怎么不自己开伙,你不是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吗?我记得那教务主任和我说过,里面有厨房的。”
  裴炎一愣,随即脸上就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抹了一把脸,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又把话题一转,问出了这么个问题出来。
  “我吃东西,讲究营养,手里的钱不多了,正准备找个兼职干干。”
  “着呀!”裴炎突地猛一拍大腿,“这就行了,先前还有点不好意思和兄弟你张嘴,怕你怪罪,既然这样,还找什么兼职呀,那点钱够干什么的,哥哥我马上就带你去赚一票大的去。地方就在这山水雅园的山里面……”


第一百零四章 新瓶装旧酒,打拳还人情
  白泽不是傻子,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有数。干城裴家和白家固然是父一代子一代的交情,但那交情不是白泽自己的,裴炎要请他吃饭,干城地面上的无星级酒店地方也多得是,犯不着找这么个私家会所来。
  虽然他还没说是怎么回事,但白泽心里已经猜到肯定是有事儿。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裴大哥。”见到裴炎还在哪里顾左而言右,白泽不由有些好笑。
  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叫性格爽朗的对方,这么不好张嘴。
  “好!那我就说了。”裴炎忽然一咬牙,眼睛死死盯在白泽脸上:“兄弟,我知道你们这些正统练拳的高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东西,有所为也有所不为。哥哥我今天厚着脸皮来求你,要是说的不对,触了你的霉头,你也千万别见怪。大不了,丢人丢到家,这地方以后我裴炎不来了。”
  “嗯?”白泽点了点头,示意裴炎接着往下说。
  “我想请你帮我打一场拳赛……”
  裴炎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从嘴里一字一顿,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拳赛?”白泽神色不动,“是那种在擂台上,带着拳套的正规比赛?”
  “不是,是地下拳赛,也就是赌黑拳。”
  裴炎坐在白泽对面,脸上神色还是有点忐忑,但话总算是说出来了。
  一伸手,又倒了一杯茅台,一口干了,当即热气往上一涌,慢慢的神情也就放松了下来,“按理说,这件事情我是不应该找你的,毕竟你年纪还小,但我听我们家老爷子说,你的功夫是得了你家老太爷真传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者时间太紧,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只好来求你了……”
  “黑拳,我倒是听人说过一些,但以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拳该怎么打?里面有什么规矩么?”
  白泽看了一眼裴炎,倒也没有当场拒绝。
  拳赛其实就是过去江湖中所谓的“打擂”,以武会友,现在也不少见,尤其是广东沿海一带的地区,民风彪悍,好斗好赌。很多人发了财以后,就求刺激惊险,四处找“打手”压钱赌拳。十几二十年下来,慢慢的这股风气漫延全国,已经形成了一种完善的产业链条,吸引了许多国内的高手参加。
  不过这种赌拳,大多都不是什么合法的,拳赛的举办也见不得“阳光”,只在一小部分圈内人中间流传,靠口碑传播。另外打这种地下拳赛的拳手也不同于正规的拳击和散打,有各种限制的条款和保护措施,一旦动手,就不管一切,只分胜负和生死。
  在拳赛暴利的背后,拳手一旦告负,下场往往就是个死字。
  所以这个黑拳的“黑”,含义深刻,满是血腥。
  关于这个,白泽本身是没有接触过的,只是零星的在网上看过一些相关的介绍,但具体是怎么样的,却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明所以。
  “这种拳赛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只要一方把另一方打倒,就算是赢了。一般的比赛都是两家对赌,庄家分别给出一个赔率,别人再来下注,赢了的就按赔率算钱,另外出场的拳手也有抽头儿,不算出场费,少说也有一万到二十万不等。要是堵注再大一些,一场资金过千万,那拿的就更多了。”
  白泽闻言心里蓦地一动,脸上虽然还是一派淡然,可是内心深处却早已经是惊涛骇浪。打一次黑拳赛,竟然赌注有这么大?看来这世界上有钱人还是多呀,一掷千金,就只为了寻求一点感官上的刺激。
  自己不能打,就看别人打。自己杀不了人,就看别人杀给自己看。
  再一想到,自己家里眼下欠高崇喜的三百多万巨款,一家老小,都被逼的无计可施,一想到自己的爷爷白长生,老了老了,还要被人堵在家里逼债,半年后自己再要还不上钱,老爷子八十多岁了,居然有可能无家可居,白泽就觉得心里一恨。
  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但是这种恨意,转瞬间过后,就也被他强行驱除了。人活天地间,就绝不可能独善其身,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总会找机会抱怨各种的不公平,但这其实都无济于事。与其这样,怨天尤人,还不如正大光明,积极进取,努力的把这种不公平给彻底扭转过来。
  而相比于给人打工,打拳同样也是在自食其力。就像是过去在街头上打把势卖艺的一样,这就是在卖功夫呀。
  现代这年月,练拳的不去为非作歹,要靠一身功夫吃上饭,正当的门道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现在半年里挣到三四百万,基本就等于做梦一样。
  又想起来下午面试的时候,刚刚拒绝了赤红药的“收买”,不愿意给阳光俱乐部打拳,可紧接着几个小时过后,同样的一个请求就从裴炎的嘴里说了出来。白泽有心再拒绝,却又毫不隐瞒自己的心动。
  并且,同样是替人打拳,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情”的问题,也由不得他不去考虑清楚。
  赤红药和裴炎,两者孰亲孰近,白泽还是分得清的。
  “兄弟,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要觉得为难,就当我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咱们再喝一点,吃一点,然后我就送你回学校。”看着白泽半天都没有说话,裴炎脸色一暗,却又立刻强打精神,哈哈一笑。
  “不用,在哪打?什么时间?”白泽突然一抬头,笑了一下,心里虽然还有一点犹豫,却也不再多想了。
  到底是乘了人家裴家父子的人情,才顺利在学校报了名,帮他打一场,就只当是还上了这个人情。顺便再挣点钱,帮着家里缓和一下经济状况。
  “啊,兄弟,你这是答应我了……”裴炎一愣,紧接着顿时就是一阵大喜过望,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哈哈,这下可是爽了,实话和你说兄弟,今天晚上这里就有一场季度赛,盛况空前呀。两个多月前,我在这里输了整整三百万,那可是我手底下一个营兄弟三个月的津贴呀,你今天要不帮我,为了填上这个窟窿,我可是把家里的老底都准备拿出来还债了。而且我们营今年有十来个老兵就要退役,发的那点钱回去也根本不够干什么,今天要是赢了,我这个做营长的也能多给他们准备一点。”
  “另外,今天晚上,只要兄弟你一赢,所有收成咱们都对半分。”
  “好!”听了这一番话,白泽心里更是一松,甚至连心里最后一点的犹豫都消失了。
  山水雅园的地方看着不大,一座人工挖出来的湖泊,环绕着一个不大的小山,满打满算就只有百十亩的大小,这还是算上了外围的一些山林面积。
  但白泽跟着裴炎出了小楼,一路再往里走,却发现这山梁深处,竟然别有一番天地,山腰处一座造型古朴的四合院,掩映在一片青翠中,红墙绿瓦。等他们到的时候,院子外面已经停了十几辆豪华跑车,同时每一辆车的边上都几乎跟着一两辆的黑色越野,里面和外面不管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是一些身材高大,面容彪悍冷硬的保镖。一个个神色肃穆,不苟言笑,一看到白泽和裴炎到来,若有若无的就有无数的视线关注过来。
  “哼,一群软蛋玩意儿,出来玩都带着保镖,生怕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哥虽然也常来这,却最看不上这些纨绔,妈的,上次那个庞老三也不知道从哪找的高手,一晚上就从这里搂了足足两千万……”
  似乎是有人把裴炎来到的消息传到了里面,四合院里大门一开,就迎着两个人走上来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男的英俊,女的漂亮,毫无例外身上全都是一身当下的名牌休闲装。
  “兄弟,看见前面这孙子没有,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庞老三,他家里就是冀北有名的那个庞氏,他爷爷虽然刚从省里退下来养老,但他老子和叔叔却都主政一方,一家子都是老狐狸,最是可恨。”
  两伙人迎面走了个对头碰,这群人呼啦一停,就把裴炎的路给挡了个严实,随即就有人笑的很夸张的样子,大声的说道:“呦,这不是裴大少吗,好几个月没见到,还以为你失踪了,不敢再来了呢?怎么这一次来是想看热闹,还是对赌呀?我可是听说,你上次把老本都输给我了呢……哈哈哈。”
  说话的是个带着眼镜的小胖子,身高不过一米七,腰围却有三四尺,一个大肚子,一张大脸,胖乎乎的满面堆笑,嘴里嚼着口香糖,上衣穿着菲律宾热带款式的花衬衫,下身的裤子也又肥又大。
  要不是他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只看模样,却也是个十分讨喜的样子。
  白泽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淡,只是眼睛扫了一下这群人,就不在理会,倒是裴炎此时黑着一张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听到那庞老三说话,又回头看了一眼白泽,顿时信心倍增,一伸手就在对方的脸上狠狠的拧了一把:“庞老三!你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上次被你赢了是你运气好,哥哥今天卷土重来,就是要再和你对赌一次,怎么样,敢不敢?”
  “放手,别来动手动脚的。”庞老三急忙往后一退,拉开了和裴炎之间的距离:“又不是咱们两个打,裴炎你嚣张个屁呀,我手底下的那只鹰,这三个月可是连胜了十一场了,眼看再有一场,就能保擂成功,你敢和我对赌这一场,输了就翻倍,我可是巴不得呢。”
  “另外,这个小子就是你找来的拳手?裴炎你不是疯了吧,要叫他上场,你准备好他的死亡赔偿金了没有,要是没准备,比赛结束后来找我,我给你。”
  庞老三伸手用力抹了一下脸,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泽,忽然冷笑一声,也不多说,带着一群人就朝里面走了进去。
  四合院里不大,但靠山的一侧,却有一部电梯,可以直接通往地下。为了举办这种黑拳赛事,山水雅园居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依着山势地貌,把下面的山梁整个给掏空了一半,形成一个巨大的山腹空间。
  从电梯里出来,眼前蓦地一阵闪亮,抬眼就看到了面前一个占地一两千米的大厅,四周崖壁都磨得平整,贴上了保暖防渗的装修材料,离地二三十米高的天棚顶上,巨大的钢铁架子有序的排列着,一盏盏乳白色的明灯,照的整个地下一片通明。
  空间的中间是用一块块巨大的条石搭建起来一个擂台,周围有立柱,用绳子围着。
  白泽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时候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男男女女,有老有少,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不是身家巨万的企业老板,就是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资深人士,或者招摇,或者低调,但总之神情里面都充满了一种期待。
  很狂热。
  大厅里人不少,但空气却并不浑浊,显然是在这地下几十米的深处,山水雅园还是安装了一套极先进的管道通风系统的,十几个排气扇一起转动,时刻保持着内部的空气流通。
  练拳的人,肺活量都大,空气一浑浊会直接影响体能的发挥。
  观众席依次向上,座椅全是易水的高档沙发椅,人坐在上面,能保证一定的舒适性,而且地下这里居然还有免费的饮料和酒水提供,通道中,时不时就看到有衣着暴露的美女推着餐车来回走动。
  除此之外,擂台正前方的一座高台上,摆满了各色点心,新鲜果品,这里有几个位置,却一直是空着的,没人肯做。
  “难道来看拳的还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么?”白泽很自然的打量着地下空间的每一处,一边跟着裴炎来到选手的休息室,一面心里也在暗暗的诧异着。
  拳手的休息室有好几间,白泽走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了里面正在摩拳擦掌准备的一些拳手,不过这些人显然在他眼里也都算不上什么高手,大多都是和李伟健的水平差不多少,他真要开打,只怕连一招都别想接住。
  还有几个打扮的和教练一样的中年人,身手也强不到哪去,都是一些样子货。
  要是这些人作为对手,白泽心里就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负担。他目光敏锐,看人的时候,也不是局限在表面和皮毛上,而是一眼看过去,眼光里就能从这些人的一些细微动作中,判断出他们体内的筋骨,末梢,和气血的强度,从而很直观的认定对手的实力。
  真正的高手,尤其是有过丰富实战经验的,身上都会有一种气势在,这种气势生发于内,显现于外,不到炼气化神的宗师境界,根本也不能加以隐藏。
  还有一点,就是呼吸,高手的呼吸,内家讲究悠长,外家讲究有力,但都要有一种特定的节奏在里面。对于高手而言,呼吸的节奏是和自己的拳法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功夫有多高,呼吸的节奏不会骗人。
  这些人和白泽的功夫,相差实在太多,所以白泽一眼看过去,基本就不会错了。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也渐渐嘈杂起来,白泽正在屋子里面整理衣物,换上这里提供的比较宽松的运动服,忽然就看到刚出去一会儿的裴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不好了,兄弟,这次只怕是哥哥把你给害了。上次输了以后,一直在部队执行任务,也没有时间调查一下那个选手的来历,直到刚才我才从别人那里知道,那个叫项鹰的拳手,居然是京城岳老赶的徒弟,怪不得这么厉害。要是不行,趁着还没上台,咱们认输吧,宁可不要那三百万,我也不能叫你有半点差错。”
  “岳老赶是谁?”白泽眼睛一眯,却没搭话。
  天下三只鹰,一个是两淮的鹰爪王雷疯子,一个是山东济南的陈金泉,剩下一个就是这个岳老赶。
  据说岳老赶的名字本来不是这个,只是年轻的时候苦练岳氏散手里的鹰爪连拳,和人动手的时候,每每追风赶月,紧跟不放,出手又快又狠,非要将人彻底制服不可,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个名字。
  而岳老赶也似乎是觉得这名字起的贴切,索性就一直这么叫下来了。
  岳老赶祖居京城,自少年成名以来,一直是以一手岳氏散手名扬天下,现在五十来岁的年纪,也正当壮年,也曾开馆授徒,教出了许多徒弟,但其中最为杰出,得到他喜爱的,却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项鹰就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练鹰爪功的?这倒是巧了,正要见识一下。”白泽也是一笑,拉着裴炎举步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候,白泽目光一闪正看到从电梯里面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正是这里的主人周子同,两外一个却是个二十三四的年轻人,个子和自己差不多,但稍显了几分清瘦,只有两只手掌和小臂显得异乎寻常的粗壮,显然是手上的功夫练得十分不错。


第一百零五章 你要杀我,我就杀你
  不过,这三个人里面最引起白泽注意的却还是那个穿着白色运动装的女人。
  而事实上与其说是她是个女人,还不如说她是个少女,虽然气质冷艳,有种成熟的味道,但皮肤柔嫩,眼神清澈,给人以一种周身上下一尘不染般的干净感觉。至少白泽就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年纪绝不会比自己大几岁,顶多是二十出头。
  “那两个人是谁?”白泽问。
  “那男的就是项鹰,那女的我也不认识,不过我听人说,她的师傅就是京城的铁八卦尹空大师,据说和岳老赶交情不错……不过仅仅凭着这种江湖身份,周子同肯定也不会放在眼里,但你看现在他亲自作陪,十有八九这个女的也是个有来历的……”
  裴炎见白泽脸色淡然,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不由得心里又生出几分希望来。本来他这次硬着头皮来找白泽帮忙打拳,也是出于无奈,因为他最近他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而他对白泽的了解,其实也一直都停留在刚见面时候的那一次握手上。当时吃了一个亏,也知道白泽是家传的本事,又在学校一个打二十八个,便想当然的就认为他应该是功夫练得不错。
  倒不是他已经知道了白泽,现在的本事到底有多厉害。
  “咦?裴炎真的是你要和庞老三对赌?”
  一眼看到裴炎和白泽,周子同脚步一错,便走了过来:“小兄弟果然是个练家子,难怪刚才我还觉得有点奇怪,却是我怠慢了,不过这个项鹰功夫相当不错,在我这里已经连赢了两个多月了,一会上场千万要小心一些。待会打完了这一场,如果没有问题,回头咱们再好好聊聊。”
  说着话,他朝着白泽也笑了一下,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旁边的裴炎很隐晦的拉了一把:“周大少,能劳您大驾全程陪同的那位,肯定又是哪一家的公主,兄弟我见识短,你就给我说说吧,也叫我长长见识……”
  “得,这你都能看出来。”周子同忽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裴炎:“你没见过她,可你也应该听说过呀,孔家的那位二小姐……”
  “孔雀儿?”似乎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裴炎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这下可惨了,我家老爷子当初就是她爷爷的手下,这一碰上,指不定老爷子就什么时候都该知道了……真是晦气,居然在这里碰到她了。”
  裴家几代都是出身军旅,裴大海年轻的时候,是白泽爷爷在部队里最后收的几个徒弟之一,脾气够大,嗓门够亮,平时对裴炎的管教也是极严,完全是一派军队作风。要是叫他知道,裴炎带着白泽来山水雅园打黑拳,那下场肯定也是“可想而知”。
  “怎么样了,裴炎,看你那样子,不会是怕了吧?你要是真怕,就直接上台来当着大家的面和我说声认输,我庞老三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说不定连你的本金都不要了。怎么样?友情建议,趁着还没上台,闹出人命,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就在这时候,那个胖胖的庞老三突然几步就窜到了拳台上,手里拿着一个话筒,对着裴炎,把一只手的大拇指朝上伸了伸,随即又倒过来狠狠的往下戳了戳。
  这么一来,顿时气得裴炎咬牙切齿,心里的那一点顾忌一下被抛到九霄云外,恶狠狠的对旁边的白泽说道:“兄弟,今天哥哥就全靠你了。待会上去,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这些打黑拳的,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几乎每一场拳赛都要死人。你放过他,他可不会放过你。”
  白泽的眼睛眯了一下。“嗯!放心,我不会输得。这个人的功夫重上不重下,下盘虚浮,功夫练的已经走样了,我要赢他应该不难。”
  “真的?”裴炎闻言眼睛一亮,随即扭过头来朝着拳台上的庞老三,大声说道:“少他妈的废话!庞老三,能不能赢,要打过才知道,今天我就要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高手,你请来的那个项鹰,功夫都练得走了样了,再像也不是鹰。”
  被白泽说了一句,心里也安定了许多,随后裴炎立刻张口反击,一句话,顿时点燃了战火,整个地下拳场中一时间人声为之鼎沸。
  人的骨子里,原本就隐藏着“好斗”的天性,有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子,就能把这种天性,人为的放大十倍百倍。而黑拳赛,显然就是这么一种可以让所有人的血性和残忍,都在瞬间爆发出来的形势。
  看拳观战的人,本身大部分都是不通技击的普通人,他们可能也无法体会到拳手们在生死相搏中,那种酣畅淋漓血肉横飞的快感和恐惧,但是鲜血和弥漫着血腥的封闭环境却是很容易影响到这些人的思维的。
  肾上腺激素一瞬间的大量萌发,那种由视觉感官带来的刺激,甚至可以比拟吸食最顶级的毒品海洛因。
  这就像是参加某个大牌歌星的演唱会一样,本来就十分崇拜向往,到了现场,再被整个大环境一刺激,你就会看到这个人与你影响中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疯狂!!
  更何况,与歌星的演唱会相比,黑拳赛在极度刺激的前提下,同样的还伴随着有可能赚取巨额金钱的机会,这种赌性,毫无疑问会更加令人上瘾。
  “靠,你说练走了样就走了样了?”
  庞老三哈哈一笑,“裴炎,既然你这么说,到时候人死了你可别怨天尤人,咱们马上就开打!”
  说着话,一挥手一个个身穿白汗衫,黑马甲的工作人员,手里托着铜盘,就开始在各个观众席里,不断游走,按照规矩,报出这一场的双方赔率,然后就看到有人不断的把一沓沓的现金,扔到托盘里。
  不多一时,十几个人把铜盘放在一起,就看到里面的赌资已经堆起了半人多高。
  “我也不欺负你裴炎,知道你上次输了以后,手头上有点紧,这次我就照你的本金扔三百万玩玩。”
  说话间,这个庞老三已经从拳台上走了下来,并一把抓过身边一个保镖手里的皮箱,扔了过去。
  裴炎哼了一声,“就跟你赌三百万的!到时候输了,十二场连胜终止,可是要翻倍赔我,看你这猪头再得意……”
  而此时,金钟一响,一个裁判员打扮的人也走过来和裴炎说了几句,便把白泽从一侧领上了拳台。
  站在拳台上,脚下地面全是大块大块的青石垒砌而成,占地不小,有十米见方,白泽随便走了两步,遛了遛腿,就站在自己的“休息区”里不动了。此时拳场中的外围灯光已经熄灭了一半,十几架探照灯一样的大灯旋转角度,把拳台上百十平米的地方照的纤毫毕露,一片雪白。
  四周观众席上,一双双的眼睛,齐刷刷的投注在白泽身上,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森林里的一只只饿狼,有种似乎要等不及见到鲜血的样子。
  而同一时间,作为白泽对手的那个项鹰,这时候却已经陪着周子同和那个叫孔雀的女人一起坐在了最前面高台上。正一面泰然自若的和两个人说着话,一面脱掉外面的运动服,将一根三米来长的白色缠手带,一圈一圈,慢条斯理的缠到自己的手上和腕子上。
  他缠的很慢,也很仔细,对于台上孤零零的白泽,却是连看都不屑看上一眼。
  武者的内心,都是骄傲的,尤其是刚出道不久的年轻人,这份傲气只有在比他们更强的人面前,才会主动的收敛起来。
  而白泽一看上去就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这对项鹰来说根本也不会放在眼里。
  没有办法,人就是这样,不论什么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以貌取人的坏习惯。
  不受到教训,是不会改的。
  白泽虽然是拳法宗师,但谁又能相信?
  “打完这一场,你就该跟我回去了吧?”叫孔雀的女人坐在沙发椅上,骄傲的同样是像只孔雀。
  “没办法,庞家三少这次花了一千万请我给他坐镇三个月,是戴秉德居中牵的线,我不好推辞,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场了。不过打完了,我也不想马上回京里去,听说沿海广东一带的黑拳更有档次一些,我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一些高手,进行势均力敌的实战。”
  缠好了一只手,项鹰屈伸五指,捏了一个鹰爪,一甩手腕,顿时撕裂空气,发出嗤的一声破空之声。
  正统的擂台赛,规矩多,还要带上厚厚的拳套,又有裁判在场上随时监督,所以就算怎么打,都不容易出事。而黑拳赛中,除了不可以用兵器之外,就全无顾忌,打起来也能尽展所能,所以有一些拳手为了增加出拳的威力,就开始学着拳击手一样,在手腕和手掌部位缠上绷带,这样一来是可以保护手不受伤,二来也能压迫手部的神经和血管,减少疼痛。
  “这有什么可以好实战的?高手现在都在军队里,你要实战,我可以找人叫你去特种部队做一段时间的武术教练,那里天天都有实战,你不打都不行。”孔雀的声音依旧骄傲。
  “不,军队里规矩太大,我这人受不了拘束。而且我也不用你帮忙,早晚我都要回去找你师傅打一场,叫你心服口服……”
  听到孔雀要帮忙,项鹰的手忽然一顿,随即就恨恨的咬了一下牙。
  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大,但相距十几米外,四处又满是嘈杂,静静站立的白泽,这时候却眼神一闪,把两个耳朵动了一下。
  “嘁,挑战我师父?你也真敢想,我师父已经是八卦掌的大宗师,你凭什么挑战?我看咱们这一辈子,是注定有缘无分了,我爷爷叫我嫁给你,可你也得有那本事来娶呀……”
  “原来还是一对‘痴男怨女’!”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拳台上,白泽一听,不由扭头看了一眼,不想正和下面那叫孔雀的女子目光对了一下。
  “咦,不对?这个人是个高手……”孔雀的眼光在白泽身上猛的一转,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紧跟着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在你眼里,就这样的货色也是高手?”项鹰对孔雀的话,嗤之以鼻:“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上去把他杀了,叫你看看这人是个什么高手。”
  同时,金钟敲响了第三遍,这是比赛前最后一次的钟响,代表着拳赛立刻就要开始了。
  立时间,场外的观众越发的兴奋,已经开始有人在狂叫着项鹰的名字,要他打死白泽了,无数粗重的喘息声,渐渐连成一片,落在白泽耳朵里,感觉这些人似乎比自己更像野兽。
  “开始吧!”
  一声令下,随着项鹰走上拳台来,两人中间的裁判只把手往下一挥,叫了一声开始,转身就急急跑了下去。
  打黑拳的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一旦打得兴起,立刻肆无忌惮,简直就不是人类,以前这拳台上就有几个裁判自持有点功夫,坚持要在台上像拳击一样执裁,结果无一例外,全被杀红了眼的拳手当场打成重伤,非死即残。
  周子同的这个地下拳场,是整个冀北地区设施最好,名气最大的一家,项鹰能在这里坐镇三个月,连胜十一场,本身就说明他的功夫十分精湛。此时一上台来,就在距离白泽四五米外的地方一站。
  身上气势惊人,怎么看都比外表像是个学生的白泽,厉害的多的多。
  “走路脚尖点地,重心放在跨上,两条胳膊的小臂几乎和大臂一样粗,十指上的颜色微微有些发青,好像是老鹰落在地上走动的样子……”
  “看起来似乎形神兼备,但事实上却也只得其形,没有练出岳氏散手的精华来。还有那手上的绷带,简直是弱爆了,功夫上了身的人,气血强大,滋润身心,筋骨皮毛全都又坚又韧,怎么会轻易的伤到手腕和韧带呢!”
  目光在项鹰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白泽心里就已经越发认定这人的功夫是练了偏的。
  “岳氏散手里的鹰爪连拳,虽然也叫鹰爪拳,但却绝不属于象形拳中的一种,招式里也没有任何模拟鹰的动作,只是取了鹰击长空的凶猛,暴烈,目锐、身捷、臂坚的特性,和一般意义上的鹰爪功却还有很大的区别。”
  两人相对而战,一搭眼的功夫,就让白泽的脑袋里想到了许多东西,并将对手练的鹰爪连拳和自己的鹰爪功做了一番对比。
  岳氏散手最早相传乃是出自武穆岳飞之手,后来传到明清时,有少林寺的沥泉僧,在其中融入了鹰爪擒拿手,这才盛传于世。
  项鹰对于白泽,根本就没有当回事,他自幼随名师练拳,少年时候就在京城有了不少的名声,今年满打满算还不过二十四岁,正是一生中最出功夫的年月,又肯下苦功钻研,等闲拳手当然就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在上台来站定脚步之后,稍稍摆出了一个姿势,下一刻不等白泽有什么反应,他就马上动手了。
  脚下,一步闪电般的直踏而出,脚尖却是由外向里钩盘,两脚交替一动,每进一步就在地上划出一半圆圈,到了白泽面前,正好双脚一合,长臂一探,就好像大铁钩子一样,抓向了白泽的琵琶骨。
  他这时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手臂朝前一探,五根指头,根根破风,小臂上青筋缠绕,一下子就猛然粗壮了一圈。
  显然是手上的劲道已经练的到了家。
  不过这时候,白泽站在原地,却还没有动,看起来像是有些猝不及防,或者干脆就是被吓得呆了一样,但是距离拳台靠近的一些人,却因为角度的关系,正好看到白泽的手这时候,其实也已经捏成了鹰爪状。
  而且他的身体下沉,往下整整屈膝了三寸之多。
  “想要以静制动,你这是找死。”
  眼看着白泽连闪都不闪一下,项鹰冷冷一笑,一爪子往下一落,却猛地吐气开声,自他胸腹中喷出出来的气流,穿过口腔,发出来的声音就真像是一只老鹰在九天之上长鸣一般。
  随即手腕往里一凡,腰身一凝,原本直上直下的一招,顿时改了方向,五根手指,翻出青色,一下就抠到了白泽的喉咙上。
  岳氏散手对枝头上的功夫,要求很严,交手时六亲不认,又狠又快又毒,所以这三个月来,每一周的拳赛,项鹰手底下都会有致残甚至死掉。
  上一次和裴炎对赌,更是直接把一个军队复员出来的特种兵高手,抓碎了两边的肩胛骨。
  “照着喉咙来,这是要我的命呀?”
  项鹰出手,一招两式,衔接处水到渠成,爪势从落下到横扫,中间居然没有半分凝滞的地方,正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以为白泽马上就要被抓碎喉骨,热血喷溅的一瞬间,白泽终于动了。他的一只手如同从嘴里钻了出来,五指一分,顿时就把自己的整个头脸肩颈都护在了中间。
  这时候项鹰一爪正好抓到,只觉得手上碰到一件硬物,还以为抓到了白泽的脖子,登时狰狞一笑,五指一合,下了死手。
  “噗!”
  一声闷响,如击败革,两人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糟了,这人也是练的鹰爪功。”
  直到这一刻,项鹰这才发觉不妙,自己的一只手,竟然被白泽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给死死的扣住了,且对方手上的力道,更加强横,更加凶猛,只一个接触下来,他历经十几年锻炼的五指就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般的疼痛。
  他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是又怎么比得上白泽现在的本事。
  而且未上台前,白泽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底细,摸清了根底,他却对白泽始终轻视,不屑一顾。连一点对手的资料都不愿意去打听一下。
  如此这般,一个知己知彼,一个盲目自大,只这一点就足以叫他全盘崩溃。
  不过,这个项鹰好歹也是师出名门,打黑拳的经验十分丰富,一觉得不好,立刻纵身后撤,想要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但他一只手现在被白泽扣在手里,在怎么后退也是无源之水,他身子刚一动弹,白泽的五根手指就一把捏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整个地下拳场都嗡的一声响了起来,靠的近的一些人甚至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原本站起来疯狂叫喊的身子,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项鹰出手,志在杀人。
  所以,白泽这一下也并未留情,五指一合,顿时咔嚓一响,把项鹰的五根手指全都捏成了粉碎,白骨混合着血肉,几乎成了烂泥一样。
  强烈的疼痛,瞬间侵入神经,项鹰的手一下就被废了,整个人也猛地向后退出,两只眼中再看向面前的白泽,已经是一片惊惧之色。
  而这时候,白泽既然依葫芦画瓢,自然也不会再给对手任何还手的余地,登时脚步朝前一踏,崩的一响,中宫直入,一记鹰爪就在项鹰的脖子上划了过去。
  呃!噗,嗤嗤嗤嗤!
  沉闷的吼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场地,下一刻,项鹰的脖子血肉模糊,大股大股的鲜血猛烈的向外窜出来,却是半边脖子,都已经被整个撕了开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鸦雀无声,一个个把眼睛瞪得浑圆,呆呆的看着拳台上,正拼命用手捂着自己脖子的项鹰。紧接着几个呼吸过后,就传来了贵宾席上庞老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我操他妈的……”
  然后就看到项鹰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轰隆一声,倒在了拳台中央。这个曾经风光一时无两的青年高手,眼睛睁的大大的,挣扎了两下,终于一蹬腿,不在动弹了。
  他死了。
  白泽,一击耳中,便合身后退了两步,静静的站在拳台上。
  “同样一招鹰爪功,竟然可以后发先至,这人的功夫岂不是高的没边了?”这时候,台下高台上一直在观战的孔雀,砰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赛后余波
  “鹰爪功……阴阳一把抓!?”
  高台贵宾席上的孔雀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两人之间的交手实在是太快了,从项鹰上台,到结束身死,不过就是一招两势,短短的一个变化,白泽出手委实太快,几乎是一抬手过后,就彻底分出了生死。
  电光火石的功夫里,别说是她,就算是她的师傅京派八卦掌宗师尹空来了,想要在这种局面下,及时上台救人,也办不到。
  “这怎么可能!鹰手拳里的阴阳一把抓,连岳老赶本人都刚刚摸着一点边儿而已,这个人才多大年纪,竟然练到了这个地步……整合阴阳,沾衣号脉……该死的,这下项鹰死了,连我回去也免不了要受家里责备。”
  就在全场瞬间陷入一片如同迷茫般,不可思议的寂静的时候,孔雀心中念头几乎连转都都没有转过一下,整个人就被惊得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因为起身过猛的缘故,在她面前的桌子被她的身体一带,猛地侧翻,上面摆放的瓜果饮料顿时四下一阵乱飞。但她此时却浑然不觉,只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拳台上,看着静静站在一边,杀了人后,仍旧波澜不惊,面色淡然的白泽身上。
  “该死的,这个人竟然还杀过人,身上的杀气好重……”
  猛然间,孔雀的目光和白泽碰触在一起,被白泽扭头一扫,登时就有一股寒意,激的她浑身一阵发冷,皮肤上便不由自主起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高台上桌子翻倒在地,在寂静的拳场中,发出轰隆一声大响。
  这一声响,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像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四面八方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猛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哗然。所有的观众都反应过来,有的跳脚大骂,有的疯狂大笑,还有一些人根本就是抑制不住身体里感官中强烈的刺激,纷纷发出连他们自己都不明含义的尖叫声。
  当然了,这里面更多的还是之前押错了注,血本无归的人。
  “本次赌拳,挑战方获胜,中场休息十五分钟,请赢了的朋友尽快到后面领取返金,注意,因为这一次拳赛守擂的一方,是季度挑战失利,所以赔率在原有的基础上翻倍。”
  当!当!当!
  三声钟响,地下拳场中灯光全部打开,先前躲到了台下的教练也适时跳到了拳台上,抓住白泽的手臂,举了举,随即便宣布了第一场赌拳的结果。弄得倒是十分专业的样子。
  连赢了十一场,眼看保擂成功的项鹰就这么“轻描淡写”死在了白泽的手里,本以为即将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最不济也能交手几个回合,没想到分出生死就在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那位京城名家岳老赶最为喜爱的徒弟,横尸拳台,从身体里面流出来的鲜血,很快的就淌了一大滩。这种结果委实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至于当事人之一的裴炎,这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呆了,直愣愣的看着场中的白泽,旁边多少人的叫喊声,对他而言都像听不到一样。
  “靠,就这么就赢了?也太快了吧……”
  裴炎从一开始时候,起意要找白泽帮忙,心里面就一直悬着,此刻眼见了结果,自己却有些不太敢相信了,“这也……这也太玄了吧?”
  这就是传统武术的威力?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就和老爷子好好练了,我和白泽的功夫可是一脉相传呀!
  直到身边一个过于激动的观众,不小心一下撞在了他的身上,裴炎这才猛然惊醒过来,再睁大双眼,最后确认了一下拳台上站着的是白泽,躺下去没气了的是项鹰之后,顿时张口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狂喜中,三步并作两步,一下便窜到了拳台上,抱着白泽狠命的拍了拍,然后伸出大拇指,大声的说道:“兄弟,好样的!你这可是救了哥哥我一命呀!!哈哈,哈哈,庞老三,叫你嚣张,这次崽的惨了吧。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兄弟,赢你只是小意思,孙子(读一声)乖乖拿钱来吧。”
  白泽站在拳台上,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不远处项鹰的尸体,轻轻的叹了口气,“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一上来就对我起了杀心。你要杀我,我就只好杀你了。”
  这不是白泽第一次杀人,他的鹰爪功在融入了内家拳的精髓之后,出手一爪,就含了外阳内阴两种不同的劲儿,阳刚起来抓石成粉,阴柔起来透骨入髓,最是难缠不过。
  何况看到了项鹰出手,志在杀人,完全不留一点余地,就也知道这个人守擂三个月,手底下肯定也是死了不少人的。
  所以,白泽出手便也再无一点顾忌。
  如今,项鹰的喉咙被他整个横向撕开,气管食道,连同颈椎都断了,阴劲更是上行入脑,一震一下,大脑小脑全部震荡和打散了的豆腐脑一样,这种情形,只怕神仙来了都抢救不得。
  双方的实力相差实在太大,怎么打都是个死。
  二十三四岁,心比天高,一心要在武术的圈子里闯出一番名堂来,只可惜,自身念头不正,终是踢到了白泽这块铁板,到头来还是难免一死。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咱们练拳的,能死在别人的拳下,也算死得其所了。”最后看了一眼台上的项鹰,似乎要把这一幕,深深的刻画在脑海中,随后白泽就和裴炎走下了拳台。
  “杀人者,人恒杀之。江湖恩怨,江湖了,从我练拳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条路的……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被人打死,但我不会害怕,也不会惊惧,武道之路,从来就是祥路相逢勇者胜的。”
  “该死的!”
  同一时间,上面的一个包厢里,庞老三整个人已经被气的脸色发了青,狠狠的一脚,把身边一个女人,给蹬踹在地上,感觉又不解恨,追上去,照着肚子又是狠踢了几脚。直到踢的他自己都气喘吁吁,听着脚下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这才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沙发上,拿了一杯酒,灌下肚去。
  “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出去,马的,这个骚娘们,叫她去陪着项鹰,不知道昨天晚上干了几泡?我草他祖宗的,还他马的号称鹰爪门里青年一代第一高手,狗屁的铁鹰爪,全他马的是废物点心……”
  庞老三,坐在沙发上破空大骂,一双眼睛里几乎要往外喷出火来。他却忘了,就是他现在说的这个废物项鹰,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已经为他赚了几千万的利润,这还不算他在外围盘口收获到的那些赌注。
  眼看着就要三个月守擂成功,没想到最后一场输了,人就死了,而且最叫他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是输给了和自己最不对付的裴炎,这叫庞老三心里实在憋气憋到极点。
  正在这时,屋子的房门一开,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戴金丝边眼镜,手里摇着一把白纸扇,长得文质彬彬,面皮白皙的中年人。
  而这人似乎也是个很有地位,眼见着一个女人被两个大汉拖出包间,庞老三的脸色也不对劲,居然还不慌不忙走过去,挨着坐了下来,且一张嘴说话,就把庞老三的怒气给平息了下来。
  “三少,不必动气,不过就是一场拳赛输了而已,相比之下,我们赢得已经够了了。而且照我来看,咱们输了其实也是件好事,三个月来一场不败,树大招风,已经叫人看的眼热了。咱们虽然不怕,但总要给这里的主人留个面子不是!”
  “哼,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裴炎这家伙,没参军前,就一直和我作对,到现在仍旧乐此不疲。这一次输给了他,叫我的面子往哪放?别人会怎么在背后议论我?而且你也知道,最近家里面不太平,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盯着我呢,这事一出,肯定有人要去老太爷面前尽我的谗言。我庞太平,过的也太不太平了。”
  这个庞老三的名字原来是叫庞太平的。
  “三少,这么一来岂不就正合了咱们之前的意么!黑拳而已,输赢都是小事,我想您的那些兄弟更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才对,声色犬马,斗鸡走狗,最能腐蚀人心呀!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也有过胯下之辱,但那又算的了什么,我辈行事,不择手段,过程什么都不必在意,关键是结果呀。家里面现在那位置还高悬在上,没有彻底定下来,那么就谁都有机会,您不妨就借着这事情,试探着走一步,不去他和他们争,看着他们争,等到他们争的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了,你再出手,到时候整个庞氏的掌舵人自然就是您的了。”
  庞老三脸色本来一直阴沉,在听完这中年人的一番话后,却突然一笑:“知我者高先生也,能得到先生之助,简直是我一生的福分。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和裴炎计较了,也显得我心胸宽广,不入俗套。”
  “不,三少!该计较的还是要计较一下的。裴炎是军方的人,咱们一时间也动不了,但那个给他打拳的,却可以想个办法,争取到咱们这边来。这个人看起来,虽然狠辣,却涉世未深,也不知道是裴炎从哪里挖出来的,稍后我找个人去探探底,如果和裴炎没有关系,那就值得咱们用点心思对待。反之,那也要在背后推一把,叫人把这小子给废了,同时也叫别人知道,惹了咱们的下场,可以震慑屑小。”
  这中年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还不是摇着扇子,声音说的也不大,脸上时时都带着笑容,但在房间的灯光下面,他的两只眼睛里面却始终是一片平静,没有半丝的神色外露。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浑身冰冷的蛇,滑腻腻的叫人心寒。
  “这小子杀项鹰,就像是杀一只鸡,这么厉害的人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想对付他,咱们的人行吗?”庞老三皱了一下眉头,忽然想起白泽出手的那一刹那,项鹰喉管飙血,打着转的摔倒在地上的情景,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下。
  中年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三少,我可没说要用我们自己的人对付他呀?您忘了,项鹰是个什么出身,他那师傅岳老赶是个什么脾气了?还有下面那位孔二小姐,死的可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呀。这种事情,只要有人在中间稍稍说上几句话,不管是岳老赶还是孔家,都要为了自己的脸面出来的。”
  “哈哈哈,有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庞老三放声一笑,忽的站起身来,往外就走:“走,咱们演戏就要做个全套,爷是未来庞家的主人,犯不着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叫让裴炎这小子先得意几天吧!”
  那中年人说话,字字都点在他的心上,几句话说完,就叫他心里面的郁闷散去了大半,心思也渐渐的活了起来。
  而也就在他们两个说完话,先后从包房出来的时候,裴炎和白泽也都从拳台上走了下来,然后就看到一些在这一场拳赛中输红了眼的人,纷纷鼓荡,拥挤,咒骂着,从观众席上往下砸东西。
  “这里的规矩是认赌服输,不准发生任何纠纷,你们再闹事,以后就失去再来这里的机会了。”拳台上的裁判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在抱头鼠窜,躲避矿泉水瓶子的同时,拿着麦克风就是一阵大吼。
  输了的人闹事,这在几乎所有的体育项目中都曾经有过出现,不过在黑拳中,规矩却更加严格,本来就是不合法的拳赛,谁闹事自然就是谁倒霉。
  山水雅园的靠山够大,后台够硬,所以根本也不怕这里的人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一声警告,立刻制止了一切骚乱。
  与此同时,赛场里也有专门的保安,从拳手通道里冲出来,七八条彪形大汉,护住白泽和裴炎就要往里走。
  项鹰的身份不一般,虽然是在黑拳赛场被人打死的,但难保有人会借此发难。
  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裴炎在惊喜过后,马上就感到不对,一扭头,再一看到高台贵宾席上孔雀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这个方向,心里更是着急。


第一百零七章 奇怪的孔雀
  因为事先得到的消息不确切,不知道孔雀会来,所以造成眼下的这种局面,裴炎心里也是心急如焚,白泽是老爷子的关系,如果因为他的缘故在这里出了事情,他回去也没根本法交代。
  所以,拳赛一完,他在狂喜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带白泽离开,至于赌资什么的,在山水雅园这里,有周子同坐镇,也不怕庞老三赖账。
  “怎样,庞老三!这一场你输得心服口服吧?愿赌服输,你的那六百万,我就笑纳了。”刚在周围保安的围护下往前走了几步,前面人群一分,就看到庞老三带着一群人从对面走了下来:“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提前通知我一声,你给我送钱,不拿白不拿。”
  裴炎人高马大,居高临下,看着肥胖如猪一般的庞老三,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裴炎,你少得意,这次被你遇到一个高手,算你运气好,不过下一次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哼!”
  庞老三冷笑一声,却没有如同裴炎预料中那样动怒,反倒是站在面前,左一眼右一眼,不住的打量着白泽。
  这个庞老三出身冀北庞氏,往早了算也是中原一带报的出字号的老牌家族了,虽然历经战乱,又在建国以后屡受冲击,但他们这一家虽然以经商为主,但当初很多人都是参加了革命的,在军政两届都有一定的实力和话语权。
  所以,一等到国内形势转好,这一家子在地方上便日益做大。
  而且这次的赌拳也不是平白无故,往深里说,就是干城分军区内部斗争的局外延伸。庞家和裴家斗了这么多年,军队里斗不过裴大海,就想用赌拳的方式来引诱裴炎入嗀。因为庞老三知道裴家的势力在部队,在商场上并没有什么作为,裴炎要赌拳就只能动用手下一个营的津贴,这在过去就是挪用军饷,严重了,被人捅到上面去,可是要杀头的。
  于是,庞老三这才花了重金,请到岳老赶的徒弟项鹰守擂,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眼看最后一战,就能把裴炎彻底拉下水来,谁知道,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个白泽来,上去一招就把项鹰给抓死了。
  这下子,可是彻底坏了他的好事,不但以前的算计全部落空,赔了一大笔钱。更要命的是,项鹰的师傅可是岳老赶,京城武术名家,门下的徒弟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的子弟,项鹰在自己这里被人打死,怎么样他也难逃干系。
  而裴炎现在,对庞老三的处境也非常清楚,想叫他不幸灾乐祸都不行。
  “裴炎,项鹰死了,我固然麻烦不小,但你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对了,还有你请来的这位高手,这年月,死个个把人,真的不算什么,希望你以后的运气也能始终这么好。不过我倒是觉得,今天这事完了以后,你最好拿着赢来的钱,有多远就跑多远……”
  庞老三咬了咬牙,说起话来明显是不怀好意,落在白泽耳朵里,叫他眉头当即就是一皱,随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对方,庞老三顿时浑身一僵,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又杀了一个人,白泽身上的气息冷厉,又见庞老三威胁自己,止不住就是涌上一股杀意。虽然仅仅只是一眼望过去,但以他的功夫,早已能够将浑身气势收放随心,庞老三又没有练过功夫,精神意志饱受红尘鞭笞,要不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杀人,给自己和裴炎引来麻烦,白泽在最后关头就收了一腔的戾气,庞老三可就不止是被吓得后退一步这么简单了。
  “该死的,带上尸体,咱们走。”
  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寒毛一立,大夏天的一股冷意转眼就从脑瓜皮一路麻到了脚后跟,庞老三只觉得面前的白泽,竟是如此的可怕可畏,止不住就是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一句话说完,连忙挥手,叫人去把项鹰的尸体抬了下来,竟是再也不敢停留片刻,转头就走。
  另外,这山水雅园的主人周子同,也是出身京城的一位权贵之后,庞老三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这时候也不敢在这里闹出事来。他们庞氏虽然近几十年来,发展的迅速,有人做官,有人经商,要钱有钱,有人有人,但到底还是只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和真正的权贵比起来,就像是蚂蚁和大象一样。
  所以,临走的时候也不敢忘了,把剩下的赌资叫人乖乖送到山水雅园的人手里。
  “我们也赶快走,晚了肯定有麻烦。”
  裴炎见状,也不愿停留,拽着白泽就从来时的专用通道走了进去,先去休息室取东西,不敢耽误,转身刚一要走,裴炎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了,小裴子,见了我你就想跑是吧?还像小时候,那么怕我?你也太没出息了。”
  白泽闻声一看,只见那个叫孔雀的女人,这时候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了休息室的门口,正看着裴炎淡淡的笑。
  “孔雀……”一看到门被挡住,裴炎的脸上罕见的一红,表情似乎也显得有些尴尬,用手使劲抹了一把脑袋,笑得很憨。“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孔雀这是我们家老爷子的亲师侄,你可别难为他。有什么事,跟我回家,见了老爷子再说。”
  原来裴大海当兵的时候,原来就是孔雀爷爷的老部下了,后来被提拔重用,靠的也多半是这一重关系。而且当时干城还是冀北省的省会,因为紧邻京城,所以驻扎大军,两家都在一个大院住,裴炎和这个孔雀小时候都曾和裴大海练过一段时间功夫。
  只不过这两个人,喜好不同,裴炎喜欢的枪和军队,就算练功也只是被逼着练了一些基本功,不愿在传统武术上下功夫,即便后来到部队上学的也都是擒拿格斗一类的东西。倒是孔雀善武,从小就在裴大海这里学了一些真东西,加上军人后代,巾帼不让须眉,小时候也经常把裴炎打得鼻青脸肿。
  好在,后来孔家去了京城,两人之间也二十多年没有见面,没想到今天却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了。一下子就弄得裴泽有点手足无措。
  “怎么,怕我难为他?你放心,项鹰死了,我比任何人都高兴。我来只是有点好奇,想和他聊聊。你再敢拿裴叔来压我,信不信我就在这里,胖揍你一顿。”
  孔雀眼睛一瞪,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一股子凌厉的气势来,虽然对裴炎比较客气,但言语之中的那种语调,却有一种叫人无法回避和抗拒的味道。
  一看就是个习惯于颐指气使的人物。
  “这个……也行。”裴炎对这个孔雀真也是不敢得罪。京城孔家,在整个国内都是数得上的位高权重,老爷子虽然近几年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他的影响在军队中仍旧大的不可思议。国内几大军区,不知有多少将军是出自他的门下。
  况且,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他的老爹裴大海,在私交方面,两家也算是地地道道的世交。
  最惨的是,孔家的这位二小姐孔雀,后来还拜了京城八卦掌宗师尹空为师,这叫本来就对她有些“童年阴影”的裴炎,更加不愿招惹。
  不过,这事情因他而起,事到临头,裴炎虽然退了一步,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底线,“你要和我兄弟说话,可以,但必须有我在场。”鼓起了好大的勇气,裴炎的脸色也渐渐沉稳了下来。
  “我有没赶你走,愿意留下来就留吧。不过,你刚才说,他是裴叔的亲师侄,那岂不就是白家那一位老爷子的……那你练得应该是戳脚,怎么还能把鹰爪功练的到了阴阳一把抓的地步?只凭这一点,岳老赶来了,你都不用怕。不过,我实话也告诉你,项鹰这个人可不止是有个好师傅那么简单,这年月,武功再高,也不敌枪炮,杀人的手段除了武术,还有许多,你就不怕么?”
  孔雀盯着白泽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从两个人刚才的对话中,白泽知道这个孔雀的来头只怕大的没边儿了,而且身为权贵之后,居然也拜师学艺,练了一身的好功夫。以她的身份却陪着项鹰来打黑拳,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项鹰死了,孔雀找到自己却表现的没有一丝异常。
  “他是纯心杀我,所以我就杀他。练拳的人,没有那么多心思,可以瞻前顾后,既然做了,就不后悔。”白泽摇了一下头,去也没有隐瞒什么,一张嘴就把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
  “好一个,不后悔。但你说的也没错,咱们练功夫的人,一向都讲究勇猛精进,不屑于勾心斗角,黑拳赛上打死个人,也的确很正常。”孔雀点了点头,眼中看向白泽的时候,目光更显得有些好奇了:“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虽然只是老一辈糊里糊涂给定下来的,项鹰家里头现在也没什么人了,但我们孔家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定下的婚约也绝不会反悔。你现在把他给打死了,你就不怕惹下的麻烦,自己担不起么?”
  “你说的这些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打死了他,是正大光明的比武,按规矩来,有人报仇,我也接着。不按规矩来,明暗倾轧,我也接着,总之人已经死了,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
  白泽忽然抬头笑了一下:“还是说一说,你找我到底要做什么吧!以后的事,以后说。”
  “看来你是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呀!小小年纪,就弄了这么一身油盐不进的脾性,这对你而言,可未必就是一件好事。练拳的人,要听得进人的劝,才能及时消灾避祸,你这种态度很容易和人结仇的。我小时候也曾在裴叔手底下,学过一段时间的戳脚,所以从这一点上讲,咱们两个也算有点关系,换了旁人,这些话,我是不会多说的。”
  “你那一套,规矩不规矩的,无非就是侠以武犯禁的那一套。这在现在,是行不通的。”
  孔雀被白泽说的一乐,不觉莞尔。
  她的言谈举止,不急不躁,虽然身上大家族的气势很浓,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种身为上位者的优越,但这时候和白泽说起话来,却很温和平静。
  而且白泽突然发现,这个孔雀身上的皮肤细腻柔润,散发出来的光泽有一种羊脂美玉一般的颜色,尤其是眼神清澈,太阳穴微微鼓起。离近了一看,分明也是把内家功夫练到了很高的地步,才会生出的外相。
  内家散打拳,太极,形意和八卦,其中的练气呼吸法,几乎都是脱胎于道教的练气术,只是融入拳法中后,慢慢的变得更加偏重于技击而已。
  “侠以武犯禁,这在现在是行不通的……”虽然不愿意承认这种说法,但白泽也明白,孔雀说的这是真正的大实话。
  冷兵器被热兵器取代之后,武术的发展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佛教所说的末法年代,放在他们练拳的人身上,其实就是末武年代。
  除非是,功夫能练到如同木道人那种地步,人在山中,如同陆地神仙一般,可以发出内家罡气,能人所不能,真要对峙起来,寻常的火器和枪械才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但,那个境界对于现在的白泽而言实在是太高了。
  “你是不是对我说的话,一时间还无法接受?”孔雀忽然说着话,就一步跨进了休息室,并反手把门给关上了,“那咱们两个现在就来走几招,也叫我看看你的功夫究竟到了哪一步?”
  “那怎么行?”一旁的裴炎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本来已经是担惊受怕,现在一见孔雀居然想要和白泽动手,顿时吓了一跳。一下就想起拳台上项鹰的惨状。
  “我这兄弟,身上杀气太重,不动手的时候还好,一动起手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练武的人,打得兴起,都和疯子一样,万一孔雀在这里受了伤,事情就大条了。”
  裴炎脑中念头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浑身一抖,连忙插到两人中间阻止。


第一百零八章 欲擒故纵
  不管是白泽还是孔雀,一旦冲突出来,什么样的后果都不是裴炎所愿意见到的。
  所以,他连忙过来阻止。
  不过,就也是在这个时候,孔雀的眼神里面忽然闪过一抹亮光,等裴炎刚一张开双手拦在她面前,同时用身体挡住白泽视线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忽然一俯身,就从裴炎的手臂下,猛地趟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腰身扭转,手臂如同无骨之蛇,啪的一声,打碎空气,合拢五指,甩手就抽向了白泽的脖颈一侧。
  休息室里原本就不算大,除了中间横放着一条长椅之外,左右两侧就全是铁皮柜子,这时候里面在站了三个人,顿时更显狭小和局促。尤其是孔雀这一下动起手来,又急又快,虽然事先也打了招呼,但却是借着裴炎的身体发招,抬脚一迈便远出四五步外,而且她这时候脚下蹭地,并不抬起来。
  就好像是下雨天里,人在泥水中趟行一样。又轻又快,沉稳有力。
  这典型的就是八卦掌中的“趟泥步”。
  孔雀出身权贵,以她的家世和地位想要练拳,自然不会是像白泽一样在突破瓶颈的时候,连个真正的内家拳高手都找不到一个,只一句话吩咐下去,不知多少人要抢着来教。所以年纪虽然比裴炎还小不少,但从小到大却得了许多名家的指点和真传,不但精通形意,太极和八卦这些内家拳法,而且还兼练了谭腿和戳脚等脚上的功夫。
  加上天姿不俗,又吃得下苦,等到后来正式拜了京城八卦掌宗师尹空为师,短短几年间,就已经在圈子里有了极大的名声。虽然肯定是不如白泽这样,能在小小年纪,就触类旁通,拳入宗师境地,但一旦出手爆发起来,却也比项鹰要强的多。
  而且这个孔雀以前显然是经历过不少的实战,出手之间,善于借势,刚一从裴炎身下钻出,转眼间便扑到了白泽面前。
  “嗯,怎么又碰到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碰到的那些和自己动手的人里,许多都是借着握手和靠近的机会,搞突然袭击式的偷袭,相比之下,对于这个孔雀的做法,白泽却是感觉好多了。
  至少人家在动手之前,是和自己打了一声招呼的。远算不上什么不宣而战。
  虽然这一次出手,是拿裴炎的身体作为遮挡,仍然是借了外物的势,可高手相争,千变万化,比的也不可能仅仅是手头上的那点功夫,但凡天时、地利、人和,运气,手段……这些因素都要考虑进去。
  所以,孔雀的这种打法,在武者动手的时候,其实也并不少见。
  况且,以他的本事,就算有裴炎的身体遮挡了自己的目光,但他六识敏锐,莫说是小小的一间休息室,最大不过三十几平米的面积,就是再大几倍,不见不闻之下,这房间里的一切动静,也休想瞒得过他的感应。
  拳法练得入了神,精神就会自然而然变得十分敏感,只要是对方敌意一起,哪怕是睡得昏天黑地,醉得一塌糊涂,像白泽这样的宗师级高手,也会在危险近身的那一瞬间里惊醒,做出及时的反应。
  这种感觉的神妙之处,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述清楚的,只有功夫到了那个地步之后,才能心领神会。就是现在叫白泽说,他也说不出来。
  不过他说不出来,却不代表他做不出来。
  是以,那边孔雀身子刚一动弹,白泽这里就已经知道了一切,眼见对手一掌横扫,五指尖尖,钩挂带风,像是一条鞭子似的凌空抽来,他表现的也是不慌不忙,只把中指和食指并在一起,随后手腕一晃,宛如金鸡点头,照着孔雀的手腕就点了下去。
  哧!指动如出剑,弹指之间,空气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剪刀给破开了一条通道。
  白泽手腕抖动,带着指尖乱晃,明明只是点了一下,看上去却像是点了七八下,满眼都是指影缤纷,一下就把身前两尺方圆的地方全都笼罩一空。
  他在峨眉山和木道人练剑的那一段日子里,每日练气练剑,后来光是那一路齐眉剑九势刺法,就反复练习了不下十万次,所以到了这时候,以指代剑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而且在下山之后的这一段时间里里,白泽也是每日参悟《剑经》中的练法和杀法,对于从前一些搞不明白,还有些模糊的地方,已经渐渐有所明悟。只是现在这社会,练拳的都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他练剑更是找不到多少实战的机会,很多东西,都只能靠自己摸索和演练。
  正好孔雀要和自己动手,他也知道对方练得是正宗的八卦掌,功夫还要在被他打死的项鹰之上,便临时念头一动,舍了自己眼下最擅长的拳法,只以剑术应对。
  为的就是拿孔雀当靶子,检验一下,自己剑术上的水平。
  结果,他这一捏剑指点刺出去,和孔雀的“鞭手”堪堪碰在一起,孔雀立刻五指一松,把小臂内圈,往里凭空划了一个斜圆,仿佛被电了一下,飞快的就把手收了回去。
  “咦,你这不是鹰爪功,看起来倒像是用剑呀?”
  虽然及时收手内圈,白泽的手指没有刺在她的手腕上,只是手指对手指,和对方的掌尖上拧成一股的“梢子劲”对撞了一下,但孔雀明显就觉得自己的指尖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似乎上面的皮肤就在那一刹那被生生的磨掉了几层,顿时面色一变,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对面的白泽。
  不过,她从小练功,也是内外兼修,一招小锉,反倒是叫她心里对于白泽越发好奇起来,索性将身一转,腰上猛地一拧,脊椎骨崩崩一抖,顺着先前带回来的手臂,人往前一进,带着手臂,啪的一声,就反插了回来。
  她这一下,全凭腰上用劲,手臂也是从软到硬,劲道转换的极快,小臂随着身子一拧,再一反插,自下而上,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口骤然出鞘的单刀,斜着往上对准白泽的肋下就戳。
  她肘部外摆里合,用的是个钻劲,五指并拢,一瞬划破空气,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蛇形掌!”
  白泽一下就认出来,这就是八卦掌中蛇形掌。
  八卦掌这个名字本来是后人“牵强附会”,嫌弃原来叫“转掌”不好听,这才硬扯上伏羲八卦,从而风行天下。不过这门功夫,历经数代高手整理,完善,到了民国的时候,打起来就讲究了许多。很多招数都出自易经,易理。
  其中就有八卦八形掌,是取了狮、蛇、熊、龙、凤、鸡、麟、猴的特点,分别对应在后天八卦中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孔雀的这一招,蛇形掌在八卦中对应的就是坎卦,为水。
  拳经中说这一招是取蛇之本性,最是玲珑活泼,其物最毒,有拨草之能,其行如流水,有无孔不入,以锐刺柔之势。
  讲的是应坎为水,刚入于柔的道理。
  孔雀这一招反插,五指并拢成刀,刚开始时还是柔弱无骨,等到一发力,却立刻扑棱棱,变得锋锐刚猛,于轻灵中蕴藏凶猛,正是这招蛇形掌中的一式变招“白蛇吐信”,只是这蛇信子却被孔雀练成了掌刀。
  “再试试格法的劲儿!”
  白泽一招点刺,逼得孔雀不得不收手急退,此时却又把手一圈,长臂骤伸,以剑术格法中的震字诀硬挡。
  崩!的一声震荡,好像弓弦满开轻放,两人的手再一次碰在一起。
  孔雀身体一仰,在这一瞬间里,就只感觉到手上力道轰然一震,紧跟着就有一股大力汹涌扑来,一下子就把她骤然插出的手刀给原地崩起一尺多高。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两军阵前,大将走马相斗,用的都是硬兵器,力大势沉,结果一方力大无穷,一下就把另外一方的兵器给震的高高弹起来一样。
  一时间,忍不住从手指上关节开始,节节往下,一路延伸到手腕,手肘和肩部,一碰之下,甚至半边身子都被震得发麻。
  幸好她练得八卦掌,最重视的就是脚下的功夫,一觉不妙,连忙一个抽掌换式,脚下就踩着一个圆转了出去,这才将身上残余的力量完全卸掉。
  而再看白泽站在原地,居然纹丝未动,只看到他手指一格,挡在肋下,紧接着整条手臂就是极快的那么一抖,发出一阵嗡嗡的细响。
  虽然交手前后只有两招,但这一碰之下,毫无花俏,完全是功力的硬拼,孔雀脚步站定,再看向一脸淡然的白泽的时候,眼神中就已经全是一派凝重之色了。
  终于知道,项鹰的死是多么的理所应当。
  如同白泽这般的功夫,她在京里熟识名家无数,似乎也只有在和自己师傅尹空过招试劲儿的时候,才有这种一身劲力浑然用不上半点的感觉。
  虽然,双方在现在也只是试手而已,其激烈的程度远远达不到白热化,孔雀也有很多功夫都不适合在这种场合用出来,但真正的高手是只要一搭手就能知道对手深浅的。如果只是试探,到这种地步,就已经足够。
  真要像刚才项鹰那样出手,那就是生死搏杀,完全变了味道。
  “难道这小子的功夫已经练得入神,有了我师父一样的本事?这怎么可能……”
  心里陡然一惊,刚刚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孔雀却是绝对不敢有半点的相信,马上就自己否决了这个念头,随后说了一声再来,却只把两只手慢慢的兜搭上来,要和白泽再试试劲儿。
  白泽笑了一下,不为己甚,当下双手一搭,两人就在屋子里连走带推起来。
  武术中有很多拳法都有对练试劲的功夫,绝非只有太极推手一种。像八卦掌的劲一在腰脊,二在肩,三在胯,四在肘,五在腿,六在腕,打起来的时候,讲究的是“六劲合一”,拧成一股。
  孔雀不相信自己的猜想,也知道自己不是白泽的对手,干脆就搭手试劲,为的就是在最近的距离内,最直观的感受白泽的功夫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两个人的手臂一交缠在一起,孔雀就连连发力,“以掌为法,以走为用”,使出了浑身解数,充分的把八卦掌中避正就斜,顺势顺劲的特点施展的淋漓尽致。
  柔则绵里藏针,沾粘随化;刚则冷弹崩炸,迅如闪电惊雷。
  不过这种试法,对白泽都全然无用。他练剑的时候,用百斤大剑,齐眉运剑,只一个合阴阳,抖弹手腕,扩至全身的劲儿,就练了十几天,才慢慢摸到门路,到现在也日日勤练不休。
  孔雀在怎么近距离发力,也被他一抖一颤,随形就势的化去了。根本没什么威胁。
  这样子,一来二去,推了几手,孔雀始终试不出白泽发力的手段,越发不肯罢休,但这时候,白泽却已经不愿意在陪她试下去了。
  原本他就是想拿对方试剑,现在改成了使劲儿,他自然就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了。当下,将手一带,卸去孔雀身上的一股劲儿,立刻就甩手后退,表示收手。
  “咦?……你这功夫是怎么练的,我怎么摸不清你的劲儿?”
  白泽把手一手,孔雀身上力量一泄如注,顿时收不住脚,朝前猛抢了两步,这才陡然清醒过来,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青,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平缓了心情,说道:“你的功夫比我厉害的多,难怪项鹰死的那么快。不过拳法再高明,也挡不住火器,项鹰死了,我不怪你,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个来找你麻烦。但他师傅岳老赶那,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他的徒弟里面很多都是京里的纨绔,最怕的就是事情闹得不够大,如果以后你有麻烦,自己也处理不了了,那就打这个电话给我。有我出面,没人敢对付你。”
  说话间孔雀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金属制的卡片,递给白泽,“但是相应的,我觉得你也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以你的功夫,就这么在社会上打拼,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也不和谐,要被别人注意的。不过你现在上学,倒也不用着急,好好考虑一下,或许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共事。”
  这些话孔雀说得很直白,话里话外对于白泽也透露出了自己想要招揽他的意思。不过,她们孔家也不是一般的家族,吸引人才加入,从来都不会轻易许诺什么。
  而且,孔雀也看得出来,白泽年纪不大,却有一身傲骨,不会是那么轻易可以被自己折服的。
  “这种人,本事大,脾气也大,就这么放在社会上,百分之百会惹出许多事情来。还是叫他在社会上,好好的磨一磨,把身上的棱角给磨平了再说吧!这时候我先给他一个念想,等他以后闯了大祸,自己处理不好,筋疲力尽的时候,我在出面,就能很容易的折服他了。”
  “裴炎,回去给裴叔带好,我现在就要回去处理项鹰的事情,下次再见吧!”说这话,孔雀居然再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意思,转头就开门出去了。
  “真有意思,居然是欲擒故纵,也想要招安我……”白泽看着孔雀的背影一转眼就消失不见,顿时失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就把手里的那张金属卡片抛给了一边的裴炎:“我打的拳,终究有一天要跳出红尘之外,自由自在,怎么可能被别人限制在一家一国,我的拳,不在这里呀!!”
  “更何况,真要惹了我,侠以武犯禁的事我又不是没做过,很难么?”
  “呼,这姑奶奶总算是走了,可是惊出了哥哥我一身冷汗呀。兄弟,你是这个!”使劲的朝白泽伸了一下大拇指,“咦,这是孔雀的电话呀,你拿着,这就等于她给你的而一个承诺呀,日后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她都能帮你的。”
  白泽刚才说话,声音很低,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所以他也没有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东西,只是拿着那张记载了孔雀电话的金属卡片,翻来覆去的看,“这玩意都是孔家特制的,一共也没有多少张,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舍得给你一张。看来,兄弟你刚才赢得是很漂亮呀!”
  “算了,我可受不了那份拘束。高门大户不是我这种人,待得地方。裴大哥,你以后见到这个孔雀,帮我推了吧,就说我谢谢她的好意了。”
  “这倒也是,给孔家做事,虽然好处不少,但规矩也大,不过你也别急着拒绝,先把这事情放一放再说,反正你现在刚上大一,还有四年时间可以缓冲,到时候再说吧。”裴炎对于白泽的选择倒是很理解,也不多劝,只叫他自己好好考虑。
  既然孔雀已经走了,裴炎就不必再忙着离开了,出了休息室,就和白泽去后面领了赢来的赌资,加上他自己的本金,足足有九百万之多。
  按照约定,也就是说白泽今天晚上打的这一场拳,就为他自己赚了三百万。
  黑拳的暴利,由此可见一斑!!!


第一百零九章 杀手尾随
  山水雅园的地下拳赛,一周只有一次,今天晚上当然也不可能就白泽和项鹰的那一场,结束之后按照惯例应该还有六场的抽签挑战。不过这些现在和白泽都没什么关系,等到裴炎拎了两个箱子从后面出来之后,他们两个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如果不是为了还裴炎一个人情,顺便再捞一大笔钱还债,这种规模的拳赛说实话对于白泽也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
  以项鹰的身手都能在这里,连着三个月守擂,无人可以撼动,那么以白泽的功夫,在这种地方打拳,那就是赤裸裸的“欺负人”。虽然黑拳赛不讲规则,对武者的实战有一定的帮助,但白泽却不想在这里接着浪费时间,身为拳法宗师,能够被他重视起来的就只有宗师级的高手。
  所以,当两个人离开山水雅园的时候,外面的天都没有完全黑透。天空顶上,流云如线,夜空干净的像是刚被水洗过了一样。
  裴炎慢慢的打着方向盘,把车掉头开上公路,一路上他的脸色始终有些发红,显得神情很是振奋,不等把车开出山水雅园的大门,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开始不断的响起来。
  一连接了几个,眼睛里面更像是要放出光来一样,随着最后一个电话聊完,车上了环城大道,路上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多,想了想便直接关了手机,回手扔在后面的座位上。
  “呼!不得了了,真是烦死我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副驾驶座位上似乎一上车就在闭目养神的白泽,裴炎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腾出手来就拍了一下白泽的肩膀:“兄弟,今天可是多亏了你了,要不然这一次,我肯定又要赔的血本无归。不过,你这么一来,也叫哥哥我很‘痛苦’呀,刚才我接的那几个电话,全都是来像我打听你的消息的,要是不关机,我看今晚我是没法睡觉了。”
  白泽听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们打听我做什么?”
  拳赛结束,裴炎拿了钱走人,刚才白泽也一直把思想放在拳术上,脑子里面一直都在回放刚才他和孔雀动手时候的景象。
  孔雀的拳法虽然远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但她自幼练功,又有真正的名师调教,本身的功夫其实在年轻一代中,已经是相当的优秀了。如果不是碰到白泽这样十八岁就拳入宗师的“变态”,以她的八卦掌水平,一般的拳师和武师肯定也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八卦掌这一门内家名拳,的确也是博大精深,有很多他值得学习的地方。刚才和孔雀一番试手,虽然交手不过几招,但他已经大致的估摸出了这一门拳法中的精妙所在。
  “八卦掌”形如游龙,坐如虎踞,功夫练的好不好,只看她是否能在走转中练得气贯四稍,达于四肢百骸,就能知道。
  在一点上,孔雀显然是得了京城那一位八卦宗师尹空的真传的。
  要不然她的拳法发劲和足下转步的功夫,也绝不会结合的那么的紧密。
  徒弟已经这样了,那师傅自然就更加厉害。
  “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和这位尹空大师交手的机会?真想见识一下,这些真正的内家高手呀!”
  白泽的拳法,练到现在,虽然已经炼气化神,进入内家,但他的基础却是铁臂戳脚和鹰爪铁布衫这些纯粹的外门功夫,走的是由外而内的路子,和孔雀的师傅尹空一上手就练的是内家八卦掌,完全是两条路。
  内家功夫,练气养生,一入手就是呼吸吐纳,从锻炼脏腑开始,久而久之,脏腑强大,生机无限,再由内而外,一点点的滋养筋骨,血脉,皮肤,毛发,虽然打法中多讲究巧力,四两拨千斤,但练到上乘境界,真要拼体力,讲刚猛,却照样不含糊。一切皆因神完气足。
  所以,同样是拳法宗师,但放在一起,谁强谁弱,这个总要打过才能知道。
  “还不是你打死了项鹰,这些人都一致看好你,全来问我你下一场什么时候再打,他们要全要买你赢。”裴炎撇了撇嘴。
  白泽一听,心里就是一叹。他本来一直专心练拳,对于拳法以外的东西,都不怎么不重视,现在又得了木道人传授袁公拳剑,一心一意都想的是怎么能把功夫练到抱丹坐胯,有朝一日可以“一粒金丹吞入腹”,弄明白脑袋里面袁公的那一道记忆里面到底讲了些什么。
  可现在,刚刚替裴炎打了一场拳赛,就暴露在人前,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这实在非他所愿。
  “我本来只想用全部精力来练拳练剑,寻求这世界上武道的极致,做一个如同木道人那样的神仙中人。不愿意惹太多的麻烦,搅扰清净,可是却没有想明白,人活天地间,就根本不肯能,潇潇洒洒,独善其身,总有一些人和事是自己在意的……就好比是家里的那些事情,几百万的外债,自己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白泽一瞬间想了好多,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不过很快的又归于平静。功夫练到了如他这种地步,炼气化神,时时刻刻都在改变他的气质和性格,加上拳意精神越发凝练,生出大恒心,大毅力,心志之坚定,简直不可动摇。
  是以,虽然一直不愿意把有限的精神,耗费在世俗之间,但是一旦世俗缠身,避无可避,他却也并不会有半丝的惧怕之意。
  就像是佛教中一种“出世和入世”的说法,不入世尝得种种烦恼滋味,又如何能从中领悟“以智慧剑,破烦恼贼”的方法,又何以出世?
  和尚也不是剃了光头,躲进深山古刹,一辈子青灯古佛就能没有烦恼欲望,修成正果的。
  何况,白泽现在才十八九岁,很多的事情都没有经历过,以前想的一些东西,都是太“想当然”了。
  红尘炼心,不炼一炼,哪有真心呀!神仙都是人做的,木道人可以,他为什么就不可以……一瞬间,白泽忽然笑了一下,轻轻的弹动指甲,心神顿时恢复了以往状态。
  随后,一路上裴炎笑声不断,白泽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又过了小半个小时,车子眼看就要进入市区了,裴炎在这时候,方向盘一打,却忽然转上了一条小路。按他的说法,从这条路横穿过去,没有多远就是冀北大学的西校区了,而且路上车少,沿途大部分地方都被划作了拆迁区,要作为干城的一座电子工业园的用地,比在市里面走环路堵车强多了。
  果然,车一下道,里边就空出好大一片地方,都用铁丝网围着,里面生满了杂草,周围也不见有什么人烟车辆。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白泽的耳朵动了一下,随即就隐约听到在自己的车后面猛地跟上来了一辆车,果然过了不久,从后视镜往后看过去,就看到了两道明亮的白光从不远处直射进来,一瞬家照的车厢里纤毫毕露。
  “马的,最烦这种拉渣土的大车了,肯定是从市里拉出来的东西,要往这里倒。”裴炎随意瞄了一眼,嘴里骂了一句,便也没当回事。
  现在城市发展的快速,几乎每天都有地方在扒楼盖楼,像这种专门在晚上拉渣土的工程用车,一般都是把拆迁的渣土和垃圾拉到城外固定的垃圾场处理。但也很多司机,为了省油,趁着夜色,胡乱倾倒的,就比如白泽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这些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这本来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不值得人他们去特意去关注,但是在后面那大车,灯光打入自己车里的一瞬间,白泽后脖颈上的汗毛却一下子都立了起来。连头皮都变得麻酥酥一阵发痒。
  “不对,这车有问题,有人正拿枪在后面指着我……”
  同样的感觉,白泽还是在成都的时候,在警察局里感受到,当时他刚把孙明光打倒在地,闻讯而来的两个警察拿枪指着他……
  于是就在这心念一闪的瞬间里,白泽身体突地往下一缩,整个人都从座位上滑了下去,果然,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颗子弹穿透了后面的挡风玻璃,打在了白泽副驾驶前面的玻璃上,顿时破开一个大洞,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扩散。
  “靠,有人要杀我们!”相比于白泽,裴炎对枪械更加熟悉,刚一听到枪声,立刻就把方向盘猛地往旁边一打,直接把车开下了公路,一头扎进满是破专栏哇,断壁残垣的拆迁区里。
  这次出来去山水雅园赌拳,裴炎是便衣出行,身上虽然习惯性的带了一把手枪防身,但道路狭窄,敌人又开着重达几十吨的工程车紧紧跟在后面,就算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这一路上肯定也要被人追在屁股后面,压着打。
  那实在是太被动了,稍有大意,就要出事。
  所以,裴炎干脆就反其道而行,只要给他一点时间,拉开距离,跳下车来,他就有足够的信心,用手头上的一把枪,把这些人都干掉。


鲁西平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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