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这算什么

　　陆文龙站在市委书记的桌前楞了好一会儿，才在脑子里划清楚线路，出门来，一位接待秘书还等着他：“书记说让你做好准备，巡视组下来的时候，就联系你安排协助，但不能让各处知道他们的实际意图是做什么的。”
　　陆文龙再留下一份详尽的联系电话，才离开了，乖乖的回家去等着，连尊尼在蜀都请他过去跟唐三爷见个面，都推脱了，只是在电话里跟还有点老思维的唐三爷好好沟通一番，叮嘱他们低调赚钱，有道上的关系协调各方面便利就好，能不卖粉或者干脆黄赌毒都不要碰最好：“枪火这些东西，政府一旦逮住，完全就没法翻身，这个夜场是能赚大钱的，还是老规矩，第一年的分成，我一分不拿，全给你，你也要钱把自己的弟兄都拴紧，第二年分成提高了，我们两个再平分，如何？”
　　唐三爷滞了一下才开口：“六儿，你娃确实耿直，你派过来的弟兄我不会亏待了，你讲义气，我也不会摆烂眼，日久见人心，我们走着瞧吧，好好干了挣钱再邀你来蜀都好好喝一台好酒！”
　　陆文龙寻思反正渝庆到蜀都的高速路通车了，自己抽个时间尝尝鲜感受一下，也顺便陪汤灿清回家看父亲，就笑着答应了。
　　可没过几天，陆文龙还是离开渝庆，去了沪海，不为别的，葛炳强邀请他过去，还指名道姓要他带上缇娜，说有一大票重要的事情跟他谈，关于旅游项目的最终拍板也需要当面谈谈。
　　陆文龙没什么可推辞的，几千万的投资不可能随便，沪海也不是不通电话讯号的深山老林，真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来就是，就跟市委办公室那边也备个案，才带了陆娜一同前往，因为说只去一两天，所以连杨淼淼都没跟随一起，因为她算着日子，这几天就正好是要去医院检查是否成功的关键时刻。
　　好像因为最近的表现不错，陆娜也一直老老实实的在搞自己的训练，所以家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陆文龙自己要求余竹两口子在平京干脆直接去沪海和自己碰头，他现在愈发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些能上得台面的台柱子，而不是什么都自己去。
　　他就这么一个人，事情千头万绪，哪里照应得过来？
　　但陆文龙出行，显然不会自己拎包了，身边的人不停更换，轮番的优秀员工得奖励嘛，苏文瑾现在把这些小花招用得溜熟，但汤灿清嘲笑说她是在拉拢人心，而且让陆文龙身边的人不停换，只忠于大嫂，更便于监管陆文龙。
　　所以这次就是阿林和小船跟着一起出门，他们又带了四五个小崽子，连陆娜都带了个姑娘帮她拿行李箱！
　　再加上，好几辆车一起送到机场的架势，其他乘客都不由自主的侧目这群都戴着墨镜棒球帽的桀骜男女是什么人物，陆文龙一家真是越来越有脱离普通阶层的兆头，可大家还都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陆娜原本想跟陆文龙坐在一起的，就被阿林叔叔给劝到别处去了，他有事要给陆文龙汇报。
　　阿林特别从蜀都赶回来一起走的：“选地方不算难，现在蜀都比渝庆火热得多，到处都在开发做生意，蜀都足球队也很热闹，所以唐三爷尽量想靠近市中心的体育场找地方，但蜀都的老房子也多，估计要拆迁重新修建，他来摆平拆迁的事情，我们的施工队也能派上用场，他还是有点面子，城南那块能招呼住，但在市中心就要跟别人讲数了。”
　　陆文龙琢磨：“这事儿……为什么你只留下阿光就回来了？”
　　阿林有主意：“下个月应该就能拿到摩托车生产合格证了，我想还是要抓紧这一部分，阿光更喜欢喝酒打交道，我跟他商量了，他在那边带着场子做熟了再回来，我先回来专心抓摩托车和运钞车的事情，这次也能跟你去沪海见见客户，你帮我扎场子？”
　　陆文龙很高兴：“对嘛！这才是最好的，自己能分析形势和决定了，我很支持！”
　　阿林确实比较踏实：“现在摩托车卖得很火热，我们和其他家不太一样，生产量还不够，不能大量往农村县里卖，主要卖大城市，所以就要卖样式，但油箱龙头什么的样式我们要改起来很麻烦，单独开模也没那个设计能力，也不知道卖得好不好，我那群人琢磨来琢磨去，就决定先拿轮毂做文章，给我们的摩托车装漂亮的轮毂，其实谈得好，找到好的供货商，成本没改变，但顾客就可能比较喜欢了。”
　　陆文龙更高兴：“嗯！动了脑筋的，那就加油干，钱不够，就找阿聪和阿瑾支，争取做大做强。”
　　阿林笑得敦实，摸摸头：“运钞车虽然一个月就能卖两三部，但利润相当于上百辆摩托车，还是能支撑的，我们自己有厂房，只是最近新招了人，要赶紧把生产线动起来，不白吃饭。”
　　陆文龙也询问这边的情况：“阿清说普通工人好找，好一点的技术人员就不好弄？”
　　阿林的反应如出一辙：“有技术的熟练工都不好找，这两年到处都在发展，抢着招人，本来阿竹的意思是回老家办个技校，专门给我们送熟练工，但这次说你不想老用家乡人了，而且现在最缺的也是高一点的技术专家，我们都是野路子拆车修车出来的，人家还瞧不起。”
　　陆文龙沉思一番：“还是我们现在底子太薄，等国立大厦修好了，大家缓过这口气，我们好好的做广告，风光一把！”
　　阿林使劲点头。
　　风光一把的是陆娜，等飞机落地，原本那个七楼的姑娘要抢着帮她拉行李箱，陆文龙嘴一歪：“别惯着孩子！让她自己来。”小妮子就撇着嘴做个鬼脸，自己拉了行李箱跟在队伍里，还是在香港买的拉杆箱呢，多漂亮，比阿林他们只是提着个桶包洋气多了。
　　陆文龙自己都只是个运动提包，阿林抢着提了，刚随着旅客穿过机场通道抵达出口，陆文龙还在给阿林说沪海才是真正的国际化大都市，比渝庆那个所谓的新修国际机场大多了，阿林知道点渝庆的历史了：“以前陪都时候的首都机场还在我们渝庆江中心的小岛上呢，那是不能跟沪海比。”
　　然后就一起看见前面举着一块大大的接人牌：“缇娜！”下面还有一排洋文！
　　陆文龙一看就觉得浑身痒痒，稍微走近点问：“是接我们么？”
　　真的是，原来考虑到陆文龙是明星了，容易被围观，就写陆娜的名字，一部气派的欧式面包车滑过来停在出口边，客气的招待他们上车，陆文龙略显感慨：“这些细节我们还差得远，以后我们也要准备这样一部车，现在跟香港或者别处的接触多了，还是要讲礼貌的。”阿林赶紧记下。
　　原来这就是葛炳强他们租用的酒店车辆，机场距离市中心也不算远，陆文龙来过两次都似乎匆匆忙忙办事，这一次才细心打量可以说是全国现在最具有国际化都市风格的大城市，特别是他现在眼界开阔，见识过香港，又熟悉了渝庆蜀都那样的内陆城市以后，更有对比性。
　　葛炳强一见面，却先把陆娜给带走了，时间很紧，是那个安森亲自跟着一起过来的：“在韩国有一场世界模特大赛，我们已经帮缇娜报名，让她跟我去参加比赛，我研究过你们那份跟华天伦的经纪合同，只是培训和在华国大陆地区的经纪管辖，国外的管不着，我们帮她运作国外的，马上走，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次比赛！”
　　葛炳强都帮忙解释：“全球顶级名模大多都是这个卓越风范比赛出来的，法国ELLE主办，绝对正规，我在韩国有人，帮你看着，谁敢动一根指头，砍手！算是能捧红缇娜，以后香港就签给我们帮你操作了。”
　　陆文龙不置可否的叫过陆娜：“是你自己要学当模特的，现在有这个机会，你去不去？要离开家哦？”按照他比较笃定的判断，这姑娘要是远离家，多半就不会走了。
　　却未曾想，十五岁的少女多问几句，等安森给她展示了那张卓越风范世界模特大赛宣传资料，小心的翻阅一会儿，就抬头：“我去！”
　　上次在涪江遇见事情以后，陆娜回了家就基本不太说话，只是安静的自己搞训练，怂恿杨淼淼在七楼搞了一间练功房，她们可以在那里劈叉压腿，对着镜子练功，其他姑娘也学着去那里跳健美操，再也没上过十三楼。
　　原本的马尾辫，这些天剪成了齐耳短发，很光亮顺滑的模样，稍微仰起一点点头跟陆文龙说话的样子，却充满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自信。
　　同龄的女孩，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和跟男生躲躲闪闪玩暧昧，这姑娘就要一个人出国去？
　　貌似杨淼淼当年比她还早点，可起码那也是在国家队的体制下面吧，这算什么？


第八百零一章 自得其乐
　　陆文龙明显有些吃惊过头，差点给呛住，一把拉了陆娜转身压低声音：“你想清楚，要到外国去，只有你一个人。”
　　陆娜眨巴两下眼睛：“他们不是说了看着你的面子上，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么？没人敢乱碰我的，我也有刀！”然后陆文龙居然看见陆娜从脖子上的一根红线拉出来一把折刀！合起来就是个毫不起眼的月亮饰品。
　　睁大了眼睛的陆文龙更惊讶：“谁给你这种东西的？”
　　陆娜撇嘴：“我们去旅游到处逛，回到家秋秋妹送给我的。”
　　陆文龙偏题：“秋秋妹是你叫的，她比你高一辈！”
　　陆娜完全有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逆反心理：“她真能当五妈才是高一辈！我看她没门！”
　　陆文龙心惊自己给带偏了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真的愿意出去？”
　　陆娜看着他的眼睛，嗯，她个头够高，完全是跟陆文龙平视，认真的点头：“我知道这个比赛，小妈和三妈原来给我找的录像带就有这个，而且那些其他的录像带基本也都有这个标志，这个是最好的模特公司，我想去看看，看能不能证明自己。”
　　陆文龙想问证明自己做什么，但想想自己不也曾经争取过奥运冠军么：“你想清楚了？”
　　陆娜点头：“小妈经常都给我讲这个，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只有自己做到最好，别人才会尊重自己，我要向你跟小妈学习，那时的我才有资格……哼哼！”鼻子还很细嫩的在陆文龙眼皮底下皱两下：“你不放我去，我就赖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了！”
　　好吧，陆文龙想想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是义无反顾的就去了国家队，也泰然了，点头允许，因为这时候去香港也是要办护照的，原本这边叮嘱让陆娜带上护照，原来是为了这个。
　　人家娴熟的就拿去办理到韩国签证，毫不耽搁的就立刻带到机场搭乘国际航班出发，四五个人一起，安森带队，化妆师服装助理和形象顾问，还有翻译，这会儿就有团队陪伴了？
　　一大群在酒店门口把刚到的陆娜又送上车，小妮子很高兴热情的挨个跟叔叔们告别，还很大气的要陆文龙抱她一下，可一上车，就抱着自己赶紧从行李箱里找出来的一件随便什么衣服捂住脸，使劲的哭！
　　安森他们几个以为是小孩子离家的通常反映，笑着劝几句，看陆娜边笑边哭的抬头说没事儿，就都安生下来，却没注意到陆娜趴在窗户边，拉窗帘遮住自己的脸，从缝隙看外面越来越远的人群，视线只锁定在陆文龙身上，眼泪又一个劲的流，可却坚定的抿着嘴不出声。
　　陆文龙也觉得有点空落落的，站那看豪华面包车走了远，还有点发呆。
　　葛炳强好笑的拍陆文龙肩膀：“别看了！你这小老婆还可以养养才上得台面，我可是帮你，这样送出去培养一圈回来绝对更有气质，包你满意！”
　　陆文龙稍微有点的离别情绪给消融得一干二净：“我这是当爹的心态！你有儿女没？老子会舍不得？是怕她不成功失败了哭鼻子。”
　　葛炳强比他了解：“全球几十个地区送过去的人还不到一百个，还要连带培训一段时间比赛，绝对值得，这个机会起码要花一百五十万才能买到，你以为很轻松！”的确是，每一届也就六七十个名额，香港也就一两个，只是因为今年在亚洲办，难得可以走点后门。
　　陆文龙还是承情：“好吧，花费多少算我的……”这么一想，老牛留下那点伙食费，还真是不够！
　　葛炳强哈哈笑着揽他进酒店：“算我送你的好不好？现在还是准备我们的事情吧。”
　　陆文龙以为他要谈山区旅游景点影视城的建设或者蜀都夜场，正要叫远处的小船拿自己的文件包过来，葛炳强却摇头：“我们到湘南省去，这才是我叫你来的目的。”
　　湘南省？
　　一个跟陆文龙从来没关联的地方啊？
　　葛炳强自己都很惊讶：“我只来过沪海一两次，还是别人的商厦开业，我的珠宝钟表店也有铺面，过来捧场，进入国内都是战战兢兢的，前两年就觉得国内好破，好落后，就这么几年，简直大变样！这次居然有国内的富豪邀请香港明星来国内演出，还是一口气花几百近千万点名最拔尖的一拨儿，我就好奇的来看看，也叫你一起看看，见识一下国内真的有富豪了！”
　　陆文龙想想也对，渝庆现在也似乎突然有了些有钱人，但跳出来的实际都是些刚过万元户级别的假有钱，自己和老牛这种才明白千百万不过是个数字，朝夕不保的人，不知道算不算真的有钱，既然敢请香港大明星花这么多钱，那比自己还是高了不少档次，抱着学习的态度也要去观瞻一下，不过口头不输阵：“我就给你说了大陆地大物博，英雄豪杰多得很，别以为都跟你们香港似的，谁谁谁炒股票赚了钱全城都在八卦上能看见，大陆是有底蕴的！”
　　葛炳强不跟他做口舌之争：“你那小老婆没来？那你这些人也不要带了，就我们俩去，好不好，我也不带人。”
　　陆文龙奇怪：“关淼淼什么事儿？”
　　葛炳强笑得有点诡诈：“人家请的是明星，口气大得很，我们总不能去比钱吧，我是真心想看看大陆到底有多深的水，所以说你是奥运明星，也可以混进去，我……好歹也客串过几部片子，假装你的经纪人保镖之类的，好不好？”
　　葛炳强长相挺冷峻帅气的，客串角色一般也是不苟言笑的保镖或者杀手，虽然是客串配角，可导演跟主演都要给老板面子，出镜机会还不少，所以也挺让观众有印象的，陆文龙这不怎么看录像电影的都能记得这张脸，所以摸摸自己的明星脸，下决心：“好吧，试试看！”这强叔心机花样都不少，但陆文龙却不太担心，大陆毕竟还算是自己的主场吧，就算有什么，自己单对单，可也不曾怯了阵！
　　所以回过头安排阿林和小船接待后面过来的余竹两口子，都在沪海多看看，等自己两天，自己就和葛炳强搭乘飞机去湘南省省会了。
　　葛炳强换了身很普通的T恤加牛仔裤打扮，看得出来他还有点小兴奋的样子，陆文龙却多了个心眼，毕竟对方是党国的人，临走的时候让留下电话号码，让阿林给陈锋告知了自己跟葛炳强的行动，别要是这个强叔乘机来国内搞个什么特务行为，那就太糗了。
　　不过事实证明，陆文龙估计还是从小接受了太多阶级斗争的教育，想多了。
　　两手空空的葛炳强和陆文龙在潭州机场落地，立刻就能看见外面有“热烈欢迎香港明星光临长青空调基地欢庆会”字样横幅，陆文龙有些吃惊：“就是个做空调的？”
　　葛炳强其实也不太清楚，但装稳沉：“嗯，好像是，据说年产值几十亿？私人企业，几年之间就发展起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背景，大陆好像真的到处都能挖出金子哦？”
　　陆文龙回想一下：“我们家，好像到处能看见的空调都还是日本的吧？粤东有几个牌子做空调的，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什么长青空调啊。”
　　葛炳强更没听说过，怂恿陆文龙：“你过去跟接待的打招呼？说你是香港明星团的。”
　　陆文龙鄙视他：“你怎么不去，我是大陆人，哪里是香港的？”但脚步还是过去了。
　　葛炳强诡笑着跟陆文龙并肩走过去，结果人家先惊喜一声认出陆文龙，再草草的瞥一眼旁边的跟班，又反复疑惑的看看手中的清单表格：“没有请到陆先生吧？”
　　陆文龙还是能言善辩的，很自然的笑：“香港明星团的朋友，请我来帮他们跑龙套，帮帮忙，顺便也来见识一下长青空调的，这位葛先生也是香港电影界的，他负责联系的我。”说得葛大老板才是跑龙套的。
　　别人好几个接待人员认真的打量一番葛炳强，估计是真认出他的嘴脸，但确实叫不出名号，只好请他在表格上签名，葛炳强很无良的随手写了个英文名字，估计人家挠破头也找不到是谁，然后就把两位请上一长排等候在旁边的皇冠轿车上，车都很新，车牌号都是连号的，显然很有实力才能一口气拿下这些国内市场还算最好的公务豪华轿车跟车牌。
　　不过上车的时候，陆文龙耳朵尖尖的听见两名接待人员很小声的用方言在议论：“什么配角都敢来混吃混喝，这些香港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另一个人却撇嘴：“奥运冠军也差不多，我们湘南还不是有？那个伢子算什么呢？”但其实湘南的口音跟渝庆只要别说快了，还是能分辩的。
　　葛炳强隐约听见点，嘿嘿嘿的就自得其乐的关上车门笑起来。
　　陆文龙却在脑海里嗖的闪过一道光，“伢子！”这个地方说法不就是那个抢劫犯最近叫过么？
　　看来真如武刚说他是湘南的？！


第八百零二章 墨镜男
　　当然，陆文龙不认为自己会再鬼使神差的遇见那个抢劫犯，自己已经两次跟他交叉，这得是前世修来多少的缘分了。
　　他的情绪也轮不到来多想这个抢劫犯。
　　因为接下来，他才是真正的被震撼一次。
　　就好像他第一次踏上奥运赛场一般。
　　司机很有礼貌，但在陆文龙和葛炳强看来，无论是他身上不合身的西装，还是手指甲不干净的细节，都说明这一切不过是还在邯郸学步的模仿香港那种豪华贵族气氛，起码他驾车的速度，都不能跟李家那些绝对讲究舒适和平稳的老司机媲美。
　　但这也不妨碍后座的两人欣赏外面的景色。
　　不是城市景色，这座当年开国领袖读过书的城市并没什么值得一看的特别景色，轿车顺着还算宽阔的道路都不用进城，直接进入一片郊区的场地。
　　按照之前看见的宽阔道路跟到处都有大兴土木的土石方车辆，陆文龙几乎能很内行的判断，这是个新建的开发区，国内大城市还比较瞩目的开发区，很多城市旧城改造比较进展比较慢的时候，就选择在郊区一些农田荒地搞新开发区，成本比在城市中心改造来得低很多。
　　他还给葛炳强小声介绍了一下这种国内目前的开发形势，对比了珠江集团和九龙仓在嘴繁华地段的商业地产和这种有什么不同：“我在渝庆也有这么一个开发区的厂区，正在建设摩托车和运钞车的项目，但是这么一比，就太小了点，嗯，出来看看真有好处，我好像心里有点苗头了。”
　　葛炳强除了听见运钞车，惊讶的看了看陆文龙，其他的都是轻笑不语。
　　但陆文龙说错了，开始他觉得这边的开发区已经够大够上档次，等这辆3.0排量皇冠轿车驶上一条两边种满树木的大道，看见各种树上的标语，也看见一排同样的轿车停在一个大门边，陆文龙还跟葛炳强客气了一下，才自己下车去，一下去就心胸为之一开！
　　巨大的厂房跟草坪，环顾四周，几乎有种看不到边的感觉，只有远处隐隐约约的山体墨影能感觉还不至于拉到天边去。
　　高大整齐的厂房，全都是白色镶嵌蓝边，平坦崭新的公路已经属于这个工业园区的一部分，绿油油的草坪只要不凑近了看，还是觉得都像绿色的毯子一般厚重，更加衬托出白色的工厂建筑以及玻璃幕墙办公楼的高大雄伟，只有漫步走来，除了感觉公路的沥青和黄色标记都似乎是昨天才涂上的，实际上还比较稀疏的草地也是刚刚平整出来，那种时日尚短的富贵大气，还是扑面而来。
　　葛炳强也有点吃惊：“香港是看不到这样的企业，面积太小，右岸么？估计也难，大陆这个大字，还真是有文章可做啊。”
　　陆文龙站在那里尽量极目远眺，这里也就十多栋厂房，却无一不是漂亮整齐划一，从这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比较良好的基础起步，现在也有了资金上的协助，究竟应该怎么发展？
　　这里似乎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来。
　　半小时前脑海里飘过的那个抢劫犯，和眼前宽敞雅致的工业园区，几乎就给他展开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路走到黑，用枪和暴力去犯罪，最终只能惶惶不可终日的跟那条疯狗一样东躲西藏；
　　只有合法经商，做大做强，取得连政府都要赞赏协助的规模跟业绩，才是王道！
　　陆文龙自己都站在那里笑起来，这两条路，该选哪一条，实在是太不用考虑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被热血遮住了眼睛。
　　今天站在这里倒是一下就明了起来。
　　葛炳强想的肯定不是这些，已经有接待人员过来，他拉拉陆文龙的袖口：“我跟着你捞口饭吃啊……我倒要看看，大陆是不是真能值得经商。”
　　所以后来陆文龙和他在一名导游一样的接待员陪伴下，参观厂区时候，他甚至比陆文龙还认真的提问，关键都集中在这家工厂的老板是谁。
　　这些接待人员看来已经很习惯于向来宾介绍自己的企业跟老板，很自豪：“我们是成立于七年前的高科技产业，专业生产中央空调，不用电能驱动氟利昂，不会产生温室气体效应，是世界领先……”
　　葛炳强和陆文龙都听得有些瞠目，过十亿资产的企业真的就是这么几年间起来的，走出大楼来葛炳强甚至摸出移动电话跟香港联系一番，挂了电话跟陆文龙继续走向下一栋厂房时候都点头：“香港也有专业人员知道这个，专门为大建筑提供空调的，不是家用，虽然只占整个空调市场的十分之一，但这家基本就独霸了这十分之一，光是国内就有几十亿的市场，基本都是从日本人和美国那里抢下来的。”
　　陆文龙居然有点自豪感：“所以说别以为大陆什么都是不好的，现在市场搞活了，还是会逐渐追上发达国家，这个阶段真的很适合我们参与，多了不说，你看我，在香港估计也没这么好的机会吧？大陆市场很大的。”
　　葛炳强有点思索的点头。
　　不过建筑学院培训生陆文龙一路走来，还是能带点建筑师的角度目光看待这些有点造型各异的园区建筑，在漂亮整洁的背后却读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等两人到最后的办公大楼，看见一大片宽阔的厂区草坪上，正在搭建灯光舞台，一些明星也聚在一起有些吃惊的打量这个庞大的企业，显然他们也对大陆这种和香港截然不同的做派感到惊讶，看见这边两人，有些明星就要过来，葛炳强却做着手势拒绝了他们靠近来客套，自己跟陆文龙自顾自的就坐在了舞台前的临时摆放座椅上，有很多舞台专业人员也坐在这数千张白色座椅上，他俩不起眼。
　　两人都拿出墨镜戴上，更像是来旅游聊天的，哪里是来跑场子的，还没说什么，就看见天上一架蓝白色直升机，轰鸣着飞过。
　　葛炳强识货：“美国货，一千五百万港币，嘿嘿，大陆人还真是敢想敢做，香港都没几个富豪这样干的。”其实主要是香港航空法规复杂，买得起养不起。
　　陆文龙眯着眼睛打量：“估计是前些年憋得太死了，不过这也还真是嚣张了点，我是做不出来的。”
　　葛炳强收起目光：“老六，你这性子说是低调吧，可你又是个明星，我们道上既有风光示人摆场面，也有闷声不响找钱杀人的，你这两边都沾点的还真有点特别。”
　　陆文龙不得意：“不先当明星，能有这么多便利？起码也没资格坐在这里吧，虽然我还是不太喜欢这家老板的做派，不过看看这些介绍资料，似乎也不是什么官家子弟，如果是平头百姓做到这一步，的确是很了不起，那他的做派就有他的道理。”
　　直升机就那么降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一些本来协助舞台搭建的员工立刻就转移目标过去迎接，还整齐的在那里排上队，特别是那个脚下小挪步头向右看齐的军队动作，让陆文龙差点没哈出一声来，葛炳强还奇怪：“怎么？”
　　陆文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有点感觉到，哈哈……”直升机上已经下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是从驾驶座上下来的，虽然都穿着衬衫西装，后面那个戴眼镜的更温文尔雅，似乎就是刚才看见介绍的那些宣传资料中的总裁。
　　香港明星们还是有派头，大多自顾自的整理行头或者检查走台角度，这次本来就轻松，大家一起出来走走穴唱两曲，最少都有二三十万的收入，要不是葛炳强他们这些大佬还要分走很大一部分，真是太写意了。
　　但那些点头哈腰的公司员工主管态度就完全不同了，就跟接受检阅一样还呼了几声口号，才目送总裁过来视察舞台搭建工作，一名穿着工作服的主管起码五十岁了，还小跑着跟在旁边细心介绍，陆文龙终于能比较清晰自己在这里一路行来感觉到的那种不太协调的东西：“强叔，你那边所有人也是这么诚惶诚恐的对你？就好像这样。”
　　葛炳强还注意观察了一下摇头：“下面的人必须听命这是肯定的，但是，就算是信字堆，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很多道上的事情还是要商量，至于我的公司里面，嗯，我老婆比我权力大！”一边说还一边很不怕丢脸的哈哈笑。
　　陆文龙也笑：“我家也是大嫂拿主意，你觉不觉得这些大陆的领导就被下面的人捧得像皇帝一样？”
　　葛炳强还真是他提醒了一下，才能咋吧出那个味儿来：“还真有！为什么？香港总归还是讲商业的，除了这些明星不敢随意得罪我们，知道离了我他们什么都不是，一般职员反而可以说走就走，就算得罪我，去美国加拿大找份工作总行吧？”
　　陆文龙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爸的公司就也有这样一些人，我是很反感这样的，这样只会让老板不管做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都有人歌功颂德，就算是在往着悬崖下跳，这些人也会鼓掌。”
　　葛炳强还是哈哈笑，结果这坐在观众席上却没穿人家公司工作服的两个墨镜男，就被人家老总给看见了，有些皱眉的看着这边……


第八百零三章 仁波切
　　其实年轻老板没那么霸道，只是随口问问这两个看上去不像要上台表演的型男是谁。
　　的确是，陆文龙一贯的平头紧贴头皮，戴着墨镜也掩盖不住那股子彪悍，黑衬衫有点紧身，可领口打开多了点，露出来的前胸锁骨部分，居然有沟，一看就是硬扎硬马的动作派，哪里是扭扭捏捏在台上歌舞的？
　　葛炳强老了点，但戴着墨镜比陆文龙还有型，人家多年的黑老大，又会表演，不长的黑发梳得光亮无比，每一根似乎都钢丝一般树立，更有嗜杀味，所以两个家伙坐在那里是容易让人生疑。
　　结果听闻是陆文龙和一个配角影星，还很有风度的过来闲聊两句，只是和陆文龙比较客气的握手，跟班似的葛炳强就没这个待遇了。
　　陆文龙也不说破，笑眯眯的点头跟同样笑得更欢实的强叔继续坐下来看热闹，看着对方几人离去的背影，随口：“这个老板其实有点危险，我觉得没几年蹦跶了。”搞得自己好像是个算命先生一样。
　　葛炳强居然也点头：“哈哈，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他背后那个人不怎么样？”
　　陆文龙正是注意到那个从直升机驾驶座下来的人，穿着打扮和这个老板一模一样，说明地位并不低，走在老板后方却没有那种人下人的感觉，有时候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周围，甚至比这个老板显得更凛冽，那些主管下属在给老板汇报事情的时候，也经常不由自主的瞟他几眼，这是很反常的事情，要是自己的弟兄中间有这么一个人，估计自己都会起疑心了，还好现在是小苏在朝这方面发展，不过人家的死活不关自己的事，两人随口相互景仰两句识人有方，就继续聊自己的事情。
　　原本一两千万投资的旅游景点和蜀都夜场的事情，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敲定，葛炳强已经看过照片：“最近光是手里面的武侠剧本都有十多个，你那边抓紧时间搞好，我就策划个热闹点的电影片子来试试看。”
　　陆文龙以己度人：“现在哪里有人上电影院看电影，都是看VCD的，只为了洗钱？”
　　葛炳强比他了解形式：“老六，促使我下定决心要来大陆看看的，就是去年开始大陆每年引进十部进口片，包括香港的，今年一部美国片就卖了一个亿的票房，拍电影还是能赚钱的，所以你那个影视基地搞快点，要是模式真像那些策划说得天花乱坠能成功，我们就不停的在到处建影视基地，适合拍武打的，古装的，民国的什么年代都有，就能成了。”
　　陆文龙还想不到葛炳强能有什么更远的收益，只觉得自己能经手做地产，也不错，想着点点头。
　　但等上面彩排完毕，空调公司的广告部门经理就来招呼明星们一起去吃晚饭，才算是让陆文龙见识了一把什么叫暴发户。
　　湘南省城的一条江上，居然买了一条游轮，又不是香港那边能看见的那种海轮，就是不伦不类的一条花枝招展的观光船，空调公司方还介绍是公司请了欧美设计师来搞的设计，把陆文龙这土包子倒数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看上这种船就跟我们那边差不多啊，就是船上的装修搞得漂亮一些，用了很多玻璃嘛，这还需要欧美设计师来搞？”
　　强叔见多识广：“他说你就信？装模作样罢了，见识过真正的欧美设计师游轮再说这个话吧，到处都透着一股子泥脚杆豪华味道，不过真舍得花钱，看来大陆的确钱不少。”
　　就是一条江轮，还是三层楼的小号轮船，连陆文龙在长江边长大看见的江轮都比这个大，但里面几乎都拉空做了会议室、宴会厅和贵宾休息室，到处都铺满地毯跟装饰面板包裹墙面，强行透露出的富丽堂皇扑面而来，穿行其间的所谓上等人们，不是西装还不合身就是皮鞋褶皱上沾满尘土，甚至还有领带跟西装根本不配套的情况随处可见，但基本上都能装着自己很有品味的端架子穿行，只是看见那些香港明星还是忍不住指指点点的欣喜，上去很不熟练的求个签名还是能得到明星们的满足。
　　葛炳强当然是驾轻就熟，给陆文龙小声指点这些东西：“三代穿衣五代吃饭，富贵这个东西是要沉淀的，第一代也许能打下江山，第二代才有闲暇享受，但也不过是胡吃海塞的乱搞，第三代才懂得为什么享受，懂得收敛，第四代好不容易搞清楚享受的重点在哪里，求精求好，之后所谓的贵族才能存在，现在大陆还不过是第一代！还远得很呢。”
　　陆文龙脑海里却闪现过那些诸如徐少康之流的红色后代，笑笑：“好像是，看来我以后得把儿女好好教育了。”
　　葛炳强大包大揽：“送香港去，直接帮你跳过二三代，再不就跟我一样送北美！”
　　陆文龙撇嘴：“我还得好好赚钱呢。”他现在是有点钱，不过那都是小钱，以前还觉得自己不错了，真的走出来比一比，也就是个温饱水平而已，强叔给他树的这个高标准都很勉强。
　　步行到二楼这里的明星比较少，人却很多，和楼下俨然有点酒会的模样不同，这里居然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在那边有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盖了一张布，却有个男子双手合十盘坐在上面，下面所有人都在恭恭敬敬的合十做拜礼状。
　　陆文龙有些惊讶，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邪教么？”却眼见着之前看见那位公司老总和其他人都在前面带头行礼，他和葛炳强比较注意到的那个开直升机的高层也在其中。
　　葛炳强却双手合十标标准准的也行礼，完了才开口：“有些运程上的东西还是要相信的，我就经常去泰国礼佛，这位看起来好像是佛教的。”陆文龙就想起当时苏文瑾刚怀孕的时候，黄爷送了串南海沉香木的佛珠，强叔也经常在手腕上带着佛珠什么的，估计是坏事做多了求心理平安？
　　话说到这儿，就有人也蹭过来找陆文龙签名，陆文龙还是练过的，笑眯眯的接过人家递来的名片本就写，葛炳强居然站在旁边带着诡笑提醒：“得用FANS专用字体，不然人家把你这签名模仿到支票信用卡合同之类的东西上面怎么办？”
　　陆文龙什么时候用过支票信用卡了，但合同还是有概念，居然就在自己的签名后面顺手画个笑脸！
　　葛炳强哈哈大笑。
　　其实捧着名片本来的是几个女的，三十多岁穿着也还算值钱，金项链和戒指手镯都比较华丽，对陆文龙这种爽朗青春的体育明星很喜欢，看他随和勾画更高兴，还提出能不能合影，陆文龙更不推辞，热情的招呼别人一起照，葛炳强笑眯眯的站到一边看热闹，不过居然给陆文龙递眼色，示意其中有个熟女还不错，他一脸淫荡的模样就很讨打。
　　其他香港明星都是站直了带着职业的微笑跟人合影，不冷不热保持足够的距离，陆文龙是什么人，袍哥！社会习气严重得很，天下皆兄弟姐妹的风格，宽阔的双手一展开，就一边揽着俩女的自己在中间笑着让对方的人拍照，因为他高人一头，还要低下点脖子，看着就好像很亲热的把头放在中间俩女的肩膀上。
　　被搂着的几个女的很高兴，不停鼓掌，但拍照的就很不耐烦了：“好了好了！哪有这么发花痴的！”
　　陆文龙不生气，笑着做个鬼脸，松开手说声谢谢，就转身和葛炳强准备游荡开，却听见那几个一起过来的男性很酸溜溜：“不就是仗着一身好皮囊腱子肉想骗钱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对嘛，除了当点鸭子捞外快，还有什么搞头？还合同支票信用卡，笑死人了，见过么！”
　　几个女的就很不满的争论几句，反而把声音搞得有点大。
　　陆文龙听见了，一贯这种对体育运动员的负面看法都习惯性过滤掉，只对葛炳强耸耸肩，这老东西却伸头回去，用粤东腔的普通话：“你们是吃软饭的吧？一个月多少零花钱？几位女士还算有眼光，这几位应该都是活儿不错的，就是有点儿虚了，得补补，香港铜锣湾有家甜品店的补肾汤还不错，推荐带这几位去尝尝，别用坏了，省着点。”语调平稳客气，内容却尖酸得啪啪打耳光。
　　把几个还算年轻帅气的年轻男人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腰子！
　　连女的脸色都变得厉害，劝也不是拉也不是。
　　葛炳强这双眼阅人无数，多毒辣，这点年龄气质反差还看不出来？而且这游船上除了明星其他数百人不是邀请方的全国各地代理商销售经理，就是零配件供货商，邀请明星助阵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强对集团公司的实力仰慕，所以都还算跟着这家老板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陆文龙也笑着转过身来了，伸手揽葛炳强的肩膀，却对那几个年轻人也没好气：“还年轻，就嘴贱伤人，没准儿吃不了兜着走，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对葛炳强的做法，他不但不觉得讨厌，反而在暗地里学习，道上的风格大多还是比较嚣张的，低调的没什么好果子吃。
　　几个年轻人脸上挂不住，相互对看几眼就想一起扑上来，估计是觉得自己人多，看着也还健壮，几个女人赶紧拉劝，葛炳强和陆文龙就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都是习惯惹是生非的主儿，也不在乎这个局面能不能收场，不少宾客都掉头过来看。
　　这时候却有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和为贵，和为贵，没必要争强好胜，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葛先生就没必要扮猪吃老虎的和这些年轻人开玩笑了。”正是那个之前盘坐在台上的大师？
　　陆文龙和葛炳强真的是一惊，还有人认得强叔？
　　几个女子却双手合一的行礼，乘机也拉了自己的男伴闪开，陆文龙倒是隐约听见称呼对方为，仁波切？


第八百零四章 怪不得
　　这是什么职位？
　　葛炳强却趁着两人勾肩搭背，压低了声音在陆文龙耳边低声：“藏语活佛的意思……？你认得这号人物么？”
　　陆文龙完全懵懂，只能是也学着双手合十的模样笑着点头：“你好你好……”可对方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奇妙。
　　眼前的年轻人梳分头，脸型略方，身上的西装稍微偏大，但气质还是有的，不过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太年轻了。
　　其实陆文龙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自己太过年轻的出现在各种圈子里很容易被认为资历尚浅，不过自己是靠着奥运冠军的光环，还能压得住场面，这个年轻人……是靠活佛？
　　其实说到活佛，陆文龙不是不知道点，毕竟渝庆也靠近蜀藏一带，走南闯北的荀老头也给他描绘过那些藏人中活佛的地位跟神奇，袍哥当年没少跟活佛们打交道，动手打杀，好意结盟的都有，只是眼前这位无论口音还是身材长相都实打实的北方汉族，怎么可能和活佛拉上关系？
　　对方气度沉稳得根本和外貌年纪不相衬，立刻就有三五个伴当过来站在身边开口介绍：“唐海，唐先生是藏传佛教密宗传人，气功大师，天资聪敏福泽厚天，也是国内资金运作和实业兴国的天才！”
　　天才！
　　陆文龙已经都耳朵听起茧的一个词，每当自己家里两个奥运冠军在外，最多的恭维就是天才，可只有他跟杨淼淼才明白，天才的背后是多少伤痛和汗水，哪有平白无故的天才，再好的天资如果不后天加以培训锻炼，都会变成白痴。
　　他从不相信什么天才！
　　笑笑正要开口，天才却伸手直接越过他，给了葛炳强：“葛先生有空到内地来考察参观，看来也是有缘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密宗运程？”
　　看来葛炳强是真的信这个，看看那位身家过亿的空调老板，再看看这满满当当百多人信徒般的架势，点点头居然没了桀骜的气势，做个先请的动作。
　　陆文龙真的变成跑龙套，没人注意他，那两个空调公司的高层，都专注的看了看葛炳强小声低语一番，显然是发现自己可能看走了眼，目光都集中在了强叔身上。
　　所有人都很热烈，迅速的让开一条道儿，让葛炳强跟在这个天才后面走到台前，唐海在桌角轻轻一撑，似乎腾云驾雾一般就落在了桌上，变成了盘坐模样，就这么一下，顿时引起全场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些人就跪拜了！
　　陆文龙原本双手抱在胸前的手势都变了，放下去，在自己的裤边弹弹，还是揣进兜里，他不是被神迹震撼，而是专注，没别的……这是个习武之人！
　　刚才那一下，也许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身轻如燕的大师风范，可在他眼里，就是武功，而且专门练过这个动作的武功，就是拿来唬人的，就跟荀老头那些把鹤势鹿势运用到把戏中的原理是一样的，单手在桌子角一撑，翻腾起来的动作也许杨淼淼都能做，然后在空中就收腿盘膝，落下来就是佛相了，只不过动作太快，又做得举重若轻行云流水的气质，最后就跟幻化一般！
　　但他没吭声，荀老头教育得好，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揭穿人家叫点水，那是断人财路，生儿子都没屁眼儿的，为了豆豆瓜瓜以后的健康，陆文龙还是兴致勃勃的继续看下去好了。
　　葛炳强显然也信了，桌前有个蒲团，一下就跪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一下，看旁边还有个功德箱，就随手从兜里摸一张千元大黄牛放进去，其实对他来说真不算多，因为不熟，算不错了，但在国内还是很阔绰了，识货的一下就小惊叹。
　　天才看都不看，闭上眼做冥想状，双手扣兰花指分到双膝，两边拇指在中指头上轻轻摩擦，很有半仙模样的喃喃自语：“葛先生……你的财运星在北方……但根基还是在香港，切勿搬错方向，特别请注意港岛隔海东北方。”
　　陆文龙想笑，这难道是自己走前给留下一个线索，让政府方面知道自己跟强叔来了湘南，无所不晓的有关部门派了个大内高手来扮神棍么？
　　原本的兰花指突然一翻一切，交错做了个双手交叠的法诀动作，左右手都紧挨在鼻下上唇，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慢慢拉开双手，却赫然在右手掌心出现一朵莲花！
　　杯口大！
　　全场轰动！
　　几乎所有人都拜下去了！
　　葛炳强仰着头距离对方就大半米的距离，看得一清二楚，更是确信无疑！
　　立刻就磕头下去！
　　陆文龙的嘴角却拉起一丝讥笑，这可有点猴势的影子，似是而非的动作障眼法，跟自己投球时候的小动作差不多！
　　他几乎可以断定，对方双手交叠的时候，下面那只手已经在对面手腕袖管中拨出来一朵压扁的莲花，等双手慢慢拉开，莲花自然显现！
　　这点伎俩看来玩得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离奇的还在后面，唐海右手托着那朵莲花，在旁边一盏古油灯上晃悠，左手摘下一片最大的花瓣，剩下的就轻轻放在油灯里，不是有很多灯油么，莲花就飘在上面了，天才却把那一瓣文雅的放进自己口中，静默几秒，吐出来的花瓣就变小了！
　　轻弹一下摘下来，递给面前跪拜的葛炳强：“精炼去杂质，帮你的命数财福之气已经凝聚在这里，服下去吧！”声音空灵飘渺，端的是有大师风采！
　　葛炳强哪里还有半分犹豫，接过来一口就吞了，嚼都不嚼咽下去，可陆文龙却分明看见唐海的喉头也有个细不可见的吞咽动作，那就是双手交叠时候不但取出莲花，还把一瓣藏进口中，现在不过是送一片进去换出来，那片大的吞了就是！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的把戏伎俩，信奉的人就信得不得了，再加上周围热烈甚至狂热的气氛，根本就不会怀疑！
　　到这个时候，陆文龙才陡然发现，居然只有自己站着了，还双手插在兜里，很有些不恭敬的样子。
　　连身家过亿的那个空调公司老总都做鞠躬拜服状，唯独自己鹤立鸡群一般。
　　唐海显然也发现了，瞟了他一眼，并不在意，淡淡的吩咐周围人：“今日缘尽于此，去吧……我们也走了。”跟之前主动要求给葛炳强算一卦的态度完全两样。
　　葛炳强不是傻子：“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敢问大师的仙缘何处，以后再登门厚礼还愿！”这就是问对方的处所，这初见相识铁口算定不辨真假，也不会随意上当，但如果真的见了真章验证了，绝对不吝啬。
　　唐海笑笑起身，依旧还是那个手一撑就飞跃落地的动作，袅袅的合十给现场做个动作，转身出去了！
　　一个伴当倒是给了葛炳强一张名片，其他信众都鞠躬或者跪拜，等天才一众人等出了门，才目光炯炯的围观葛炳强，连那个公司老总想想都过来主动给强叔伸手：“真人不露相，之前确实有失担待，敢问葛先生是经营什么的？”态度很好，当然说不上卑微，只是大家算是一个档次的，多问两句，可之前那几个差点跟他和陆文龙起冲突的男女，面色都变了。
　　葛炳强却有点沉思状，随口回应：“楼下那些明星，都是我的摇钱树，顺便来看看……”自顾自的转身，连这大陆亿万富翁的面子也不给，就给陆文龙一个眼色，两人笑笑从二楼船舱的另一边大门就出去了，留下一百多号人惊诧不已！
　　下面起码有几十号明星，其中所谓的天皇巨星更是两三个，他却轻描淡写的说是他的摇钱树，这才是天外有天人上人了，身家也肯定不低于多少亿了？
　　那以此类推，那个陆文龙也不是光看着体育明星那么简单，又或者只是个跟班？
　　总之议论纷纷的嘈杂声顿起，老总和自己那几个主管亲随低头说了几句，没跟出来，笑着让下属招呼一下宾客，自己和另一高层就从唐海出去的那边跟出去，那是上三楼贵宾休息室的方向。
　　随意踱步来到船尾的陆文龙静待强叔的沉思，自己就专注的看着船尾的浪花和翻飞的江鸥，好一会儿葛炳强才低声：“你怎么看？”
　　陆文龙笑笑：“我只信自己。”不管是不是有关部门的人参与，他都觉得这种招摇闯骗的手法有点下作，假如国家部门用这种手段来控制和忽悠人，那也太不上档次了。
　　葛炳强不惊讶，也看着江面水花：“我二十岁那年在泰国遇见一个修电器的，胡言乱语的算定我命在香港，而且还拿一个表盘给我，说是我的发家根源，那会儿我正在九龙跟人联合砍杀拔旗，准备充足了实力回右岸去跟竹联四海夺得一席之地，就是这个人，让我决定还是在香港发展，当年原本结盟的义字堆跟别人一起杀回去，那时的我们，号称有四十万兄弟，天下第一大帮，结果还是在右岸死伤惨重，只有我幸免于难，再接着我就拿到了瑞士的几个名厂钟表代理，在香港开始做正行，黑白同进，才真的开始捞钱……后来我就信了这个泰国华人，给他盖了庙，我这几十年来也顺风顺水。”
　　怪不得！


第八百零五章 受益匪浅
　　葛炳强笑笑：“当然知道我有这个嗜好的人不少，八卦杂志上经常都讲，所以招摇撞骗的人更多，被我装麻袋扔进海里的大仙都好几个，连自己的命数都算不出来，还想来骗我？”
　　陆文龙表情更自然：“那你今天就被那几个招数折服了？”老实说，一个男人嘴里出来的东西，叫他吞下去？恶心得都要吐了！
　　葛炳强说自己的：“不管是魔术还是戏法儿特异功能，总归是给了我一个明确的指向，没人知道我会来这里吧？就连你都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所以肯定不是你给我下套，这人有几分神通，就算他从香港的媒体上知道我，也总给了我一点信心。”这话倒是说得直白。
　　陆文龙装惊讶：“什么信心？”
　　强叔掰手指：“没有外人知道我俩的合作，所以我要在大陆这个北方来投资，他说对了，但还不关键，毕竟这种可能性很大，我都来大陆了，有心人可以猜到，对吧？”
　　陆文龙点头，葛炳强继续：“他叮嘱我的根基在香港，这就跟泰国那位的看法差不多，别让我去靠近右岸，这点我也信了，最关键就是他说就在港岛隔海东北方，这一点才是说到关键点子上，但凡那些含含糊糊给我绕圈子的，我都拿去用刑上天灯，自然就现了原形，这能说得这么直白，那……就是有缘了。”
　　陆文龙真的对香港地理不算熟悉：“东北方是什么？”
　　葛炳强嘿嘿两声：“清水湾邵氏影城……这个暗示还不明显么？我们俩准备在大陆搞一系列影城的计划，可是绝对只有我们俩知道的，总不会是你给我挖坑吧？”
　　陆文龙这下真的有点抬眉毛了：“这人真有几分玄机？”
　　强叔才注意到他的态度：“怎么？你还怀疑？”
　　陆文龙笑着右手抓住面前的船舷栏杆最上一面的木色装饰，轻飘飘的一翻，就蹲在了船栏杆上，只是因为栏杆比较窄，没把右手放开来：“我要是练几天，也能他那样翻飞到桌面上打坐。”
　　葛炳强一边惊讶的笑着鼓掌一边明白了陆文龙的意思：“你说他不过是个练家子？”
　　陆文龙不点头也不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您好这一口，那就自己看看吧，反正您的经验肯定比我丰富，也不会在这种小脚色身上摔跤对不对？”提醒一下就是了，真把话都说透，那不是陆文龙的性格，这一点在他和老牛等人的交往中，都体现得很常见了，听了落个交情，不听，没准就是自己来收落地桃子捡便宜了。
　　葛炳强哈哈的笑着拍陆文龙肩膀，陆文龙赶紧摇晃着从巴掌宽的船栏杆上跳下来，虽然身后是一楼船尾还伸出去一截，不至于掉水里：“那……你要看的东西看完没？”
　　葛炳强看看宽阔的江面：“看完了！大陆的确是藏龙卧虎之地，今天这个仁波切看上去也跟你的年龄差不多吧，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俩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加大投资的，尽快同时操作多个影城项目，一定会大赚！”
　　陆文龙只能笑着点头，这中间要琢磨的事情也太多了。
　　两人一待游轮靠岸，招呼都懒得打，匆匆上岸立刻直奔机场，搭乘晚间的飞机回到沪海，其实就大半天的时间，连余竹和田恬都刚从平京搭乘飞机过来，干脆就在机场等着了，葛炳强的人也在机场候着，接到老板，立刻就转乘国际航班回香港了，真说得上是雷厉风行。
　　不过陆文龙也才算是体会到人家这种空中飞人，一天可以跑个几千万把公里的风格，只要坐飞机，这全国各地，其实也没那么远。
　　当然这不过是感叹一下，伸手揽过老二的肩膀笑问：“怎么样？两口子的感情还好吧？”
　　余竹做个呲牙的鬼脸：“好得多，在外面走走看看……”
　　那就好，登上阿林带着宾馆来接机的轿车，返回酒店，因为之前要在葛炳强他们面前绷面子，所以在同一家五星级开了个五千多块的套房房间，阿林现在就有点舍不得了，打算回去就退房换家寻常旅店来住，陆文龙点头同意换地方，却让阿竹两口子和原本给陆娜拎包的姑娘继续住在这里：“我们也不差这点钱，老二两口子也该开开荤，而且我们还要谈生意，没准儿也用得上，妹儿睡外面沙发，把二哥和田二嫂照顾好。”那姑娘喜笑颜开的答应下来，这么好的地方，她进门时候就把鞋擦了好多遍，别说睡沙发，睡地毯上都行，回去都要得意多少天了。
　　于是原本要推辞的余竹就只好厚着脸皮住下来，只是晚上田恬坐在美国进口的乳胶床垫边轻轻颠两下：“听说六哥带着娜娜过来，都没进这屋就忙碌去了，现在更是去住差的地儿，我们住是不是不合适？”而且居然外面有个小姐妹侍候着，感觉太别扭了。
　　余竹却挠挠头：“六儿是真心待人，我拿命回报他就是了，他要我怎么就怎么，要我享受，其实也是想我们过得开心，没有合适不合适的。”
　　田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后看余竹帮她把换洗衣服都找出来，却出声：“那我也给大嫂打个电话问个好。”
　　余竹赞许得很。
　　陆文龙他们住的地方真不咋样，六七个弟兄就挤在不远处一家两百块钱全都能住进去的大通铺招待所里，其实还欢乐得很，一大箱啤酒弄进来大家就着点小菜乐淘淘的喝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陆文龙就跟余竹阿林打车去见轮毂供货商，其实人家也是因为沪海有国际展销会，才从南方过来，算是大家都顺便碰头。
　　路上陆文龙能意识到自己的排场稍微有点差：“考虑一下，是不是在沪海搞个办事处或者分公司之类的，就像麻子在平京那样，有房有车，是不是要方便一些？”
　　说到这个，昨晚回来比较晚来不及说事儿的余竹就使劲点头：“对对对！四嫂不是在平京买了车么，我们过去用就很方便，麻子也在平京学了贷款买房，他是国家队队员嘛，手续很好办，大嫂本来给了他四十万买房，他让那个张九歌带着分开买了五套房，只拿来付了点首付款，每个月再还贷款就是了，这样我们就在那边有好几套落脚点了，他还聪明的买在不同地方，隔好远呢。”
　　陆文龙啼笑皆非：“多买几套房子我的不反对，可分隔那么远，拿来干嘛，我们又不跑路！”余竹就嘿嘿嘿的笑。
　　阿林反而沉稳的翻出点资料给陆文龙：“六儿，你看看，我们找的这家，在我们市场也租了门面，算是实力很雄厚的，你撑得住，去谈谈？”
　　陆文龙就教训兄弟了：“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我去谈，这次你跟老二去，我在旁边看。”
　　阿林就开始紧张，余竹好点，拿过资料跟老七嘀嘀咕咕的合计，还叫出租车靠边停了把阿林从副驾驶换到后面跟他商量。
　　人潮汹涌的展览会现场，陆文龙戴着棒球帽跟在阿林和阿竹的背后，挤到东南铝合金轮毂有限公司的展览场边，用几乎算是吼的声音给两名接待人员喊：“我们要见你们严总！”
　　人家很惊讶：“我们这里是产品展示会，不是招聘会。”实在是看这三个年轻人也太年轻了，而且明显不是周边发达城市的穿着打扮，有点土，连陆文龙都是，今天的运动服也是选黑蓝色一点都不耀眼。
　　阿林倒不着急，只是太喧哗，不得不吼回去：“我们是渝庆来的厂商！跟严总约好了的！”还摸名片给对方，陆文龙第一次听见自己这个七弟说怪怪的普通话，想笑。
　　这下终于有点醒悟，赶紧把他们招呼进热闹的会场里面，经过三个人接力带路，才在一个角落找到号称全球十大轮毂供应商之一的老板严总。
　　这几乎是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让陆文龙再次见到另一种大陆的顶级富豪模样。
　　阿林小声给陆文龙树大拇指：“一年的销售好多亿，全世界都卖产品，国内二十多个牌子的摩托车都是用他们的轮毂，国外汽车更多。”
　　如果说空调公司老板是走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气氛，这位就是典型的实干派，虽然身上的西装肯定是好牌子，眼镜也是无框的水晶镜片很高档，可跟客商谈话介绍自己产品时候，撩起袖子就摆轮毂来如数家珍，要是换上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真的跟个汽车修理工差不多了。
　　短暂惊讶来自渝庆的三个年轻后生年纪以后，这位亿万富翁态度极为亲和恭敬的开始谈具体的合作细则，而且自己亲手泡桌上的功夫茶招待客人。
　　原来做富人或者大老板也不一定就非要跟跟别人拉开距离，前呼后拥的土皇帝模样，陆文龙带着个感慨和学习的态度一直坐在旁边，看两个兄弟跟对方迅速就订做一批很有特色的铝合金轮毂签下合同，只要这边的定金和首付款到账，立刻就能开始安排设计生产，并尽快到货。
　　第一单试探性的三十万订购合同，一样得到这位大老板认真的签署合同，最后热情的送到展会现场大门口。
　　陆文龙受益匪浅！


第八百零六章 匪夷所思
　　这一次在沪海，陆文龙终于没有匆匆忙忙的就回到渝庆。
　　就好像他跟维克托说过那样，他已经不适合只躲在那个城市当山大王，需要多在外面走走看看，接触外面的各种新生事物，香港去的次数不算少了，现在陡然发现沪海也已经发展成为可以填补香港到渝庆差距之间的那个城市，如果说香港的今年是渝庆的明年，那沪海的今天也许就是渝庆的明天。
　　所以陆文龙剩下的几天时间都在沪海到处转悠，特别是浦东新区，他有亲戚在市中心，也听闻过他们那种宁愿在市区有一张床也不要在浦东一间房的惯有思维，可现在已经能看见整个新区就好像一个大工地一样到处都在修建高楼大厦，更别说还有一个个著名品牌的广告都在这里树立起来，整个国家蓄势待发的经济浪潮和房地产建设真的就在眼前。
　　他没有去找什么专家学者打听经济形势，国家走向，而是自己就带了部小照相机和掌中宝摄像机，在沪海已经修建起来的高楼大厦之间穿行，看见防备松懈一点的写字楼还溜进去坐电梯到顶楼，然后一层层的走下来。
　　不光是看这些楼层建设的细节方式，就连入住了些什么公司，路上能遇见多少保安巡逻执勤，都一一记录下来。
　　也许在课堂上永远都没法学到的这些实际操作，显然跟符合陆文龙的风格。
　　当然他也不止一次的被保安怀疑这么个背了小包鬼鬼祟祟穿行楼道间的年轻人是谁，幸好有张明星脸，被盘查的时候，都能以奥运冠军的身份摆脱。
　　这一呆就是一周。
　　阿林带着大多数人已经回去了，就度蜜月的余竹两口子陪着他，余竹想跟他一起的，被他拒绝了：“你好好想想，怎么管理这么多弟兄的事业，家里有大嫂管，你管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门店，特别是二狗他们的场子，我接下来会非常忙。”
　　的确是非常忙。
　　三人从沪海返回渝庆，陆文龙酝酿的大改变立刻就开始实施，首先就把阿林他们那片临时厂房全部推倒重建，这个阶段甚至不惜暂停其他工地的建设，把所有工人跟设备都调集到那个新开发区来，两座长条形的大型厂房，别出心裁的全红色墙面砖，只在长方体的顶部有一圈黄色，再加上龙牌的标识，直接借用龙牌体育用品的LOGO镶嵌在厂房上角，那可是美国著名设计公司的作品，也不签个什么内部转让协议，就直接用了。
　　办公楼就暂时先修一栋全玻璃小房，两层五六个房间，因为现在除了阿林就没什么管理人员跟技术人员，其他人都在厂房里面上班，所以这个玻璃小房就修在以后的入口处，阿林每天上班坐在办公室基本就能透明的看见所有工人进出，当然他也坐不住，每天几乎都在厂房里。
　　这些建设是很快的，重点是把整个区域推平，全部修成绿化厂区，不栽树只种草和灌木丛，用陆文龙自己那点小农意识的角度来说就是高高的树木会挡住大楼厂房之类的宏伟，就是要个一马平川只见厂房的气势，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之前缺乏规划的害处，要是没有那三栋已经基本完工的住宅楼，厂区规模还会更大一些，但也无所谓了，那就暂且对外宣称是宿舍楼吧，所以也要重新全部贴上红色镶黄边的外墙砖。
　　总之雷厉风行的就把整个龙牌摩托车生产基地扩大规模化，加上气派豪华的不锈钢园区电动滑门，随便什么人来，都会觉得这是一家起码年产值几千万过亿的大厂，其实所有厂房里面都是空的，阿林的人手还全部都是手工拼凑摩托车，就这样，他们还只是占据了两座厂房其中一座的三分之一！
　　那些轮毂已经开始陆续运抵，中间还出了个小插曲，因为工业产品一般都是走货运抵达，零担班车运送的货物到了以后阿林派人过去取货，那边货场是一帮南方人霸占了资源的，两小货车的货物出货场的时候，被要求缴纳500块的仓储费。
　　天地良心，急着等货的阿林甚至让小崽子们是蹲在路边看见大货车到了就去卸货分装的，哪有什么仓储，就是摆明了收黑钱。
　　五百块对于陆文龙的人来说是小事情，居然要交份子钱那才是最丢脸的，呼啦啦的就拖了三车人过去，全都是建筑工地上的货车，就在城南的货场好一顿猛砸！
　　对方三五十号人觉得自己已经够团结硬杂了，却被杨森和王猛阿刚带着的人打得鼻青脸肿，几乎没跑掉一个人，齐刷刷的就在货场跪了一大片求爹爹告奶奶的认错，这时候才得到消息的陆文龙打电话过来骂人：“全特么的给老子滚回来！工地不开工么！拖延了厂房建设，老子把你们几个全弄起来蹲墙头！”
　　打家们才嘿嘿嘿的要跑，可阿林担心这条货场的线以后怎么办，陆文龙一脚就踹过去：“叫小船去！他不是搬家公司么，在那边也搞个门边，自己进出货，有问题他自己带人就砸了那些王八蛋的招牌！这事儿不跟水产市场的一样么？”
　　真的是一样，就好像当年他们抢占水产市场不过是因为开饭馆的水产品采购方便才接触到，物流运输市场也是因为阿林的摩托车配件运输也无意中参与进去，更重要的是江小船原本就是从码头扛包的家庭长大的，对于物流搬运的事情那叫一个娴熟，不过就是把以前的船运改成了车运，欢天喜地的就带着人手过去，又是一顿狠砸，以后不再允许货场有谁收份子钱，他就堂而皇之的租了一排货仓开始经营。
　　其实要知道几乎各地的道上目前都忽略了这个传统的帮会行当，因为国家改革开放，到处都有大把的机会，所有道上的都集中在黄赌毒这些来钱快的行业，忘记了几百年前脚夫镖局都是道上最传统的产业，所以江小船的搬家公司扩展为运输公司，没有对手。
　　因为渝庆城里现在称得上陆文龙对手的，只有张庆楠。
　　简直就是百忙中抽空，陆文龙才偷偷的跟张庆楠见了个面，就算这个时候，他都拿着一个本本，不停在计算自己还有哪些事情要完成，多少人手跟款项要调动。
　　张庆楠不见外的伸脖子看看这破旧的小本，才绕过去到桌边坐下，还顺口埋怨：“你在搞什么？我们两兄弟见面，还要这么偷偷摸摸，我什么时候自己提过这么大的包？”进了茶室就把两个深蓝色的大牛仔包扔在墙角，看上去跟两个一般外出打工的农民工背包差不多，陆文龙却知道里面全都是现金！
　　陆文龙也不去打开看，撇撇嘴收起自己的小本：“越少人知道我从你那里拿钱，你这笔钱就越安全，随便你山高水低，永远都有这笔钱。”
　　张庆楠满不在乎的从桌上抓起几粒瓜子磕：“我就是这个命，砍头不过碗口大个疤，怕个球……不过最近敢下大赌注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老子生意火爆的很，察二狗那边要打点的费用也越来越高。”
　　陆文龙还是有必要说清楚：“原本我打算帮你把这笔钱拿去投场子的，现在看来我真心不愿意做夜场酒吧之类的生意，我在城北那边搞了个工业园区，有个摩托车厂，算是你的股份，以后你投进去的钱都是实打实的股份，随时可以查账。”
　　张庆楠还是不在意：“六儿，我们是过命的交情，查个屁，现在我是越发不在乎钱了，就是纸！你是没看见那些人嗨了粉，再下注赌钱的时候，根本就把钱当钱，嘿嘿嘿，老子这个比澳门的赌场还来得快，就是不晓得赚来这些钱堆在那里做什么。”
　　陆文龙有点皱眉：“现在城里的粉还是很多？”
　　张庆楠见怪不怪：“我知道你反感这个，我也不抽，不过我下面的人我就控制不了了，至于那些赌客更是随便他们，利润大，所以别人来我的场子卖，我又能抽成，就同意了，吃药的都不是人，活该！别管他们了。”
　　陆文龙深吸一口气，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撵出去：“回头的款项我就让小白跟你交接收款，我过些天就要去平京了，你注意安全，特别是跟察二狗的交往，那些家伙吃人不吐骨头，随时翻脸的。”
　　张庆楠不奇怪，还熟稔的嘲讽：“你不得了，还是国家运动员嘛，玛德，我就最烦这些……最近城里面多了个窑子，据说是有察二狗的背景，给你那些小弟说一声，别莫名其妙的被挂了号。”
　　陆文龙匪夷所思：“他们搞窑子？”
　　张庆楠冷哼一声：“很稀奇么？我的场子还不是有治安大队的股份，但据说这个窑子水很深，反正你也不好这口儿，就是你那有几个弟兄喜欢这些地方的，注意点，据说是装了个什么摄像机在那边拍，凡是去过的都留了底，算是抓个把柄。”
　　这还是警察么？


第八百零七章 心惊胆战
　　陆文龙能想起那回弄死那个范哈儿捡到的一皮箱照片，啧啧称奇：“现在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察二狗还想这些办法……之前那个金店抢劫你知道吧，我在特么的涪江遇见了……”投桃报李的把自己遇见的八卦也给张庆楠讲了一遍，连之前的都说，然后还把自己这次在湘南和沪海遇见的有钱人，也细细的描绘了一遍，再加上葛炳强这香港影坛黑手的那些趣事密闻，一一叙述，就是两个大哥在一起聊点不痛不痒的话题，张庆楠听得还很认真，不停的边磕瓜子边问然后呢……
　　最后也没喝酒，就一拍两散的各走各，陆文龙回家把两个牛仔包给了苏文瑾，苏小妹回过头叫阿聪的人清点上账，她就在旁边抱着豆豆看点钞机哗啦啦的走，最后得出个数字：“七百五十万零三百块。”估计是张庆楠那边打包的时候点岔了数。
　　这笔钱就真的拿去上在阿林的摩托车厂账上：“去别的摩托厂挖几个销售人员出来，让他们带客户带销售点卖龙牌摩托，不知道这个牌子的就打我的招牌，再信不过就带到厂里来看，你尽快把一个厂房填满，工人、设备都弄进去，另一个就说是生产重地不许参观，等规模起来了再搞，等我们这口气缓过来，有钱了再给你多打广告！”关键是国立大厦还一直在吞钱。
　　阿林脸上激动，但很沉稳：“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做……三嫂已经帮我树了几块广告牌，还做了电视广告的，渝庆人还是能知道龙牌摩托了。”
　　汤灿清是真的懒，直接把陆文龙在龙牌体育的那些照片修改一下就搬到龙牌摩托车的广告画面上用，一点不顾忌是不是还有人家龙牌体育的版权在里面，连杨淼淼的形象都跟着一起在摩托车旁边了。
　　杨淼淼也不在乎，专心的研究自己手里各种化验单：“孕酮确实在增加，松弛素……这个就要去国家队才能做化验了。”蹲在椅子上翻看一大叠自己的整理的报告时候，哪里顾忌自己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蒋琪就有点不适应她这种口气：“淼淼！你是怀孕了，别这样蹲着……这是个生命不是比赛的副产品。”
　　小虎牙嘿嘿两声，不争论。
　　晚上蒋琪看陆文龙上床的时候，语气就很不好：“你怎么能这样？她胡闹也就罢了，你也漫不经心的这样陪着她乱来，她哪里有做妈妈的准备？”
　　陆文龙靠在床头放下文件，伸手在蒋小妹背上抚平，一边安慰她有点激动的情绪，一边色兮兮的手指一弹就把内衣后面的暗扣打开：“不管她怎么想，生下来我就好好抚养带大，等她想做妈妈了再当妈妈就是了嘛……你呢？”
　　蒋琪哭笑不得的双手一下捂住自己胸前：“说事儿呢，又毛手毛脚的，我觉得这样对孩子不公平！”
　　陆文龙只觉得自己手上两边公平得很，青春勃发的姑娘又有爱情滋润，发育得恰到好处，不惊心动魄的大又坚挺得足够骄傲，握在手里正好，手指轻轻拨动捏揉：“好了好了，别管淼淼，她有自己的主意，你也有，对不对？”
　　身体还是敏感，扭转身体，靠在陆文龙胸前，其实是方便他动手，自己也有点动情的蒋小妹把手顺着陆文龙的腰滑下去，准确的一把抓住，声音都有点柔柔的了：“最近……因为刘宓的事情，我想得也蛮多的，我们家的样子有点奇怪，以后孩子们之间会不会出现走歪路的？就好像刘宓本来也是个单纯的姑娘，我就怕，我们家的孩子也……还有我自己，了解越多，学习越多，就对制度、体制还有公检法的那些公正性觉得失望，甚至有点绝望，太复杂了……”也就她，握着热乎乎的东西还能说这个。
　　陆文龙的手都放缓了点：“你别想那么多嘛，我们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赚钱生活，觉得累了就出去旅游，多好，他们已经在立项准备搞那个旅游项目了，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度假区。”
　　蒋琪就只嘤咛一声扭过头来封住陆文龙的嘴，轻灵的舌尖滑过来，带着点黄桷兰的清香味，从喉间滑出点低吟：“来……进来，想你了……”
　　也许只有两个人毫无阻隔的交缠在一起，才能感觉那种似有似无的距离感消失无踪！
　　其实陆文龙似乎现在也意识到这点，自己帮蒋琪寻找的这个起点是不是太高了，原本的出发点是顺应蒋琪想从法律方面协助自己的事业，可显然聪颖好学的蒋小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进入大学这第一年，就以综合成绩全年级第一的成绩成为瞩目焦点。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男朋友是那个陆文龙，那个在校门口把别人车砸了的奥运冠军，也所有人都听说过她是周边几所大学里面唯一自己开着跑车来上学的女生，很显然还不是人家包二奶的结果，又有很多学校的老师学生都知道，她是学院现在最瞩目的年轻学科带头人袁哲的得意门生……
　　袁哲这几年的发展也很令人咋舌，陆文龙几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刚以硕士身份留校的讲师，飞快的破格晋升为副教授，去中央党校给别人讲课，今年又破格提升为教授，传言他很可能要升为系主任，才三十二岁！
　　这一切都跟袁哲一直钻研强调的法治为本，依法治国改革国家法治现状的大方向有关，有很多同行眼热说他是运气好，正好碰上现在国家新一代领导人倡导依法治国的理念，才会腾云驾雾，可又有多少人都一直对让国家真正法治感到绝望，只有他还在孜孜不倦的寻找道路，一直在坚持？
　　所以心思敏捷，还说得上见多识广，思路开阔的蒋琪投入他的门下，短短一年时间就让袁哲也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学生感到惊讶。
　　这么好的条件，很多女孩子沉溺于打扮交友的时候，这个姑娘却有大把的时间节省下来，刻苦钻研各种枯燥乏味的大部头法典，疯狂阅读各种相关书籍，寻求一条正确的道路。
　　如果说以前，蒋琪的思路还仅限于为陆文龙这种半白不黑的身份寻找一个解决之道，现在的她，已经能着眼于思考社会和法治体系的问题，准确的说就是她已经到了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阶段。
　　这……和陆文龙连初中都没念完的文化水平已经愈发拉开距离，特别是陆文龙愈发习惯于用一种草根化的实践学习完善自己不足的时候，在思想模式的层面，陆文龙已经有些听不懂蒋小妹在说什么，蒋琪也逐渐开始俯瞰男朋友做的这些事情，从政策的层面俯瞰，这种变化，几乎是不受他们主观意愿控制的，特别是因为陆文龙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找不到这点区别的原因在哪里。
　　但蒋琪自己敏感的能分析出来，却不知道怎么说……
　　不过杨淼淼对自己怀孕本身漫不经心，确实是很有点，让人触目惊心。
　　陆文龙回到家以后一直都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天早上的训练还是坚持了的，晚上也要击球或者投球，因为这一档之所以忙得这样，就是要在自己前往平京参加最后的奥运会入场券争夺集训前，让纷繁复杂的集团公司各条线都上轨道。
　　可每天，杨淼淼居然还站在高高的跳台和跳板上跳水！
　　天气已经来到八月份，的确是比较炎热，游泳对孕妇也有绝对的好处，可……跳水不是这样吧？
　　她自己还自得其乐的加大难度，有时候就不可避免的会在水面摔得啪啪作响，把跟着她一起泡水的苏文瑾和汤灿清都看得不寒而栗！
　　等小虎牙从水底冒出来，旁边小池子的苏文瑾立刻招手叫人把这姑娘喊过来：“你就不怕把孩子给摔着了！”
　　杨淼淼觉得自己做了功课：“现在也就是个胚芽，没影响的。”
　　汤灿清嗤之以鼻：“这个阶段流产的可能性很大的，你这样非常危险！”
　　杨淼淼习惯性的推到陆文龙身上：“他都没管我！”
　　于是苏文瑾和汤灿清晚上也轮流把陆文龙拿来开批斗会。陆文龙不得不求着小姑奶奶别折腾了：“你现在练不练都不解决问题，起码也是生了孩子以后的事情吧？生了孩子还要坐月子呢？”
　　杨淼淼却在床上给他表演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翻身后仰，双手反方向关节扭曲动作，差点没把陆文龙的下巴给吓掉，赶紧伸手把小老婆给托起来，心疼得不行：“不练了行不行？”
　　杨淼淼得意的炫耀：“看见没，这就是怀孕以后为了方便孕妇承受孩子，自然分泌的松弛素起了作用，关节承受的灵活程度都在改变。”这都是从汤灿清翻译的美国研究资料里面找到的说辞，更让陆文龙心惊胆战。
　　如果杨淼淼做了这么多，还不能进国家队，那才要命！


第八百零八章 惨状
　　但形势真的不那么好。
　　七月份在日本东京举行了一场世界锦标赛，华国跳水队全套主力出战，最后被一个美国人拿走了女子跳台冠军，女子跳板的第三名是独联体的，跟冠军也在毫厘之间。
　　这个消息陆文龙已经委托张柳鸣和香港维克托的杂志都同时发力，讨论为什么不让杨淼淼参加国家队比赛，备战奥运会，甚至他也给方主任打了电话，试探着询问一下到底有没有机会让杨淼淼参加，可方主任也很为难，跳水队有自己的说法跟选择，万一他来发话以后打乱了整个部署怎么办？所以方主任最后出的主意还是下半年在平京的最后一次全国跳水锦标赛，也包含有奥运团队最后选拔的意思。
　　可陆文龙掰掰手指，那时候杨淼淼都怀孕四个半月了，哪里还能跳，真是心急如焚啊，最后只能打电话给维克托，请他协助办理杨淼淼的出国手续，转换国籍到香港，要是到明年年中还不能回到国家队，说不得就只有参加香港队了，那会儿还有一年才能回归呢。
　　以他的本意是不想杨淼淼去跳的，可这姑娘的世界里，就只有跳水才是跟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现在可能多了陆文龙一样重要，但都没法熄灭跳水的心，陆文龙自己能理解，所以只能尽量制造条件去满足宠溺她。
　　于是每天都苦口婆心的劝说杨淼淼不要做剧烈运动，只能呆在家里或者干脆自己带着到处办公，就成了陆文龙的固定工作，别的姑娘劝不住。
　　新福公寓已经封顶完了，因为大多数都是全款买房，所以这边的建设款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把利润都转到国立大厦建设上去，之前被冻结的银行款项也在上半年陆续解冻，因为在年初一系列资金工作中表现出色，那家商业银行的李阳现在是新开的一处分理处副行长，所以现在资金都集中到那个分理处，相对安全得多，更何况香港那边过来的新投资资金也汇集到这里，俨然已经成为这个分理处的超级大客户，和林聪的财务部关联非常密切，应该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被断了后路的极端情况。
　　所以新福公寓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交房，有些心急的业主自顾自的开始搬家，陆文龙带着杨淼淼开车过来看的时候，还是很感慨，这是自己的第二个成功地产项目，第一个是维克托帮助他建立了商业地产的思维模式，这一处是唐震他们让他理解了地产策划的狂热，而自己亲手建立操作的却应该是龙牌摩托车厂的规划，三处产业有完全不同的方向跟格局，跨度也太大了点，再加上国立大厦那种无论放在哪个国家哪个地产公司都是当之无愧的超级项目。
　　说没有压力或者不自豪，是不可能的。
　　八月的渝庆，天气很热，热得地面到处都是明晃晃的耀眼，所以陆文龙在外面看，杨淼淼就一直坐在开着空调的副驾驶座上，跟个松鼠似的，不停吃零食，她没什么妊娠反应，就是爱吃酸溜溜的零食，一会儿不吃就嚷嚷不舒服，所以就老是腮帮子鼓鼓囔囔的吃，陆文龙咨询两位已经当了妈妈的姑娘说也是好事儿，可以汲取营养，就不停的帮她买，还居心叵测的想要是杨淼淼吃成个小胖猪，估计就会知难而退的不去参加跳水比赛了。
　　所以很支持。
　　可等陆文龙给孟晓娟安排好新福公寓的善后周边绿化工作，那姑娘又转而安排下去以后，回到车上，杨淼淼就伸手递过自己的移动电话：“省体委给我打电话了，十月在平京有国内选拔赛，我要去。”口气淡得就好像只是去吃个鸡蛋那么轻松。
　　陆文龙眼珠子都瞪大了：“不行！那时候你都怀孕几个月了，危险！”
　　杨淼淼却引经据典：“没问题！我都算好了时间的，四五个月的时候没问题，1956年的奥运冠军就是怀孕五个月的！”
　　陆文龙难得耍横：“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谁拿冠军那是别人的事情，你是我老婆！我不管！”
　　杨淼淼也难得造反：“我必须去！那是我最后的机会！别以为我不知道，老朱一直都不肯松口，你还给方主任也打了电话的对不对？！我不要你去求人，你那么骄傲，什么时候求过人了，我也骄傲，我们不求人！我们凭实力去争夺！”
　　振振有词的小虎牙真要论起来，不比陆文龙嘴笨，陆文龙也是个牙尖舌利的，两人一直白话着开车回到家又一部电话铃声响起来，都还在争论。
　　陆文龙不顾杨淼淼贴着脸在他身上撒娇的动作，不满的抓过电话：“你好，我陆文龙……”
　　那边轻笑一下，很成熟的口吻：“哦，看来电话真没打错，我是国务院中央调查组的，我姓张……”
　　杨淼淼还在带着鼻音：“嗯……我不……”一下就被陆文龙干脆把两根手指捏她鼻孔上！
　　中央的电话，你还敢卿卿我我？
　　给憋住气吐出小舌头的杨淼淼看陆文龙表情就不吭声了，可身体倒是灵活的还缠他身上，为了不招摇，陆文龙随便开了部丰田越野车，这空间可没悍马那么大，也就小虎牙能做出这些动作了，看上去哪里像个两月多的孕妇？
　　真的是汪泽清给陆文龙提到的那个中央调查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选在渝庆最热的时候来，不过是先到蜀都，估计要跟省委那边谈谈摸底，然后才来渝庆，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个中央调查组是奔着渝庆来的，更是要让蜀都绝大多数官员都不猜到真相，这七位中央调查员居然准备坐客运车辆过来。
　　陆文龙懂事，立刻揽活儿：“我来接，我在蜀都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很合理，绝对不会引起任何方面的注意，马上就出发，到了蜀都打电话。”
　　有高速公路了！
　　也不用太大的排场，立刻上楼招呼，然后四辆七座越野车马上出发，钉子现在已经是整个集团的车队队长，选了五个驾驶技术好的小崽子，自己亲自带队驾车出发，但陆文龙为了体验一下高速路，还是自己开了其中一辆，汤灿清抱着女儿坐在副驾驶上，她顺便跟着回去看看父亲，其实也有点兴奋：“不管怎么说，只要是两口子单独出来，我就觉得心情不一样，特别是和琪琪比，现在我觉得她跟我们的话都越来越少了。”
　　陆文龙也挠头：“你跟阿瑾还好吧，我看你们几乎随时都在一起的。”
　　汤灿清鄙夷：“那不然呢？你一直都在外面忙着不落屋，晚饭都不能保证每天在家吃，更是三天两头出差，我总得跟谁相互帮衬吧？淼淼指望不上，琪琪又不看家里这些事儿，就只有我跟小苏了，何况俩孩子都要带呢。”然后嘻嘻笑一声：“我奶水不足，倒是小苏还能给瓜瓜帮衬点，你说她算不算是瓜瓜的奶妈？”
　　陆文龙忍不住就瞥了一眼老婆那鼓鼓的胸部，汤灿清还顺势挺了挺，很大啊，家里她都冠军了，怎么没奶水？
　　就瞟这么一眼，汤灿清正要笑着说什么就脸色大变：“胸大无……哎呀！注意前……”
　　话没喊完，陆文龙已经瞥见了，不算很危急，他的手眼配合还是不错，轻轻一拉，几十万的越野车性能的确不错，带着尖利的轮胎摩擦声响，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摆了一下尾，还是控制住停了下来。
　　是陆文龙自己要开在最前面的，他对高速公路感觉很新鲜，这种宽得随便怎么开，两边还竖着围栏，防止人畜进入干扰的高等级公路，在建筑学院内部也是有讨论的，说这是发达国家才有的东西，华国现在有这个，说明已经逐渐开始走向强盛，这种每公里耗费数千万上亿资金的建造工程，陆文龙也算半个同行，所以早就想来开开看了，要不是太忙，施工的阶段也想参观一下。
　　可他刚把车停下想开门，钉子的越野车就风驰电掣的开过来急刹：“六哥！高速路不许停在路中央的，很多车很危险，靠边去……”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过好几次了，说是本职工作要熟悉，其实是来飙车的。
　　好吧，虽然因为新开的高速路还没多少车，但确实能看见公路上的车辆都以平时自己没机会开的高速呼啦啦的冲，陆文龙感受了一下对面车带来的狂风，赶紧把车靠边。
　　可副驾驶的汤灿清就这么往外面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一张脸煞白，不停的反胃，听见她哦哦的声音，陆文龙刚停好车绕过来帮她打开车门，抱着女儿的她就立刻塞给丈夫，自己在路边护栏上狂吐。
　　陆文龙只来得及拍她的背，视线却转过去看刚才自己绕过的地方，钉子他们已经跳下车来，一拥而上的过去。
　　一辆就跟他刚才一样随意停在路中间的大货车，车斗里装着长长的钢板，伸到车斗外耷拉着，司机丢魂落魄的站在旁边呆若木鸡。
　　也许就因为这里刚有一个拐弯，总之一辆黑色的轿车一头就撞上去，耷拉下来的钢板，就好像剃刀一样把轿车上半截给刮掉……
　　汤灿清看见的就是前排的上半身被一起刮掉落在后排的惨状！


第八百零九章 差不多
　　一直到蜀都，去老丈人家放下汤灿清和女儿后，见到调查组的张姓官员，陆文龙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更不用说汤灿清丢魂落魄的样子了，见过那样的惨状，没点心理刺激真不可能。
　　官员们很惊讶，就一辆车，怎么坐，陆文龙跳下车来，跟对方握手介绍完相互姓名以后，才解释：“在来的路上，我们经过高速公路，看见一起车祸，很惨烈的车祸，死了人，帮忙搬运……弄了一下，现在他们把另外两部有点粘了脏污的车拿去洗了，我先过来见各位领导，要不先一起吃个饭，最多半小时我们就能出发。”
　　官员们再次惊讶的相互看看，其中唯一年长的一位刚才介绍姓田的老者开口：“什么样的车祸？”不为别的，他们认为这个年轻的体育明星可能不太熟悉官僚体系，他们这种代表国务院或者部委一级以上的调查组观察团，如果可以公开身份的话，多半都应该是警察开道，各地主政官员都得毕恭毕敬迎来送往的，就连刚才，他们从省委出来，都是省委书记特别吩咐两部车悄悄把他们送到这里，避开省委大院其他官员的猜想，可这个年轻人居然半道儿还能岔开去做别的事情，甚至把车只是洗洗就拿来接送他们？
　　陆文龙不避讳，就着停在路边唯一一辆刚才自己跟汤灿清坐的车比比划划，把刚才的车祸描述一遍：“从这里到这里，整个直接推过去，然后这位开车的男的胸口齐着这里被切断，上半身掉在这里，副驾驶是女的，矮点，脖子切断，头掉这里，后排也是一男一女，男的也从这里切开，掉在后面地上，但那个女的可能是自救还是怎么，蜷下去了，没死，就是撞击受了点轻伤……”一边说，还一边在自己身上划拉，顿时其中三四名官员的脸色也跟他一样难看起来。
　　只有那个姓田的老者没反应，表情如常，关注点不同：“是高速路？”
　　陆文龙已经缓过劲来，点头：“对！”
　　老者却挥挥手：“走吧，上车，挤挤，我们七个人，这种吉普车后面还可以蹲两个人吧？小刘，你和大李蹲后面。”被他指名道姓的官员没有任何不满，还很爽快的答应下来，等看见陆文龙打开后门，丰田越野车后面其实有两个折叠座椅的时候，就更高兴了，只需要四个人稍微挤点坐第二排就行，老者当仁不让的上了驾驶座，其中一人还问陆文龙的驾驶技术如何，陆文龙看看对方的身板，有军人味，就主动交出了驾驶权，可他块头太结实，最终只能在第二排沾点屁股，大半个身体都伸到前排两个座位之间，也好，指指路：“走这边出城……”
　　老者却坐在副驾驶双手交叉在小腹前，一副做惯了领导的模样：“先去事发的交通局看看，这个事故处理他们参与了么？”
　　陆文龙还在习惯这种领导的口吻：“参与了，我们还在搬尸体推车到路边，高速公路管理队的人就巡逻过来发现了，是他们报警叫救护车，但我们就直接把……伤员和那些能搬的都送过来了，剩下的都是他们出动拖车什么的去处理。”他没说的是当时因为担心后面的车高速过来撞上，陆文龙他们直接就把分成几块的尸体都用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兜住装上车拉到蜀都了，只有那个唯一的幸存者也是跟着他们一起过来蜀都，现在钉子他们开车去洗的，也是车上当时留下的血迹。
　　那就开过去，陆文龙还是知道管理处就在高速起点路口，一边打电话通知钉子他们到路口碰头，一边指路。
　　刚到那个大院，就看见那辆大货车已经开过来，后面的钢板口上还残留着血迹残渣，而一辆拖车上固定住的那辆黑色没了顶棚的轿车就完全是血迹斑斑，货车司机依旧是陆文龙看见他时候的样子神游。
　　田姓老者皱着眉过去仔细观察一番，转过头来对陆文龙：“你倒是没说假话。”陆文龙忍不住就做了个鬼脸，原来是以为自己撒谎？
　　老者还指着这些车辆让大刘过来拍照，陆文龙就有点蒙，小声问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张姓官员：“我就迟到一会儿，还要取证？”
　　官员笑着摇头：“田主任细致……”想想还是解释：“各部委里面对修建高速公路的利弊争论也是蛮多的，这是国内最早建成通车的高速公路之一，具有很高的论证意义，这个车祸也是典型的高速导致车祸，对吧？国家是否应该允许和鼓励修建高速公路，这都是争论的焦点。”
　　陆文龙才恍然大悟。
　　老者他们给出来的制服们出示了什么证件，对方态度立刻变得很恭敬，热情介绍跟配合，还邀请陆文龙在内的所有人到里面开茶话会，当然是被拒绝了。
　　陆文龙看官员们是想走了，就摸电话出来催钉子他们，结果电话就响了，一接听，却是医院：“你们送过来那个伤者处理伤口好了，到处问人呢……情绪非常不稳定，还问红衣服……我们想是不是你，你过来看看？安抚一下。”
　　陆文龙轻叹一口气，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色龙牌T恤，正打算打电话叫钉子他们赶紧过来替换自己，就听见张姓官员询问：“怎么了？”这些官员可以说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陆文龙不隐瞒的说了：“是个女孩子，当时就有点疯疯癫癫了，估计是亲眼看见……那样的惨状发生，我们把她拖下来的。”他更没说的是，当时场面混乱，看着旁边呼啸而过的汽车，陆文龙一边指挥钉子他们推车，一边抽了两巴掌，才把癫狂的幸存者拽开，避免她乱跑到穿梭汽车的路上！
　　张姓官员表情严肃的把话转达给老者，又是一挥手：“我们一起去看看！”
　　陆文龙又上车，结果到门口，钉子他们的车就来了，分了几个人过去，陆文龙坐在老者后面和张姓官员一起，到不远处的医院，官员们甚至去太平间看了车祸遇难者的遗体，除了老者，其他人脸色都更发白。
　　让陆文龙脸色发白的就是那个幸存者，在病房三四个女护士陪着的姑娘看见他一进来，呜的一声尖叫就一头扎他怀里爆头痛哭！
　　还好有医生在后面小声给一大群人做个使劲指着头打圈的动作，表示这位估计有点刺激过度，神志不清了，在这边处理车祸案的警察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家属？这是找到的一些遗体上的证件和物品，你们清点一下签字，快点，我们下班了，现在不拿就到交通路队去办理……”
　　陆文龙和老者都有点皱眉，但陆文龙反应更快，给钉子做个眼色：“你签字！”
　　拿过一大塑料袋东西，两个小崽子撑开钉子翻给他看，血迹斑斑的钱包和证件移动电话其实都是他们之前捡到的，也不知道少了东西没，就打开其中有个皮革电话本，找到扉页上写着家的电话，渝庆的，当着官员们的面打过去。
　　没人接……
　　换一个办公室，这次有人接听，一问一打听，那边简直难以相信！
　　“那……那是我们系主任夫妇俩，他刚买的车拿的驾照，到底怎么样了？”
　　陆文龙看看埋头在自己怀里的伤员不好描述：“都……走了，只有个年轻女的。”
　　那边更惊慌：“那是他们的女儿……还有我们系的钟老师呢？”
　　陆文龙不想多说，能找到就好：“那位也走了，这里是蜀都南城高速路管理处，出事的车就在这里，遗体也在旁边的南城医院，你们赶紧来办理手续，这个幸存……”陆文龙低头，这完全就是痴呆状，浑浑噩噩的，陆文龙干脆：“你们也是渝庆的吧，我今晚把幸存者送回去，她看上去需要赶紧见到亲人或者治疗，我们马上走渝庆。”
　　那边千恩万谢说他们也马上安排人出发，相互留下电话和碰头地点就挂了。
　　陆文龙没注意老者等人相互看的表情，指挥钉子：“带你们后边车上，留一车一人给嫂子，其他人我们赶紧走渝庆。”
　　小意外就是那个蓬头垢面的幸存者拉不开，死死的扣住陆文龙的腰，这让陆文龙想起刚看见父母遇难的杨淼淼，就点点头：“我也到后面坐吧。”拉着女性幸存者就上了车，却没想到那个田姓老者也跟着上了这辆后座，三部车变成一前一后夹着这辆，就朝着渝庆飞驰而去，只有钉子开着一辆车去汤家，实在是今天看了高速公路上的车祸，钉子还是觉得自己来送三嫂回去最靠谱，汤灿清回来怎么也要呆几天吧。
　　陆文龙还有点诧异前后拱卫的格局，看看自己身侧左边的姑娘，右边的老者就开口了：“小陆，看不出来你还是很有决断力的？”
　　陆文龙不知道什么叫决断力：“出门在外，过路援手，能帮就帮了。”
　　老者很有些赞许的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端详打量。
　　陆文龙感觉那姑娘有些慌乱惊恐，还慢慢的拍人家背，就跟拍自己女儿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