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给玩家选择

　　王不负正好路过一家花店，门口摆的好多花桶都是空的，只孤零零地剩了最后一支玫瑰花。他看到以后，鬼使神差地过去买了。等买下来，才想起来送谁这个问题。送夏瓷么？有点怪啊。
　　拿着玫瑰，王不负硬着头皮回家。他一开正门，夏瓷就听到声音了，跑出来看王不负。结果看到他，立刻一转身就跑回去了。
　　十五岁的女孩子，应该懂了些东西吧？王不负看了看手上的玫瑰花，夏瓷是在抗拒这个么？
　　确实，王不负觉得自己鲁莽了。若是她眼中一个始终无私的人，其实也有着对未来的想法，而这想法她又无法接受，那么应该会难以面对的吧？
　　王不负大为后悔，已经在心中设想怎么和夏瓷解释了，却从开了的门向里看见，夏瓷一阵风似的，从厨房跑到客厅。
　　王不负奇了，大晚上的，怎么跑来跑去的？
　　等走进屋子，他这才看见，夏瓷面前摆着盘子和叉子，看来是她刚才去厨房拿的。
　　夏瓷眼睛发光地看着王不负……手上提的蛋糕盒，大叫道：“快快快，本公主要给使唤丫头过生日！”
　　一场虚惊，原来她在意的不是玫瑰啊。王不负笑道：“你不怕胖了？”
　　“不怕！”夏瓷很坚镪有力地说。
　　王不负将蛋糕盒放在桌上，发现手上的玫瑰花碍事，于是递给夏瓷说：“送你的。”
　　“谢谢。”夏瓷眼睛始终盯着蛋糕盒，伸手去接玫瑰，结果接了个空。抓了两次这才抓到。
　　王不负打开蛋糕盒，只见她眼睛立刻闪成了小星星。夏瓷看到美食后，不自觉地微微抬起身子，张开嘴，发出了“啊……”的叹声。仿佛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了。
　　夏瓷这幅摸样实在不争气。柳霓花在旁边恨铁不成钢：“饭不好好吃，就想着吃蛋糕，你这样怎么长个啊！”
　　“过生日嘛，难得一次。而且这是水果蛋糕，要健康些。”王不负说着去拿刀，给夏瓷切。
　　吃很珍稀的食物时，就会分外爱惜。夏瓷就是这样，小口小口地吃着。
　　王不负趁她心情好，说：“瓷瓷，这周五我还要去你的使唤丫头家。到时候还是让你的妈妈去接你。”
　　“哦。”夏瓷没注意听，正仔细地品尝蛋糕的每一点细微的滋味。
　　柳霓花在旁边听明白了。以王不负的地位，何轻烟肯定更适合于他。柳霓花瞄了眼被女儿放在做上的红玫瑰……那花都开始蔫了，顿时心里更是发愁，怎么女儿就不知道着急呢？
　　柳霓花说道：“这个月底我还要去西北，那时怎么办？”
　　王不负顿时犯起了愁，是啊，柳霓花主管一个业务群，肯定要去实地验收的，经常要出差。那怎么办？
　　夏瓷却悠哉地说：“没关系，我正好也要开始向使唤丫头和记账嬷嬷展示我作为长公主的威仪了。”
　　“……”柳霓花和王不负都心说，何轻烟是云润的总裁，不欺负夏瓷就不错了，还想展示威仪。何轻烟要是凶起来，绝对分分钟骂哭夏瓷。
　　夏瓷吃了好大一块蛋糕，食欲得到满足后，又莫名地有了负罪感：“我去帮你们扫地，倒垃圾！”
　　“瓷瓷！”王不负连忙叫住她，想到何轻烟那不能直视的厨房，很认真地夸夏瓷：“瓷瓷，你老是主动倒垃圾，真的好乖！”
　　“嘻嘻！”夏瓷不知道这说的哪一出，不过依旧开心。
　　……
　　旷了一天工。王不负再到公司，本来想继续去挖掘技能的乐趣，没想到安全盒团队的人跑来诉苦了。
　　一天没来，“开盖狂魔”王瀚琨和反作弊团队的交锋，就已经扩展到了底层的内核层面。王瀚琨发现了进入操作系统底层的方法，顿时如鱼得水起来。
　　而安全盒到了这里就无法任意施为了，越发难以查找到王瀚琨作弊的痕迹。王瀚琨的作弊软件，和安全盒的反作弊模块，都是基于同样的平台开发的软件，有着同样的权限。大海捞针地打游击战，当然是攻方上算。
　　反作弊的团队没有办法，只得叫来安全盒的几位大牛来帮忙。他们采用的办法，和以后腾迅不谋而合，同样深入系统核心，企图让反作弊程序获得更高的权限。
　　这样做的后果非常恶劣。安全盒团队基于自己的开发平台，做出了深入核心的反作弊模块，要兼容所有电脑是不可能的。
　　青瓷大厦里有三十多个小公司，他们都自行购买硬件设备，不管是系统还是硬件，都不统一。大规模地更新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蓝屏。
　　像是文玲工作室的电脑，只要一进入验证小游戏，必定蓝屏，百试不爽。安全盒团队下来检查，推测问题的原因是他们的电脑上都装了绘图用的手写板。至于为什么和反作弊模块产生冲突，谁也不知道。
　　问题这么严重，安全盒团队就不敢再去玩火了。否则等到游戏放出后，各种问题都会接踵而至。那可怎么办？
　　王不负拿到这个问题，也感觉棘手。在国内做游戏，特别是联网游戏，外挂就是个大问题。因为总有王瀚琨这样的人，以破坏规则为乐趣。而且外挂还能通过出售获得利润。这不是靠道德就能解决的事情。
　　像是以后，有的公司反作弊的能力很差。有个时任行业龙头的巨头公司，推出一款页游，号称用“100万人民币打击外挂”，结果说得和真的一样，后期就没有不用挂的玩家。
　　而腾迅就走到了另一个极端。给每一款游戏都上了反作弊的模块，并且深入了电脑的核心，造成的后果就是每当系统自动进行了大的升级之后，就会有玩家就会出现蓝屏、死机之类的问题。那些玩家在比例上很少，可能1％都不到。但是以国内的人口基数来算，绝对是了不得的大问题。
　　王不负很正视这个问题。要从现在开始积累反作弊的技术实力。所以让安全盒团队集中全部力量，尝试着以常规的方式来阻止王瀚琨，这个方法比较呆，难以迅速起效。
　　技能这个玩法，很大程度上依赖着按键的操作，而键盘的操作又是最容易被软件模拟的。再怎么做，也难以确保万无一失。
　　因此，王不负决定将这次的多人模式，仍然设计得很保守。需要现实的好友在一起进行游戏。王不负之前还想过随机分配陌生的玩家，现在则完全放弃。把玩家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小圈子。
　　以后作弊一旦出现，立刻就会大规模地扩散。就是因为那个不作弊就会吃亏的心理存在着。给玩家画出小圈子，只要现实里的朋友不作弊，谁都不吃亏。相信跟风作弊的人就会很少了。就算作弊，也只限于小圈子里。
　　做到这样就行。王不负现在设想的玩法，本身就是特别容易作弊的。能把反作弊模块做到防君子不防小人，也就够了。
　　反正他不收月卡，一次买断。玩家是细心把这游戏玩好，体验到王不负想让他们体验到的乐趣，还是追求一时刺激，很快就无聊起来。这完全取决于玩家自己。
　　他决定了这个后，又开始设计，如何让同个武器系下的技能，互相提供增益。
　　像是《暗黑2：毁灭之王》里，设计得就很有意思。把技能分成不同的体系，升级一个体系下的初级技能，就可以给中级技能提供加成。初级技能和中级技能又可以同时给高级技能提供加成。
　　这样就可以让玩家安心升级初级技能、中级技能、最后再升级高级技能。循序渐进，玩家不用把技能点省着，留到最后只点高级技能。
　　王不负这里没有所谓的升级点，技能也没有解锁的限制，也不应该只盯着一个技能用。直接套用《暗黑2：毁灭之王》的办法，并不适用。
　　由于连招的设置，王不负希望，玩家可以将灵魄均匀地分配到各个武器系的技能上，而不要只盯着一个武器系升级。
　　至于怎么做，他则选择了自己最想玩的模式。
　　以王不负个人来讲，他比较喜欢玩家能够参与选择的玩法。能够选择，就意味着路线增加了，游戏更丰富了。
　　而且心理上来讲，王不负觉得这也更符合“人玩游戏、而非游戏玩人”的概念。哪怕制作者只是装样子地给出了两个选择，并且引导玩家选择其中一个，也比任何固定的游戏机制来的好。
　　因为玩家参与了选择，在心中进行了比较。千万别以为这不重要，王不负坚定地认为，玩家在作出选择的那一瞬间，他们的所思所想，才是构成“游戏”的核心关键。
　　面对选择，玩家会预期设想几种选择各自的长期回报，再评估短期效果。权衡长期利益与短期利益后，再思考是否和之前的选择做了配合、互补。乃至于哪种选择更迎合自己本身的喜好。
　　人最为可贵的地方，就是人能思考。王不负觉得，游戏最为可贵的地方，就在于能鼓励玩家去思考。
　　增加了给玩家的选择，就等于让玩家多了思考的机会。也就给游戏又增加了一分魅力。
　　他的设计是这样的。任何一个技能得到了升级，都能给那个武器系提供一个点数。玩家可以自行分配，将点数换成一个加成。加成对这个武器系下的所有技能都会生效。
　　加成的方向有三种，分别是“增强技能效果”、“增加技能伤害”和“削弱敌人状态”。
　　比如说“双剑武器系”下任何一个技能得到了升级，都能产生一个点数。
　　选择增强技能效果的加成，整个武器系所有技能的特殊效果都得以增加1％。
　　选择增加技能伤害的加成，所有技能伤害增加2％。
　　选择削弱敌人状态，所有技能将无视敌人的0.5％防御力。


　　第三百零一章 英雄救美的《暗黑2》
　　所有武器系的加成都设置好，王不负再看一遍自己的设计，就让员工去做到验证小游戏中。
　　这么多王不负决定的设计做出来，他也若有所悟。
　　他现在是青瓷科技的掌舵者，站的高度，决定了他所思考的东西。很多东西，他以前不会去想，因为那是他无法决定任何事情，当然不会多做思考。只从玩家的角度，去评价游戏中的玩点好不好玩。
　　而现在，他要开始从制作者的角度去考虑，怎么做游戏了。早在去年五月，他就要开始做自己的游戏。只是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是借用以后大火的游戏元素。没有自己的理解，所以心中非常忐忑。
　　就算《我的抗日》大卖，他心中也有一丝不安。他脑中令人惊喜的创意总会用尽。到时候他怎么办？
　　玩家玩过了一款好游戏，他们的心理期待就会提高一分。如果王不负无法提高，无法作出吸引他们、激发他们的作品。那么王不负仍然会陷入那个恶性循环，最终只能靠消费民族情感，走得步履蹒跚。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随着游戏越做越多，他也能随之进步。就好像《忍龙》的制作人坂恒伴信，能明显通过其作品看出来，其人对于暴力的理解逐渐增加。玩家眼界开阔了，坂恒伴信做的游戏也有了更高的宣泄感。
　　王不负并不仅仅只做一种类型的游戏，不能剑走偏锋地全神钻研游戏中的某种元素。这些细致方面的理解，他可能永远也比不上国外那些大师们。
　　但他通过一次次的设计，在心中有了点自己的东西。那就是尽可能地把游戏做得自由化，给予玩家千变万化的选择，让他们尽可能地做出决策，决定游戏的走向。
　　王不负以前就偏好自由化的游戏。《虐杀原型》、《孤岛惊魂》系列，都是他所爱玩的游戏。由己出发，王不负所做的游戏，也都偏向自由化。
　　通过《绝色江山：外传》到目前为止的制作，更是让王不负坚定了这种风格。
　　对于现在的王不负来说，确认了自己的风格，意义不下于找到了以后的路。
　　游戏制作就好像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域上航行。向哪里行驶能得到宝物、走到哪里会撞到暗礁，都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精心制作、被抱以期望的大作很容易遭到惨败。不被重视的作品却能引发话题、受到热捧。其中的规律难以琢摩。
　　王不负来到这个时代，决心制作游戏，同样是行驶在那漆黑的水域中。他知道哪里有已被发现的宝物，哪里有已知的陷阱。可若是他团团乱转，那么最终走的距离，将远不如那些盯着一个方向笔直前进的国外同行们。
　　以前朦胧的想法，现在变成找准了的方向。王不负决心，向着自由化的游戏前进，去看最终他能做出什么样的游戏出来。但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决定了什么。
　　做ARPG游戏的团队员工们看到了设计，有些知道王不负的想法，但无法理解为什么要那么做。
　　现在可玩的游戏很少，同质化竞争不多。只要制作精良的游戏，就会有玩家去玩，看似并不急需特征独特的风格。
　　可是王不负提出的任何要求，员工们会一丝不苟地将其完成。直面暴雪的竞争，激起了他们的好胜心。谁都不想因为自己工作的不到位，让游戏减了分。
　　新的更新放出来了。每个武器系都有了三种加成。整个青瓷大厦的员工们都惊奇不已，一款游戏，只在战斗部分就能有这么多变化，真是前所未见。他们立刻投入了新一轮的研究中。
　　如何利用新的加成，各人也有不同的选择。同样一款游戏，几乎没有人采用相同的策略。由于有着相同的评价系统，因此采用的策略是否高明，也能直观地一目了然。
　　相比其他员工们凑着热闹，周毅和张淳这两人看着王不负的设计深思不已。
　　他们能明显看出，王不负的设计，在思路上就和现在主流的国产RPG游戏不同，乃至于和日系RPG也不同。王不负似乎故意在提供给玩家更多的选择。
　　这是王不负对游戏的理解么？张淳心中想。他是目标软件的总经理，需要思考更多的东西。
　　他对于游戏制作，感觉和王不负是一样的，就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海中行船。他能做的，就是努力掌好舵、督促员工们努力划桨，至于是撞到暗礁还是得到宝藏，完全听天由命。
　　而现在，王不负似乎找到了一个方向？张淳发觉，玩着这ARPG游戏的验证版，却隐约能感觉到，有种从《狂潮》、《我的抗日》开始、好像商标一样、专属青瓷科技的东西传承其中。
　　张淳有些期待，想看到这种风格在王不负的演绎下，最终会变成什么摸样。
　　……
　　做出设想很容易，但是要把设想做成好的玩点，则需要大量的调整和改进。王不负一直在根据调整着细微数据。
　　与此同时，龙游公司也没有闲下来。
　　作为龙游国际集团的分公司，代理国外游戏产生利润越来越吸引总部的注意。因此集团也开始逐渐将内部资源向游戏业务倾斜。
　　《暗黑2》由于惊人的跳票行为，有着得天独厚的话题性。而且凭着质量，加上和青瓷科技打对台，因此被寄予厚望。
　　龙游公司能做得那么大，能人是绝对不少的。特别是《暗黑2》得到整个集团的重视之后。集团调来了专门的营销团队，研究过《暗黑2》的内容后，开始制定宣传策略。
　　他们打算学王不负在推广《我的抗日》时的手段，但不是出书，而是提前让玩家了解《暗黑2》的世界观。
　　为此，龙游国际通过暴雪的母公司威望迪，直接跟北方暴雪展开合作。
　　龙游公司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要求修改游戏的任何内容，只是要求同时制作中文版，并且索取各种各样的设定资料，北方暴雪自然答应。
　　营销团队在研究过了所有资料后，制定的宣传策略非常奇怪。他们要给玩家灌输一个概念，即玩《暗黑2》不是浪费时间、不是逃避现实，而是给玩家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普普通通地宣传产品的摸样，这是最初级的广告手法。龙游国际能把奢侈品卖给那么多贵妇人，单从何轻烟身上就赚了十几万，靠的绝对不是直观地展示产品，告诉消费者用料多精、质量多好。而是搞出一个受人追捧的概念。
　　比如说一款香水，他们的宣传就不是“玫瑰的味道”，而是“吸引那个男人的鼻子”。
　　做游戏也是这样。他们认为，游戏肯定是假的，告诉玩家游戏有多好玩，本质就是怂恿玩家消磨时间。这样不对，应该给玩家消磨时间的行为赋予意义。分析过玩家的年龄层、《暗黑2》的内容后，他们把这个意义定为了“英雄救美”。
　　《暗黑2》第一幕的剧情，说的就是以女性为主的罗格营地，抵抗Boss安达利尔的故事。罗格营地里全是女兵，可以加以人格化。大地图上，又有很多作为宝箱存在的死去罗格女兵，更能说明战斗的险恶，以及罗格营地的危急。
　　于是在二月份，所有关于《暗黑2》的宣传，都围绕着这个概念展开了。
　　玩家们不知道这是龙游公司的宣传策略。看到了好多的Npc和怪物的宣传。01年的玩家可喜欢看这些了，龙游公司时不时地放出些新的东西。让玩家们还没玩到游戏，就了解到了游戏的世界观。
　　了解细致到了每一个怪物的程度。暴雪给每个怪物都做个简短的背景设定。龙游公司拿到后，根据此介绍发挥，写出了各种各样的故事。
　　最让玩家感觉悲伤的，就是那些堕落的罗格女兵。本来是善良勇敢的美丽女性，结果被邪恶的力量侵蚀心灵，堕落成怪物。
　　死去的罗格女兵，也很让人心疼，她们不仅被杀害了，还曝尸旷野，真是太可怜了。
　　营销团队们就是用这样的背景故事，来扭转玩家们的印象。《暗黑2》中的怪物，不是给玩家提供经验、爆装备的道具。而是邪恶至极的东西，杀害了无数美丽罗格女兵的凶手。
　　现在的玩家们主流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关注《暗黑2》的，又以男性为多。听说这些怪物居然杀妹子，顿时心如刀割，玻璃心碎了一地。
　　特别是龙游公司的介绍文章，把故事给写得活灵活现。介绍“尸体发火”所在的山洞时，就以一队罗格女兵的口吻，描述了她们如何力战不支，美丽的姐妹一个个地被僵尸杀死。
　　玩家们在电视上看过演示。那外国大鼻子为了炫耀随机性，拉着游戏角色在山洞里踢开好几具女兵尸体。玩家们在脑中脑补之后，顿时心疼死了，恨不得立刻进入游戏，去砍怪物一个痛快。
　　龙游公司一直在看着外面的反应。接着放出了主角出生地、罗格营地的介绍。
　　罗格营地中全是女兵。这些女兵们艰难地抵抗着怪物的袭击，互相视为姐妹的同伴们逐渐牺牲。看到这里，玩家们简直不能忍。美丽的女孩子怎么能战死呢？应该得到保护才对啊！


　　第三百零二章 舆论压制
　　龙游公司的营销团队希望玩家感觉到怪物的邪恶，想去为美丽的罗格女兵们报仇，保护罗格营地剩下的美丽女子，以此动机去进行游戏。
　　他们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玩家们脑补出了一个经典的故事。美丽的女孩子们，在邪恶的面前渐渐凋零。
　　罗格营地是时候出现一个英雄了，而英雄将由玩家来扮演！玩“角色扮演”游戏，就该去扮演一个身负重任的英雄！
　　到了二月末，龙游公司觉得时机到来，立刻恰如其份地开始宣传了游戏的主角之一，“野蛮人”。这是《暗黑2》中最为暴力的主角，战斗方式大开大阖。在玩家渴望杀怪时，宣传这个角色是最适合的。
　　“野蛮人”的背景故事，战斗方式、技能，全都列了出来。
　　玩家们惊喜不已！代入其中，想象着自己拥有了野蛮人的技能，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对着怪物就是一通胡砍、救下妹子们。
　　《暗黑2》的技能设计，就目前来看可谓独树一帜。技能树的概念非常有趣，主动技能和被动技能的存在也很令人期待。
　　龙游公司至此，已经将“英雄救美”的概念输入到了玩家的脑海里。英雄是野蛮人，美女是罗格营地里的女兵。
　　只要花二十块钱，就能去做现实中做不到的事情，扮演强大的英雄，玩家们当然心潮澎湃。
　　可他们转念又想到个很重要的问题，面对《暗黑2》，青瓷科技的ARPG游戏怎么办？
　　网上不少人在讨论《暗黑2》时，都忍不住为青瓷科技担忧。
　　“这次青瓷科技要危险了。《暗黑2》真是顶级大作，不愧有底气跳票那么久。”
　　“有得就不错了，青瓷科技强在射击游戏上，估计主要精力都放在《我的抗日》最终章上。《绝色江山》系列的正传才是真正发力的作品，等年底再看吧。”
　　“野蛮人的那个双手技能真有意思，拿两把斧头，有点李逵的感觉。青瓷科技能不能做出类似的技能？”
　　“从前传就能看出来，两者走的不是一条路线。青瓷科技用的技能是夸张化的武侠风，哪怕只是古越剑侠的技能移植过去，我就满足了。”
　　“你不知道，《暗黑2》的技能好玩在点技能上。分成了被动技能和主动技能，一个战斗技能的后面，跟着好几个辅助的被动技能。这才是亮点所在啊……”
　　“急什么，《暗黑2》的消息现在已经放出来了，青瓷科技估计会有所参考的。我们耐心等着就行了。”
　　玩家们纠结不已。《暗黑2》让他们惊喜，可太过好玩，又会打败青瓷科技。这可难办了。
　　青瓷科技那边却沉得住气，沉默不语，更让玩家担忧。
　　……
　　王不负也知道龙游公司在宣传，把玩家的心都钓起来了。他有点好奇，去找游戏杂志来看。本以为龙游国际是传统企业，不懂怎么运作游戏呢。结果出乎意料，他们营销团队非常专业。
　　《暗黑2》的剧情是很传统的西方的故事，正义斩杀邪恶，英雄打败魔王。结果龙游公司根本没有多着墨最终的大BOSS“暗黑破坏神”。他们知道中国玩家对于这个地狱魔王没什么感觉，所以找了个奇怪的宣传点，着重宣传第一章的“罗格营地”。
　　罗格营地里苦苦支撑的女兵、被杀掉的女兵、堕落的女兵，虎视眈眈的怪物。这幅画面一展开，顿时就让人热血上头了。
　　一己之力，拯救一群受困的妹子，光这句话就能让男性YY半天了。
　　王不负玩过《暗黑2》，也知道第一幕的大背景，就是消灭安达利尔、帮助罗格营地。
　　但知道这个剧情后，他没有深想。他那时只是买张盘，然后闷头刷刷刷。可没把杀怪物上升到拯救妹子这种高度啊！
　　现在王不负看着那些妹子们简短的事迹，都开始心疼了。
　　特别是一队罗格女兵，她们奉命去剿灭“尸体发火”所在山洞，更是令人揪心。
　　“朵雅……请把这瓶药水带回去，送给我的姐姐……告诉她，我不能陪她回到家乡了……”
　　这句话是一名受了重伤的罗格女兵最后的遗言，自知伤势太重，药水也无力回天。而且罗格营地物资匮乏，所以将最后的药水省了下来，交给“朵雅”带回去。
　　可惜“朵雅”奋战到了最后，没能杀死“尸体发火”，死在了山洞里。
　　这个故事和开场、玩家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相呼应了起来。玩家前去剿灭“尸体发火”所在的山洞做任务时，肯定更有动力。
　　王不负看着这段故事，出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他当时去刷山洞，就是为了任务奖励的。相信绝大多数中国玩家也是做同样的想法，不会往里深想。
　　可现在被龙游国际这么一搞，动机就变了啊。玩家们代入了自己的私人情绪，想要为“朵雅”和她的战友报仇，绝对比当初王不负在玩时要爽得多！
　　再想深一层，玩家在那山洞里翻尸体时，多少都会掉出药水的，玩家就会更揪心了。明明只是游戏中低价值的道具，却成了那死去女兵托付给“朵雅”、送给姐姐的遗物，在玩家心目中也就有了更深刻的意义。
　　甚至于在别的地图上翻尸体时，玩家也会产生类似的联想。
　　“……”龙游国际的宣传团队真是不简单。能通过代理国外奢侈品，赚到那么多钱，在宣传上肯定是有独到之处的。连王不负都想再去玩一遍《暗黑2》了。
　　他们对于《暗黑2》的宣传，绝对正中要害。设置一个简单易懂的框架，引导玩家将自己的感情附注进去。
　　如此一来，玩家们杀怪物的行为，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刷刷刷了，而是给罗格营地中牺牲的女战士报仇，并且保护剩下的女战士。相比于去杀一个名字奇怪的boss，肯定是这样的框架更吸引人。
　　王不负为龙游公司的宣传水平惊叹，考虑了下他们的设计思路，然后这事就放到一边了。继续调整技能的数值。
　　他没有做任何的官方发言。他的态度很明确，做自己的游戏，不针对《暗黑2》使手脚。最终对决，也只看游戏本身。
　　游戏行业，销量为王，谁去踩谁根本没有意义。除非他能说动政府力量，盯着《暗黑2》的血腥暴力做文章，祭起和谐大旗，否则根本无法影响《暗黑2》。
　　这种手段，王不负想想都觉得恶心，别说用了。面对将随机性的乐趣挖掘到极致的《暗黑2》，更不能用下三滥的手段去抹黑、胡搞。王不负要是这样做了，以后都没法面对夏瓷。
　　把自己的游戏做好才是正经事。他已经决定了前进方向了。把自己的游戏，按着自己的思路、按着自己的标准做到最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周毅他们已经不行了。就拿周毅来说，他每天早上上班前，都会到馄饨摊去吃碗馄饨。今天吃馄饨时碰到了个邻居，结果那邻居拉着他说了好久。
　　旁人不知道青瓷科技内部是怎么运营的。还以为青瓷科技的员工，就肯定都在做《绝色江山：外传》的呢。那邻居生怕周毅不知道《暗黑2》的厉害，详细介绍那游戏的亮点。
　　“这游戏好玩就好玩在战斗上！”那邻居和周毅说：“帮助一帮漂亮女兵打怪物，就连我都想玩那游戏了。你想想那些常泡网吧的，肯定更愿意玩那游戏！”
　　周毅听人翻来倒去地说《暗黑2》肯定好玩，然后被问到青瓷科技的游戏会怎么应对。周毅是知道这游戏在战斗上的玩法的。但没问过王不负，不敢大嘴一张地把话往外面说。
　　再加上这几天老是接到同学的电话，打听情况。他没法细说，支支吾吾地更刺激别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烦死了。周毅心一横，就来找王不负。
　　周毅苦着脸说：“大神，最近龙游公司的宣传太厉害了。基本上想宣传什么，立刻就能通过各种渠道传达给玩家。现在基本上是个玩游戏的，都知道《暗黑2》的战斗部分是什么样了。”
　　“哦。”王不负表示知道了。他听说过龙游国际有多少资产，只是估计，就要吓死人了。能在传统行业成长到那一步，势力绝对盘根错节。他们可以说是国内最顶级的资本意志了，在公权力许可的情况下要做什么，效率肯定很高。
　　周毅不是来请求王不负打宣传战的，主要是被玩家问得吃不消：“玩家们担心我们，基本都会缠着我们问。好多员工都来问我能不能说，要不要告诉玩家？”
　　“你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王不负不怎么在意。
　　得到了同意，周毅这才松了口气。
　　……
　　王不负没有怎么宣传。而他的员工们在得到了同意后，开始给关心者解释《绝色江山：外传》的战斗玩法。
　　中间转了道口，听起来就很糊涂了。自定义技能、用键盘辅助威力、自由选择的加成，是不是太复杂了？


　　第三百零三章 游戏做成，方分输赢
　　听完了青瓷科技的员工对新游戏的描述，玩家各自都拿《暗黑2》的野蛮人做参照物，数种技能自行排列组合，按着顺序放出来……真心不如就盯着去放威力最大的技能呢。
　　而且听到按键增强，玩家也只感觉到了困难，无法理解按键成功后的喜悦。
　　至于加成，大概就相当于被动技能吧……升一级只增加1％、2％的好处，因为数值太少，也没什么爽感。
　　所以只是听着，他们感觉远不如《暗黑2》那么简单明了。
　　龙游国际给《暗黑2》设计了个“英雄救美”的游戏意义。玩家们对此心痒难搔，《暗黑2》那样直来直去地战斗，才符合玩家此时迫切砍翻怪物的期待。
　　他们拿有“英雄救美”作为游戏动机的《暗黑2》式战斗，和《绝色江山：外传》那样的战斗相比，觉得青瓷科技没有胜算。
　　“青瓷科技不会真的要输吧？”玩家们已经开始担心了。
　　2D对3D游戏已经落后了，再加上听起来不怎么动人的战斗……玩家们现在只能安慰自己，《绝色江山：外传》只是个铺路的小游戏，真正的大餐在年底。
　　可是这个憋气和郁闷的感觉，玩家们实在难以承受。一直领先的青瓷科技，做出来的ARPG游戏，却被美国公司超过。国产游戏又再次落后了，真是让人扼腕。
　　玩家们现在只能寄望于奇迹发生了。指望青瓷科技能做出极为炫目的装备系统、动人的剧情，来追上《暗黑2》。
　　面对《暗黑2》，玩家们已经不求青瓷科技胜利了，不赢不输就行。
　　然而，随着更多的消息爆出来，奇迹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了。
　　ARPG游戏团队的员工看过了策划书，有更多的料可以爆。王不负也允许了他们放开来说。这些人说的东西更为关键。自定义升级的装备、没有强制玩家体验的剧情，都详细地解释了。
　　找这些员工打听的玩家，简直是五雷轰顶。他们可是很清楚，《暗黑2》有着非常令人惊喜的随机装备，剧情在龙游公司基于设定资料的二次创作下，更是引人入胜。
　　等于说，《绝色江山：外传》面对《暗黑2》时，不是各有亮点，而是全面落后？
　　有人心灰意冷地发帖写道：“我会在游戏盒中点亮它的图标，但只会玩《我的抗日》最终章和《暗黑2》。”
　　看到帖子的玩家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觉得青瓷科技毕竟根基尚浅，做射击游戏可能在行，但是到ARPG游戏的领域，估计就力不从心了。
　　毕竟以现在《暗黑2》的宣传来看，什么样的ARPG游戏能打赢《暗黑2》，连玩家都想不到。那款连续跳票的游戏，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想象了。
　　一开始听青瓷科技和美国公司要打对台，还有玩家给青瓷科技寄去自己的建议。现在他们都放弃了。面对《暗黑2》那样实力的游戏，不是一两条建议就可以改变的。
　　玩家们已经开始给青瓷科技打圆场，也给国产游戏这次落败找台阶下。
　　“大概对青瓷科技来说，这就是和前传小游戏一个定位，王不负用来混时间随便做做的。而且用2D游戏和3D游戏比，是不是不公平啊？”
　　“是啊，人家暴雪做了三年。青瓷科技做了三个月，没什么可比性。”
　　“其实仔细想想，青瓷科技的游戏也挺好玩的，就是《暗黑2》做得太好了而已。”
　　“关键还是年底的正传。对了，青瓷科技不是和两个美国公司合作，开发新引擎么？以后还有很多好游戏的。”
　　先入为主之下，玩家们已经对此对决不抱希望了。好多人叹了口气，准备到时候还是给青瓷科技个面子，买他们的游戏。不为玩，关键是别让他们别输得太惨。
　　……
　　青瓷科技里。员工们都无精打采的。他们前几天兴致冲冲地将ARPG游戏的摸样告诉了朋友、亲戚们，结果得到的反馈不约而同，都是一声叹息。
　　等有人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时，玩家们那顾左右而言他、一副青瓷科技已经败了的摸样，更是令员工们伤心。
　　游戏毕竟是要得到玩家认可，才有价值的。游戏性、玩法，这些都太唯心主义了。所以为游戏付费的玩家数量，才是最直观的评价标准。
　　而玩家们居然不为这游戏感到惊喜……哪怕是员工们最痴迷的技能连招？
　　员工们都是看武侠小说长大的，千变万化如疾风暴雨般的技能组合，更符合他们的胃口。何况游戏主角是古代中国人，更是搭配爆了。
　　可是玩家们，却觉得连招不好玩，不如《暗黑2》只盯着一个技能用……
　　做出来的东西，不受玩家欢迎，他们顿时没有动力了，只觉得昏昏噩噩的，不知工作有何意义。
　　王不负一来就发现了，员工们都有气无力的。拉过一人问：“你们怎么了？”
　　“大神，玩家们觉得我们的游戏不好玩。”这员工说道。
　　“不好玩？”王不负上网去看怎么回事。结果看到以后就笑了。
　　他把员工召集起来，说道：“我问你们。有这么两款游戏。一款让你拿着剑、带兵做将军。另一款让你在游戏开始三秒时按w、再按左键……两款游戏，哪种好玩？”
　　“当然是第一种了……”员工们说道。
　　王不负笑道：“可你们想过没有，第一款游戏难道就不要你按键按鼠标么？而第二款游戏，难道就是按鼠标和键盘，没有画面么？”
　　员工们精神顿时一震！是啊，其实王不负用来做比方的两款游戏，根本不能仅凭那么一点信息，就分出高下来！
　　王不负安慰他们：“玩家们现在感觉《暗黑2》好玩，那是宣传的胜利。龙游国际是个身家数百亿的庞然大物，他们有着强大的宣传能力，给玩家说了个好故事。在那个故事下，整个游戏的元素都得到了升华。而你们只告诉了玩家相关的玩法，玩家不知道我们的故事，因此无法做出评价。”
　　王不负可不是被人不看好就望而却步、回家蒙头睡两天的人。对于这些关键问题，一眼就能看透。
　　玩家们了解的信息并不对等，做出的比较也就不准确。就好像用“象棋”，去和“游戏分成了主公、内奸、忠臣……”、“有眼杀无眼”做对比一样。和“象棋”对比的，只能是“三国杀”、“围棋”这些对等的东西。
　　所以现在玩家们所感觉到的输赢，只能代表龙游公司的宣传得当。不能说青瓷科技的游戏不行。
　　员工们眼睛亮起来了，纷纷说道：“大神，那我们赶紧和玩家们解释吧！告诉他们，我们的游戏不比《暗黑2》差！”
　　“不到时候。”王不负摇头：“人家开始宣传，那是因为游戏做好了。我们连游戏都没做好，怎么能开始宣传？”
　　“可现在玩家们的态度……”员工们又难过了，不被玩家看好，让他们实在心里没底。
　　有句话说得好，哀兵必胜。玩家不看好，反而是对员工们的一种激励。王不负说道：“宣传毕竟只是宣传！真正的对决要到五月才开始。无论现在玩家们的态度如何，届时才能看明白。”
　　员工们神色渐渐坚定了。是啊，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们只要按着大神的想法，把游戏做出来、做好，就行了！
　　一个月过去，他们有的做出了地图模板、有的做出了华丽的技能，已经开始想玩这个处处自由的游戏了。玩家现在的态度不决定什么。他们只有将游戏做到自己愿意玩的地步。接着才有说游戏好的底气，不是么？
　　他们爆发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干劲。除了为早日玩到那款游戏之外，也为了五月时，给玩家们看到一个制作精良、自由度达到极致的ARPG游戏。人争一口气！
　　……
　　龙游公司里，付辉看过了网上的评价，兴致冲冲地向面前一个中年男子说道：“这次赢定了！”
　　那中年男子曾经是龙游国际的行销总监，现在被升成了集团副总裁，被派来辅佐这次《暗黑2》的发售。那“英雄救美”的概念，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次宣传的效果确实不错。销量应该能让董事长惊喜了。”副总裁说道。
　　电脑游戏是一块新兴市场，增量极高，也引起了龙游集团董事长付洞庭的注意，所以才派来了副总裁。如果这次销量令人满意，付洞庭将开始去重视游戏领域。
　　付辉还是年纪人，从小就没缺过钱，反而对于赚钱不太看重，只是当初被王不负“看低”，想出一口气。他现在得意洋洋道：“看这次王不负拿什么来和我斗！”
　　副总裁笑着摇摇头。付辉到底还是年轻人，爱斗气。副总裁根本不去想青瓷科技，他的目标不是压倒王不负，而是提高销量，吸引董事长的注意力。
　　“我研究过王不负的营销方式。《我的抗日》两作，都有玩家在游戏发售前参与测试，进行口碑宣传。对玩家来说，来自同为玩家的评价，更有信誉度。所以下个月，我建议也开始搞这种口碑营销。”副总裁说道。


　　第三百零四章 设计装备系统
　　“美国公司把游戏做出来了么？”付辉问道。他根本没有关注北方暴雪的工作进度。
　　这可是关键问题，付辉居然一问三不知。副总裁却已经习惯了，介绍道：“游戏已经做好了，并且在美国邀请玩家去调整游戏数据。所以我建议，我们也挑选些玩家，前去美国参与游戏体验。”
　　“这样做能压住青瓷科技么？”付辉问。
　　副总裁肯定道：“绝对可以。我问过专业人士，青瓷科技的游戏再怎么快要到四月份才能做好，到时才会请玩家测试。我们在三月份做口碑营销，比他们提前一个月，要上算很多。就是这经费估计会有些高。”
　　“钱不是问题。你就做吧。”付辉很痛快就答应了。只要能保证最终压倒青瓷科技，任何事他都会不假思索去做。
　　副总裁立刻去做。龙游公司手下有数家游戏杂志，绝对能找出立场客观、甚至向着龙游公司的用户，参与这次的口碑营销。
　　虽然青瓷科技目前风头最盛，但拥有庞大资源的龙游公司也不简单。毕竟龙游公司采用了实在霸道的游戏海战略，每个月都能出近十款欧美游戏。虽然大作不多，但相对来讲制作精良，都是优质游戏。
　　与此同时，龙游公司还开始销售国产游戏，并且和台湾的游戏厂商寻求合作。他们推出中文游戏后，玩家已经渐渐忘记之前那纯粹坑钱的《钢铁长城》，对龙游公司的态度逐渐改变了。
　　报名参与《暗黑2》评测活动的人有很多。经过龙游公司精心策划的一轮宣传，玩家们都对那游戏心痒难耐。有些狂热玩家已经准备好了，打算拿出半个月的时间，去美国玩游戏。
　　反正路费有龙游公司出钱，怕什么？
　　副总裁在挑人的时候，也很注意。挑的都是对游戏了如指掌的玩家。游戏玩得越多，越能认识到《暗黑2》中跨时代的元素，写出来的评测也就越发地全面、一针见血。效果更好。
　　……
　　时间到了三月。王不负听说龙游公司开始搞活动，准备派玩家前去美国体验《暗黑2》了，不仅感叹，有钱就是好啊。
　　感叹了会，然后他就干自己的事情了。去制作游戏的装备系统。
　　从有RPG游戏开始，装备系统就存在着了，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在以有的构架上，做出创新的游戏不在少数。比如说《暗黑2》，就是将装备的属性分拆开来，随机组合这些属性，造就千变万化的装备。
　　王不负也打算将装备的属性分拆，但这些属性将交由玩家来进行组合。最终，玩家们也会循序渐进地拥有自己的、和他人将截然不同顶级装备。
　　具体的做法，就是如同策划书里写出来、而员工无法理解的那样，用一定数值的灵魄，去给装备升级。每升一级，玩家可以选择一样增强属性，提升装备的能力。
　　王不负会在策划书里这样做，当时只是下意识地这样设计，他那是还没有做系统性地做方向上的归纳。感觉这样做更好玩，于是就要这样做。
　　装备只是个小玩法，王不负要是追求安全，大可以把以后已经确定成功的装备系统移植过来。反正没人知道，所有玩家都只会以为这是王不负的创意，大为叫好。
　　可王不负不愿意这样做。角色扮演类游戏他接触得更多，对装备系统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想法没有成功案例，在2014年，这个想法也只能是胡想，说出来都会被人嘲笑，根本无人去做。
　　但来到这个时代，他有了资源，想做自己想玩的游戏。所以他才会决定放弃已知的优秀玩法，做自己想玩的装备系统。像玩养成游戏一样，让装备逐渐升级。
　　王不负来到01年做游戏，明明没有接触多少同行，但行事风格却自然而然地偏向了这个时代的欧美大师们。
　　《暗黑2》、《半条命》、《毁灭战士》……这些创新游戏中令人拍案叫绝的玩点，肯定不是那些大师们在评估了受众、看着已有的成功案例，做了大量规划、确保能够盈利，这才开始工作的。而是他们脑袋一拍，觉得这样做很好玩，想到就做了出来。
　　恰好这些游戏中的设计，迎合了玩家，并且影响了以后的游戏走向。
　　就拿《暗黑》系列来说，王不负相信，当时还未被暴雪收购、成为“北方暴雪”的《暗黑1》制作团队，应该不是预见了随机装备的巨大潜力，断言增加了这个玩法，《暗黑》系列肯定会获得非凡的成功。
　　他们制作的初衷也许很简单，可能只是觉得“这样好玩”，又能让玩家在枯燥的打怪过程中，收获一些惊喜，于是就做了。并且他们把这个玩点做到了最好，让玩家也感觉到了好玩。
　　王不负要按着自己的方式设计装备系统，也是因为觉得“这样好玩”，所以他没有为自己的设计做任何玩家调查、数据分析。这些东西他在2014年时已经做吐了。
　　那时他每提出一个建议，都要做可行性报告。每个玩点的前提条件，必须先保证盈利。
　　可是谁敢保证，某个玩点就一定“盈利”？最有可能保证盈利的，不就是已经证明成功的设计么？
　　在此情况下，整个国产游戏都在拾人牙慧，各处借鉴。连从国外游戏借鉴创意，都算是“冒大风险”，因为有可能水土不服。别说什么新奇的创意了。
　　王不负作为游戏从业人员，上网时，常常能看见有玩家骂国产游戏，抄袭、不要脸。中枪最多的，就是腾迅。
　　对此言论，他从不感同身受，只是苦笑地在心里说一句：你来做游戏，你也得抄袭，谁会和钱过不去呢？想拿创意做游戏，还没等成功，自己先饿死了。
　　就好像王不负，面对“试音管”政策，二话不说，拿出了让他记忆最为深刻、并且已被国外玩家证明成功的“击杀特效”这一玩点，保证游戏的销量能满足硬性要求。
　　而现在，王不负想把《绝色江山：外传》，做成自己心目中的那样。
　　他在确定了自己制作游戏的风格后，再次评估原先的设计，又产生了些新的想法，微调其中的细节。
　　装备用灵魄熔炼后，会产生“熔炼次数”，这就是装备的等级了。王不负打算在此基础上，让装备的视觉也产生进化。
　　简而言之，就是给装备增加上相应的品阶。《绝色江山：外传》中的主角是一名楚国士兵。开始时用着“兵士级”的装备。
　　“兵士级”在熔炼了十五次后，可以使用灵魄“重新熔炼”，让装备进化成“伍长级”。式样同样随之进化。
　　“伍长级”的装备同样可以在熔炼十五次后，重新熔炼成“两司马级”、再到“卒长级”。视觉也将不同。
　　在“卒长”级装备之上，还有“旅帅”、“师帅”、“军帅”三级可以升级。到了“军帅级”，就无法再进化了，但可以无上限地升级装备，增加属性。
　　装备每次“重新熔炼”、得到进化后，看上去都将比之前要威武许多。同时视觉将尽可能地符合史实，增加代入感。
　　这个品阶升级系统，关键还不是让玩家看到装备的视觉变化，那只是附属的东西。真正的作用，是用来人为引导升级装备的顺序。
　　因为在王不负新的设计中，所有装备栏并不是一开始就点亮的。开始时，主角的防护性装备只有三件——帽子、护甲、鞋子。这符合史实，战国时期，人如草芥，普通士兵哪有什么“护腿”、“护符”佩戴啊。
　　只有三件装备，玩家使用资源时更加集中，注意力不会被大量的装备所分散，尽快体验到“装备进化”这一玩点。还能对装备升级产生期待，期待能解锁出更多装备出来。
　　“兵士级”三件装备，都进化到了“伍长级”时，便解锁了两件新的装备。玩家可以用灵魄凝练出“护手”和“护腿”，此时玩家就有了五件防护装备了。
　　五件装备再全部进化到“两司马级”，就能再解锁一件新的装备——“护符”。接下来每次进化，也都将解锁一件新装备。
　　设计做了出来，在程序上也很好解决，关键的难点，在于美工上面。王不负的要求是一目了然，让玩家感觉到视觉效果的提升。
　　这个就不太好办了，战国时期的楚国军队，本来就没有太多细致资料。美工们目前只能参考兵马俑来做。且不提秦国和楚国在装备上肯定有着差异，光这个视觉效果如何直观提升，就让美工们愁得抓耳挠腮的。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王不负也不急着用。他现在有更值得犯愁的事情，就是夏瓷不知道怎么的，老是要去找何轻烟“宣扬长公主的威仪”。
　　不止柳霓花不愿意。王不负也不愿意，夏瓷单纯得和傻瓜一样，连罗彩球都能把她耍的团团转，别说去见何轻烟了。所以一直拖着。
　　这段时间，柳霓花就算要出差，也绝对会在周五夏瓷放学前赶回来。不让夏瓷有接口闹着要去见何轻烟。


　　第三百零五章 夏瓷的新魔法
　　自从情人节那天，王不负跟何轻烟把事说开，他周五下班就会去何轻烟家，到周六下午再离开，去音乐学院接瓷瓷。
　　这周也是如此。而且比起上周，两人关系又进了一步。
　　王不负这时要走了，正在门口穿鞋子。何轻烟还问呢：“什么时候带你那位来见见？或者出去吃个饭？顺便也叫上青瓷科技的老板娘，让我认认人。”
　　“别起哄。”王不负一口回绝。搞成现在这样，已经让他心里已经过不去了。怎么能让她们见面？
　　何轻烟笑了笑，尽量装的不在意，不在乎，抱着仙仙说：“来仙仙，给爸爸说再见。”
　　仙仙摇着手道别。
　　“我走了。”王不负打开门，看着何轻烟抱着仙仙在门口送别的摸样，走出去时真的有很奇妙的感觉。
　　他跟何轻烟好像水到渠成，互相了解了对方，然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和电视上常演的那种动人心魄的爱情，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其实他对何轻烟的了解，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透彻。何轻烟的家庭、出身、过去，他都不太清楚，也不打听。
　　王不负真正了解的是何轻烟的性格。知道她有点小虚荣、有点不服输、爱女儿、一把年纪还会做少女梦……
　　特别是把控云润这么久，王不负相信她绝对经历过无数诱惑、见过了许多，不像夏瓷和罗彩球那样涉世未深。可她依旧等到了王不负的出现，并且又等到了今天，仅此就能说明许多了。
　　还有那让何轻烟很自卑、却让王不负爱不释手的软软小肚子……
　　总而言之，何轻烟绝对是个好女人，这就足够了。
　　虽然腿有些软，可王不负还是走楼梯下楼。何轻烟家住高档住宅，有电梯的，楼梯没人走，很空旷安静。下楼时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可以理清思路。
　　“我能给她幸福么？”王不负叹了口气，心里十分愧疚。
　　何轻烟抱着仙仙，站在门口，也在听着王不负的脚步声。直到渐渐听不见了，这才关上门。
　　不在意、不在乎，都是在他面前装出来的。何轻烟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他一周只来两天、只过一夜。何轻烟常常在想，她所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感情么？
　　何轻烟从来都没有放纵自己哪怕一次，又很小心地做着提防。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王不负。王不负有很多东西无法给她，可是又给了她很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王不负的出现，真的帮了何轻烟许多。云润那么庞大，根须错节，老董事长的人、大公子的人、小公子的人，派系众多。何轻烟总归是外人，什么东西都要协调，不管做什么，效率都很低。
　　何轻烟决定收购新西兰牧场，就是想要在云润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仙仙走丢，又被王不负找到，这已经帮助了何轻烟一个大忙了。
　　接下来的熟食更是节外生枝，让何轻烟得以跳出云润已有的框架，并且用新产品带来的巨大效益把控住了云润，有了自己的班底和话语权，之后也就有了“云润花园”。
　　云润花园的一期工程已经建好，收回了大半投资。何轻烟终于放了心，就算“那人”出狱后再怎么瞎弄，云润也不会倒掉了。何轻烟能在心理上彻底告别过去，以及“云润董事长的儿媳妇”这一身份。去明显更有前途的青瓷科技，继续担任管理者。
　　可事业上的帮助，终归无法弥补情感上的失落。何轻烟搂着仙仙，好像抱着一个大大的洋娃娃，喃喃自语：“妈妈不甘心呢。”
　　仙仙就算在何轻烟面前，也不怎么说话，静静地听着。
　　“妈妈想找一个帅的、年轻的、专一的、不打老婆、不要我养他的、对你也很好的男人。那样的人多的是，你干嘛要我找他呀。又花心又不帅……还打人！”何轻烟脸有些红，想到昨天被他打了。虽然不重，可屁股上被打巴掌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住，奇怪的是，她不怎么反感。
　　仙仙看着何轻烟，还是不说话。
　　何轻烟叹了口气：“他还有两个呢。要是二十几岁的也就算了，妈妈多去做做保养就行。可那两个都只有十五岁，还是初中生。漂亮得要命，妈妈在网上看了那个老板娘的照片，比我在初中时漂亮多了。”
　　何轻烟在初中时，脸上经常会出痘痘，还爱吃东西，圆圆胖胖，又油光满面。跟现在截然不同。她想着罗彩球青春气十足的小摸样，在心里叹气。
　　“那两个小女孩年纪小，肯定不懂事。她们会欺负我们的。你要是难过，得忍着，不要和爸爸告状，好不好？”何轻烟问仙仙。
　　仙仙连连摇头，意思是不会被她们欺负的。仙仙能感觉到，那两个小女孩胆子都很小。像那个自称长公主的大傻瓜，怕事得很，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哪会欺负人啊。
　　可何轻烟却以为仙仙被欺负后一定要告状，急了。她认定，王不负的那两个一定很刁钻，会欺负人的。她在初中、高中时，可经历多了。又不能轻易反击，怕让王不负觉得烦。
　　……
　　王不负去音乐学院接夏瓷、送罗彩球回家。
　　仍然是先去找夏瓷，只听夏瓷背对门口，正在弹着十分婉转哀伤的曲子。
　　仿佛心弦被那曲子拨动，王不负心里一颤，想起网上那些支持《暗黑2》的玩家们了。他们以前明明那么支持青瓷科技的，现在看到了《暗黑2》，却不信任王不负能做出同样好玩的游戏出来。真是令人伤心死了。
　　王不负自怨自艾了会，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不是已经看透了么，两款游戏提供给玩家们的信息不对等，所以产生了认知偏差，玩家们现在的态度不代表以后。在员工一片消沉时，王不负仍然保持着斗志。怎么这么会这么难过呢？
　　想起夏瓷之前玄幻一样的《欢乐颂》，王不负懂了。估计是心里本来就有点难过，结果被夏瓷放大了吧。
　　他想去问钢琴老师，瓷瓷弹的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神奇。
　　结果走过去就听钢琴老师喃喃自语：“我没有男朋友，又不是我的错。我想找个好点的结婚，哪里不对了……干嘛都要来说我，还说我老，还说我到了三十多都嫁不出去，肯定有问题……我明明只有二十七好不好……”
　　得，看钢琴老师已经被负能量弄得情绪失控了，王不负不打扰她，耐心等夏瓷弹完，然后夸奖道：“瓷瓷，你弹得好棒啊！”
　　夏瓷回头看见王不负，开心极了，站在王不负身前，仰头道：“我好像懂得怎么释放让人哀伤的心灵魔法了！”
　　“哦~”王不负知道夏瓷之前都没有这么好的表现的，估计是今天有什么顿悟，也替她开心，摸摸头。
　　钢琴老师站在旁边，看着王不负和夏瓷秀恩爱，只觉得那两人身边浮现了好多梦幻一般的小泡泡，于是她“嗯~唉”一声，很喜感地蹲在地上小声哭了。
　　一边哭，她一边还自怨自艾：“她在十五岁就找到男朋友了，我十五岁时也有好多人喜欢我，我为什么没有答应啊……二十七岁还是一个人，我好想死……”
　　“老师，我们先回去了，你保重啊。”王不负拉着夏瓷先出去。夏瓷的“心灵魔法”实在太猛了。
　　连王不负刚听到都被钢琴声调起了负面情绪，别说硬抗了一整天的钢琴老师。看来教夏瓷也有职业风险啊。
　　钢琴老师没听到王不负说的话，可能听到也不在意，就蹲在地上哭。
　　离开教室，王不负问夏瓷：“你今天怎么突然弹得那么好？”
　　“昨天你去见了使唤丫头和记账嬷嬷，明明是应该开心的事情，但我却有点难过。今天早上就能弹出来了。”夏瓷很傻很天真地说。
　　果然昨天做的事，被这小雷达发现了。王不负偷偷看夏瓷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犯恶心的表情，这才稍稍放心。
　　“你跟她都没说过话，怎么就记账嬷嬷了？”王不负说道。
　　“她早晚都会是的。这样吧，你今天就带我去见她，我当面册封她做我的记账嬷嬷！”夏瓷又要去见何轻烟了。
　　夏瓷对何轻烟的印象很好。因为在长公主刚刚召唤出守护灵时，守护灵还只有对付不可明说之恶的力量，无法与那些“被邪恶侵蚀心灵的人类”对抗。面对长公主被迫转入七十九中的大危机，就算守护灵也无计可施，只能使用财富赎回长公主。
　　而何轻烟却响应了守护灵那神圣力量的感召，挺身而出，为至高皇室化解了那次大危机，并且处治了一伙被邪恶侵蚀心灵的人类。
　　对夏瓷来说，何轻烟从那时开始，已是至高皇室的忠诚部属了。而且何轻烟能把嘴巴涂得那么红，穿笔挺的女式西装，踩高跟鞋，都让夏瓷很羡慕。
　　“……”王不负装没听见，让夏瓷跟何轻烟见面，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夏瓷是怎么和罗彩球与仙仙说话的，王不负都知道。彩球和仙仙能忍，何轻烟估计不能忍。
　　王不负转开话题，问夏瓷：“瓷瓷，昨天我去找了何轻烟，你会觉得我恶心么？”


　　第三百零六章 又鼓起一把力气
　　“不会啊。”夏瓷转着眼睛想了想，如实说道：“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哀伤。”
　　夏瓷的想法，对王不负最为重要，所以他才会反复去问。
　　夏瓷早就知道这是命运了，真的没放在心上，继续挂在王不负的肩膀上走路。罗彩球倒是吃醋了。以前她都会和王不负走得很近，这样两人时不时会胳膊碰到胳膊。今天却站得很开。
　　“彩球，怎么了？”王不负问。
　　罗彩球鼻子一酸，说道：“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是我鼻子犯的罪……”王不负下意识地接话，然后才发觉自己太没心没肺了，赶紧住口。
　　罗彩球眼泪汪汪，明明王不负说好了的，要等她到十七岁。结果距离十七岁还有两年，他却先偷吃了！
　　“彩球……”王不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罗彩球昏昏噩噩地回到家，失了魂似的，回到自己房间就倒在床上。
　　罗妈妈吓坏了，赶紧过去问：“你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罗彩球将头埋在被子里，闷声说。
　　“那你难过什么？还哭了？”罗妈妈问。
　　“我气我自己，不够漂亮，不够有用。没办法吸引他。”罗彩球自暴自弃地说。
　　罗父颤颤巍巍地看着女儿低声哭泣，心如刀绞。若是他身体还好，一定要去揍那个混蛋！让他玩弄女儿的感情！
　　十五岁的小女孩，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人家大老板见多识广，肯定只是随便玩玩，女儿却当了真。罗父以前气的要命，可现在见罗彩球真的伤心了，又心疼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于是去厨房，想要端一杯水去。
　　连小孩子都能打开的碗橱，他却要用两只手拽着，再用腿的力气方能打开。然后用两只手捧着玻璃杯拿下来放在桌上，推到开水保温机下面接水。
　　他没法去抱开水瓶，光喝水都是问题。以前还住车棚时，都是女儿早上烧好水，给他倒一大玻璃缸，插上吸管。这样他就能在白天喝到水了，只是冬天时喝不到热水。
　　罗彩球从王不负那里赚的钱，都要给母亲一部分的，剩下一部分做自己的零花钱。她看母亲始终舍不得买开水保温机，于是用零花钱去这台回来。
　　只要预先倒热水进去，就一直保温了。要喝时按着按钮就行，这样那一直不和她说话的爸爸，就能随时喝上热的开水。
　　罗父用两手去按那按钮，看着热开水流进杯子中，不知不觉，眼前模糊了。
　　家贫百事哀。罗父恨女儿不争气、恨那大老板心狠，但到头来，最恨的还是他自己，让妻女活的那么艰辛。连喝点热开水，都要女儿到外面讨好别人。
　　“唉……”罗父想到这里，再定睛一看，水已经倒了大半杯了，他赶紧松手。
　　大半杯水的重量，他肯定端不动的。可他刚才还恨自己没用，这时想试试看，于是去端杯子。结果确实端不动。
　　“废物……”他低声说了一句，面色扭曲地将杯子拨到旁边去，艰难地再拿了一个杯子，重新倒水。大概倒了两口的量，这就松手了。
　　此时的杯子才能端动。罗父用力用握着杯子，走过去端给女儿，“彩球，喝点水吧。”
　　这么久了，除了时不时的“哼”以外，这还是罗彩球第一次听父亲和自己说话。她眼睛红红地转头，看到父亲用双手端着水杯，明明那么轻的东西，可父亲却端得无比吃力，杯子里的水来回晃荡。
　　罗彩球又难过又伤心，扑到爸爸身上大哭起来。
　　她一直在和夏瓷一个女孩子赛跑。可是突然，赛道上又出现了个陌生的女性，而且还多跑了十几圈。太不公平了！
　　罗父看女儿哭的摸样，又心疼，又难过。可他废人一个，能做什么呢？
　　……
　　新的一周。《绝色江山：外传》的制作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美国那边倒是给了王不负个奇异的消息，说好要和青瓷科技合作研发3D引擎、Id软件的创始人卡马克，要来中国了。
　　卡马克来中国的目地，主要就是亲眼考察一下青瓷科技这间公司。通过直观的判断，他将决定投入多少资源和精力，去联合研发那款新引擎。
　　根据个人喜好判断、去做战略决策……听起来很荒诞，但也只有这个时代的游戏公司会做了。在如今，电脑游戏刚刚起步，游戏开发者的研发意志，甚至可以压倒资本力量。所以才会诞生卡马克这样的大师。
　　卡马克在Id软件里说一不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对员工的态度永远是“留就做，不干走”，即使产生超高的人才流失率，卡马克也从不改变，一定要让自己的个人意志决定公司走向。
　　遗憾的是，以后的电脑游戏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倚重资本和团队。卡马克的性格让他在过去登上巅峰，也将导致他在未来逐渐落幕。
　　不过现在可是01年，说落幕还早着。卡马克正值巅峰，若他决定倾力研发“银杏树引擎”，对于青瓷科技来说绝对是件大好事。
　　而卡马克也确实有认真去做这引擎的意思。他对自己的技术极为自负，认为青瓷科技也好，维尔福也好，在引擎技术上都是小朋友。端茶倒水地搭把手还行，真要从头研发，还是得靠卡马克来搞。
　　所以他要来亲眼看看青瓷科技，弄清楚这家公司究竟值不值得合作。
　　王不负当然一口答应，青瓷科技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随便卡马克看。不过王不负还是问了卡马克关注的重点，好提前做安排。
　　青瓷科技中，有网络、游戏、慈善三大块，除此之外还有安全盒以及游戏盒两个独立的大型团队，卡马克不见得都感兴趣。
　　果然，卡马克只关注游戏部分，对于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怎么精准投放广告”没有一点兴趣。他想要看《我的抗日》最终章，还有那ARPG游戏是如何制作的。
　　这没问题。王不负立刻答应。
　　王不负没在公司里做什么动员，只是很平常心地告诉了周毅，让他传达一下，卡马克大概两周后会来。让大家到时候都拿着点，别看到不认识的大鼻子，颠颠地跑过去练英语，“翻，三克油”什么的。
　　周毅一听，眼睛就亮了。再听说卡马克要根据对青瓷科技的考察观感、决定投入多少力量来研发引擎，更是上心。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跑去说：“先停停，和你说，都卖点力！两个星期以后要来个大人物……”
　　青瓷科技听说这位超级大神要来，更是又鼓起一把力气，指望到时给卡马克见点真章的东西。
　　就连王不负带的这个ARPG游戏制作团队，也是干劲十足。
　　这是当然的，如今这个行业，大师辈出，而卡马克堪称分量最重的一位大师了，几乎就和神话一样。这样的人物要来青瓷科技，肯定要给他瞧个好的。
　　就拿做装备视觉升级的美工们来说，就给了自己巨大的压力。决心一定要把“装备进化”做好，做得威武而惊艳，让卡马克眼前一亮。
　　制作装备用的主要参考对象，就是兵马俑了。兵马俑是秦国战士，游戏主角则是楚国战士，因此不能原样照搬，要进行合理修改。
　　此外，兵马俑是灰色的，做成游戏得换成彩色。这部分除了参考资料，根据甲胄的用料来做。更多的还是得靠想象力。
　　装备的种类，又多的怕人。每件装备要经历七次进化，看起来得一次比一次猛。美工团队要是胡做，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可他们早以潜移默化地认同了青瓷科技的精品理念，不会交出自己都不满意的东西。
　　“大神，你看鞋子这件装备，在卒长和旅帅两个进化之间的差别，明显不明显？”一个美工拿着作品来问王不负。
　　王不负挠挠头，仔细看了看，只见皮靴上，增加了许多防御用的铁片。王不负点头说道：“不错，很直观。”
　　“可他们都觉得还不行，我也还能做得更好。”那员工说。
　　王不负又仔细比较了两份图纸的差距。他对击杀特效那样的东西，有着超高的要求。而对装备的视觉提升则要求不高，现在两份作品能明显看出异同来，就他来说，已经是良心制作了。
　　但员工们自己不满意，就说明确实还有提升空间。王不负当然愿意精益求精，问道：“你们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美工想了想原因，说道：“我们现在是根据秦国的兵马俑，来改出楚国的甲胄。其实说白了，就是乱改，真做出来，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这是楚国战士穿戴的铠甲。所以怎么做都不满意。”
　　“你们没见过，玩家难道就见过了？不要做得太夸张，比如说把宋代的步人甲做进去就行了。”王不负摇头，他也不是不想收集资料，关键是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可做收集啊！兵马俑是最系统的资料，根据那个进行小规模的改变，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们再琢摩琢摩吧。”那美工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第三百零七章 寻找专才
　　王不负看着员工离去的背影，自问是不是当初要求的标准太高了？
　　他的要求是“贴合史实”，不是真的要完全和古代一模一样。只要员工们不糊弄事，比如说不要从网上下载个日本人的铠甲改改塞进去，弄得太唐突，也就行了。
　　但没想到，员工们把他的要求看的太重，一定要凭空根据兵马俑，改出“真实”的楚国装备来。
　　这哪能做到啊。王不负想了想，决定先不给员工们泼冷水，试试给他们提供些专业的指导意见。
　　他去问见多识广的轲编剧，问国内有没有人专门研究战国时期的军事装备。
　　轲编剧正指导着编剧团队做着《绝色江山：外传》的剧情呢。这个ARPG游戏是为了正传铺路的，有着大量需要玩家主动收集、阅读的故事和游戏设定。但没有强制玩家体验的剧情。
　　听到王不负的问题，轲编剧立刻说：“你不是入股了个影视公司么？他们有道具方面的人才资源，应该能找到懂战国装备的人。”
　　“请他们来，估计没用。美工们需要一个有着多年研究、并且具有极高艺术素养的人士，指导他们做设计。”王不负说。
　　哪能用给古装电视剧做道具的人啊，王不负就是因为看多了那些不合常理的道具，所以才对装备的视觉效果要求那么低，只要不穿越就行。
　　“要有研究，还要有艺术感……巧了，我还真知道一个。”轲编剧想了想说：“八九十年代有个人，用油画创作了很多战国时期的战争场面。我看过他的画展，印象很深。”
　　“那人叫什么名字？”王不负连忙问。
　　“不记得了。”轲编剧摇头说。
　　“不是说印象很深么？”王不负呆了。
　　“我对他的作品印象深，可记不得人名很正常的吧，毕竟他又不出名。”轲编剧说。
　　“那我怎么找这人啊。”王不负叹了口气。
　　“他在八九十年代办过画展，应该是美术家协会的成员。你要不要从那里找？”轲编剧提醒道。
　　这还真提醒王不负。他现在身份不同，青瓷科技好歹也算是有点份量，完全可以寻求官方组织的帮助。
　　全国美术家协会远在首都，王不负找不着。但南江就有江省美术家协会，王不负要做游戏，正好也需要美术创作者们的帮助。现在正好是个建立关系的契机，于是亲自上门。
　　负责接待王不负的是协会的秘书长，对王不负要找战国时代的绘画者感觉挺吃惊。
　　“你说的那人，应该叫做王可伟。我们都在中央美院学习过。他是挺怪的一人。我这里有他的作品一些照片。”秘书长说道。
　　所谓怪，就是画的东西“不着调”。那人在八十年代公派出国学习，回国后却画些古代战争题材，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王可伟”曾经在江省举办过画展，因此在协会中留下了备案照片。但毕竟过去快十年了，秘书长出去找了半天，这才找到。
　　王不负接过照片册看，只见作品都是油画，其中一张画的应该是春秋时代的兵车作战，惨烈的战场通过油画表现得大气磅礴。
　　“这位画家从八九十年代就开始画这些了么？”王不负翻看着作品，看到好几副战国时代的战争油画。
　　秘书长点头说：“没错。我们都想不通，他怎么会要画这些的。明明那么费事。”
　　在八十年代画这些画，说明那位“王可伟”，肯定是真心喜欢古代的战争。不用问，他为了创作，肯定研究过战国时期，起码涉猎得要比青瓷科技的美工深。
　　那么请他做设计顾问就可以了。王不负现在知道了名字，打算把人请到南江，指点美工们制作装备。
　　说完了正事，王不负又说道：“我的青瓷科技是做游戏的，作为视觉艺术，如果能有相当功底的美术家帮助，就更好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展开一些相关合作？”
　　秘书长忙了半天，就是想和王不负拉关系，大喜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合作？”
　　王不负说：“是这样，我希望由美术协会来牵头搞一个培训班，让青瓷科技的美工学习一些水墨、油画、素描等方面的艺术知识。”
　　王不负的意思，是由美术家协会组织画家，在周六周日到青瓷大厦的员工们上课。上课时间为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一天两千五百块钱。
　　秘书长都不用请示会长还有其他理事，直接就把这事说下来了。一周五千，一年二十五万。可不是小数字。这种好事，怎么能放跑？
　　王不负早就想做这件事了。青瓷科技的美工们都不是学艺术出身，而是学计算机的。到了青瓷科技才成为了美工。王不负希望他们能真正地对美术也产生些理解，做出有灵气的东西。
　　这种公司内部培训，不是强制性的，也不需要搞什么报名。只要到场就能听课了。至于美术家协会那里怎么安排人，王不负不搀和，那不是他的事情，但要求尽量轮换，一个人最多讲个两天的课。
　　等王不负走了以后，秘书长这才给会长报告了和青瓷科技的合作。结果会长也傻了，一个星期五千的培训费！青瓷科技可真是大方啊！
　　……
　　王不负知道了名字，很快就联系上了那对古代战争有细致研究的画家“王可伟”。
　　那人的工作是在首都人民大学下属美术学院担任副教授，没办法随便跑开。对于王不负的请求，他叹了口气说：“你要是早十年来找我，我说不定辞职去给你做游戏呢。”
　　王不负知道，人是会变的。哪怕那人在十几年前再痴迷于古代战争，热情也会渐渐退却，然后以工作和家庭为重了。不过，王不负又不要求对方放弃家庭事业来做游戏，就是做个顾问，不用辞职啊。
　　王不负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就是想请您来南江，指导一下我们的工作。不需要您辞职的。”
　　“我最近在准备评职称，走不开。”副教授叹口气。原来是事业到了关键点，恰恰王不负打了电话来，提起了他早已放下的执念，搞得有点黑色幽默了。
　　古代战争的油画，他早就不画了。本以为已经不去想了呢，接到王不负的电话，说实在的，副教授又有些心动了。
　　副教授再次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推荐个人吧。当初我在南江办画展，收了个徒弟。叫做罗先勇，你可以找他。”
　　“罗先勇？”王不负根本没听过这个人物，怀疑道：“我需要非常了解春秋战国、特别是楚国军事装备的人。他能符合要求么？”
　　“这点我可以保证。当时我在南江办画展，他拿着他的画作来找我请教。他的作画风格和我差不多，但我还会涉猎三国、明宋时期的古代战争，他则只画战国时代，其中‘长平之战’和‘一统六国’这两幅作品，最让我吃惊，细节非常丰富。”副教授说道。
　　王不负听到这里，决定去找“罗先勇”看看情况，问道：“那么罗先勇这个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联系？”
　　副教授说：“以前电话不方便，我们以前都是信件交流。固定每个月写一封，可就是在96年，突然就断了联系，我再也没收到他的回信。另外，他的本职工作不是画画的，是钢铁厂的工人，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了。”
　　“钢铁厂……”王不负挠挠头，怎么老遇见各种不搭的人啊。孟老师是体育老师，结果擅长写小说。这边又冒出个钢铁厂的工人，擅长画战国时期的画……
　　副教授怕王不负不信，说道：“我当时看他也不像会画画的，体格非常壮。不过画得非常有力道，冲击感十足。我带了这么多科班出生的学生，没有见过谁的画有那么多血气的。你要想做的战国方面的东西，确实可以去找他试试。他的地址我也有，找到就能给你。”
　　“那好，我等您找到地址，然后上门请教罗先勇。另外祝您顺利当上教授。”王不负不强求副教授帮忙。
　　临挂电话前，副教授犹豫了一刻，终于还是说道：“等你的那些楚国军装做好了，可以传真给我。楚国甲胄毕竟失传了，我们后人只能凭想象来做，我可以给你们一点艺术上的建议。”
　　“那太谢谢了。”王不负挂了电话，耐心等副教授的消息。
　　这会也差不多要接夏瓷和罗彩球了。王不负和何轻烟有了关系，夏瓷只可怜兮兮地说难受，反而是罗彩球闹了别扭。
　　夏瓷和罗彩球同时出了校门。夏瓷看到王不负，小跑着上来，叽叽喳喳地告状，说身侧卿今天怎么怎么惹她生气了。那边罗彩球看着王不负，嘴巴立刻呈了个下弧线，掉脸往家走。
　　说实在的，王不负现在要去哄罗彩球，肯定是无耻的行为。可这样冷淡下去，慢慢地两人就陌生了，然后过个几年，罗彩球交个男朋友……王不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后果。
　　那就只有去哄哄她了。王不负决定下来，让夏瓷先去车里等着，然后去追罗彩球。
　　王不负追上罗彩球说：“我好几天没见她了，你闻闻，身上没她的味道了吧。”
　　其实王不负跑上来，就已经让罗彩球开心了。她把头扭到一边，不看王不负，心里在生自己的气：王不负有了别人，还来哄她！关键是，她还不争气地感到有点开心，这样算什么嘛！


　　第三百零八章 参与进去
　　就算王不负心里想了好多说辞，结果事到临头，还是没勇气讲给罗彩球听。尝试了两次，开了个头自己都觉得无耻，说不下去了，只得放弃，重新说道：“彩球，我知道我有些人渣。但今天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这么漂亮，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罗彩球把脸甩在旁边，看都不看他。其实她纠结得要命，明明想生气的，可听他拐着弯地夸自己漂亮，又忍不住想开心。
　　要是他夸夸其谈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天使”，那罗彩球真的要失望了。可他现在这样说，却让罗彩球没法生气。
　　是啊，他要一心一意，那只会对夏瓷一个人好，罗彩球根本不会和他有多少交集。
　　这位扭着脸想着心事，没看到地上有个松掉的地砖。罗彩球身子一歪，发出了“呀”地一声惊呼，不过随即就站稳了。
　　然后她为自己的失态脸红，低下头恨恨地瞪了眼地砖，又小心地看了看前面。突然意识到王不负在旁边看着。转眼瞧了眼他，他果然在旁边盯着自己看。罗彩球立刻就把脸转到另一边了。
　　罗彩球惶恐之下的小摸样，真是可爱死了。王不负更是舍不得两人就这样生疏起来，借此机会拉住她，“你看你，走路都有危险，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罗彩球本来就是赌气，其实撒娇的意思更多些。王不负这么轻轻一拉，就拉住了她，拽着往车里走。
　　王不负叹了口气，他跟何轻烟有了关系，另两只的反应都还算可控。只是这么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被泼汽油的。
　　……
　　因为很愧疚，所以晚饭时，王不负只做了夏瓷喜欢吃的东西。吃完饭，他接到了副教授从首都打来的电话，得知了“罗先勇”的地址。
　　王不负记下一堆字和数字，确认无误后，等柳霓花回家，这才出门。他不认识那个副教授给的地址，但可以打出租去。
　　结果出租车顺着王不负每天送夏瓷上学的路，开到了南江二中，然后再拐个弯。沿途的景色有些熟悉。
　　王不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了，去年五月份，罗彩球还住在那小车棚里时，王不负送她回家就走这条路。
　　想到罗彩球，再想到“罗先勇”……不会吧？
　　副教授在电话里无意说的很多细节，都能对上。比如说每个月都写信，突然毫无征兆地不写了；钢铁厂的工人……彩球当时住的小车棚，就搭在钢铁职工宿舍里。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王不负正为这个猜测吃惊，结果出租车还真在罗彩球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王不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所谓的“罗先勇”，大概就是罗彩球的爸爸了。那这里肯定找不到人，因为他用青瓷科技的名义，给罗彩球在别的地方租了面积很大的屋子。
　　说不定只是巧合呢？王不负还是按着地址上的门楼号，去找那人家。
　　住在那家里的是个老大爷。原来，这是职工分配房，几年前“罗先勇”正住在这里。那时还没有房改，罗先勇没有买下产权，离开单位就得搬出去。
　　老大爷叹气道：“那家人我记得，主动搬出去。之后没地方住，我们一起帮忙，在楼底下自行车棚里搭了个屋子。唉，可惜了，那家里男的以前是钢铁厂的技术骨干，听说还喜欢画油画。那么好的前途，就被一时冲动给毁了啊。”
　　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变成百分之一百了。但王不负看到过罗彩球的父亲，整个人都枯了。怎么变成现在这摸样的？
　　王不负问道：“他都出什么事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都是传闻。好像是他有天下了夜班，和人打架，结果被人砍了。熬到现在，算是好了，他女儿傍了个大款，早搬出去了。”老大爷老眼昏花，看不出所谓的“大款”就在眼前站着，还以为王不负是记者呢。
　　根据老大爷所说，罗彩球的父亲五六年前，下班路上和人打架。那会治安不太好，罗彩球的父亲被打倒后，还被恶意划了几刀，神经都断了。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还是没治好，两只手全废了。
　　王不负听了半天，感觉老大爷知道的也不详细。打架的原因是最关键的问题，而老大爷却不知道。
　　找罗彩球他们问问就行了。王不负道了谢，再打车去罗彩球家。
　　王不负一直想找个机会，参与进罗彩球的生活。他有些贪心地希望，能像夏瓷一样，在罗彩球的生活乃至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
　　可罗彩球一直不愿意、甚至于抗拒王不负接触她的家庭，就好像“皇帝的新装”那样，很固执地只想要让王不负看到虚幻而美好的一面。
　　十五岁的女孩儿，连自欺欺人的摸样也很可爱。她努力地营造了个大大的、五彩斑斓的泡泡，她将真正的自己藏在泡泡里面，希望周围的人还有王不负，都只看着她那个华丽的表象。
　　夏瓷也营造了个泡泡，不过那个泡泡在心里，并且通过那个泡泡看世界。而罗彩球的泡泡在外面，让别人通过那个泡泡看她。
　　罗彩球一直抗拒王不负接近她的家庭，真正想的，就是让王不负和所有人一样，也站在泡泡外面。
　　罗彩球也好，夏瓷也好，谁的泡泡都很珍贵美好，王不负不想戳掉。他只是想进入其中、参与进去。成为她们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人。
　　所以王不负一直很耐心，在等着合适的契机。只是没想到，这个契机来的如此意想不到。
　　来到罗彩球家楼下，王不负给彩球打了电话。
　　听到王不负居然来了，罗彩球无比惊喜，以为他是来道歉的，自怨自艾全没有了。拿了鞋子就要下楼找他。
　　“他来了？”罗妈妈问。
　　“来了！”罗彩球笑嘻嘻地穿着鞋子，穿好之后才想什么，又噔噔噔地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检查了自己的摸样，将左边的有点歪掉的马尾重新系了下。
　　“看你兴奋的，穿着鞋子还在家到处跑。”罗妈妈抱怨道，心里暗暗地舒了口气。
　　其实罗彩球消沉了几天，最担心的就是罗妈妈了。女儿伤心还不是最大的事情，每个月女儿交给她的两千块钱，才是真正现实的问题。
　　罗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丈夫出了事，她必须扛起这个家，只好去做两份工作。早上四点就起来做环卫，结束后再去商场当收银员。做的这么累，一个月拿的两千都不到。
　　丈夫伤到了神经，无时不刻都感觉钻心的痛楚。有效的止疼药很贵，只能买廉价的烈酒来止疼。这就要花掉不少钱了，还有其他药品和伙食，罗妈妈累死累活，却连女儿的大学学费都攒不出来。每次看到女儿拿回优异的成绩，她就心如刀绞。
　　有了女儿拿回家的钱，她可以不去做那个每天要起大早的环卫工作。有钱去买止疼药，让丈夫不至于整天醉醺醺地，动不动就勃然大怒了。从亲戚那里借的治病钱，现在也能陆续开始还了。
　　罗妈妈早就被生活压弯了腰，觉得女儿跟了那大老板也是好事。毕竟等女儿大了，父母却拿不出钱来给她大学。一个漂亮姑娘，却拿着高中文凭，家境又那么贫寒，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好归宿？
　　可女儿这前几天哭唧唧的，人家才来找一下，又颠颠地迎出去的摸样，真是让罗妈妈叹气，“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了。不知道给他点脸色看，钓一钓啊。”
　　罗彩球笑道：“给过了呀，所以他才来哄我了。”
　　确定了自己依旧很好看后，她小跑着开门下楼。
　　“唉……”罗妈妈叹了口气，跑到厨房，探头往下面看，只见女儿和那男的说着话时，低着头，脚尖点在地上画圈。罗妈妈是过来人，知道女儿肯定是陷得很深了，不禁连声叹气。
　　罗彩球听王不负说，要请她的爸爸去青瓷科技设计盔甲。她不知道楚国甲胄已经失传，以为随便什么懂点历史的画家都能做呢。王不负却要请她爸爸来做，肯定也是为了哄她。
　　罗彩球心说，王不负总是这样，从来没有花言巧语，却一点点地改变了她的人生。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丧失了全部希望和勇气的父亲。而王不负也知道这点，想要帮助她解决这个问题。
　　她以前不希望王不负参与进来，那是因为觉得就算王不负有钱，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的父亲不是有钱就能改变的，是心塌掉了。既然如此，那么她就将这件事藏起来，不想拿出来给王不负参观，卖弄可怜。
　　现在王不负拿出了个非常具体的方案，不是给钱，也不是虚无飘渺的关心，而是给她父亲一个有价值的工作。
　　“谢谢你。”罗彩球上前一步，微微仰起头，看着王不负的眼睛，轻声说：“我好想现在就是十七岁呢。”
　　“那我就看不到你十六岁的摸样了。”王不负笑道。
　　罗彩球又不是想一夜长大两岁，撅嘴道：“算了，我再等一年吧。”
　　“等等，你现在十五，不是后年才十七岁么？”王不负惊问。
　　“虚岁啦。”罗彩球脸红红地说。她现在好心动，不愿意等到后年，所以耍赖皮，提前了一年。
　　王不负笑了：“走吧，带我去见你爸爸。”
　　“嗯。”罗彩球笑眯眯地，把王不负领回去。


　　第三百零九章 这个社会讲究交换
　　罗妈妈看到女儿居然把人带上来了，顿时手足无措，连忙迎上去。想帮女儿讨好下王不负，又不知道说什么，喃喃道：“你吃过了么？我给你下点面条？”
　　“吃过了，不用麻烦。”王不负笑道：“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王不负。”
　　“哦，哦。我家女儿不懂事，你多让着她点……”罗妈妈紧张得话都不会说。
　　王不负其实没有什么气场，根本没有什么“上位者的霸气”之类的，要不认识他的，比如说刚才的老大爷，觉得王不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青年而已。
　　罗妈妈会紧张，不是被王不负的气势震的，主要是利益攸关，她现在就指望女儿和这位大老板能成了。肯定担心得很。
　　“妈，他是来找爸爸的，说要让爸爸帮他做游戏。”罗彩球和王不负一起站在妈妈面前，就好像电视机里小两口见父母一样。她心里甜甜得，偷偷看了眼王不负，然后悄悄挽住他的胳膊。
　　“你爸能做什么游戏？”罗妈妈奇怪了，瞄了眼女儿挽着王不负的胳膊，没放在心上，跑去房间里叫人：“唉，你出来，有事找你！”
　　“让他走！”罗父早躲在房间里去了，不敢见人。他在车棚时会那么暴躁，闹着要打王不负，纯粹是为了止疼、喝烈酒带来的副作用。
　　揍王不负一顿的想法，罗父到现在还常常在想，但也知道力不从心。
　　“他不出来……”罗妈妈苦笑道：“要不然还是别找他了，你做的游戏买的那么好，没有他也一样的。”
　　“您的丈夫，叫做罗先勇么？”王不负问她。
　　“是啊。”罗妈妈不明白为什么要问。
　　“听说他在十年前左右，很喜欢画些油画，能不能给我看一看？”王不负再问。
　　“油画……”罗妈妈变得伤感起来：“我们刚有彩球时，他就开始学油画了。说不能当一辈子工人，有一天要画出值大钱的作品，到香港或者首都去拍卖，让我们到海边住大房子。”
　　罗妈妈回忆起那时候，家里也没什么钱，可充满了幸福和希望。她眼眶红了，赶紧站起来，抹着眼睛去翻画作。
　　罗彩球坐在王不负的旁边，能感觉到妈妈心中的哀伤。她也清楚，小时候家里的天伦之乐早已消失无踪。她因此把这个家当成了她最大的秘密，就算搬了新家，也从不邀请任何同学来家里玩。
　　因为她不想被人觉得“很可怜”。
　　而现在，王不负知道了所有的情况，并且要改变这一切了。
　　王不负真的改变了她好多好多。因为王不负，她不用去七十九中、不再为钱担忧、还懂得唱歌了……现在，王不负还要再让她的父母，也恢复脸上的笑容。
　　那样的话……罗彩球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颤栗。那样的话，她的生命中，处处都是王不负的痕迹了，再也离不开他了。
　　罗彩球想着心事。他还有夏瓷，还有一个用着昂贵香水的女人。罗彩球怎么办？难道真的是长成什么样，就做什么人么？可她长着张小狐狸似的脸，又不是她选择的！
　　罗妈妈没找多久，就接连搬出了三幅场面都很恢弘的油画。
　　油画中都是战国时代的战争场面，没有细画人物的面部，但用军装的细节，很好地反应了两军厮杀的摸样。
　　罗妈妈苦笑着说：“可惜就剩三幅了。他出了事，不能住职工宿舍，没地方放。加上又欠了很多债，于是送了很多给别人。这三幅中，两幅是他画得最好的，还有一副差了一点没有完成，都没舍得送人。”
　　王不负仔细看，果然看到其中一副，在左下角的部位有一块两个巴掌大的空白，真是可惜了。王不负问道：“他还有机会画完么？”
　　“不太可能了。专家会诊过，只会慢慢恶化，没有恢复的希望。”罗妈妈叹气道。
　　有了这个前提，王不负再看那未完成的画，就更觉得震撼。只见画上一名身中数箭的骑士，明明马上就要气绝而亡，却依旧挺着长戈，带领身后无数骑兵向前突击。
　　没画完的部分，并不影响整幅画的结构，相反，更让这画多了一分悲壮的意味。
　　“他是怎么受伤的？”王不负问道。
　　罗妈妈苦笑道：“他人好，下夜班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叫救命，于是就上去了。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见义勇为？”王不负想着罗彩球一家之前的生存状态，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他曾经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有人见义勇为，结果受了伤，从此以后整个家庭都毁了……没想到，电视上的东西出现在了生活里，根本感觉不到戏剧冲突，只让人觉得悲哀。
　　“我去劝劝他吧。”王不负决定要做点什么。他站起来，走进房间去，看到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眼窝深陷、头发干枯。一副活死人的摸样。
　　那中年人看到王不负，眼睛里的愤怒和惶恐交织：“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不会同意你和我女儿的事情！”
　　王不负勉强笑笑：“您是罗先勇吧。我是从王可伟教授那里，知道你的。听说你在十年前，很喜欢绘制古代战国时期的油画。”
　　罗父面色一呆，完全没料到王不负会说出这话来。他迟疑地看着王不负：“你想干什么？”
　　王不负介绍道：“是这样。我是做电脑游戏的，现在正好在做战国时期、楚国士兵的军事装备。由于这些资料都已失传，所以我们只能参考兵马俑，做合理想象，凭空制作这些楚国装备。为了能看上去更加真实，我想请一些有相关研究的人，参与这些装备的制作。听说您对战国时期有研究，因此我就来找你了。”
　　“……”罗父抬起手，只见两只胳膊不听使唤似的，颤抖得触目惊心。他惨笑道：“你觉得我这样，还能做事么？”
　　“可以的。我本身就有很多的美工，你只要在旁边，用语言指点一下就可以了。”王不负说道。类似的例子是有的，比如说战斗设计师莫提，就是在他的脑中形成的画面，反复沟通后，美工们将其做出来。
　　罗父脸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摇头道：“我不去。”
　　这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大多数人都会抗拒太过骤然的转折。
　　王不负说道：“我看过了你的画作，非常的震撼。这样的东西不应该被埋没的。游戏是个很好的宣传平台，可以把这些东西传达给年轻人、乃至国外的人。让他们知道，中国古战士究竟有多么的强盛。”
　　“这和我没关系。”罗父摇头说。
　　王不负深吸一口气，换个策略：“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要让你妻子女儿养一辈子么？到我这里来，用脑力劳动，拿一份体面的报酬，难道不好么？”
　　“不去。”罗父仍然摇头。他觉得，自己到王不负那里能做什么？还不是拿他一份施舍。反正都是吃白眼，那就不如呆在家里，听老婆时不时地说两句冷言冷语了。
　　“……”王不负和人谈事，要么说理想，要么说利益。两把斧头甩出去，总有砍得中的。没想到这次却不灵了，罗父油盐不进，死活不愿意出门。
　　这是罗彩球的父亲，王不负不能这么放弃。他想了想说：“能问问当年的事情么？”
　　罗父浑身一震，后退好几步，转开身子。
　　王不负感觉有戏：赶紧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为彩球做点事情。你是彩球的父亲，而你现在的状态，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我想拔掉它，让彩球不要再为任何事情难过了。”
　　罗彩球和罗妈妈偷偷地在房间外面听。罗彩球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罗先勇闭口不言。
　　王不负说道：“听说你是见义勇为受了伤，明明在做好事，却变成这样，把自己和家庭都毁了，你应该很难受吧。难道就不想弥补么？”
　　“谁说不想？”罗父被激怒了，凶狠地看着王不负。仿佛这个“玩弄他女儿的男人”，成了他仇人的聚合体。所有毁了他生活的凶手，全融合在王不负一个人身上。
　　罗父眼睛都要喷出火了：“我是见义勇为，可谁信啊？那被我救下来的小姑娘，掉头就跑了。警察找到她，她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我为了这么一个人弄成今天这样，来来来，你告诉我，怎么弥补？”
　　说着，罗父又伸出手，把两条干瘦的、控制不住乱晃的手臂给王不负看。
　　“你不恨那个行凶的人么？”王不负问。
　　“也恨。我都恨。可那人是个大少爷，把我弄成这样，连一天牢都没蹲过！我现在成这样了，你告诉我怎么办？”罗父被戳到了痛处，神色无比激动。
　　“这个社会，讲究交换。你没有伸冤的力量，但你有帮我做游戏的能力。你的伤，我可能没法治好，我只能试着去帮你出一口气。你若觉得满意了，就要帮我做游戏。”王不负说。
　　罗父不发一言，显然不相信王不负能做什么。
　　言尽于此，王不负不再和罗父说什么了，走出房间。
　　罗彩球立刻担心地迎上来，“不要为了我那么麻烦啦。其实我心里没有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