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诗意是气质,匪气是手段(三)
作者:楚图南|发布时间:2024-06-29 13:35:34|字数:34669
“阿刀!”贵竹的脸庞出现在窗前。
“贵竹姐!钱呢!”淙淙水声渐熄,男人站在船头,声音平和而简单。
金杨在窗户缝隙里看到那个男人。
男人半披着一件黑色蓑衣,掩藏住脸容,只露出嘴巴和胸脯,壮实的身体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衫,双手扶在船桨上,暮色给他蒙上了一重无法驱散的阴影。
马力朝金杨微摊了摊双手,意思是:不是郑三炮,怎么办?
金杨侧着身子对贵竹做了个“让他上来拿”的手势。
贵竹十分配合,“阿刀,你师父呢,他怎么没来?”
男子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城里今晚正式展开严打,师父担心有突发状况,还是不出来为好,托我替他拿钱。”
贵竹顿了顿,幽幽道:“这包钱太重,你上来拿吧。”
男人不疑有它,但是依然十分戒备地四下张望一番,嗯了一声,抓住垂下的粗绳,双臂用力,脚尖轻轻蹬踏墙壁弹跃,身体重心平均分配两腿之上,三两个踏跃,他的身体跃进窗台。
蓦然,他的眸子瞪向贵竹,瞬间俯低身体,完成了防备架式。
“不要轻举妄动,兄弟!”马力后退两步,黑洞洞的枪管直指他的胸膛。
“阿刀!不要动手。”贵竹望着他道:“姐取钱被他们盯上了,他们只求财,你马上给三哥打个电话,让他把上午的钱给他们送来。”
阿刀的眸子如刀般在贵竹脸上刮来刮去,缓缓放松身体,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怎么相信他们?”
金杨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啪地弹开打火机,点燃香烟,吐了一道烟圈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我就不多说什么废话。我们拿到钱,马上放了这个老娘们。”
“你们胆子真大,吃黑吃到阎王爷头上,要是……”阿三冷飕飕吐出半句狠话,忽然想起来,郑三炮已非往日霸主,已沦落为丧家之犬。
“操你大爷!老子走南闯北,啥鸡巴狠角色没见过,信不信老子先宰了你!”金杨手腕一抖,半支香烟“倏地”弹向阿刀的脸。
阿刀反应迅捷无比,倏然歪了歪脑袋,让开烟蒂。头顶的蓑衣脱落,露出充满暴虐之气的脸庞。
“阿刀!姐信他们,给我电话!我来和三爷说。”
阿刀强忍着怒火,缓缓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步话机,扭开频段,红色的指示灯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波声。
金杨和马力不由得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色。郑三炮为了避免被监听,竟然想出了如此古老的方法。果然是对应有道啊!
步话机中传出一道沉闷的声音,“阿刀!是不是出状况了?”
“三爷!贵竹姐要和您说话。”说完,他递给贵竹。
“三……爷!我该死!取钱只顾着防范公安,却落入一帮外流眼里,被他们盯梢了。他们要上午的那笔钱。”
“流窜犯子?哈哈哈!妈的真是虎落平原啊!连几个不入门的小偷都敢来要挟我了?”步话机里的声音没落地,金杨猛地拧拽贵竹的头发,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女人都落在我手里,还咋咋呼呼充大爷!信不信我秒了她?”
贵竹强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来。
“阿刀,他们有多少人?”步话机里传来郑三炮冷森的声音。
阿刀不无顾忌地看了看马力手里的枪,无奈道:“两个人,一把枪。”
“玩枪的?”步话机里静了片刻,干脆利落道:“我半小时后送钱来。不许动我的女人。否则半个子也没用。”
金杨总觉得他回答得过分干脆,皱眉道:“我们玩命只为求财!见到钱之前,不会动你的人。我们等你半小时,过了一秒钟,你等着收尸。”
步话机的红色指示灯突然熄灭。
不仅是金杨,连贵竹都感觉不是好兆头。她太了解郑三炮了,他不是不会受人要挟,但是绝不会毫无讨价还价的接受。
“这位兄弟贵姓?姐想和你交个朋友,没准以后能用得上姐!”贵竹的声音突然转柔,完全不在乎他显而易见的拒绝。
“废话,你觉得有这必要吗?”金杨勉强抛去心中的疑虑,振奋起精神,抬眼看向阿刀,“他住在什么地方?”
阿刀浑如未闻,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动。
反而贵竹脸色一凄,睫毛一阵猛眨。
金杨眸子一转,看着这个女人,叹息道:“看来他抛弃了你。你在他心中不值一百万。”
贵竹没有反驳,阿刀魁梧的身躯里忽然传过一丝冷意,他低斥道:“不要侮辱三爷!贵竹姐在他心中无价可衡。”
“你知道个屁股!你姐比你聪明,想知道为什么,你可以问问你姐!”金杨说着,对马力做了个手势,然后走出屋外。
阿刀抬眸朝贵竹望去。
贵竹一脸茫然道:“三爷若来这里,路程顶多十分钟。他既然说半小时,大半是要放弃了……”阿刀怔然,猛摇脑袋,“不会!绝不会!一百万对三爷来说算什么?”
贵竹眸光黯然,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
“三爷不想有任何麻烦事情缠身,他只想离开。”贵竹忽然朝马力道:“我知道他的住址。”
金杨正好拿着电话进屋,接口道:“说!”
阿刀粗壮的腰倏然扭转,如一头愤怒的豹子朝贵竹嘶吼,“住嘴!你要出卖三爷?”
“出卖?”贵竹微微一笑,笑得很无辜很萧瑟,“我为三爷不知道卖了多少次,都是我主动的,但是这次是他主动。我不能原谅!”
阿刀的气势突然转弱,嗫嗫道:“贵竹姐!为什么不能等半小时?也许不是你想象那样……”
“阿刀!我太了解他了。他如果要来,只需要五分钟……”贵竹蓦然盯住金杨的眼睛,面色潮红,笑容妖冶。“你可以喊来你们的兄弟,今天姐豁出去了,陪你们尽兴。”
金杨感觉这笑是绝望的笑。是丧失了生存欲望的笑。
马力冷喝道:“告诉我们他现在的住址。如果我们拿到钱,马上放你走。”
贵竹淡淡一笑,幽幽道:“我累了!”
金杨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道:“使你累的不是脚下的高山,而是你鞋子里的沙粒。你只需弯腰从鞋中倒掉沙砾,再走起路来会轻松许多。”
“他是那颗沙砾吗?”贵竹的眼睛里隐隐闪过一丝怨恨,静静道:“老天和我开了个玩笑,它告诉我要走的方向,却不给我地图。”
“我给你地图。”金杨道:“你告诉我他的住址,我们只要钱,不伤人。”
“不伤人?你们伤得了他?”贵竹笑得胸脯乱颤,几滴眼泪从眼眶里滑出,“没人能伤得到他。”
“时间不多了,大姐!”金杨提醒道。
“兄弟,别说大姐害你,一群狼崽子怎会是一头豹子的对手?”贵竹犹豫片刻,道:“波浪湖农场三分场七组肖家湾十四号。”
金杨不由松了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顾少兵的号码,“波浪湖农场三分场七组肖家湾十四号。”然后指着一张椅子对贵竹道:“若累了,可以坐坐!赌赌人生的奇迹,反正还等十五分钟。”
贵竹忽然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金杨愣了一秒钟,突然笑了两声,说道:“你认为我对你太过客气?”
“你的气质不像是道上的?”贵竹仔细的看着金杨,希望能从表情上看出端倪来,半晌,她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你们是什么人,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时间对贵竹来说过得很漫长,对金杨来说很快。
终于,腕表上的分针指向一个值表点,金杨站在窗前,望着黑而寂静的湖面,轻笑道:“你真的输了。”
贵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所以,当结局真的来临时,她反而不那么悲伤。眸子里一片死寂!
阿刀的身体微微动了两下,大声道:“我不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问问三爷!”在马力的点头允许下,他拿起步话机,扭开频率波段。
步话机里除了“噼里啪啦”地电流声,再无任何声音。
金杨朝马力做了个手势,马力朝金杨摔来一副手铐。在贵竹和阿三目瞪口呆中,金杨上前拷上了阿三,然后对贵竹表情歉意道:“你没猜错,我的确是道上的,白道。”
贵竹倏然大笑,朝金杨伸出双手,“拷吧!”
金杨淡淡道:“只带了一副手铐!张健!进来。”
张健推门而入。
“你和马所在这里看着他们,马上给所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派车过来,押送回城。”说着,他对马力道:“枪给我。我去七组看看。”
马力递枪的同时叮嘱道:“小心!”
金杨耸了耸肩道:“只是尽尽力而已,我不奢望能抓到他。”
走出房门前,贵竹忽然问道:“能知道你大尊姓大名吗?”
金杨略一沉吟,“邯阳北路派出所金杨。”说完迈步朝楼外走去。来到楼道口,他拨通了顾少兵的电话,“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我们扑了个空,桌子上的茶水温热,证明他没走多久,我已经带人去路上拦截……”
金杨立刻打断他的话,道:“他这种人不会走大路,有条村道可以上郑沙公路,你马上带人赶往小路,不熟悉路线找个当地老乡问问,我马上赶过来。”
第一百零一章 结网
晚上六点零五分,武江市石花大酒店八楼迎宾厅,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商业晚宴。
被宴请者大多是武江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主办方则是武江市市委市政府,书记市长全部到齐。主题是感谢市大企业对政府的支持,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联系感情,促进彼此之间的合作。
市委副书记沈君儒作为出席的四大常委之一,在商届颇具威望,他在河口区担任区长期间,以新颖独到的眼光,连续不断开发商业大楼,是国内最早一批提倡FBD商圈新时代的官员之一。今年从中央党校归来,更是有传言他要更上一层楼。
一般而言,市委有两个副书记,一个兼任市长,一个是专职的,就是说只有这一个头衔。但沈君儒在整个西海省是为数不多的例外之一,市委副书记兼任副市长。这足以证明他在上级领导心目中的分量。
此时,他正站在中央舞台阐述河口区作为“武江功能核心区”的规划,以及将来在整个西北的战略重要地位。
他的演讲博得一阵阵掌声。明亮的聚光灯照在他方方正正的脸庞上,挺直的鼻梁、优雅的唇形和下颚,一双充满魄力的眼神,冷凝肃练的五官,透露出一股深藏的威严。
“武江时尚商务区将按照整体规划、分步实施、整合资源、协调发展的思路,以高起点规划、高质量建设、高水平运作为原则,坚持政府与企业共赢的方针,为武江商务区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当他的发言结束后,他并没有按惯例回到他的席位上,而是匆匆来到大厅外,他的秘书谢文辉正面露焦急之色等候在空旷的走廊边。看到他,举起手中的电话,凑近他,小声道:“沈书记,他连续打来三次电话,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状况,我不得不催促您……”
沈君儒黑着脸,接过电话,怒道:“你什么意思,我说过你不要指望我……”
“沈区长,哦!抱歉!您现在是市委副书记。我最后麻烦您一次,您派车把我送出武江,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沈君儒瞥了瞥秘书谢文辉,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道:“你在哪里?”
“波浪湖农场。”
“我怎么相信你这一次又一次的最后一次?”
“这次是真的。我若离开武江,那些照片对我再无用途。”
“郑三炮,我可以帮你最后一次,但是你必须交出全部照片和底片。我警告你,不要激怒一个被逼迫到悬崖边上的男人……”
“沈书记,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不多废话,我带来全部你要的东西,你派你的专车来接送,当然,如果您亲自来更安全。”
沈君儒的忍耐力已到极限,“地点。”
对方说出了一个地点,然后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沈君儒深深叹息一声,看了看表,半嘶哑道:“文辉,你马上开我的车去波浪湖农场接个人,速度要快,十五分钟赶到,地址……”
“沈书记……”谢文辉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有停住,他憋闷地点了点头,“我马上去。”
“你拿到东西,去我的办公室等我。”沈君儒明知道容忍不是长久之计,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只是,他却看不到未来。
就在沈君儒步履蹒跚在走廊里仰天长叹之时,金杨赶到波浪湖农场那条村级公路出口,顾少兵和小黑以及五名民警迎离开上来,汇报道:“没有拦截到郑三炮,他也许是走了水路?”
金杨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他明知道今晚水路因为严打布控,不可能选择水路;大路上更是戒备森严,更不可能;这应该是他唯一能选择的出逃路线。”
小黑道:“金所!我们查了路过的每一个人和车辆,连只蚊子都没有放过……”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竟然胆子大到还隐藏在农场?”金杨不服气地走向一旁的车辆,坐进驾驶室道:“把今晚的巡查记录给我看看。”
顾少兵打开驾驶室的灯,从前台拿起一个记录本递过去。
金杨一页页的翻看着记录,忽然,他手指一处空栏,疑道:“这辆车为什么没有填写记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小黑笑道:“市委沈书记的三号车,自然不用盘查……”
“金所?”顾少兵注意到金杨蹙眉的样子。
金杨脑海电光一闪,想起石昆告诉他的一个传闻,他眯起双眼,捏了捏从贵竹包里搜到的银行保险柜卡,扔下记录本,缓缓道:“收队!”
“郑三炮?不用追了?”顾少兵疑道。
“不用!你们专心盯胡彪,不能再让他给逃脱了。”金杨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顾少兵和小黑面面相觑,他们总感觉到金杨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至少小黑认为,放弃不是金杨的风格。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他出现在某银行保险柜业务处,很顺利地打开了保险柜。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保险柜里真有三本日记和一盒封存的相片。
他粗略地翻了翻相片,事实和他想象的完全一样。相片的男主角是沈君儒,女人是贵竹。看得出来,拍摄这相片时,他们都还相对年轻,男人风华正茂,女人风情万种。
偷拍的角度选择得很好,很细微地拍下了沈君儒进房后的一系列动作。金杨挑出一张正面相,仔细地举起来,细细观察着。他注意到,沈君儒当时的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红色。他判断,要么是沈当时喝多了酒,所以酒后乱性,被贵竹所乘;要么是贵竹在酒中下了药。
他从保险柜中拿出几张相片和三本日记,然后锁上柜门,离开地下保险室。
其实接下来怎么做,他还真没想清楚,直接拿着相片去威胁沈君儒,让他交出郑三炮的下落?还是更为直接地将相片送到纪委于书记手中。
两者相比,都是功劳,后者的功劳更直接,也更具备爆发性。
金杨想了想,走近银行隔壁的咖啡厅。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随便选离开个座位,点了一杯热咖和西点,慢悠悠地翻看着贵竹的日记,仅仅看了十来页,他忽然有种看不下去的感觉。
总体感觉而言,这个女人的命运非常悲惨!
他忽然给清远县的大伯打了个电话,简明扼要地说到了相片和沈君儒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做?”
金杨道:“还没有打算,想听听您的意见。”
“呵呵!你如果想从别人身上获得点什么,就必须先给予别人好处。”金大伯在电话里顿了顿,道:“我大概了解点这个沈君儒,属于改革派和实干派,官誉颇佳,是西海的政治新星,未来不可限量,当然,前提是他跨过了这道坎。”
“您的意思是,放他一马?”
“不,是给自己机会。某些官员对毕生从事的工作,就像对女人的贞操一样,丝毫诋毁不得。而且这事你顶多只能斩断他的上升势头,而不能将其彻底掀翻。而且,沈是个不错的官员,毁了可惜。”
金杨沉默不语。
“当你准备捕鱼前,必先结网,你现在正是结网期间。等你结成一张牢靠的渔网,再言下河。”金大伯又道:“世界上唯一能影响对方的方法,就是给他所要的东西。”
“我知道怎么做了!”金杨放下电话,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委大楼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觅得神扶路好行
今天一大早,沈君儒的右眼毫无征兆地猛跳,他那颗铁打的心脏不争气地跟着紧了起来。
他抬眼看了看司机位上的秘书谢文辉。原本他的司机是老李,在系统里开了三十年车,车开得稳而且嘴巴严,但昨天晚上的事情却不能交给司机,于是让谢文辉独自开车而去。今天早上他顺便过来接他。
关于郑三炮,谢文辉已经再三保证,已经将他送过了沙荆高速出口,原则上已经那里已经属于沙南省的地界,以郑三炮的江湖阅历,只要不是太倒霉,被抓捕的几率很小;至于那些令他惶惶不安的相片,昨天晚上他亦在办公室的卫生间里烧得一干二净,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心里烧得慌呢!
望着街边的风景,他猛然想起上个月去大佛寺抽的一支签。当时因为陪海外的一位大投资商前去,表面功夫不得不做,随便陪着抽了一签。一支下下签。他还记得那位著名富豪脸色微僵,非常不好意思地硬拖着他找主持师父解签,仿佛是他带给了他灾难一样。
他不可置否地一笑,甚至心底暗暗嘲笑这位富豪,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实际上,他到武江这些年,没少陪高官显贵来大佛寺,但是他总认为他们不是信佛,是因为害怕。他们的高香不过是为了心安,求踏实,目的无非保官保财。不是什么真信仰,自己给自己安心而已。
给佛进供就能让佛保佑自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如果是这样的话,佛岂不是贪图小利出卖灵魂和原则的小人,成了为了利益就保佑给自己上供的商人,岂不是谁给的利多,谁就能够获得佛的帮助。最后的结果就是谁的钱多,谁就越能求到佛。
“来路明兮复不明,不明莫要与他真。坭墙倾跌还城土,觅得神扶路好行!”那位佛教著名的臧云法师与他并不陌生,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解签含糊而不具体,诸如你最近要注意身边的人和事,多留点心眼,凡事不要强出头。做事要留条后路,最后一句是解签的重点,大意是如果运气好,找到贵人也许能走过这道坎。
他当时根本不当回事,几分钟后便忘记此事。现在想起来,似乎隐隐验中此签。来路明兮复不明,指的是郑三炮见不得光的身份;不明莫要与他真,这句的意思大概就是那个令他沾染污点的女人;第三句坭墙倾跌还城土,意思是他一直努力培植的城墙最终倾塌,化为泥土……
他联想到郑三炮被抓,供出了他这个窝藏转移共犯,或者还有相片……
世事如下棋,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对手偏偏往那里走。当他刚到办公室没多久,秘书谢文辉敲了敲门,匆匆推门进来,“有个警察要见您!”他的声音犹然带上不安和忧戚的成分。
“他……说有您需要的相片……”从他嘴里突然崩出关键的这一句。
“相片?他提到什么相片了吗?”沈君儒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虽然很多事情他并不瞒谢文辉,但是让他知道大概和知晓细节是两个概念。
“没有,他说您一定会见他。”
“让他进来。”沈君儒突然嘱咐道:“你下楼,亲自接他上来。”
不大会功夫,他逐渐调整好情绪时,谢文辉带着金杨走了进来。
“沈书记您好!很冒昧打搅您!我叫金杨,邯阳北路派出所所长。”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心中微愣,是那个捅出了金碧辉煌事件的派出所警察?但是他的表情上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很自然地对谢文辉道:“十分钟内不要打扰我们。”
谢文辉礼节性地给金杨泡了杯茶,然后静静退出门外。
“你找我有事?”沈君儒表情镇定地对金杨笑了笑,就像一个官员随便和下属打个招呼一样,平常普通。
金杨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从容,善于控制情绪。特别是沈君儒,简直到了泰山崩而不改色的地步。
“我昨晚在波浪湖农场追逃,逃犯被人接走,我抓到一个窝藏犯,她叫贵竹。”金杨抬头直视沈君儒,“您认识吗?”
“这是什么意思?”沈君儒立刻目光炯炯地看住他。
“沈副书记,直说了罢——我在她包里搜出一张保险箱卡,出于某种原因,我没有记录在案,今天早上一个人去银行看了看,三本日记和一盒相片。相片的男主人是您。”金杨唇边的笑容含意深长。
沈君儒向来善于引导别人说话,出言吐语的功夫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他突然失语,低下眸子,揉了揉眉心,叹道:“请直接告诉我你的来意。”
说这话时,他多少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坭墙倾跌还城土,果然如此!他此时特别期望第四句“觅得神扶路好行”中的“神”从天而降。
金杨这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最近一段时间已经耳熟能详,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武江市的无冕常委冯远征就是因为他而落马,挖出萝卜带出坑,政法系统一时间人人自危,不少人受牵连。传说中这小警察软硬不吃,属于愤青类的干部。
“您是位好官!”金杨缓缓从口袋中拿出一叠相片轻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余下的相片,我会按您的吩咐交给您处理。”
“为什么?”沈君儒表情诧异地翻了翻相片,随后将相片反扣在桌面上。
“某位伟人说过,惩罚不是目的,挽救才是终极目的。哪怕您的的确确和这个女人有关系,并有包庇罪犯的嫌疑,”金杨摆手示意,请沈君儒允许他说完,“我看了贵竹的日记,知道您是中了圈套,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事件控制在一个底线上,除非有足够证据证明您给社会造成巨大的财产损失,否则我不希望剥夺一个政治新星的前途。”金杨他一顿,微笑道:“我希望这个非常规手段能给国家挽留住一位好官!”
沈君儒静静地看了金杨半晌,忽然起身,完全去掉官本位的架子,很诚恳地伸出手,道:“谢谢!”
金杨依然保持下级官员的身份,恭敬地起身,伸手相迎道:“不客气!”
四双眸子皆是笑意,然后各自松手。谢字好说,但仍需实际行动,至少在沈君儒看来,他必须回报点什么,“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目前不需要!一旦有需要我会向您提出。”金杨很认真的道,“有个问题,据日记所说,郑三炮手里还有一套相片……”
他一语双关地回答道:“郑的相片昨晚解决掉了。”
金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欲言又止道:“郑三炮迟早落网,一旦落网,会不会张口瞎咬。”
沈君儒脸上已浮出现诙谐的笑容,口吻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任何一名罪犯都想抓住救命稻草。他将来自不例外,问题是他必须拿出证据。”
金杨似乎早知道他的答案,眼光里有着许多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机智。这使得沈君儒突然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把相片私人保留,将来有必要时再向我开口。难到不怕我将来反脸不认人。”
“也许那样我会获得一定利益。但这种利益只会有一次,而且根据您的为人,这种利益会非常有限。所以我要的目的是您百分之九十的接受我。”金杨的声音不大。
沈君儒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即使排除相片的事情,我已经接受你百分之四十。”
“谢谢您的褒奖!”金杨态度把持的很好。至少,在他面前示弱是事实的体现,也能表现他实事求是的作风。
不知为什么,沈君儒谈兴愈浓,道:“前段时间有传闻,说你和赵老有关系?”
“完全是谣传。”金杨断然否定。他铭记一个道理:有得意的事,就该与得意的人谈;有失意的事,应该和失意的人谈。说话时一定要掌握好时机和火候,不然的话,一定会碰一鼻子灰,不但目的达不到,而遭嘲笑、被看低也是意料中的事。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有事直接找我。”沈君儒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名片上只有两个电话号码,一个宅电,一个手机,没有姓名。
“嗯!”金杨双手接过,“那我先告辞了。”
“我让谢秘书送你一程。”沈君儒起身道。
金杨心知肚明道:“嗯,我会把东西全部交给他。”
就在他即将出门的瞬间,沈君儒忽然道:“我能不能看看她的日记。”金杨怔了怔,反应稍显凝滞,然后回头道:“日记我会亲自送过来。”
以沈君儒的聪明,顿时知道这日记中有内容,而且不利的一面显然要大于相片。就官场来说,作风问题可以阻碍晋升之路,但别的问题则可大可小,非同一般。
金杨走出办公室,他马上给谢文辉打了个电话,然后走到宽大的落地窗边,对面是一座多功能商业大厦,低矮的人群如蚂蚁般蠕动,再往远看,高远深邃的天空下,蜿蜒如长蛇般的汉江被阳光染上了千变万化的色彩。对他来说,今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云朵洁净。
沈君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轻松,这么多年来,那个女人如同他心中的毒刺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大厦将倾!他唯有拼命地修筑地基外墙,企图在倾塌前跃入省部级序列。到了那个序列,她再不是他的问题。
现在,似乎这根毒刺提前被剥除,他第三次想到那句“觅得神扶路好行!”,忽然间,他默默一怔,难道金杨就是他仕途的‘神’?
第一百零三章 坚决反对
金杨和谢文辉分别时,时间刚过九点。他在银行大门站了半晌,掏出电话,摁下开机键。
三条短讯和四个未接电话提示。
第一条短讯来自白小芹:“今天阳光明媚!想你!”
第二条短讯很意外的来自城投公司的王元:“怎么还不开机?急事找你!”
第三条则来自冷凝霜,很简单的一行字:“父亲于昨晚凌晨去世!”
如果没收到第三条消息,金杨回给白小芹的短讯一定会香艳许多,而不是刚才所发的寥寥四字:我也想你!
第二条消息他没有回,因为王元的电话随后便打了进来。
“哥们,你在哪里?今天什么日子,你竟然关机?”
“什么日子?你二奶的祭日?”金杨没好气回了一句。
“不开玩笑,你马上来城投公司开会。”
“什么会?我去你们单位开什么会?”
“我靠!今天下午正式拍卖武染,武染搬迁工作小组召开拍卖前的准备会议……”金杨蓦然想起日期,正是今天。他微微一怔后道:“我们所不是由马副所长负责安保工作吗?怎么找我开会?”
“咦!你不知道?你们马副所长要配合市里的严打工作,抽不开身,市局点名要你去……喂!你一会到了公司,先别忙着进会议室,我有话和你说,记住!有人进来了,一会见面说。”
王元挂断电话,金杨马上给苏娟拨了个电话,提示占线。他又马上给李刚打电话,同样占线。
他抓紧时间拨通了宋指导员的电话,宋指导员开口便是一通叫苦:“金所你怎么才开机,我一直找你……”
金杨打断他的话,“是因为武染竞标吗?我已经知道,老宋,武染工人那边现在有什么动向?”
“我现在正在武染大门,所里能抽的警力全部抽调出来,连户籍室的汪红都临阵上场救急,形式不妙啊!大概聚集了三百多人,区委区政府和社区的人也在现场,区委书记正在作老厂长的工作,看样子悬,而且这群闹事者里面还掺杂着一帮小混混,那个被所里关过好几次的邯阳小太子什么的……想起来了,韩卫东和他的兄弟们也神情诡异地混在人群里……”
韩卫东?金杨想起了上次和苏娟在鹦鹉楼的谈话。要让群众揭露江浩天围标一事,他挂了宋指导的电话,再次拨打了苏娟的电话。
这一次很快接通。
金杨开口就批评道:“你昨天怎么不提醒我今天要竞标呢,我好提前安排……”
苏娟柔声道:“姐是不想影响自己男人工作嘛!再说,现在情况有变,以前的安排已经失效,我已经安排石昆他们撤人……”
金杨已经顾不上她使用的“自己男人”这样的亲昵词汇,愕然,“发生什么变故了?”
“据我得到的消息,江浩天已经在高压下放弃竞标,他的五家公司会到场但是不会举牌,齐少华付出三千万陪标费,这样九去其五,还剩下他们三家和国泰一家竞标。”
金杨暗震道:“齐少华好大的手笔,他们既然说通了江浩天,应该找过你。”
苏娟笑道:“何止找我,软硬兼施啊!他们不仅给我开出了四千万的陪标费,而且允诺下一处西南范围的标,会让国泰一次,还有……”后面的话苏娟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情影响她的男人,哪怕是种她可以控制的影响。对于她来说,她现在唯一的底线是她的男人,别的什么都如浮云一般。
实际上她没说的消息更多,比如来自‘一号俱乐部’的威胁;比如她知道国土局的两位大佬和城投公司的某人已经暗中和齐少华的公司达成协议,土地转让底价整整比预期的下压了一点五个亿。对武染展开赤裸裸的掠夺。
金杨压低声音道:“老婆!你的打算是?”
苏娟在电话里娇笑道:“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金杨拿腔摆调道:“好大胆的婆娘!快快回答你男人的话,否则今天晚上回家打你屁股!”
苏娟娇羞不堪,似乎拿着电话躲到更隐秘的角落里,简单说了几句她的布置和打算。
“老婆大人厉害!”金杨不由得夸奖道。
“那你今晚还打不打人家PP……嗯……”
听着她的呢喃轻语,金杨的心猛地酥了,他仿佛看到苏娟面若桃花,含骄带羞的妩媚之态。顾不得现在正是光天白日之下,他无比邪恶道:“PP自然是舍不得打了,但是我要打你身上更嫩更水灵的部位,嘿嘿!狠狠地打!”
电话里传出一道娇吟和几声喘息,随后苏娟恢复了清明,叮嘱道:“集会游行的事情最好取消,以免发生我们控制不了的突发事件,因为我们不知道齐少华一方有没有利用群众集会。”
金杨点头答应,“我今天就是个看戏的,你忙,晚上见!”
金杨挂了电话,马上又给宋指导员去了个电话,得知那边下岗工人的情绪有逐渐失控的倾向,他想到了一个人,也许只有她的号召力,才能扭转乾坤。
但是这个时刻要她出面显然不太人道。不过相比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流血或者暴力事件,他硬着头皮拨响了杨慧红的电话,“杨师傅!我刚得知消息,请节哀!”
“谢谢金所长!”她的声音似乎依然透出无形的力度,虽然听起来柔软。
“抱歉!杨师傅,我有个不请之请,关于武染厂群众集会,我想请您出面阻止他们,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是就我知道的内情,一定会最大限度地为工人谋求福利,请相信我。”
杨慧红那边静了许久没有说话,正当金杨准备放弃之时,她突然回答道:“我尽力去试试!”
“谢谢!”金杨暗暗动容。他知道这需要多么坚强才能做到她这个程度。
打完这一通电话,他的手机都开始发热,挂了电话,他叫了辆出租车赶往城投公司。
城投公司在武江市中心,标准的四层小欧式小洋楼,门前停满了各种排量的豪华轿车,金杨进入接待厅后,还是给了王元一个机会,给他拨了个电话。
王元自从上次掺和冯家的说情事件后,被刘大鹏狠狠K了一顿,同时他似乎看到金杨身上缓缓展露的王八之气,对他这种看菜下饭的精明人来说,金杨无疑是只最大的潜力股。于是,这次竞标,他觉得应该表现表现,以换回几乎丧失的同学友谊。
“王总,终于上位了。”金杨淡笑道,瞥了瞥豪华的办公室。
王元陪笑着递了支烟,巴结地点火,然后神秘兮兮道:“老同学,我知道上次你为冯家兄弟的事情生我气,我回去一想,也的确是我做得不到位,怎么着我都应该站在你一边,我承认错误,这不,我给你送一份厚礼,保证你满意。”
“啥厚礼?”金杨不动声色问。
“关于这次竞标……我昨天晚上有东西纳在办公室,晚上回来拿,结果听到融资部的头,也是我上级在和某人打电话,真他妈的黑呀,标的额一夜间降了一点五个亿,好像定标的几个权威人士要分三千万……”
这个消息对金杨来说,并不意外,他装出半惊讶半疑惑的样子道:“就算如此,我们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你只要给齐少华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已经知道他们的密谋……”
金杨哈哈大笑,眯起眼道:“老同学,你是让我去要挟他们,暗地勒索?你想我让蹲大狱啊!我操你祖宗,王元!你怎么不去打这个电话?”
王元委屈地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若能有资格上会议桌,自己早打这个电话了,还等到现在?你不知道,你是工作小组成员之一,一会的会议必须议到标的额,他们若不给你好处,你可以在会议上反对降低标的额,而我拿什么去和他们谈交易,不够格呀!兄弟!”
金杨一脸悲哀地看着王元,抬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道:“老同学啊!你怎么钻钱眼里去了。往小的说,这钱是你敢要的,你能拿得动吗?往大的说,思想的高度决定你人生的高度,而理性决定你思想最终能达到什么高度。想入非非啊!我闪人,开会!你好自为之。”
金杨拨腿离开了王元的办公室。王元的脸绿得跟帽子似的,傻呆呆站在办公室。
金杨来到四楼。四楼有间中型会议室,他进去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十分钟。圆桌上的两圈人都拿纳闷的眼睛瞪着他。
国土局局长吴家奇正在主持会议,他扶了扶眼镜,警惕地喊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保安呢?吃干饭的?怎么随便放人进来,马上把人请出去……”
正当保安面红耳赤赶进来张口解释之时,坐在正主席位上的三个人中的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小金!”
“小金所长!”
说话的两人一个是副市长高官保,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兼副市长沈君儒。他们两人开口后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最后高官保朝金杨笑了笑,沈君儒开口,很随便的笑道:“我看到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正奇怪怎么看不到你人?原来你迟到了。快去你的座位。”
两个大佬的亲热表情不仅令在坐的工作组成员惊讶,甚至宫青山市长亦多看了金杨一眼,心中不无纳闷,高副市长一向是这个调调,可沈副书记很少这样显露颜色。
金杨歉然一笑,找了个空座位,落座,然后抬眼看着站着发言的主持人。
世上有句老话叫做“祸从口出”,为人处世一定要把好口风,特别针对官场来说,更是句句惊险,不容有失,不定哪句话没多在脑子里绕几个弯子,像吴家奇一样,随随便便出口喷人,自然落一个无比尴尬的地步。
吴家奇作为武江市国土局一把手——党委书记兼局长,除了主持局里的全面工作、分管财务处,还分管经营性用地招拍挂工作。是武染搬迁工作组的骇心成员。不管以他的地位还是职位的特殊性,这个会议室除了主席台上市委市政府三个大佬外,不管是检察院,法院,银行,拆迁办等等,还真没人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因此,他自然不会对这个年轻人认错,但是这个年轻人明显和两大常委关系不一般。吴家奇为此有些分心,稿子几次念错了行,好不容易恢复冷静,讲到会计师事务所重新审核关于标的额的增减度时,金杨突然举手,站起来道:“高副市长!作为工作组成员,我有没有发言权?”
高官保微微笑道:“当然有!小金,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降低标的额,我坚决反对!”
第一百零四章 苏总是你的恋人吗?
吴家奇突然笑了,“小金所长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也是我正要对各位汇报的一个主要议题。武染拆迁项目拖了一年半,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拆迁费用奇高,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国家的损失,是武染数万职工的损失。况且,这份评估报告是来自国内著名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他们对武染地块进行最综合的评估……”
金杨正色道:“我作为当地派出所的所长,我的职责是维护社会稳定和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从广义上说,地价卖得越高武染职工的福利也就相对高;地价突然减少一点五个亿,职工的安置费用相对会捉襟见肘,一旦职工有情绪……”
吴家奇也不怎么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直言道:“请注意。这不是公安局的内部会议,是综合型的经济会议。”
宫青山突然敲了敲桌子,轻声道:“要相信专业性的报告,对于评估金额,我们都是外行。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职工权益,会在拍卖成功后组织新的工作小组,妥善安置工人群众。吴局长继续下一议题。”
宫市长开了口,金杨不露表情的坐下。
高官保微诧地看了看金杨。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说话从来都有的放矢,很少说这样的废话。坚决反对?有什么用?
沈君儒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文件,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
会议有会议的规矩:如果你发言后还有比你大或同级别的人要发言,你说话就必须留有余地;如果比你级别高的官员先对某个事件表了态,最好的方法是沉默或者附和。
高官保和沈君儒选择了沉默。但是他们心里各自都有疑问:宫青山作为政府一把手,很少直接对某项议题快速拍板。这意味着什么呢!
其实宫青山也是有苦说不出,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评估有问题,而且吴家奇和城投公司的副总经理最近一直唱高拍卖保证金,并动议提前挂牌时间。这两者结合,可进一步杜绝杀出黑马的可能性,也可以给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他对这个事情一直持保留态度。但是冯远征的落马,给了他狠狠一击,他甚至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两会期间,市委单书记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势对他围追堵截,将宫系人马赶尽杀绝。
而这个时刻,突然有某个高层介入,告诉他,只要他配合武染搬迁项目,则他的仕途有可能不退反涨,平调去某省,并允诺入常。
他仅仅考虑了一个晚上,便做出了决定。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会议的老大拍了板,接下来的会议就开得顺利无比。
散会人不散,城投公司作为东道主宴请工作组成员。只是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全部缺席,金杨也在散会后径自离开。
在楼道间,他不无意外地遇到了有意缓行的高官保。
看到他,高官保对司机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开车。
“高市长!您不参加中午的宴请?”
“另有要务。”高官保笑了笑,“小金啊!听李刚说,你们的基金会搞得不错,年轻就是好!有潜力啊!”
“高市长过奖!”金杨谦虚道。
“刚才你在会上的发言,很费解……”高官保快速进入话题。
金杨知道他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发言,而是考虑他发言背后有没有苏娟的影子。他伸手挠了挠头,“我就随便一说,只是表明一种态度,顺便看看别人的态度。”
高官保显然不怎么相信金杨的话,他淡淡一笑,拍了拍金杨的肩膀,“好好努力!”
“谢谢高市长!”
和高官保分开后,他快速离开城投公司大楼,来到一处街心花园,拨通了苏娟的电话:“老婆!局势不容乐观呀!宫市长态度鲜明地站在齐少华一方,临时提高了保证金金额……”
“你放心,我们已有对策,你等着看好戏吧!老公!谢谢你,武染职工取消了职工集会游行。”
“哦!”金杨若有所失。他知道这事对拍卖起不到关键性作用。
“晚上我俩一起庆祝!”
金杨知道她现在很忙,说了几句贴己话,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整个人一片茫然。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在武染搬迁项目中多少能帮到点苏娟,但是实际证明,自己真是人微言轻有力施不出。而且他还答应杨慧红,一定要给下岗职工尽量谋求点公平。可是现在他唯有指望苏娟的国泰能夺标成功。
公安局的打黑行动,自己也似乎被排除在外,连马力和所里的民警都有外围任务,自己倒真成为了“不干事”的领导。
现在去哪呢?他不想回所里,倒是有个地方一定要去。他强打了打精神,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武染家属大楼。
车到家属院,便看到院子一角摆满了花圈,楼下扯起几个遮阳棚,有七八桌麻将,不时有人从楼道里进进出出,足见杨慧红在武染厂的人气不一般,几个厨子站在大炉边忙乎着,冷凝霜头上扎着白布,在桌间穿梭者端茶递水。
金杨来到一张礼金桌前,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大概数了数,二千七百多元现金,他留了几张散钱,二千七百元全部递上。
写礼单的是个中年人,看打扮也像厂里的下岗职工,人忠厚热心,写得一手好字,厂里一般的人情世故他都去帮衬,他接过这笔钱,疑惑问:“你是代表那个车间的,礼金名单呢?”
在他想来,杨慧红的亲戚同事都是些苦哈哈,一般的同事和邻居随礼五十元,超过百元都是亲戚,上千元的都有原车间几十人凑个份子。
“我代表自己。”金杨说完转身,男人一脸震惊,捏着钱呆了呆,连忙站起身,递了一包五元的香烟,憨厚地笑道:“我代表杨师傅一家谢谢您了,麻烦您留个名字,下午一点要喝几杯酒。”
金杨本不想报名,但一想到习俗如此,再磨叽下去也避免不了,他弯腰在礼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哥!你来了!”冷凝霜站在他身后,萧瑟的神情中有微微的惊喜,她恭恭敬敬递上一杯茶水。
“嗯!你妈妈和姐呢?”金杨看了她一眼,很憔悴,好像一夜间瘦了不少,但是眉宇间没有明显的悲伤。
“她们在楼上,我带哥去!”冷凝霜沿路给来客敬烟,看上去颇为能干。
“呵呵!像个小大人!招呼客人有板有眼。”金杨夸奖道。
冷凝霜眨了眨眼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为了给父亲治病,别人还是孩子时我就得长大。不过没事,挺好的,我收获的东西别人得花一辈子去感受。”
金杨暗暗一叹,想到上午的那场会议,弹指间少了一点五个亿,而这里的工人……他没有说话,跟着冷凝霜来到二楼。
二楼大门中开,几个人在烧香敬礼。杨慧红和冷月潭站在两旁还礼。看到金杨,冷月潭瞬间低头,脸色微白。
金杨按惯例敬香行礼完毕,这才来到杨慧红身前,低声道:“杨师傅节哀!多保重!”
说实话,她丈夫去世,杨慧红的喜悦大于悲伤,因为他活着比死还难受,不仅自己痛苦,全家人都跟着遭殃。她甚至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好几块石头在她心上压了多年,她已经不堪重负。
“谢谢金所长!还劳你亲自来一趟……”杨慧红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红了半边,她微微低头,小声道:“有时间,请留下喝酒!”
金杨婉言谢绝,“我还有事,不能多留。”说完,他朝冷月潭看去,“什么时间回的?”
冷月潭轻声道:“今天早上,公司给订的机票。”
“哦!”金杨也不知道说什么,他顿了顿道:“你们忙,我再来看望你们!”
杨慧红知道留不住,她小声对冷月潭道:“月潭,去送送金所长。”
两人来到楼下,不知何时,天忽然阴了下来,院子里卷起了一丝丝冰凉的风,盘旋着冲进院子里,又辗转着从墙头飘出去,花圈的白花翠枝瑟瑟作响,透着一股清冷的萧瑟。
“学习还好吗?什么时间学成归来?”
冷月潭抬起头来,看着他惯常的温和笑容,低声道:“学习还行,大概半年后才可以回公司实习。”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找苏总。”
金杨的话使得她心里最后那一点可怜的清醒,顷刻化为乌有。她收紧自己的胳膊,把脸深深低了下去。
“嗯!”她抬头,目光清凉,“谢谢你的帮助!”
金杨呵呵一笑,止步道:“你回去吧,家里忙。”
冷月潭忽然鼓起勇气,脱口而出道:“苏总是你的恋人吗?”
金杨愕然,含糊其辞道:“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感觉到他眼神里隐藏的暧昧,冷月潭不由打了个冷战。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止住内心的战栗,微微摇了摇头,淡笑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没事!你回吧!你现在是家里的支柱,要照顾好妈妈和妹妹!”金杨对她摆了摆手,大步朝院外走去。
冷月潭并不真的想得到答案。因为她已经知道,问他,不过是想告诉自己,让自己断了念头。
她重新回到二楼,杨慧红看了看她的神情,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微微叹息。静静地看着房子里飘荡的香烛,仿佛她的视线可以看穿岁月,回到从前。就像她也曾年轻,也曾有过激情四溢的岁月一样。年轻,也是美丽的一部分,必须尽可能地享受,就象她十九岁那年第一次体会到快乐一样。
他走了,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这个秘密呢?杨慧红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抬头望向永远睡着的那个男人脸上。
第一百零五章 劫持人质
金杨最终还是回到邯阳所。
市里严打开始,全市大大小小的派出所都行动起来,对辖区留有案底的涉黑人员逐一摸查,并对各宾馆、旅店洗浴中心、典当行、物流中心、废旧物资回收站等特种行业进行地毯式清扫。
邯阳所的治安乱点区域是美容美发业、浴室行业、物流中心、沙霸石霸等建筑业涉黑涉恶势力。平常一些不好治理的法律边缘案件,借打黑这股春风一窝端。
因此,派出所的警车是进进出出,羁押室已经人满为患。整个派出所,除了几名文职人员留守,其余的警力差不多全部外出。宋指导员代替停职接受检查的钱多多,进行社区清查;詹丽带队出去清查登记出租房信息。
金杨去羁押间看了看值班日志,从昨晚严打开始到现在,仅邯阳所便展开清查整治行动八次,出动警力四十余人次;新登记出租房屋二百四十七户、外来人口一千一百二十人,检查各类娱乐场所三十三家次;已破获各类刑事案件八起,抓获犯罪嫌疑人四十三名。
与平常抓几个嫌犯说情电话响不停的情况不同,全省范围内的打黑除恶专项斗争的大旗下,还真没有不开眼的家伙出面说情。他之所以不怎么过问所里的地域性行动,一是从主力先锋变成后勤人员,心中添堵;二是所里的干警很享受这种大型打黑行动,所耗费的力气相比平常一个普通案件还小,根本不需要领导费心。他们怕的是突发性,复杂性,流窜型这种对社会具有强大的危害性的案子。其复杂性决定了破获的困难程度。
和值班员聊了几句,金杨便回到自己办公室。大概因为看到查处赌博公司的记录,他给韩卫东拨了个电话。
韩卫东长时间不接电话,金杨暗暗想,莫非给扫了进去?正要挂断电话,忽地接通,韩卫东压着嗓子小声道:“金哥!刚才和余大校他们一起盯胡老大的梢呢,不方便接电话……”
“怎么是你们盯梢?顾少兵人呢?不行,太危险,你们赶快撤!”
“少兵哥被抽去搞什么社区清查整治工作,特地让我们来接班盯,金哥放心,我们很小心……”
“不行,你们虽说不笨,但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一旦被发现,小命都悬。马上给我撤!”
“金哥,我答应少兵哥的,我保证……咦!有情况了,胡彪的老婆和两孩子进了车库,几个保镖提着行李,他奶奶的,敢情是要跑路了……”
金杨急问:“胡彪人呢?”
“胡彪在阳台上,他好像没有走的意思……”
“看来他准备先让老婆孩子撤。”金杨换了只手拿电话,语气严肃道:“你让你的兄弟们去跟胡彪家人,不能跟丢,要是被胡家人发现,你直接告诉他你是公安局的民警,能拖一会是一会。胡彪家你再盯会,我马上喊人来过来换你。”
电话刚放,便听到值班员气喘吁吁冲进他的办公室,惶急道:“出事了,八里台社区有绑匪劫持人质,您的电话一直打不进来,宋指导员让您马上赶过去。”
金杨腾地站起来,边向外走边问情况。值班员了解得也不多,大概是宋指导员带人前去八里台社区清查,社区提供一些嫌疑住户信息,而当他们敲某个户主的大门时,却听到里边传来一声枪响和小孩的哭声……
我草!金杨暗骂一声,从值班员手中接过一把警车的钥匙,飞速发动,直奔八里台社区。
当他赶到事发小区时,省特警大队和市防爆大队两大警种已经支援到位,而且两个带队的都是熟人。省特警大队的是副大队长简朴,防爆大队是副大队长成白桦。
两人正小声训斥着宋指导员,宋指导员毕竟是管党群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恶性事件,整个人有些惶场,加之特警和防爆在警种上要压派出所一头,而且简大队和成大队的警衔都高过宋指导,他的表情拘谨,一脸难堪。
简朴绷着脸,瞪着眼,怒道:“你们派出所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市里全面打黑,本来人手就不够,不要你们出力,可你们也不能添乱呀?在明知道是嫌疑住户的情况下,你们莽撞地行动,导致嫌犯狗急跳墙,普通刑事案件转化为恶性大案。”
成白桦也挑刺道:“老宋啊!你这个指导员怎么当的,为什么不派懂业务的同志出警?唉!市里两年没有发生持枪劫持人质事件,这次你们所可露脸了。”
老宋情绪低落,没有辩解。
简朴抬头看了看十一楼的窗户,冷声道:“现在绑匪有了鱼死网破之心,除了听到小孩哭声外,还不清楚有没有其它人质,绑匪有多少人,多少枪?是些什么人?现在马上进入第一程序,我安排狙击手,宋指导员派人去劝绑匪交枪自首,能搞清楚屋子里有多少绑匪,才能……”
“宋指导员不懂业务,谈判是非常专业的活,你们特警和防爆大队派专家去谈,别TMD出了纰漏又瞎基巴扯!”
突如其来的嘲讽令三人齐齐回头。金杨板着脸走了过来。
老宋苦笑道:“你来了!”
金杨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道:“没事,老宋!干我们这行的,总会遇上这种倒霉事情,不怪你!”
简朴看到金杨,脸色一滞。他踏上工作岗位的十几年,看人极少出错,就错了一回,就几乎让自己下不了台。说实话,他心里挺怵这个年轻所长。
“金所长!你好!”他放低姿态,主动笑脸相迎!
金杨黑着脸道:“好什么好!你们特警大队不是要看邯阳所的笑话,让我们大大的露脸吗?”听着他肆无忌惮的嘲讽,简朴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省厅一些人不喜欢金杨,哪怕他打响了打黑行动的第一枪,给洪量厅长长了脸。但是他做人做事很少给别人留余地,不管是同事还是犯罪嫌疑人。
金杨的嚣张把宋指导员吓了一跳。简朴是什么级别?原则上与他们分局长王庭平级,而且又来自省厅。他连忙陪笑道:“都是为了公事,不扯了,救人质要紧。”
简朴一再告诫自己,这次不要犯错误,所以他再次展现高姿态,笑道:“是我刚才说话太急。”
成白桦突然朝金杨伸出手,轻声细语道:“自上次一别,还一直想请金所出来坐坐,希望有这个机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金杨也不是个半吊子。他伸手敷衍了一句,扯开话题道:“查明绑匪的人数没有?多少人质?把居委会的委员喊过来。”
宋指导员对站在警戒线外的两名大妈招了招手。
两名吓得脸色发白的居委会委员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人口登记表格。金杨干脆利索道:“我要这家户主的详细资料。户主籍贯,工作单位,家庭成员,年龄大小等。”
一名大妈被他的气场所慑,一叠资料老半天翻不开,最后点着唾沫翻开,声音紧张地念道:“户主,周汉平,年龄三十四岁,籍贯:沙南省西沟镇;自由职业,家庭成员,老婆和一个儿子……”
“慢!什么自由职业?”金杨问道。
两个大妈面面相觑,摇头道:“具体职业不清楚,但是好像很有钱,开一辆据说四十多万元的车,每天晚出早归的,老婆整天约人打牌,穿戴很时尚,从没上过班。”
“哦!”金杨抬头看了看这栋大楼,“这套房子要不少钱吧,他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
得到了居委会肯定的回答,金杨的眼睛四下眺望,看到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一帮下属们。他径直走了过去,对所里的一群干警们说,“你们先放下手头工作,马上发动你们的资源打听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周汉平,自由职业,晚出早归的主,估计也是捞偏门的。”
小黑和几名干警马上拿起电话,而顾少兵却眸光一扫,喃喃道:“难道是他?”
“是谁?”金杨问道。
顾少兵疑惑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同名同姓、年龄也相同的周汉平。这个人是胡彪手下的第一号打手,西沟武校出身,在武江市有‘榜眼之锤’的诨号,一身硬功带金刚锤法,上次带人逼我家门的就是他。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
金杨冷静道:“一会我们派人和他谈判,你听声音。”
顾少兵点了点头,“那王八蛋的声音我忘不了。”
“金所,我去和绑匪喊话!我要露露脸!”小黑自告奋勇道。
金杨看了他一眼,反正也不指望他能说服绑匪,而且这小子还能扯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声音洪亮点,要有气势,别给邯阳所丢脸。”
小黑接过大话筒,一行人簇拥着他来到八楼某户人家的阳台上,在金杨的示意下,小黑举着话筒喊开了:“十一楼的人听着,我是邯阳北路派出所的民警。持枪劫持人质是极端恶劣的重大犯罪,必将遭受法律的严惩。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希望你能放下武器,完好的交出人质,减轻你的罪行……”
小黑把嗓子喊到半嘶哑,十一楼依然没有半句回应。
这个现象令金杨和简朴几人大为诧异。绑匪劫持人质大部分为了逃离现场,原地他们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一般马上会接过警察的话,抛出他们的条件。比如警察撤开包围,然后是交通工具等等条件,像这样沉默寡语的绑匪很罕见。
顾少兵看了看三层楼的距离,他低声道:“要不我攀爬上去?”
金杨立刻否定,“不行!他要真是周汉平,这个绑架事件便有古怪。”
“古怪!什么古怪?”
“如果他是他,那么十一楼就是他家,他自己绑架自己孩子,为什么?”金杨说着,低头朝楼下看去。一辆辆警车疾驰而来,看的出来都是来自省厅市局的高官,甚至还有两辆全副武装的武警越野车。
越闹越大了!金杨郁闷地点燃一支烟。心理学方面他不是行家,但是他总觉得这个绑架案匪夷所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绑架。
小黑激情澎湃的脸早已变得满脸失望,声音也越喊越低,有气无力。
金杨担心他这个样子落在省厅市局官员眼里,有失自尊。便对他做了个终止喊话的手势。小黑如临大赦,放下话筒的同时,丧气地嘟哝道:“麻个痹的,绑匪是哑巴不成?”
“你儿子才是哑巴。”十一楼突然开腔,“我今天就跟你们耗上了。哈哈!准备打持久战吧。”
金杨第一时间扭头看着顾少兵。
“是他。”顾少兵肯定地点了点头。
金杨刚要说话,电话铃声响起,他皱着眉头接通电话,倏然脸色一变,“胡彪要逃?你看清楚,好!你再盯一会,我们马上来人。”
顾少兵听到这,整个人露出一股萧杀之气。目露绝然之色。
金杨看了看十一楼,忽然笑道:“我知道了,这是个局。周汉平为了掩护胡彪顺利潜逃,才设计的一幕劫持人质案件。”
“可他花的代价也太大?周汉平没有义气到舍生忘死的程度?”
金杨看着顾少兵道:“呵呵!舍生忘死?不,他只要成功地把警界的注意力集中在八里台社区,借机打乱市里的打黑部署,尽量拖到胡彪离开武江,然后举手投降,说自己发疯了,拿把假枪来惩罚不听话的老婆和孩子……最后连刑事犯罪都够不上,顶多一民事责任,罚款或者拘留完事。”
顾少兵目瞪口呆。
金杨轻声道:“走吧!我们追胡彪去。”
两人偷偷溜到楼下,楼前的气氛越加紧张,不仅王中光局长到了,分局王庭局长也到了,甚至市委副书记沈君儒雅也来到现场,加上省厅的专家和武警部队的校官,六七个人正面色严峻地交流着意见。
金杨低头想从侧边溜走,却没料王庭局长的眼尖,喊道:“金杨!你过来。”
金杨不无郁闷地小跑过去。
刘中光因为金杨的打黑第一炮,将他的竞争对手一系的人马挑落,也算对他有功。因此,他难得主动对一名年轻的所长伸出手,“金杨同志,辛苦了!”
“领导才真的辛苦!”金杨表情恭敬道。
刘中光还想说话,却被沈君儒打断,“小金所长!我们又见面了。”
金杨微弯了弯腰,握住了对方的手,浅笑道:“是啊!一天见了三次面!”
第一百零六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刘中光和王庭彼此诧异地对视一眼,心想沈君儒是个从来不作表面文章的官员,有名的铁面书记。武江市第三号大佬,即使开年刘中光以政法委书记的身份入了常,也排名在他身后。
按常规来说,沈君儒逮住邯阳北派出所的负责人应该狠批一顿才正常。
“里面是什么情况?”沈君儒语气微沉。“怎么你好像要离开现场?还有事情比这更严重吗?”
金杨犹豫半晌,道:“已经确定不会发生流血事件。”
“确定?怎么确定?特警大队简队长刚才还要求上升到一级警戒,疏散歹徒所在楼房周围百米内的所有住户,以应对歹徒的殊死一搏?”刘中光感觉很怪。简朴作为省厅特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处理过多次省内突发重案要案,经验和判断力无人出其左右。而金杨却说确定不会流血?
金杨想了想,道:“刘局,王局,我有确定的理由。我建议维持现场,不逼迫不强攻,如果我能顺利带另一名嫌犯前来,十一楼的嫌犯会主动开门缴械。”
“哦?告诉我你的理由。”刘中光在公安战线上大半辈子,他的宗旨是‘不求有功,不能有过’。不管多大的官,最怕的就是这种突发事件。因为很容易失控,一旦生命财产损失严重,媒体推波助澜,现场指挥肯定第一个倒霉。然而发生这样的紧急突发事件,他又不能不来现场。如果事态失控,作为公安局一把手的他竟然不亲临现场指挥,这还是一条足以让他下课的理由。
“这个歹徒叫周汉平,他抓的人质是他的老婆和孩子,用的是电光玩具枪。”
“你怎么知道是玩具枪?”
金杨耸了耸肩道:“猜的。”
刘中光训斥道:“荒谬!猜的?同志啊!你在拿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开玩笑!”
金杨的想法,王庭自然不会知道。但他相信金杨“定有隐情”。一来他信任金杨,知道他不是随便胡口白牙的人;二是因为他在打黑行动中欠了金杨的人情,于是他朝沈君儒和刘中光笑了笑,“我和小金单独说几句话。”
说完他拉着不情不愿的金杨来到五米开外的花坛处,表情凝重道:“金杨!你不能因为市局没有让你参与打黑行动而有想法。即使有想法,也不能体现在工作中……”
金杨突然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于是他决定与王庭开诚布公。
金杨耳语几句后,王庭脸露惊讶,沉吟片刻,皱眉道:“你的推断有依据。因为市局前十分钟刚刚下达抓捕胡彪的命令……”
“你稍等片刻。”王庭走向沈君儒和刘中光,低声重服了金杨的推断。刘中光低头沉思,沈君儒若有所悟,但是两人都没有发言。
王庭心急火燎,催道:“刘局,我看这事情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是不是……”
刘中光其实也相信了大半,但是他不能当这个拍板人。但如果无事生非,一旦事出有异,自己难逃其咎。最好的办法,就是转嫁压力。
他请示沈君儒道:“沈书记是什么意见。”
沈君儒当然知道刘中光的意图,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时间就是生命。让金杨同志马上追捕嫌犯。现场继续维持平和状态。”
听到沈君儒的话,王庭暗暗佩服刘中光的老谋深算,他之所以要捎上沈君儒,恐怕就隐含着拉人分担责任的意思。合成群的蚂蚱越多,每一只蚂蚱就越安全。
本来准备带着顾少兵偷偷行动,经过高层之后,变成了兴师动众。王庭从现场分拨了六辆车,二十名警察,还给他后备着两个班的防爆武警,随时待命。
金杨和顾少兵坐在第一辆车中,他的电话始终保持和韩卫东的接通状态。
“他们没走中心大道,转弯上了汉西大道。”
“现在转向了麒麟路……怎么又绕回了汉西方向……”
金杨冷静道:“他们始终要在闹市人多区穿行,一是为了借机看看身后有无跟踪,即使有,也大可以借助红绿灯来摆脱跟踪者,你一旦要小心。”
韩卫东突然喊道:“我日,该死的红绿灯……金所,不好,我刚被红绿灯截住,跟不上了。”
“算了,你别继续跟了。”金杨挂断韩卫东的电话,把手机递给顾少兵道:“马上联系余大校,让他们报告现在的位置。”
顾少兵拨打电话后,“余大校说跟踪上了江汉河堤护林带,即将进入一个三叉路口……”
“江汉河堤护林带,三岔路口?我看看……”金杨打开仪表盘上的电子地图,手指在护林带三岔路口上来回扫了几圈,然后按跳转键到了汉西大道和中心大道上,忽然,他眯起眼睛,将手指点向一条微小标示上,“三岔路有一条国道,一条高速路入口,一条年久失修的载重货车道。他们不敢上国道,检查站多;更不敢上高速,发现就等于活捉,那么只剩下这条路。”
金杨立刻拿起警务对讲机,下达命令,“大家注意,全部走三号公路,赶往汉西货场的那条老路。申请路段前方十里设障碍拦截。”
六辆警车静笛前行,老路上凸凹不平,减慢速度仍颠簸得厉害。金杨考虑到胡彪家人有老人和孩子,速度更不可能快,果然,就在时间刚过晚上七点,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时。他的车追上了余大校的一辆小面包。
金杨径直超越小面包,开进了路边一座废弃的加油站内。顾少兵摇下车门,对小面包招了招手,余大校的车跟了进来。
金杨停稳车,点燃一支香烟,看着疾步走向他的余大校,笑着扔了一包黄鹤楼,“发给你的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一包烟对余大校们来说,真不算什么,哪怕是最贵的特供珍品。但是给予者的分量高低往往不和物品挂钩。加之最近金杨充当打黑先锋,在武江黑白两道名声正酣,混混们谈名色变的虎人。所以余大校和四个兄弟抽得自信满满,有面子啊!
“金所!前面的三辆车不追了?”余大校继续套近乎。
“用不着。这里马上要进入紧急状态,你和兄弟们马上离开,离得越远越好。”金杨排了排顾少兵的肩膀,示意他和余大校交涉离开事宜。他快步朝五辆警车走去,短时内向二十名警车作了安排。
于是,余大校开着小面包离开;而六辆警车也开到加油站后的深草树林去隐藏了起来。二十名警察纷纷穿上放弹背心,检查枪械子弹,各自在路边选择掩体,各就各位埋伏起来。
金杨和顾少兵也穿好防弹背心,提着手枪,站在路两边,凝望着武江市的公路方向。
这条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大型载重车“吭气吭气”呻吟着驶过。十几分钟后,前方的观察点发出“目标已接近”的消息。
“目标距离,目测两公里!”
“目标距离,目测一公里!”
金杨举起对讲机道:“全部准备!瞄准他们的汽车轮胎,如果喊话失败,对方有枪的情况下,可以开火,尽量选择歹徒四肢等不致命的部位。”
“前一辆路虎,后一辆牧马人。速度很快!”对话机再次传出监哨的声音。“开始转弯,马上快到目标地点!”
四道越野车所具备的巨大车灯,如黑暗中的龙头般驱近。金杨暗暗判断着距离,出去得太早,对方很可能马上掉头逃离;出来得太晚,对方有可能借越野车的强劲动力而冲脱。
“一,二,三……出去!”金杨低喝一声。
顾少兵和他如黑暗中窜到公路上的野狗,当前一辆路虎下意识地踩了急刹车,“沏!”底盘高悬的四轮驱动,使得路虎的整个前车如奔马般抬了起来。
胡彪发现车灯前竟然是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他大喊道:“马上掉头,快……”
与此同时,公路两边树林里陡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并亮起了十二盏车灯,交叉射向公路中的两辆越野车上,灯柱刺得车里的人瞬间闭了闭眼睛,顾少兵借这个机会一眼认出了路虎后座上的胡彪。
“我们是警察!你们被包围了……”警察的话每喊完,发现两辆车速度奇快地发动起来。于是,公路两旁冒出几点火花和沉闷的枪声。
“砰!砰!砰!”连续十几道枪响声划破了夜空。
刺耳的急刹声中,两辆越野在坑洼不平的地面发出“沏!”地轮胎破裂声,然后是“哐啷!哐啷……”两辆越野车的前灯后灯连续发出爆裂声,细碎玻璃四面八方激射。
越野车蓦地失去动力,停在当场。
顾少兵如一头威猛的雄狮,高喊,“胡彪!不想死在枪下就跟老子老实点!”
“虎贲……王八蛋!”胡彪认出了顾少兵,牙齿咬得嘎吱响,嘶声骂道:“狗娘养……穿上警服来吓老子!”
一名下属惶恐道:“老大,他们真会开枪射杀,我们被包围了,我们怎么办?”
“等机会!老子不信杀不出一条生路来。”脸色有点发白的胡彪恶狠狠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虎贲凶猛
“全部双手抱头,不得有任何异动。”金杨举枪靠近路虎,顾少兵收枪,壮硕的身躯于金杨并排,举起警用电筒,雪白的亮灯柱直刺胡彪的脸。
金杨靠近路虎两米地,目光直射胡彪,他感觉自己仿佛正与一头跌入陷阱的恶狼对视。胡彪的眼眸里混含了火焰般的怨念、愤怒和不甘。
金杨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有种感觉,拥有这种眼神的男人不会轻易认输。
十几名警察快速包围越野车,吼声此起彼伏。
“双手抱头,一个一个慢慢下车。”
两辆车在十二盏车灯的照射下,亮如白昼。一个个身材魁梧的嫌犯神情颓败地举手弓腰下车,看得出来,能在最紧急关头被胡彪带在身边的手下,身手和头脑都应该不错。
胡彪最后一个下车。顾少兵的手电直刺他的眼眸,使得他只能选择闭上双目。
四名警察如临大敌,举着手枪靠近。
胡彪忽然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冷冷对金杨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是守法公民。”
“守法公民?”金杨凌厉地瞪住他:“龙泉区的黑老大,你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警察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什么黑老大?我是守法商人,政协委员。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是罪犯。”胡彪在警察的命令中缓缓伸出双手,接受一只呛啷啷作响的手铐。
金杨总觉得他过于温顺利,和他的黑老大身份不符,正要提醒那名年轻的特警小心靠近时,胡彪伸手的同时略略动了一下身体,顾少兵眸间寒光一闪,大喝:“小心!”
但是已然慢了半拍,胡彪壮硕的身体突然如泥鳅一般溜滑,瞬间闪避到特警的身后。特警自持身手了得,身体一扭,反手一拳,近距离轰出。
这一拳足有一百磅的拳力值,特警大队也排名前列,普通的混混根本不堪一击。
可惜,他遇上的不是普通混混。能让“榜眼之锤”周汉平心服口服的高手不是没有,但在武江绝对数不出三个人。
胡彪不躲不避,两手成杯状拍击特警的双耳。看似拍击,但这种拍打类似摆拳打击。华夏武术中叫“双峰贯耳”。很普通的招式,但凡习过点功夫的人都知道用法。但能使用得如此简单,快捷有力的人却不多。这种击打后果轻则击穿耳膜或耳内出血,损害平衡,重则致脑震荡或死亡。被掐拿耳根可会产生剧烈的酸痛感,重可令人昏厥。用掌劈击耳根可令人立即毙命。
特警这才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身躯不由自主地顺着胡彪的掌势回转了一百八十度,背部空门大开。
顾少兵毫不犹疑冲近他们身边时,占据瞬间结束。
“站住,谁敢上前一不,我杀了他。”胡彪狂叫一声,屈肘扼喉,悍然将年轻警察死死抱在胸前,粗壮的手指戳住他咽喉下部的凹处。
顾少兵霍然变色,顿时止步。
胡彪的手法看似简单,一般人的手指顶多使人感到剧痛,窒息或昏迷。但胡彪的指力,断砖裂石,更何况是人咽喉处最薄弱之处。
至于周围警察的枪支,虽然不停的瞄来瞄去,但早在那名特警和周汉平纠结动手时,就已然失去开枪的先机。
金杨亦蓦然大变,“胡彪,你敢挟持警察,罪加一等!”
胡彪的臂膀越绞越紧,警察嘴里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癫狂地狞笑:“我这辈子该享受都享受过,死也死得过。但是,我怀里的年轻人会死得毫无价值。你们开枪的瞬间,我的手指有九成把握捅穿他的喉管……”
我靠!三里台的假人质事件竟然演变为真?金杨蓦然紧缩,冷静对一众暴怒的警察作了个稍安勿动的手势,“胡彪,你想干什么?你即使挟持了人质,但是你认为你能跑得了吗?”
“我只想得到自己的自由,仅此而已!”胡彪面色森然:“放了我的手下,否则我立刻杀人。”
顾少兵刚要冒险冲上,却被金杨一把拉住,手指在他手上点了几点,顾少兵止步,想了想金杨有可能的暗示,他蓦然抬头,望向隐藏的黑暗中的路虎。行里顿时明了,他缓缓向后退去,逐渐消失的灯柱之外。
而胡彪的注意力大半都在金杨和周围拿枪瞄准他的警察身上。
“自由,属于守法公民,你这种人不配拥有自由。”金杨继续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在我们这个法制社会里,你必须守法。如果你认为你是守法公民,那你可以请律师证明自己……”
“法制社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我知道,当法真正大于权利时,人们才去雇请律师;可是现在是权大于法,出了问题,第一选择是找关系……”胡彪陡然向灯火点点的武江市区看了看,猛喝道:“不废话,赶快放下枪,放人,我数三声,还有人举枪瞄我,我就和他同归于尽。一,二……”
顾少兵犹如在暗黑领域幽然巡行的冥神,悄悄从路虎车中冒出半个头来。
金杨会意,微微点头,正要继续拉着胡彪扯蛋时,胡彪的几名手下发现了顾少兵,张口疾呼,“老大,车里有人……”
“卑鄙……”胡彪刚做出反应,顾少兵已然迅捷凶猛地从车上朝他扑来,快得让来不及做出选择,到底是选择与年轻特警同归于尽,还是继续赌一赌命运。
注意力再度分散,他的手臂微微一松。年轻的特警瞬即发力,抬头猛磕胡彪下巴。胡彪猝不及防之下,被磕了个正着。
胡彪一声怒嚎,反手往他的咽喉处捅下……
预想中的惨景并未发生。
顾少兵如神兵天降,双手前探,抓住胡彪的双臂猛力摔出。
“蓬。”胡彪与年轻特警的身体齐齐贯出,跌飞在地,滚作一团。临场经验极为丰富的胡彪知道人质是他存活的唯一希望,所以,即使在跌倒之际,他的手仍未放开年轻特警。
顾少兵的动作轻捷而具有弹力,跃至胡彪身前,双拳连续轰击。没有任何花样,短促,快捷,有力。
胡彪闻风便知道拳力值恐怖,不得不松开臂膀,纯凭本能地侧滑躲避。
几名警察快速将瘫痪在地的年轻警救出风暴中心。金杨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要是这名警察真的“牺牲”,他等于变相害了刘中光合王庭。
隐患一去,顾少兵更是毫无顾忌地展开一连串猛烈攻击。
他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般急骤、凶狠,动作却不失优美。
胡彪的一群手下骇然发现,以往在他们心中不可战胜的老大,今天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频频躲闪,笨拙地左支右绌。逐渐,连嘴巴里那点愤怒的怒吼声也消失。
七年前,胡彪还能勉强与顾少兵抗衡。
七年后,他老了七岁,丰富的物质生活蚕食了他的身体,发号施令的快感使他无需自己动手。而顾少兵不仅正值当年,在南方地下拳场将所学的功法领悟到九成,具备超一流的实战能力。
两厢抵消之下,胡彪的失败是显而易见的。
一记记重拳如千斤闸轰击,每一拳的力量都又快又狠。不给胡彪闪避的机会。胡彪只得硬着头皮硬架。
“蓬!”
“蓬!”
“蓬!”
不知道他接了多少拳,只看到他接一拳退一步。先是口中溢出鲜血,然后是口鼻血渍狂洒。顾少兵丝毫没有恻隐之心,身体突然如风车般旋转三百六十度,朝胡彪砸去。
胡彪眸露绝望,如临死的野兽般疯狂迎上。
两股强横的力量作最后的碰撞,但是令胡彪恐惧的是,顾少兵的拳头接触点却突然低了三寸,击中他的腕的关节……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听见腕关节断烈的脆响。
“咔嚓!”
似已痛得全然麻木的胡彪尽余力侧翻。便给一只重脚狠狠踩击了他的背部脊椎,顿时半条大椎脱位。嘭然巨响中,胡彪的身子砸在路坑,一时间,碎石土屑飞崩。
胡彪这才发出悲痛欲绝的惨叫,如同鱼塘里被抽干了水的鱼儿,绝望地抽搐蹦跶。
不管是一群警察还是胡彪的手下,都具备一定眼力,所谓内行看门道。他们被顾少兵的凶悍打击震得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金杨提醒,他们甚至忘记上前去给胡彪上铐。
直到考上手铐,胡彪放弃了挣扎,意志瞬间放松。他眼中的的凶暴消失了,转而是一股悲哀的悔恨,眼神松散地望着顾少兵道:“虎贲!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狠下心早几年杀了你……”
“胡老大!知道我为什么干协警吗?”顾少兵低头在他耳边道:“就是为了让你这种人渣伏法。”
胡彪仰首向天,发出沙哑的呻吟……
“带走嫌犯!”金杨大喝一声,抬腕看了看表,前后不到一小时。他拿起电话,“王局,已经成功抓获胡彪。您直接告诉周汉平这个消息,他会乖乖开门。”
第一百零八章 从此君王不早(一)
当天晚上七点五十分,周汉平听到胡彪遭擒获的消息后,主动打开大门,举手高喊自己不过是和家人赌气开玩笑。
八点十三分,金杨解押胡彪一行到看守所。
晚八点半,金杨和顾少兵,韩卫东以及余大校等人一起找了个排挡喝酒庆祝。九点五十分,他接到苏娟的电话,告诉他,齐少华的富华地产夺标成功。
“国泰集团输了?”他拿起电话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安慰道:“老婆!别懊恼,咱们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了。只是……苦了武染的职工。”
“谁说国泰输了?国泰是第二中标候选人。”
听着苏娟并不气馁的声音,金杨以为她只是在掩饰失落。毕竟,她的国泰为了武染地块,前期投入一年多,无数的人力物力精力,最后却落了个一场空,换谁都不好过。
“嗯嗯!第二名也不错。”他小心翼翼地附和道:“你在哪?”
“公司!刚开完准备会,老公你呢!今晚回去吗?”苏娟似乎忍俊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老公啊!就我们两个公司竞争,第二名也是最后一名。你要哄女孩子也要讲个逻辑吧。”
她心情看上去不像在伪饰?金杨由衷地佩服她的心态,轻声道:“今天我带你去道海路的老宅。”
“嗯!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金杨心中一甜,“我要是把你卖了呢。”
“我不仅帮你数钱,还要尽量帮卖个好价钱。”
“啊……”金杨满足地呻吟了一声。书上所指堕入情网的女人智商低,还真是确有其事啊!
“我的小男人,你是不是感觉很幸福!”
一般苏娟喊他为“我的小男人”之时,都是在一种肉体极为紧密融合的程度下。而她和他现在的距离使用这种昵称,不啻于黑夜里歌颂黎明。
夜风微寒,排挡窗口处传出抽油烟机的呼呼抽气声,声音清晰的行酒令,各种烧烤和菜肴的综合味道,用‘环境决定思维’定式去衡量,他现在的思想压根不会去触及春江花月夜。但是定式错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是闷热,一股从小腹和内心最深处燃起的火焰,越烧越旺,金杨不由自主拉开了制服衬衫的领口,咽了咽口水,意味深长道:“晚上会更幸福。”
苏娟温柔地轻嗯了一声,“我马上去道海路。”
金杨感觉到一阵胸闷,声音微嘶道:“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没有说我配不上你,那是因为我虚伪,但我心里知道。”
“我很难喜欢一个人。很难狠难!一旦喜欢,就决不回头。”
金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好说,他现在想用另一种语言去表达他对她的爱,于是低吼一声,“我马上过来。”
说完,不等她回话便挂了电话,匆匆回到排挡店,抓起一瓶啤酒一口气喝干,然后伸手抹了抹嘴,目光扫过顾少兵韩卫东等人,认真道:“谢谢兄弟们!”
“不敢当!金哥!应该是我们谢谢你!如果没有认识你,我们继续朝着老路走,这次打黑绝对少不了我们几兄弟!”韩卫东和余大校五人齐齐站了起来,一脸感激。
金杨笑了笑,“我只是外因,主要靠内因。你们骨子里不坏,身上的优点比所谓的好人还多。”
韩卫东脸上闪耀着从来没有过的阳光,他自倒了一杯酒,对金杨和顾少兵道:“我十四岁不到就出来混。开始遇到了少兵大哥,在最迷茫的日子里免于沉沦;后来大哥离开了武江,我开始混赌场,混歌厅,争建筑市场……我很幸运,在人生的又一个关键路口遇到了金大哥!我什么都不说了,全部都在这杯酒中。小弟敬两位大哥!”
顾少兵看着韩卫东干了杯中酒,他忽然道:“金所!听人说你不准备在公安干下去了?”
金杨苦笑道:“这是哪的传闻,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他顿了顿,接着道:“如果我有选择权,肯定会离开这个行当。”
韩卫东的一个小兄弟不解道:“为什么?金哥你在局里多拉风啊!武江三个老大,被你撂倒了两个,就剩一个石九爷,据说他现在金盆洗手,逐渐转型,否则这次要被金哥你一锅全端。以后,武江谁敢不卖金哥的帐。换我,打死也不转行,更不会……”
“闭嘴!你麻痹的……”韩卫东死劲拍了他一巴掌,骂道:“你知道个屁股!这就是你和金哥的境界区别,麻拉个痹的,你以为自己脑子比金哥好使?”
金杨站起来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办,你们兄弟悠着点喝,别搞大。现在正值严打期间,屁股大小的事情酒能让你们后悔终生。”
“听金哥的!你走后我们保证不再喝酒。”余大校对金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张苛察脸上满是恭维。
“嗯!我会看着他们。金所你放心去吧。”顾少兵轻描淡写扫了韩卫东几人一眼,几个年轻的小混混那见过这种平淡下暗藏凶悍凌厉的眼神,顿时蔫了。
金杨笑了笑,拔腿朝外走去。
韩卫东等人要起身相送,被顾少兵用眼神制止,然后他一个人追了出来。
金杨微微一愣,知道顾少兵有话要对他说,他也不说话,弹了根烟顾少兵。两人抽了半截,顾少兵忽然没头没脑道:“我明天去辞了协警。”
他的话本在金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想好了以后做点什么事情?”
顾少兵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人除了有点蛮力气,还能干什么呢!扬威拳馆倒是聘请我去当特级教练,允诺进入武校董事会……我拒绝了。”
“很好啊!发挥你的特长。”金杨停住脚,盯着他,“为什么拒绝。”
“我对生活要得不多。只要我奶奶开心,妹妹幸福!比什么都好。”
金杨心里隐约的猜到了点什么,淡笑道:“白小芹有你这样的哥!是她的幸福。”
“不。她的幸福来源于你!”顾少兵忽然很认真地盯着金杨,一字一句道:“你要对她好!”金杨苦笑,点头,“会的!”
顾少兵忍了又忍,慢吞吞道:“你有别的女人,我没权干涉,但是你别让她知道……”
金杨皱了皱眉头,不可置否耸了耸肩,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作为回报,我可以为你做事,只要不超越法律的范畴。”
金杨摇头,事实上,除了打架动手,他还真不知道顾少兵能为他做什么事情。他一向认为这是个智慧凌驾于武力之上的时代。当然,既有智慧,还拥有武力,会顾完美。
“你辞了协警也好!等我想到点事情,你和韩卫东他们一起做。”金杨说着,上了警车,朝他点了点头,“我先走一步。”
半小时候,他在道海路老宅前,看到苏娟的红色宝马。
看到他的车徐徐停下,苏娟从车里钻了出来。
金杨深深吐出一口气,跳下车拉着她的手,他不说话,她也听之任之,像个小女孩一样。
手忙脚乱地开了大宅门,在关门的瞬间,他无声无息地搂上了她的腰肢,贪婪地追寻着她的唇……
黑暗之中,苏娟微笑的柔眸像夜空高悬的星光。
“我想你了,打电话那会就想!想得难受!”金杨粗喘如牛,一只手竟然从她的裙子下摆处探了进去,抚上她温凉的大腿。
苏娟嘴唇后撤,不太适应地长吸了口气,眼睛里却抹过一丝柔情蜜意。可爱的小男人啊!怎么你连这般粗鲁的话儿,也说得这般生气勃勃。
随即就在他驾轻就熟的抚弄与亲吻下启唇轻吟起来。她的两手,也悄然上抬,揽住他的脖子,颤声道:“进屋子里去……”
第一百零九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二)
两个人缠绵着、蹒跚着来到屋子里,无需关门上锁,这个经历岁月洗礼的庭院是他们独有的小天地。
金杨如临渴雨,微微放开怀中玉人,伸手去摁开关,想要仔细享受她的妖冶风姿。苏娟低头轻依在木门上,温婉柔顺得象洞房里的新娘。不过,她阻止了他伸向开关健的手。
“别开灯……”苏娟哀求的口吻,水眸波光流转。
“为什么,我有看自己老婆的权利。”金杨伸手摁下开关键,眼眸里闪烁着令人吃惊的坚毅。
灯光大亮,苏娟羞娇地钻进他的怀里。
“太美了!我爱你!”金杨简单的一句话令她浑身颤栗,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随着烈焰,腾上天空。
金杨的手轻轻地解开她的纽扣……一颗……两颗……
然后探进去,贴在她赤裸而滚烫的肌肤上,转而手掌如蛇般下滑……苏娟突然紧紧并住双腿,羞吟道:“我……先去洗澡,好吗?”
“去吧!”金杨深深吸气,勒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过当她步履妖娆地走进卫生间之时,他突然满怀希冀喊了一句:“我也要洗!”
苏娟媚眼如丝地转过头,以无比温柔的笑靥拒绝道:“乖!等我洗完!”说完“啪插”关门。
“喂!”金杨三步两步冲到卫生间门口,“我们一起洗个鸳……”他几乎冲口而出最原始地的诉求。
苏娟捂嘴偷笑,磨砂玻璃门外灯光明亮,透出他的影子。她咬咬嘴唇,犹豫了一阵,手伸了一半,最终坚持住,没有打开房门。
虽然这不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夜晚,但是却是他们两人同时感受到爱欲吸引的夜晚。他们的第一次是在她的半抵抗之下完成的,其后他的欲望大于爱。
而这一次,她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爱如此清晰透明。让她燃烧,让她手脚松软,让她不得不羞愧地承认:她无法抵御他的任何一个动作和声音。
她慢慢褪出已经衣扣半解的裙子,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明媚动人的躯体。和没有他以前相比,肌肤透出一股娇艳的健康亮彩,身材更显丰饶。难怪说男人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一点没错!她低低地呻吟一声,探出两根手指,轻轻地腿下底裤。然后走进浴缸里,拧开热水龙头。
初始的水很冷,她的脖子以下冻成了一片灰白。半分钟后,水温转热,如同春风席卷,轻易就将不见人烟的荒野,吹成了一片葱郁。
全身燥热的潮水,也正一点点向她的身体某处凝聚,似乎在酝酿着澎湃磅礴势不可挡的爆发。命运真的很神奇!我逃不掉了么?逃不掉了么?恍惚中苏娟仿佛回到了那座著名的金顶道观之上,老道士的话历历在目。
“壬是阳之水,有滔滔大江之势,得天独厚的雄才大略使壬的人能毫无顾虑地横扫世间。巧妙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无人出其右,在营业或外交场上得意自是理所当然。由于反应灵敏一拍就响,所以很快的就跟上对方的步调。”
“壬的本质是如流水般运用、流通金钱。因此壬日生的人擅长于活用资金,钱上滚钱。由于这种类型的人能在脑中迅速盘算钱的去路,确知多少年后能有多大的财产。”
“壬是飞蛾命……”
她上次对金杨说的话没有说完,道士的确告诉她爷爷她不适合结婚,至于不结婚的理由一半是因为她的命硬,会克了对方;还有一半是因为她一旦爱上这人,会不顾一切,注定的飞蛾命。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躲避爱情的原因之一。
苏娟叹息着闭上眼睛,关上水龙头。
苏娟出来时,金杨正斜倚在门柱上,悠闲地抽着香烟,夜色中,他脸上益发浓郁的感性,让她刻骨难忘。
陡然侧转,望着她,却一动不动。“过来!”他轻轻招了招手。
苏娟妩媚展笑,裹了裹白浴巾,缓缓走向他。
不管她有多么高贵的家世和绝尘外貌,只要是女人,都会有情难自禁的一面,只不过看你愿不愿意发掘诱导,又懂不懂得如何发掘诱导罢了。金杨得意地想着,扔掉香烟,凑过脑袋,深深地嗅了嗅,声音拉得悠长道:“——好香!”
四片唇瓣自然而然的胶着在一起,仿佛已寻觅了一个世纪,温柔的气息窜入彼此口腔中,甜美的纠缠仿佛无休无止……
“我爱你,老婆!”一边享受着美味,金杨一边回馈。
苏娟似惊似喜地呻吟一声,气息不稳的软倒在男人怀里,乌黑的秀发下露出的雪白颈部,此刻也染上一层动人的粉红。
“我也爱你!我的男人!”言毕,苏娟笨拙地去寻他的唇。
她的主动几乎让金杨当场失控。
他强行摆脱她的唇,顺从了亘古不变的雄性本能,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卧室。
男人野蛮的掠夺本性此时得到充分的体现。
她洒出一阵阵轻吟慢呼。
肢体纠缠,热情如火的夜,这场双重唱的爱歌,在两人的合作无间下愈显激昂!
※※※
欢爱过后的两人浸透在一股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谧中。窗外的灯火微烁,金杨低喊道:“苏娟!”
苏娟的眼皮微微颤抖了两下,发出娇媚的呻吟:“嗯……”
“老婆!”金杨再叫一声,他的声音在温柔体贴之余还有着一丝得意。
“嗯……”
金杨抚摸着她的黑发,低声道:“都怪我没用。武染的项目失败……”
“失败?有吗?”苏娟出人意料地精神起来,伸指搭上他的唇,满足过后的甜蜜目光微带狡黠。
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刻谈这个话题。金杨忽然又些后悔。有些话说了也白说,能起什么作用。安慰?苏娟需要吗?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明天上午,国泰集团会以第二中标候补的身份拿到武染……”
苏娟的话没说完,金杨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盯着苏娟道:“第二中标候补?什么意思?老婆!你知道我不熟悉这些专业名词。”
苏娟笑道,“石昆买通了江浩天围标公司某个分管业务的副总,拿到了富华地产公司的录音。明天清晨将送交工作组,只要核实他们之间‘围标、串标’的事实,按相关规定由其以第二中标候选人身份中标。”
金杨摇了摇头,惊喜中微带疑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既然是挂牌竞标,只要你的价钱出得比富华高,就应该拿标。当初,你表示过你出的钱肯定比富华多?”
苏娟笑而不语。
想我求你?金杨识破她的意图,伸出魔掌,猛地揣住一只柔腻白嫩的肉团。
“老公啊……不要!我投降!”苏娟楚楚可怜地央求着。
“老老实实回到你男人的话。否则家法伺候。”金杨的手移到她的臀部,嘿嘿冷笑。
苏娟又羞又怕,连声娇呼,“我老实回答!”似乎怕他借机大施淫威,抢在他动手前解释道:“我也考虑过第二套方案,也就是直接和富华拼价格。可是这样下来,中标后,国泰很难有再有现金补偿给武染职工。你知道,政府的办事效率和能力,要想安抚好武染的职工情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我莫若把竞标的钱留着后续补偿之用。”
“真厉害啊!老婆!”金杨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富有弹性的肉臀。
苏娟身体轻轻颤抖,默默承受这份娇羞的赞扬。
“昨天电话里还说要帮我买了自己?”金杨越想越觉得她在戏弄他,“啪啪!”轻打了两下她的屁股,感慨道:“就你这万里无一的聪明脑袋,不卖我,我就烧高香了。”
“我那敢!再说也舍不得……”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媚眼如丝地偷瞥他。
“真舍不得?”
“嗯!我宁可卖我自己,也不会卖老公……”
金杨用匆忙歉意的语气道:“我信你!”
苏娟笑颜半展之际,被他后一句话吓得起身欲逃。
“为了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我考虑再伺候你一次。”
“啊,不要……”苏娟身体往后一缩,却被他立刻来了回来。
轻轻抱住新一轮颤抖的苏娟,轻轻吻上了她的眼睛,她的双颊,她嗫嚅开合风中雏菊般的嘴角。
苏娟发出了呻吟,“我不行了……你的身体……”
“咦!小瞧我。”男人的虚荣心使得他挺了听胸膛,傲然道:“今夜我改名了。”
“改什么名?”苏娟明知道他眸光中透着狡黠,却仍然忍不住要问。
“一夜七次狼!”金杨大言不惭道。
“啊!小色狼……”苏娟惊呼。
金杨好笑地低头,咬着她的耳垂道:“你可以保留些力气,晚点再叫。”
苏娟本来就如升云端,早就不堪自持,哪还禁得起他的肆意挑逗,玉脸裴红水欲滴。
金杨的气息渐渐粗重,他猛地拉开她曲卷的身体,将她的晶莹美丽整个敞开。
“不要看……”苏娟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容易羞涩,她难堪的缩起双腿,紧闭眼睑不敢睁开。
“为什么不能看,我拥有所有权,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嘿嘿!”金杨得意洋洋地开始昭示自己的主权地位。
很快,他就已经迷失在这具丰润宜人的肉体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去爱她,取悦她,仿佛那是他与生俱来永世不忘的天命天性。
夜色翻滚!春息咆哮!窗外升起了一层淡白,床上的两人依然双腿交缠,战斗几番起伏。
“还要不要?”金杨满身是汗,威风凛凛地俯视她。
苏娟抬起被春火烧如通透的脸,不屈道,“我不信你还有……”
“还敢不求饶?”金杨威胁着再度伏身,吓得苏娟低喘道:“我求饶!求老公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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