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干嘛

　　终于心有不甘的离开了香港，还不能直接解散，国家队的队员们肯定要到平京的棒球训练基地进行奥运备战训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春节的时候有没有假都说不一定。
　　也就陆文龙能够开点后门，但是在春节之后就必须到国家队报到，整个学期接近半年的时间都必须在平京训练了。
　　现在他跟汤灿清也必须跟着到平京，参加国家体委关于这次预选赛的总结会，这是例行的规矩，既表达上级领导的关心跟重视，又是给所有的运动员及教练提个醒，打进奥运会不过是暂时的阶段性成绩，必须要到奥运会上打出好成绩，才是众望所归。
　　陆文龙坐在会场是真有点百无聊赖，汤灿清坐得远，她是教练组的行政人员嘛，自然不是跟队员们坐在一起，身侧有好几位从国家体委过来的领导，要轮番上去讲话的。
　　赵连军也有份讲话，其中也提到了汤助理翻译的资料对整个球队比赛的帮助，表示以后要发扬这种精神云云……
　　汤灿清没认真听这些套话，有点如坐针毡，因为从一开始，旁边这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处长就不时的跟她搭个话，寒暄两句。
　　光是寒暄也就罢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处长还低声带着笑询问汤培元汤老最近的身体如何，这就让汤灿清吓一跳，会场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笑着回应：“还行……”
　　她是觉得这样的会议上面悄悄说话，就跟自己当老师最烦学生在下面说小话一个道理，可这位处长不当自己是学生啊，很有分寸的东拉西扯，汤灿清又不得不回答，就很不自在了。
　　可是随着这位慢慢熟络起来，说话也越来越轻松，称谓也从汤助理改成了小汤，大姑娘听来听去，还是听出点音来，终于侧脸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在孔雀开屏的男性。
　　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西装，没有像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把袖口上的标留下，里面的衬衫很挺括，领带也是比较少见的银灰色底纹的窄领带，相比大多数人还在系花花绿绿的宽大领带时候，也只有陆成凡这种格外注意衣冠的人，或者条件很好的人才会注意这些细节了。
　　关键是长相，堂堂正正的国字脸，略微有点笑意，适度的发福，在这个很多人还在追求营养的年代，呈现出一点标准的领导形象，似乎发现汤灿清在观察他，更不避讳，微笑着把双手轻轻交叉放在小腹前，背靠着椅背，落落大方的展现自己：“不知道有没有空，回忆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才下午三点过呢，吃晚饭也太早了点吧。
　　汤灿清的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了，笑着小声回应：“我得尽快处理好事情返回学校，男朋友都催过我好几次了。”
　　不意外，这样的姑娘，还在如狼似虎到处都是雄性荷尔蒙泛滥的大学校园里面，没有男朋友才是怪事呢，这位姓徐的处长一点不意外，笑得格外轻松：“其实你也可以在平京到处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还很大，校园才多大的地方……”相比那些个校园里面的竞争者，除了闲暇时间，徐处长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方面不是遥遥领先的，要夺过来的信心不是一般的满。
　　汤灿清听出了含义：“校园也许还小，倒是真适合我现在的情况，好好进修学习，报效祖国。”
　　徐处长笑得和煦：“嗯，有机会还是应该把握住，不要被一些眼前的小花小草乱了眼睛，能够一直留在平京，留在祖国的心脏，才是最好的结果。”发觉到眼前的姑娘是个聪明人，就更感兴趣了。
　　汤灿清不说话了，笑着点点头，指指台上表示自己要听讲。
　　这位也点到而止，刚认识嘛，慢慢接触，人家也不是没品的急色鬼，何况汤灿清这样的家世学问，也配得上作为终身伴侣的，走仕途，这样的老婆就是最合适的。
　　至于爱情，在某些人的眼中，似乎是种奢侈品，没有时间和经历来品尝这种东西。
　　作为身负重任的徐家第三子，是注定要在共和国的领导阶层，留下足迹的，在他们这种人的眼里，趁着还能自己选择伴侣，找一位自己觉得顺眼的伴侣，就已经是一种自由了。
　　当然欺男霸女这种事情，只有不了解他们这些人的平民百姓才会臆想出来，那种恶少似的行为，可能放到市级领导会出现，一旦到了省部级以上的阶层，真的不屑去做这种事情，只需要点点头，无论是文工团还是文艺系统，大把的资源可以享用，哪里需要去自贱身份？
　　留下一张名片，会后跟汤灿清认真的握了一下手，就跟教练组告别离去了，留下一个还算俊朗文雅的背影。
　　陆文龙也打量汤灿清，因为这姑娘从礼堂出来，就笑吟吟的看着他：“干嘛！今天走不走？”
　　汤灿清大点头：“走……怎么不走，就算不上火车也走！”
　　陆文龙明白她的意思：“就因为这个值得高兴？”
　　汤灿清指指刚才绝尘而去的领导车队：“如果我说刚才有位领导表示对我很有意思，你会不会生气？”
　　陆文龙别了一下脖子，斜眼看她：“是么？”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继续往训练基地的宿舍走。
　　汤灿清跟上奇怪：“你怎么没反应？”
　　陆文龙停住脚，看着汤灿清的眼睛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做什么？打杀了他？”
　　姑娘有些不乐意了，皱眉看他：“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陆文龙点头：“说两句好听的嘛……我不会，一直都不会，不离不弃的事情，我只会做不会说，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不爱的，离婚还不是那么多，都是废话！”说完，居然就背着手自己走了。
　　汤灿清有点愣住，以她正在享受恋爱乐趣的心境来说，不过是想给男朋友撒撒娇，表达自己也是有人喜欢的，条件还不错，没想到陆文龙的反应居然是这么硬邦邦的，真有点出乎意料。
　　姑娘嘛，怎么也是有点小脾气的，这一下心里也觉得不舒坦，气鼓鼓的就回了自己的寝室，直到晚饭时间，陆文龙过来敲门，她还是有点赌气的不开门。
　　陆文龙边敲边喊了几声，没了呼应，也就没了声音。
　　汤灿清是真在赌气，就看他能敲多久，谁知道就这么几下就没了声音，更加皱眉，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跳起来正要过去开门，忽然眼珠子一定，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拉开门，果然外面人影儿都没了！
　　赶紧到运动员宿舍房间去，因为陆文龙是跟赵连军住一起的，她看看赵连军房间里面陆文龙的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行李都不见了，她跟陆文龙本来就是约好说今天返回，提前就离队的，只是火车票都还没有买，打算两个人在平京能玩两天就玩两天再回去的。
　　赵连军看见她还奇怪：“小陆不是说你们今天就走了么？”
　　汤灿清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心里顿时就说不出的味道，似乎一下就给揪紧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忽然给扔到海面上！
　　再跑到训练基地大门口一问，门房的老头认识：“走了，背着包一溜烟就跑出去了……说是办了离队手续的。”
　　汤灿清简直是拖沓着慢慢挪回自己房间，有点木木的，路上还碰见麻子，也惊讶的招呼她：“三嫂，大哥不是说回去了吗？”她更觉得好像是针在扎自个儿的心一样，也没回应，就有点丢了魂儿一样晃进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呆呆的看着自己也收拾好的行李，大包的礼物特产都在这里，看着这些东西，有种叫心痛的感觉才潮水一样的袭来。
　　原来幸福的感觉可以这么轻易的就丢掉了……他做错什么没？没有吧，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像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就是恋爱的味道么？
　　汤灿清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给蒋琪说过，这个少年哪里都好，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好像他的逆鳞一般，根本容不得别人碰一下，没有安全感的他，最珍惜的就是感情，害怕被人抛弃背叛啊……自己都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去开玩笑？
　　就为了听两句好听的话？
　　汤灿清坐在已经暮色袭来，却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面，简直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莫名其妙的拿这种事情去撩拨他干嘛？
　　想赶紧提上行李赶回去，千里迢迢的赶回去，可又想起上次少年气冲冲开车出去除了车祸，脚下就有些发软，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给蒋琪或者苏文瑾打个电话？！
　　正有点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一串熟悉的脚步声跑在走廊上！
　　真的是一激灵，汤灿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一下跳起来，冲到门边拉开门，把正要敲门的陆文龙吓了一大跳：“你！你要干嘛？”
　　大姑娘才不干嘛，抱着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 班底
　　陆文龙动作可快，伸手这么一划拉，把汤灿清就抱起来，熟练得很，赶紧进屋，拿脚后跟关上门，抱着她坐在那张床上，幸好这个时间段都去吃饭了，要是这一嗓子哭起来，大家都在的话，可就成了大新闻了……
　　汤灿清的双手死死的抱在陆文龙的肩膀上，专专心心的把自己扎在他怀里哭了一场，只觉得嘴边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顾不过来，就张嘴吃了，陆文龙也不劝，只是端过桌上的一杯水，一边喂她吃东西，一边喂她喝水。
　　使劲哭过的姑娘还有点抽抽，喝水还差点呛着，陆文龙顺手拉一块毛巾帮她擦嘴，相比刚才那种无助的感觉，现在的怀抱也太温暖可靠了一点，对比之下，更加悲喜交加，一边嚼着嘴里的甜食，一边又埋头开始大哭！
　　陆文龙温柔的帮她摘掉脸上那副黑边框眼镜，间或擦脸上的泪水，额头的汗水，其他时候就静静的看着怀里的女子，终于试着用手轻轻的拍她的背，帮助汤灿清缓解很有点急促的抽抽。
　　好半晌，汤灿清才算是过足了瘾，情绪波动没有那么大，才挣扎着抬起头，艰难睁开已经有些哭肿的水泡眼：“你……爱我么？”
　　唉……女人终究还是喜欢听好听的。
　　陆文龙不犹豫：“我爱你！”这仿佛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对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觉得酸溜溜，一点也不觉得艰难。
　　汤灿清就又想哭，使劲的把脸在陆文龙的胸膛上蹭了几下才止住，尽量用盛气凌人实则有点小心翼翼的口气发问：“那你为什么敲几下门就不敲了！不知道我不高兴么？”说到后来却委实有点跟撒娇似的，身子也软得跟棉花糖一样在陆文龙的大腿上，横卧在他怀里，哪里还有半分不高兴的情绪？
　　陆文龙想挠头，一手抱人，一手拿毛巾呢：“知道你不高兴，不是就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么，驴打滚……豌豆黄，这不都你喜欢吃的么。”
　　原来刚才吃的这些东西，大姑娘根本就没察觉，有些愣，又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心里一会儿暖洋洋，一会儿惊惶惶，没个抓挠，好像有好多只小老鼠在没个方向的乱窜！
　　最后才把挂在陆文龙脖子上的双手使点劲，陆文龙知道她的意思，手上也用点力，把她抱起来一些，坐得高了一点，汤灿清就把自己的脸依偎到他的脸旁边，热乎乎的脸蛋尽量靠近点，把嘴唇贴到陆文龙的耳朵上，好小的声音：“我也……爱你……”不等陆文龙有反应，赶紧接着说：“之前我不对，不该说那些话……”
　　陆文龙扬眉毛：“搞自我批评么，也该是我认错吧，我脾气不好才是真的……”
　　顿时就真的成了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场面，相互都说了几句自己不是，让汤灿清忍不住咕唧一声就笑起来，陆文龙提醒她：“还走不走！再不走，就只有住在宿舍了！”
　　干嘛不走，汤灿清嗖的一下就跳起来，看了看行李，找个最小的包背上，再拎上那一袋零食：“那些好多都是大嫂二嫂的东西，自己扛回去献殷勤，走了！”
　　陆文龙不计较，好几包背起来就跟在后面出门，只是汤灿清觉得黑边镜框都遮不住她的水泡眼，换上一副墨镜，碰见赵连军跟一大帮队员吃饭回来：“吓？太阳很大么？”
　　汤助理现在有笑容了：“要你们管！赵总再见，小子们再见！”心情忽然又好得无以复加。
　　陆文龙就跟在后面接受了麻子递上的又一包顺便带回去的东西，才苦命的跟着出了训练基地。
　　这次汤灿清就学乖了，找了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酒店，自己先去开了房间，再出去接了陆文龙一块上楼，颇有点偷偷摸摸的成功感觉，只是进了房间就忍不住又依恋的挂到陆文龙身上，实在是刚才的情绪波动让她分外眷恋。
　　陆文龙就这么抱着她坐在窗台上：“好像是很不错哦，这样的房间很漂亮，比我们学校边的那个老房子漂亮多了。”毕竟是算得上星级的酒店，地上都是软绵绵的地毯，整洁宽敞的双人床，墙面贴着暗纹墙纸，房间里面还有一张小书桌，加上窗台边的白纱轻幔，和家里完全是两重天。
　　汤灿清这个时候就完全放松自己依偎在他怀里，声音有点呢喃：“都还行……那个有乡土气……隔壁有二嫂。”说到后面忍不住笑，是真开心。
　　陆文龙也笑：“看样子我们是要在渝庆安家的……不知道体委能不能给我们分房？”
　　汤灿清差点回应今天那位徐处长怎么怎么地，一下收住了口，吐吐小舌头：“随便你，大不了回去跟我爸住？宽得很……”
　　陆文龙哈哈笑：“大嫂二嫂也去？算了吧，你爸非把那些大部头的书砸死我。”
　　汤灿清有一句没一句，轻飘飘的回应他，只在乎这样躺靠着的感觉，最后居然慢慢的睡着了，那一惊一乍的时间还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接下来的两天，真有点甜蜜的感觉，每天起来就到平京城里到处逛逛，汤灿清还特别要求到著名的故宫去看了看，正儿八经的跟陆文龙讨论这个皇上是怎么解决轮流陪老婆睡觉的问题，搞得陆文龙直挠头……
　　当然，夕阳下，两人靠着坐在北海边的垂柳旁傻不愣登的样子，还真有恋爱的感觉了。
　　所以等上了火车回家的时候，汤灿清颇有点依依不舍：“这种滋味真不错，以后出门都这么留两天……”
　　陆文龙只嘿嘿嘿，不说话，汤灿清多精明，伸手就拉他的耳朵：“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许想别人！”
　　好吧，那就暂时不想……一点不想是不可能的。所以善解人意的密斯汤下了火车就把陆文龙撵到豆花铺去：“我先回寝室看看，也要跟系上销假……明天早上早点去参加训练，一起吃早饭。”末了却还是没忍住逗一句：“你说我要不要给大嫂打个电话说你回来了？”
　　陆文龙拿白眼回赠，一直把她送回寝室才心急火燎的往外跑，顺便在校门口给蒋琪的寝室楼打了个电话。
　　随着楼下大妈的一声大喊，正在午休的蒋琪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跑到门口拿起话筒，蒋天放跟师咏琪也没少跟女儿打电话，所以也不格外紧张，只是一听见陆文龙的声音，就差点跳起来，使劲的咬住嘴皮才能控制表情动作，淡淡的嗯一声，就蹑手蹑脚的回寝室不动声色的换上衣服鞋子往外溜，被寝室的女伴甜甜蜜蜜给发现了，故意牵手绊脚的把她给压在了床上：“干嘛，又要偷偷摸摸的出去约会了？”她们跟蒋琪可是惯熟了的朋友，现在颇有些没遮拦。
　　蒋琪赶紧求饶：“放过我……放过我，赶紧的，要不要我也给你们介绍男朋友？他那些室友你们见过吧，还有他的弟兄也不错，帅气的匪气的斯文的，各种都有，随便你们挑选啊……”搞得自己就跟个媒婆似的。
　　俩小姑娘其实是好奇：“你现在就敢夜不归宿了，胆子可不小！”
　　蒋琪有免死金牌：“我爸妈都同意了的……，只要学校不发现，就没问题。”
　　甜蜜二人组想去瞻仰一下：“带我们去看看？现在时间还早，下午又没课，我们也去看看？”
　　蒋小妹为了赶紧出门，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都可以签：“走吧走吧……赶紧，待会儿其他人回来又要问我们去哪，记得晚上帮我打埋伏……”
　　于是这俩姑娘赶紧也换了衣服跟着出门，都是出门在外念书的小姑娘，周六了也不能回家，反正也挺无聊的。
　　所以等陆文龙在豆花铺看见蒋小妹的时候，旁边就多了两盏电灯泡，叽叽喳喳的电灯泡，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奇：“这个豆花铺是你们开的？早知道我们来这里吃午饭了……”
　　“哇……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们还住在这里，还养鸡？”
　　陆文龙一个劲的翻白眼，蒋琪可熟练了：“那边下去还可以到江边看风景，但是你们不会游泳有危险，要不要喊个人陪你们下去看看？不要去玩水哦……”然后就招铺子里的弟兄，欢天喜地的就跑出来好几个小子，陪着两位漂亮姑娘顺着弯弯曲曲的石台阶下去了。
　　蒋琪才终于有了空闲挂陆文龙脖子上，满脸的思恋：“终于回来了……”
　　陆文龙也想念，就顺手抱着放在大腿上，也不进屋，就那么坐在石阶头上，抱在一起，吹点江风，让那些愁人的情绪也都慢慢飘走……
　　学生生活又回来了……
　　只是甜蜜二人组的两位漂亮小姑娘显然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课余玩乐点，因为能考进这样中专的学生，初中成绩都不错，就好像成绩好的学生都喜欢相互窜门到对方家里做功课一样，她们现在把这里当成学习小组可以呆的地方，陆文龙这些小弟兄对三嫂的同学可是规矩得很，一来二去就搞熟了，搞得陈记豆花铺中午又多了两位女服务员。
　　汤灿清就眉眼高挑的看蒋琪：“你这是在给自己培养班底么？二嫂……”
　　蒋琪楞了好一阵，忍不住就哈哈大笑。


第三百零二章 明白人
　　这一次的出国比赛，让陆文龙有了很多收获，无论是在棒球技战术上面，还是在自己的见识见闻上，都让他觉得开了眼。
　　不过真正让他觉得开眼界的还是陆成凡，因为他回来到苏文瑾那边去的时候，也抽空去看了看父亲的办公室，毕竟跟三伯的见面也可以汇报一下。
　　于是他在里看见了让他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个被他狠狠的坑了一把的老吴，居然也出现在了陆成凡的公司里，一脸谦卑的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
　　这……这就是一条毒蛇啊！
　　陆文龙脸颊真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好久他都没有这样难以控制了，好不容易使劲揉了几把，才让自己的脸上推起一点笑容：“吴叔？您也来了？”
　　吴天桥剪了一个平头，没有以前那个大背头了，有些松弛的面部肌肉已经显示出一点点苍老的迹象，五十岁快到的年纪，被枪击和刀伤还是很伤了一把元气，但是那双有点锐利的小眼睛倒是依旧闪烁，脸上的笑容也起来得很快：“大公子？”满脸的惊喜和热情真的让人无法想象是在作伪。
　　如果说一个人可以在三个字当中，就让陆文龙的身上涌起无数的鸡皮疙瘩，吴天桥这一下就做到了，真是干净利落的让陆文龙简直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差点连脸上的笑容都给杀退了：“吴叔叔，您怎么这么喊……您什么时候来的？”
　　吴天桥恰到好处的双手在大腿上抚摸了一下，好像在擦掉手上的汗，又好像很窘迫的样子：“我……不是出了点事情么，后来就没有呆在厂子里了，你爸爸我们以前在外面跑供销的时候就认识，给我一口饭吃！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陆文龙的手还是被他握住了，温润的双手，没有一点汗渍的感觉，可是这种暖意却好像一把火一下就烧到了陆文龙的心眼里！
　　这里真的成了鱼龙混杂的鼠窝了！
　　陆文龙使劲压制自己的情绪，让笑容一直浮现在脸上，寒暄两句，才走到那个小张秘书那里：“张姐……我爸在么？”
　　已经有点熟悉了，这个名叫张馨戴眼镜的秘书是陆成凡这些年在外面一直带着的一个年轻女子，说不上很漂亮，但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在渝庆极为少见，似乎那个周阿姨也不太排斥和防备她，陆文龙有时候都在恶意的揣测，是不也大嫂二嫂？但言语之间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没有因为父亲的乍富就尾巴翘上天，没了个人形。
　　张馨笑着就跳起来，用多清脆的声音传达：“陆总，小龙来了……”还帮忙给陆文龙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陆文龙又给吓一跳，办公室里密密麻麻的坐了一屋子的人，全都是烟雾缭绕的样子，陆成凡也叼着一支烟，看见他就使劲的赶烟：“好了好了……就到这里，我儿子回来了，说说话！”
　　十多个男女嘻嘻哈哈的都跟陆文龙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老吴兴起的腔调，居然有半数的人都叫他大公子，于是让陆文龙身上的鸡皮疙瘩简直如同潮水一般，真是一浪又一浪！
　　张馨一边埋怨一边跑过去把偌大一个办公室，小小的玻璃窗使劲打开换气，过来娴熟的收拾了桌上，茶几上，边几上的烟缸烟蒂，就出门：“我马上给小龙端水过来……”
　　陆成凡看着自己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的儿子：“三哥给我打电话了，说在悉尼看见了你，很高兴，很自豪，我们陆家现在最光彩的就是你！”
　　陆文龙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你……”回头看看门，顿了一下，等张馨端了水进来，才叮嘱一声：“张姐，帮我把门关严，我有点话要说？”
　　张馨赶紧点头就关上门出去了，陆文龙才迫不及待的要开口，被陆成凡截住：“很不错！打进了奥运会，要去欧洲见世面了！我也很自豪……明天叫小汤过来，我已经给她那个公司运作了一笔两百万的资金，搞一个广告公司，我在沿海看见有那种喷绘机，利润非常高，你们赶紧把这个操作起来！”
　　陆文龙张大嘴，半晌没出声，陆成凡对他不好？好得很，也许父子之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了，总是各自按照各自的立场说话行事，咬咬牙他还是觉得要说自己应该说的：“老吴不是好东西，春节的时候，狠狠的坑了我妈一把。”
　　陆成凡居然哈哈大笑：“你妈那个脾气就不适合做生意，老吴是给他上了一课！”
　　陆文龙真的想翻白眼：“我给您讲一讲，我差点死在那边！”说得严重点，陆成凡才有兴趣听下去，果然……
　　陆文龙就原原本本的把他跟老吴之间的恩怨讲了一遍，连后来自己在他那里搞了十来万的现金和三十万的信用证都没有隐瞒，只是没有提到自己是怎么带领一帮子人干的，具体操作细节都掠过，只说自己抢钱的时候，差点被人用枪打死。
　　陆成凡这下张大嘴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没出声了！
　　结果他居然知道那件抢劫案：“粤东道上都传遍了，是来自蜀都的一帮青皮烂仔做的案子，我怎么都想不到是你！”
　　陆文龙摇头：“当时是逼得没有办法了，后来死了四个人，全都是因为他，他这个一肚子的坏水啊！”
　　未曾想，陆成凡看着自己儿子，好一阵，才表情肃穆的摇了摇头：“小龙……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母亲离婚？”
　　陆文龙不喜欢打听这个既成事实：“感情不和？”
　　陆成凡摇头澄清：“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在那个小县城就好像困在牢笼里面的老虎，只想到处撞开枷锁，但是我的成分不好，不能考大学，那时考大学是要看成分，所以我只能天天在家看书，看了无数的书，你母亲就只知道埋怨我一事无成，比不上她的这个朋友爱人，那个姐妹的丈夫……身为一个男人，你觉得我可以忍受么？所以，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事情。”何况他还是一个真有傲骨的男人。
　　陆文龙不吭声了，看着父亲，似乎也有点知道那种感受，他也有爱人，当然知道来自爱人的敬仰和爱戴才是一个男人最强大的后盾力量……
　　陆成凡点燃了一支烟：“第二，你记得那整面墙的书么，我几乎都看完了，而且是认真的看完了……”陆文龙真的很少看见父亲抽烟，就难得的插嘴：“有本祖师遗训你看了没？”
　　陆成凡居然知道：“练身体的书？我没看，不感兴趣，我主要就看传记跟史书，你别打我岔，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摊子很乱很危险？”
　　陆文龙简直欣慰：“原来您也知道？”
　　陆成凡笑笑：“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是要多的……你不懂，现在是市场经济跟计划经济接轨撞击的年代，只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做的事情从我离开小县城开始，哪一桩不是提着脑袋，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不计后果的做事么？”
　　陆文龙专注而好奇：“什么时候？”
　　陆成凡追忆：“我被人蛊惑着出来投机倒把的第一单生意，就是从渝庆干果公司内部批发了一大麻袋巧克力味的瓜子，两个人连夜搬到一个县城去零卖，很多人都没有吃过那种口味，只知道五香味，一天时间我们每人赚了一百二十块钱！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四十三块二毛七！”不等陆文龙回应，陆成凡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可是高兴了仅仅三十分钟，我们就被当地公安局抓了起来，关了足足二十七天！”
　　陆文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进过局子，看上去一脸儒雅，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陆成凡还经过警局？
　　陆成凡显然记忆深刻：“我就和强奸犯，盗窃犯，杀人犯关在一起，小地方，全都关在一起，我才深刻的体会到人，人是多么的卑微，在那里，绝对不会有谁是真心悔改的，只会在那样的地方深刻的学会怎么逃避打击，而我也是在那里明白，现在的黑白，全凭人来说……”
　　陆文龙算是扎扎实实的被父亲上了一课，一言不发的听着，陆成凡也难得跟儿子说得这么深刻：“你跟袁哲交往，我很赞成，这个年轻人为什么我喜欢，就是因为他也看得很透彻，他很明白现在的司法体系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明白，我这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疯狂的贷款？”
　　陆文龙呆呆的摇头。
　　陆成凡点头笑笑：“一旦东窗事发，所有的钱都被我扔出去了，所有的银行都有窟窿，杀了我，也补不上的大窟窿，这个时候，就只有让我来补窟窿，知道这个意思么？你一直在念书打球，我也不想你知道这些，但是这个时候，既然你问，我也让你知道一点，至于老吴，回到那个第二点，我这里很乱，就需要小人，我比你更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小人才会在这个时候乘乱党同伐异，才会把局面搞得清晰起来，我需要他来把浑水搅得更浑，这样一个个受不了的鱼儿才会跳出来！”
　　原来都是明白人……


第三百零三章 行业
　　斯考特也是个明白人，陆文龙回了学校大约半个月时间，他的第一个邮包就寄到了，整整齐齐的一包录像带跟书籍，分门别类，从技战术到对应的选手特征特点，足足有十多公斤重，全都是英文的，看来汤灿清当时的英语会话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就罢了。
　　当时陆文龙是有留下豆花铺子的电话号码的，斯考特也按照这个打了电话过来，详细的在电话里面跟汤灿清谈论了很久，因为他回国以后，就把陆文龙的录像带请一些专业人士分析和诊断了一下，针对性的提出很多细节需要调整的地方，就这么一字一句的转述给汤灿清，这边回头还得翻成华文，真麻烦……
　　所以完事儿以后的汤灿清接受斯考特的建议，要求去买台传真机，陆文龙就坐在旁边，跟一大票豆花铺子的弟兄们仰慕的看她用外语打电话，一个个傻得跟呆头鹅似的，吞了一口口水才回应：“买……下午就去买……”因为时差的问题，斯考特是傍晚打电话过来的，这边正是中午时间，刚吃过午饭呢，还好没什么食客，不然都能欣赏这比较少见的现场英语表演了。
　　汤灿清有点得意：“好好学知识文化啊，你们这帮家伙都是不学无术的……有没有谁打算跟着我学？每天开始背单词……”哗啦啦的就散了没个踪影，都是初中时候就不爱学习的小混混，谁有那个学习的劲头了，连陆文龙都想跑，被三嫂揪住了耳朵，其他人就嘿嘿嘿的笑……
　　蒋琪见不得汤灿清卖弄英文，去厨房帮忙，擦着手进来，很不满：“耳朵是拿来你没事儿就拉的么？放了嘿！”还真敢伸手去拍汤灿清的手。
　　汤灿清理直气壮：“他不爱学习！你不是说要给他补课么？”但还是松了手，本来也是玩闹，给弟兄们看了笑话就丢陆文龙的脸了。
　　蒋琪溺爱：“不爱就不爱……他不喜欢就不做嘛……数理化我会就行了，你会英语，我会俄语嘛……”认真观察耳朵揪红了没。
　　汤灿清倒吸一口气：“你……”
　　陆文龙大包大揽：“走了走了……”到了院子才小声问蒋琪：“下午我们进城去买东西，你一块不？”一般都是相互不同行的，但是得问问，复杂环境让陆文龙这小子成长得快。
　　谁知道蒋琪想想：“好！今天下午没课……”
　　汤灿清跟陆文龙都有点一惊……
　　蒋琪这小姑娘最近是有点变化，陆文龙打比赛的日子里，她居然自己坐公交车到幼师去看了苏文瑾，还居然在那里吃了个饭才回来的。
　　然后等汤灿清回来以后，越来越不避讳大姑娘了，以前尽量相互不照面，现在是挑着机会就说话，越发的没个禁忌，陆文龙好奇的询问她，这姑娘就神秘兮兮的笑：“你别管，反正又不害你什么事儿。”
　　当然陆文龙也问过小苏，那姑娘的腔调更有点调侃的味道：“你这个小蒋啊……不简单哦！”怎么个不简单法，又不说，但总而言之还是不爱提这边的俩姑娘。
　　好吧，陆文龙就什么都不问。
　　他自己这次回来学校，好好的轰动了一把，在陆文龙还没有返校以前，一纸大红喜报就从体委和教委发到了学校，感谢学校培养了这么优秀的运动员，只是给陆文龙提供了一张课桌椅的附中当然得大张旗鼓的表现他们为陆文龙做了很多。
　　于是从陆文龙回来，就先让他在学校做了一场先进事迹报告会，稿子都是学校那些笔杆子写的，接着到市里也去做了几场，还专门有人帮他培训演讲技巧，要求声情并茂，陆文龙对稿子上的空话套话没兴趣，对这些小技巧倒是挺喜欢。
　　同班同学们自然仰慕得不行，同寝室的少年们更是引以为傲，特别是那几个体育特长生，都是搞体育的，自然明白踏进奥运会，就是一个运动员的终极目标，就连那个开学时候特别桀骜的数学天才都经常跟大家伙儿一块活动了。
　　所以现在陆文龙在学校真是越发没人限制，何况这个少年在学校也从来不生事，除了上课时间，几乎不出现，这样的学生，谁会去没事儿找事？
　　真说得上是来去自由。
　　不过陆文龙开着车进了城，在汤灿清的指引下去买传真机，一看要两千多，这小土财主的脾性就发作了：“这么贵？买个电话才几十块钱，什么高级玩意儿就要两千多块！”
　　汤灿清刚要动手扯耳朵，蒋琪就拉她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姑娘气得转移矛头：“我不是君子！”
　　小姑娘还是笑：“女子也不能乱动手！”
　　这个就没法否认了，汤灿清指陆文龙：“高科技你懂不懂？必须买！不然每次都搞英语听写一样，累死我好了！”
　　蒋琪居然笑眯眯的打岔：“累死最好……”汤灿清转头就想对这小姑娘动手了。
　　陆文龙也拉她，说自己的解决方案：“这东西我又不是没见过，老斯也不是经常要发传真给你吧？我知道有卖二手的，跟我去看看，实在不行再来买这新的……”
　　这个解释还可以接受，汤灿清忿忿的就出门爬上车，转头对后面笑眯眯的蒋琪恨声：“我觉得你现在怎么经常针对我？”她对这边仨包括陆文龙都没压力，大几岁呢，有什么说什么。
　　蒋琪双手抓住陆文龙的驾驶座靠背，骨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她，想想说：“不是针对，你是不该随便对他动手，你现在动不动不是抓耳朵就揪下巴，有暴力倾向！”
　　汤灿清也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对陆文龙就很喜欢动手动脚，她一贯可是个文静的性子，当然现在连带对蒋琪似乎也有点跃跃欲试的要动手了，还把自己的手翻过来翻过去的看看，似乎能找到什么答案。
　　陆文龙不在意，嘿嘿笑着只管开车，以前跟荀老头就没少在城里各种大街小巷转悠，他自己也是喜欢往三教九流的地方跑，所以才会一来就带着弟兄们打算在双路口开始做事。
　　这个地方是有讲究的，渝庆城是两江汇流形成的Y字，主城区就在Y字的丫丫中间，是个半岛一样的尖嘴，历史上双路口就是整个城区跟郊外的分界线，只是随着城市扩大，不断的在扩展而已，但是这个城乡结合部的分界线有意无意的还是在很多人的心里，渝庆也是有很多本地势力的，进去太多，很快就会被盯上咬掉，掉得太远发展没那么快，所以才会选择这里。
　　而双路口作为城乡结合部，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在主马路边有一条街，全是买卖二手货的，不是店铺，全是那种拿着东西在路边快速交易的，说白一点，就是销赃！
　　蜀渝一带，偷摸扒窃从来都不跟袍哥人家一条船，这边混社会的大多瞧不起小偷小摸，没有平静的顽主养佛爷一说，所以销赃也是这些人自成体系的形成这么一个区域，当然陆文龙以前不懂里面的机巧，荀老头第一次带他去看，就轻易的给他分辨出了好几类人：“这里不但销赃，也是公安抓案子的好地方，有些案件都是从这边破的，所以他们也默许有这样一个地方，不然要是这种行为都沉到不能控制的地方，不就更难办事了？所以你看……那两个人铁定是察二哥（警察）……”
　　于是等余竹一上来，很快这个龅牙军师就带着几个人在这条街的街面上租了一间房，开了一间售卖杂货的铺子，稀稀拉拉的玻璃柜里面没摆多少货物，却乱七八糟的堆了些东西，什么都有，照相机、随身听、手表之类的随意扔了十来件在里面……
　　典当行是国家严格管理的行业，但是在陆文龙跟着荀老头得来的传授之下，就这么打个擦边球，这家杂货铺就敢收货，当然，谁要是想买，也可以，华国嘛，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只是谨慎的陆文龙让余竹把收到的东西全都拿得远远的，要看东西必须跟着走很远，只要觉得是警察或者失主，对不起，概不接待。
　　余竹显然很喜欢这个行当，一直以来，他除了出谋划策，并不做什么实际的事情，他的身体一直都是比较单薄的那种，不太适合打打杀杀，也没有别的一技之长，所以在弟兄们中间隐隐有点老二的态势，却没做什么很实际的事情，说不着急，心里还是有点抓挠的。
　　他自己带了一帮人，都是不太适合打架的那种，以前就专攻一些旁门左道，想在这上面走出点路子来，结果陆文龙一发现这个门道，就觉得最适合他不过。
　　带了整整十多个人全都欢天喜地的扑在这个事情上面了，余竹一般都会笑嘻嘻的坐在铺子里面，另外还有俩小兄弟帮衬，其他人每天就在周围的街道巷子里面转悠，有什么好货色好顾客，就带过来售卖，贼赃嘛，无论多老练的贼，都是非常急于出手又怕中圈套的，三言两语压个低价就卖了东西走人。
　　转手再把东西打理好卖出去，这个中间的利润真的不是一般大……
　　其实所有的典当行都在做这件事儿，连国际上那些著名拍卖行都在做，利润都在那摆着的，不做是傻子……
　　除非有精神洁癖……


第三百零四章 好奇害死猫
　　陆文龙的态度很简单，他不做自然有人做，偷盗的人永远都会有，政府把这些人打绝了，没人出货，天下太平，他自然也拥护，可是只要有人出货，为什么不赚这个钱？
　　何况这个钱那么容易赚，察二哥也不也是不管，三天两头上门会询问某些东西有没有看见，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个信息渠道，也是办案的一种手段，当有些东西流动的渠道处于可控状态，总比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好，余竹显然也意识到一点，试着跟这些人也有了联络……
　　所以陆文龙开车过来，余竹笑着就跳上车汤灿清已经爬到后面去了，蒋琪不知道为啥，看见她翘着的屁股，居然也忍不住伸手打了一巴掌，然后自己躲到角落咯咯咯的笑，被突袭的汤灿清吓得尖叫。
　　余竹心情好：“今天有人来卖金项链……我顺口说是假的，只出二十块钱，那家伙恨恨的骂了一声，居然二十也卖了！实打实的金链子啊……足有二十多克！”金价可是一百二十多一克！
　　陆文龙上下打量自己的军师：“你！你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的！”
　　余竹哈哈哈的笑：“我要生个女儿，阿光跟小白生了儿子抢得头破血流的……”
　　后面听见陆文龙说脏话，正要管教的汤灿清又被蒋琪给拉住，这小姑娘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走路的话，地方确实有点远，余竹指路，陆文龙惊讶：“又换地方了？”
　　余竹点头：“东西有点多，我们现金足嘛，看着稍微好点都收进来，反正不愁卖，我正打算到纪念碑一带去开个门面，就只卖东西，卖品相好的，看起来新的，那边能卖个好价钱。”
　　陆文龙同意：“开到劳动路去吧，那里都是卖小东西的，不起眼，而且你这些东西没有进货手续，别的地方开店卖会出事儿的。”跟着陆成凡这些事情他比一般的少年了解得太多。
　　余竹指指前面，有个少年百无聊赖的坐在路边抽烟：“把风的，要是真有什么大清查，货全部扔了都行，人不会被逮住。”
　　后面俩姑娘好奇的还看看，所以说近墨者黑，天天跟陆文龙看这些东西，似乎都不觉得有格外什么惊讶的了。
　　看见余竹跳下车，少年扔了烟头就迎上来，却不太熟悉陆文龙，现在已经开始逐渐细分出一个个支线了，余竹也不介绍，点点头让那个少年放哨得更远一点，就带着陆文龙三人上楼进屋，就在一个很普通的居民楼二楼。
　　三长两短的敲过门，里面通过猫眼看看才放进去，一进屋就是一排一排的架子，铁的，余竹介绍：“阿林带人来里面焊的，弄好搬不进来。”
　　确实搬不进来，都是快两米高的铁架，都有四十厘米左右厚，长度就是房间有多大，就做多长，只留下窄窄的过人通道，一个个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各种东西，真说得上是琳琅满目。
　　两个少年在里面忙得满头是汗，居然还有个女孩子，坐在一张小床头柜后面拿个账本一件件做记录，看看是余竹，都不做声，继续忙自己的，余竹先指指：“这里都是电器类的东西，别的都在别的地方，分开来，万一有问题，损失小，这是小白提出来的，他现在是大户，对这些事情最有经验。”
　　确实都是电器，从电熨斗、电话机、录音机、随身听到电饭煲、电视机、计算器，什么都有！
　　齐天林匪夷所思的拿起一个电动剃须刀：“这个也有人偷？”
　　余竹乐：“橡皮筋都有人卖过！不过是一麻袋。”指指那边的女孩儿小声：“刚开始做的时候，有个小崽子手脚不干净，自己偷偷藏了东西，被弟兄们发现，撵回去县城了，大家一起想来想去，所有东西都上账，专门找了个跟着来的女孩来做这事……所以每件东西都是清楚的。”
　　陆文龙点头赞同，却有提醒：“那这个账本就是你的命根子了，要是被查到，很危险的……经常换。”
　　余竹警醒：“对……回头我想想！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小白的地方，他那边有点吓人……进账有时候大得吓人，我们私下都讨论过好几次了……”
　　陆文龙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他过去找我说过，我也没做过啊，只知道这个东西来钱快，他说他现在已经尽量三天两头换地方，甚至熟客都不要，每次都搞新摊子……我也觉得有点危险，但他说已经收不了手，自己都忍不住想一直做下去，我晚点就去看看。”
　　汤灿清跟蒋琪好奇的在一个个货架中间转悠，两人的视线真的是忍不住经常对看，实在是货架上的东西太让她们惊奇了，都是偷的？
　　传真机也有，不过显然这个属于比较高档的家伙，不算太多，只有三台，放在货架上，每台传真机上都跟其他商品一样，除了一张带着号码的不干胶小贴纸，没有任何标注，看看正在表情严肃窃窃私语的陆文龙跟余竹，汤灿清就直接问忙碌的小弟：“这个的价目在哪？能不能用？”
　　小弟不做声，招手让那个女孩儿过来，跟蒋琪差不多的年纪，还有点蹦蹦跳跳的感觉，翻着本子找到编号，娴熟：“白色的九百，黑色的一台八百一台一千二……都能用，你会用不？可以试试的。”表情就是我不会，虎头虎脑的看着眼前两位漂亮姑娘。
　　蒋琪也没用过，看汤灿清，这姑娘就选了白色的机器通上电，随意复印一张纸看看效果：“还有点新呢……效果不错。”
　　蒋琪就得意：“他说得没错吧？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汤灿清皱眉：“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好嘛……”
　　那女孩儿打量她们：“买的人可多了……这有什么，流通嘛，总比扔在那个旮旯发霉坏掉强！我们可是有三包的，包退包换包修……真的不错！”打心眼儿里就没有认为销赃有什么不对。
　　汤灿清就咬咬牙要了，可不知道该不该给钱，应该怎么给，就招呼陆文龙俩人过来，余竹轻松：“这是那边铺子里面用的，都是上到总的账上的，我们是不是也该成立个什么公司？”这边的店面跟阿林的修车铺，还有阿光的饭馆以及小白的游戏机厅都是办的个体营业执照，这个以前他们在县城就办过，娴熟得很了，找个年纪过了十八岁的小崽子挂在他名下就行。
　　这倒是提醒了陆文龙，笑着指汤灿清：“三嫂有公司，回头还要找批人去上班呢，就在这周围，找个小厂房，可是正儿八经的要营业的，你们先做准备，据说还要会电脑。”
　　余竹就抓瞎了：“电脑？我们一共就收了一台，死沉死沉的，谁也不会用，打开电源就黑漆漆的，结果按十四寸小电视的价格给了他四百块，据说要卖一万多的，也没人来买，要不三嫂先拿去钻研？”
　　蒋琪居然举手：“我们有电脑课！”
　　好吧，那就搬走，不过蒋琪居然拉着汤灿清嘀嘀咕咕了一阵，一定要掏钱买东西，电熨斗，电饭煲一类的家用电器买了好大一堆，不贵，最后一共才九百块。搞得余竹脸上的表情扭来扭去，很想笑，又不敢。
　　陆文龙有点挂不住：“这些东西不知道买新的么？”
　　蒋琪难得脸上不屑：“你用过熨斗么？你知道什么熨斗是好用的么，这个是喷水的！会自动转换成水蒸气的！只有进口的，你知道这个在友谊商场卖多少钱么，说出来怕吓着你！还有这个电饭煲……”
　　余竹彻底哈哈笑起来：“当我不在……当我不在！”
　　好吧，那就搬走吧，汤灿清掏的钱，还选了两部爱华的随身听，说是她跟蒋琪学外语用，不是那种一般的塑料机，都是超薄金属壳的高档机型，商场一千多，余竹说他们收了好几台，三百一个，这么便宜的好东西，她想想，最后又拿了一部，蒋琪似乎看出点什么，抬头眉眼挑挑的看看她，嘴角有点笑，汤灿清心虚的看见了：“来都来了，顺便都买，怎么了？”
　　蒋琪点头应和：“嗯，我看小苏也是在学外语的，听说以后教小孩儿都要用外语，看来也是用得上哦？”
　　汤灿清白眼她：“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傻子！”
　　还好有车……，搬了上去都有些拥挤了，余竹都帮忙抱了个装着随身听的电饭煲，陆文龙开车回阿光的饭馆那边吃饭，天气冷，大排档就没有摆了，田螺哥终于腾出人手，开始跟阿光在别的地方开店面，只是这些弟兄们大多都会集中在这边来吃饭，一个饭馆挤得满满当当，陆文龙看看就干脆自己搬了张折叠桌在门口吃，有些认识他的弟兄还出来跟二嫂三嫂打招呼，但是都知道他的规矩，不多宣传他是谁，能认识都是有面子的小头目了。
　　陆文龙也笑眯眯的一一回应，蒋琪就得跟着汤灿清学了，三嫂以前就没少在余竹的店里被招呼，熟练得多。
　　陆文龙看看居然还有人过路的食客觉得这家店生意好，进去吃饭的，就给余竹提要求：“三嫂那个厂房可以稍微找大一点，现在破产的厂子多，空宿舍也可以给弟兄们住，食堂什么都可以，免得这么挤，趁着这件事就一并解决了……”
　　余竹觉得好主意，记下来，吃饭也不太认真，一直跟陆文龙嘀嘀咕咕的讨论，等两位姑娘吃完，才叫上阿光和阿林还有杨森等人一起到小白那里去，鉴于陆文龙那辆吉普车装满东西，就另外多开了一辆阿林的面包车。
　　因为汤灿清跟蒋琪好奇，也跟着去了。
　　好奇害死猫，差点没害死人……


第三百零五章 重操旧业
　　陆文龙回来的这段日子，小白已经过去找过他两次，说自己这边的规模在不断扩大，人手也要得多，但是似乎有种越来越危险的感觉，所以他要陆文龙把把脉，看到底怎么办。
　　因为小白做的就是赌场，只是变相的游戏厅而已……
　　赌可以说就是荀老头最擅长的行业，这也永远都是灰色地带最兴旺的行业，所以荀老头对这种新兴的东西虽然不太了解，但是对于小白提出的怎么把握赌徒心态，那就比这些小年青们高出多少倍了，城里做这个赌博机的人不少，很多都是两三台零零星星的藏起来做，小白也是这么开始的，但是很快他的游戏厅就有了口碑，因为他的场子里面容易出大彩！
　　这就是荀老头的安排了，隔三差五，在小白的赌博机上总会出现那么一两次爆机的情况，一出就是几百上千个游戏币的收益！
　　带来的结果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疯狂的有人在他的赌博机上投钱博彩……
　　来玩的大多数都不知道这种东西可以调节赔率，可就算是少数知道这个东西可以调节的，也认为小白的机器都是调得比较容易出大赔率的，只要自己打的时间够长，凭什么不会砸到自己都上呢？所以他的机器永远都是满负荷在运转……
　　小白按照陆文龙的要求，谨慎是第一位，所以他开始买了十来台机器都是分散在四五处用，实在是人太多，当时也觉得兴奋，直接又把赚的钱从粤东定了十多台机器回来，然后赚的钱又去买……
　　因为各自的摊子都是从大家的账上抽了钱出去做事，虽然不再追加，但是也没有要求马上就回款的，小白当时也说好就是把这笔钱拿去钱滚钱，看能做多少尽量做大，所以也就没有格外在意的给陆文龙和余竹说，不知不觉，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囤积了快五十台机器！还是分散在五处场子里……
　　每台机器每天少说都有几百上千元的收入！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流在上面不停的买分投注……最高记录是有一台机器在某一天就被下注过两万元！因为这台机器那天疯了一般的吐出来八千多元钱，但是两相抵消，还是净赚一万三啊！
　　他的现金流水在这个一九九一年的年底，每天可以三到五万左右！
　　这帮从小县城出来的小混混，终于被吓住了，陆文龙一天到晚都给他们灌输钱多烫手，树大招风，小白终于觉得有点稳不住了，每隔几天就会把机器换个地方，为了这个，他甚至专门去买了一辆双排座的货车，一帮小崽子几乎每天都在搬运机器换地方，五家场子嘛，轮流的，都成了上班的标准内容了，熟练得很，十台机器正好装一车，十多个弟兄，专门在白天搬，这是他们反复总结出来的经验，白天车体上刷着搬家公司的名号，搬进搬出在车上都把赌博机用篷布盖住，根本就没有人拦，晚上反而偷偷摸摸的更危险，这一帮人就是江小船带领的，按月从小白那里收搬运费！
　　这么大的金额，小白也不自己收着了，每一笔都交上去，余竹跟阿光阿林还有另外一些核心的弟兄看见那个账目上天天跳的金额，除了喜悦，也真的有点害怕，小地方的人，还没有那么贪心，这种财富积累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就算把各种支出按照一半计算，如果不再购买机器，到年底，账上就会有上百万的资金！陆文龙在这个过程中实在没有时间过问，给小白的唯一建议也就是每十多万就换一张存折，钱还得是有零头的，各个银行都存，别都存在一起……
　　去场子里面收钱的都是小白的亲信，曾经出现过一个小子拿了三万块就跑了，结果才回到县城下了船就被江大船的力夫给逮住了，这县城的孩子啊，拿了钱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跑，可现在县城那边陆文龙这帮少年是真有名了，他自己就不说了，跟着他出去的人，一帮在家逗猫惹狗的混小子现在居然陆陆续续都开始按月给家里寄钱了……所以逃回去真是掉坑里了。
　　有了这次教训，小白又去买了辆面包车，学着在粤东看见收钱的架势，每天一车人去收，这样卷款潜逃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不少，一来人多心杂，二来分摊到每个人，也没那么多了不是？所以学习别人的现金经验真的是条捷径。
　　可是现在这边看见陆文龙带着一帮子人走进来，小白的脸上还是有点皱眉苦脸，陆文龙乐了，拍拍他的肩膀：“程老板，你都这么有钱了，还不开心？”
　　小白看见他欲言又止，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陆文龙看周围，十来台机器，墙面甚至都没有粉刷，明显就是租下来腾空以后，直接把机器搬进来，甚至有台手推的金属车就放在靠墙边，一副随时都会搬家的架势……
　　然后就是浓烟弥漫的样子，每一台机器前面都围了一圈人，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点燃的香烟！男女都有，年纪大多是从二十来岁到四十岁之间，个别看见少年或者老年，但无一例外，基本上都在抽烟！
　　汤灿清跟蒋琪是杨森掀开布帘子才低头进来的，结果一下差点没有呛晕过去，两人下意识的相互搀扶着才站稳，简直有些惊慌的打量这个不到一百平方的空间里面，挤满上百人！
　　但是实在是第一次来这种传说中的赌场，一人掏了一张手绢捂住口鼻，相互依靠着坚持观看……
　　小白是跟彭俊一起过来的，看看自己的弟兄，小白还是有点犹豫：“我……我们一般也不在这边，一个场子有两个弟兄在这里看着，但是不参与收钱，收钱是外面请的老头老太太，万一有事情，他们马上叫人，我们有一辆大一点的面包车，十多个弟兄随时候着的……”码个彭俊的脸色就有点闪烁，东张西望的。
　　陆文龙看看人数：“一人花个几十百把块钱，多的补贴少的，这里一晚上就几千上万？”
　　小白点点头：“那些该送钱打点的人，我们都不吝啬，但是就怕跨地区的突查，所以不停的换地方，也按照你说的从来不产生关系，抓不到我们头上来……”
　　陆文龙看着他：“心慌？”
　　小白真愁眉苦脸：“以前是心慌……现在……”又有点吞吞吐吐的模样。
　　陆文龙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给我说，没有不好说的话，在我看来弟兄比钱重要，如果有别的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说的。”
　　小白惊讶的看着他：“我……你……”还没等他开口，那边就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嘭的一声，就好像爆炸一样，一台机器的屏幕似乎就爆开了，顺着烟雾看过去，几个年轻人正拿着什么东西在砸！
　　小白只来得及说一声：“经常都这样……”哗的一下，场子里面大乱，上百人就开始一齐往那个狭小的门口拥挤，但是有两个开始一直看起来不起眼的少年，似乎就站在墙边，一齐用力，哗的一下就把卷帘门拉起来，本来就是门面房，七八米宽的卷帘门拉开，哗啦一下，人就全部涌出去了，倒是不会产生什么拥堵，只是把站在小门边差点被挤到地上的两位姑娘搞得花容失色。还好陆文龙第一反应就是回身拉住了她们，看看弟兄们，陆文龙确认姑娘们都站好，才放开手。
　　余竹也了解情况：“经常的事情……不打闹就不是场子了，小崽子们都很熟练了，一般有些输了撒泼，闹得不大的都赶走，闹得大也不计较，修这个容易得很，电脑版在下面不容易坏。”
　　可是今天这几个年轻人显然觉得自己有几个人，就要闹狠一点，气势汹汹的站在赌博机旁边：“我草！这特么的就是骗钱，老子投了上千元了，屁都没有一个！”不是典型的渝庆口音，应该是周边什么地方的，看穿着打扮倒是时髦，也是，能花一千多块钱玩的就不是穷人。
　　小白请的中年大妈也不是善茬儿，破口大骂：“愿赌服输！没有谁强迫你来玩！玩不起就滚蛋！”这中年大妈多半是从国营厂里面出来的，泼辣得紧，话语不饶人，接着就小兔崽子小狗日的乱骂，她也不认识站在另一边墙边的六七个少年跟两个女子，只是这就是她的工作，一份比自己上班工资高很多的工作，砸了机器是要扣点钱的，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心痛了……
　　于是换来的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几个有些恼羞成怒的年轻人居然就围着她开始打骂了！
　　陆文龙看小白，那两个小崽子也看小白，点了点头，应该是已经通知了面包车过来，可是眼前这几个年轻人骂骂咧咧的动作就有点重，甚至能看见他们拿了东西出来，之前他们就是用什么东西砸的机器！
　　阿光更不惊讶，已经偷偷的出去，从阿林的面包车上提了一个桶包过来，陆文龙一回头，就看见杨森、阿林、小白、彭俊已经依次从里面抽出一根根球棍！
　　好吧，还是让大家重操旧业，直接解决吧！


第三百零六章 咬咬牙
　　大家都很熟练了，这都是最早开始跟陆文龙一起挥棍打架的一帮少年啊，随着时光的流转，两年多的时间，他们已经又发育跟成长了一大块，青春期的稚气早已脱去，随之而来的彪悍气息越发浓厚。
　　陆文龙带着阿林跟杨森，彭俊给小白阿光打掩护，一正一反两个箭头，不需要任何的商量，就直接扑上去……
　　那些逃出去的赌客们没有走远，都热闹而好奇的聚集在大门外，两个小崽子却又一起动手哗啦一声就把卷帘门给关上了！汤灿清下意识的伸手也把后面的小门关上了，却无意中关上了所有的通道。
　　百来个平方的门面并不大，陆文龙一马当先几个跨步就冲到了对方面前，手里的一根球棍就一个抽打，嘡的一下击中对方一个年轻人的头部！他现在对自己挥棍的力量角度方位自信得很，说打下颌骨就绝不会打到颈项上，那个年轻人只觉得头上嗡的一下，阿林的一棍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小腿肚上，杨森也是基本相同的打法，帮助这位一下就是去知觉滚在地面！
　　小白则是引导着阿光跟他挽救自己的员工，齐刷刷的就把球棍砸在对方的背部，促使对方惊慌的放开中年大妈，仓促的掏出自己的东西迎战……居然是一柄装在刀鞘里面的东洋刀！
　　不太长三四十厘米的那种，但是有个金属刀鞘和金属的刀把，刚才似乎就是用刀把砸机器的，这就是陆文龙这帮人的大忌讳了，只要看见动刀枪的，几乎所有人都会放开面前的对手，一股脑的就招呼上去！
　　蒋琪已经在鬼城见过一次陆文龙带人打斗的场面，表情还好点，汤灿清却只看见他为苏文瑾单挑过一次，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群殴，看见那柄已经被拔出来一截，雪亮的刀刃被昏黄的室内灯光反射出光芒，惊得大叫了一声！
　　随着这声尖叫，至少有四根球棍就一起打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陆文龙还是当头一棍，使劲控制住力量，但是头部永远是最佳击打对象，这么一棍下去就顿时躺倒在地……
　　对方有七个人，一个照面就被打倒了四个人，剩下三个人惊住了，赶紧跳开来挥手：“错了错了……我们不闹了！”
　　哪有这么容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哦，欺负大妈的时候你就随意乱打，打不赢了就投降？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人好事？
　　小白跟阿光默不作声的一人一棍打在对方开口这个人的膝盖上，让人一下腾空的跪到地上，硬碰硬的后果就是疼得直打滚，剩下两个人想逃，被杨森跟彭俊追上就打，可终究还是有个窜了开去，冲向后面的小门，余竹想尽量拦，可他实在是有些单薄，一撞就开！但是那扇门被汤灿清关上了，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开门，那人居然挥舞出一把匕首一把就抓住了蒋琪！
　　陆文龙才是一声不吭，只有两三米的距离，脚下一蹬就扑上去，左手的球棍掷过去，趁着对方只是抓住了蒋琪的胳膊，还没有揽进怀里把另一只手的匕首对准她，就顺手抄起一个装满游戏币的半截可乐瓶，稳准狠的砸过去！
　　以他可以在投手板准确投中对方十八米三三距离外的准头，这罐足有半斤重的镍币重重的砸在了对方的面部！但是散开的游戏币似乎降低了威力，这个家伙居然没有晕倒，有些趔趄，但是手还没有放……
　　要的就是这个趔趄，陆文龙没有什么思想斗争的就团身而上，一下扑到了蒋琪跟那柄匕首的中间，伸手去抓那只剧烈摇摆的手，试图挥舞匕首的手……
　　嗤啦一下，匕首就在陆文龙的胸口上划拉开来！
　　陆文龙今天穿了一件衬衫外面罩一件加厚的牛仔夹克，打架前悄无声息的就脱下了外套给蒋琪拿着，这一刀正正的就从衣服的正面划拉过去，只是在他的金属皮带扣上挂了一下，刃口就没有那么深，但是一条长长的血痕就拉了出来！
　　蒋琪在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她的手还被死死的抓住，中间又隔了陆文龙，什么忙都帮不上！
　　位置稍微远一点的小白阿光真说得上目眦尽裂！上一次他们没有打理好，让曹二狗中了一刀，现在居然又让陆文龙挨一刀，原本还跳着地面上横七竖八的人体走，干脆踩着就冲过来！
　　阿林跟杨森要近一点，已经一棍砸过去，却不如汤灿清的动作快！
　　她就在蒋琪的旁边啊，其实本来她还要离那个拿匕首的近一点，也许她过于高挑的个子跟看起来颇为成熟的身材，相比之下纤瘦得多的蒋小妹更好控制，那只手一下就越过她抓住了蒋琪，从来没有任何打斗经验的汤灿清那一瞬间只能说是叫懵了！
　　可是陆文龙砸出来的那罐钱币哗啦啦的撒在地面声音颇大，似乎惊醒了她，伸手就从旁边抓起一只开水壶，是大妈平时用来给自己添茶水的，这个赌坊可没有给客户端茶送水的服务。
　　可就是她提起颇重的开水壶举起来略微有点犹豫要不要砸下去的时候，陆文龙就中刀了，简直愤怒、悔恨、自责的各种情绪一下就涌上汤灿清的心头，也涌上了她的双手，狠狠的举起锑壶这么砸了下去！
　　陆文龙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动作，对手身体一歪就倒下去了，他才颇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胸前那颇为明显的一道四五十厘米长的血痕！
　　冲到他跟前的小白阿光惊呆了，他们只看见了那一刀的动作，万万没有想到有这么长！比起当年曹二狗挨的那一刀，看起来惨烈多了！
　　阿林跟杨森彭俊也冲过来，伸手要扶住陆文龙……
　　蒋琪好不容易才甩掉了拉住自己倒下去的手，惊慌的伸头过来看，汤灿清才无力的扔下开水壶！
　　余竹撑着地面爬起来，满脸惊诧的看着陆文龙的身体……
　　时间在那一瞬间似乎停顿住了！
　　时光似乎都凝固了！
　　感觉好像过了好久……
　　其实只有一刹那……
　　最先打破的居然是陆文龙，他一躬身就从地上捡起自己那根球棍，暴跳如雷的朝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身上砸过去：“我次奥！你特么的敢用刀插我？！我次奥！……你特么……”活力四射的一棍接一棍的砸下去！
　　哪里有中刀以后奄奄一息的感觉！
　　已经哇的一声哭出来的蒋琪，不得不伸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
　　汤灿清也是先哭后笑……脸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欢颜……
　　另外几个少年楞了一下，还是阿林最实在，一下扑上去从后面抱住陆文龙，死死的抱住：“好了好了！已经昏过去！再打要死人了！”
　　接着就听见卷帘门连续拍打：“是我们！开了！”居然是曹二狗的声音！
　　陆文龙一激灵，清醒了，赶紧指着阿光小白：“你们抱住二狗啊！”
　　这俩一下就咧开嘴笑起来，哈哈哈的笑起来，从来都没有笑得这么轻松……
　　余竹也忍不住张开龅牙笑……
　　果然，两个小崽子刚拉开卷帘门，曹二狗就带着十多个人龙卷风似的冲进来：“谁特么敢闹事……”人人手中提着一根棒球棍，然后他就看见陆文龙根本没来得及遮挡的胸前血痕，一下就爆发了，简直是怒吼：“谁！是……谁！”有点声嘶力竭的感觉，手中球棍已经开始随便的找个不认识的人开始砸！
　　不认识的都在地上！
　　有清醒的，刚刚看见这头发狂的豹子冲过来，嘡的就被一棍打昏过去！
　　曹二狗发狂起来可是没有底线的，阿光小白一个虎扑上去抱住他，也不说话，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可他们算漏了一个人……
　　那个被叮嘱要好好跟着陆文龙的江小船！
　　他也来了，在后面，拨开人走出来也看见了陆文龙，浸开的血渍好像就是点燃炮仗的火苗，这个身材颇为魁梧的少年，劈手就从身边两个小崽子身上拽过两根球棍，就跟个鼓手似的，双手挥舞着，没头没脑的就砸下去！
　　这下连陆文龙都扑了上去，才跟彭俊杨森一起吧这个力量最大的家伙拖住：“好了好了……我没事……我次奥！全特么是你，不是来拉你老子不会又流血了，崩开了！”陆文龙开始破口大骂了……
　　听见他这么生龙活虎的大骂，曹二狗跟江小船反而嘿嘿嘿的笑着收敛了怒气，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就简单得多了，七个被打了好几轮的家伙被少年们直接拖上车，按照小白的安排：“阿俊……你跟阿光好好清理一下他们，该赔偿就赔偿，阿龙的医药费是要收的！好好招待一下……”他却没有走，跟阿林一起扶着陆文龙上车。
　　陆文龙甩开他们：“老子还没这么娇贵，就是划破了皮，绷带都不用，待会儿去医院敷点消炎药膏，走了走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给老子说？鬼头鬼脑的！”
　　余竹看看小白，小白对他摇摇头，其实余竹小白跟阿光彭俊几人在一起的时间才最多，颇为了解，点点头就招呼阿林去把车开过来，先送陆文龙去医院看看，蒋琪满脸都是泪水，正要过去扶陆文龙，汤灿清拉住她摇摇头，指指周围的弟兄，俩姑娘就跟在后面。
　　小白一定要扶着陆文龙往吉普车走：“我是有话跟你说，想了好几天，不知道该怎么说……”
　　停顿了一下，咬咬牙开口：“阿俊叫我跟他一起自己做！”


第三百零七章 迟疑
　　陆文龙有些惊讶，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小白，他的长发已经剪掉，干净利落的一个平头，个头跟陆文龙差不多，一米七几的样子，但是比严格控制肌肉配比的陆文龙要壮一些，脸上彪悍的气息也要重一些，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干最沾边的那些事情，草莽气息是要重一点，现在却有些忐忑的看着陆文龙，好一阵，汤灿清把那件加厚的牛仔夹克拿过来，试探的披在陆文龙身上，他才有点恍惚的开口：“你……决定要散伙？”
　　小白的脸上却突然一下有点扭曲：“我没有！”
　　陆文龙眯起眼睛：“你怎么想的？”
　　小白就跟便秘一样纠结：“阿俊是我和阿竹从小一起长大，带着跟阿光认识的，他……他没隐瞒的给我说了，我跟阿竹劝了他好几次，他不听，我还不敢跟阿光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迷了心窍，一定要自己赚大钱，说这些钱都是我们的……”
　　陆文龙一口打断：“他的事情叫他跟我谈，我是问你，你怎么想的？”脸上的脸色稍好一点。
　　小白简单明了：“钱确实多得吓人，但是从一开始就是大家一起做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钱，还有这么多小崽子，我来做，谁来做都一样，是你带着大家想的办法做事，阿竹平时就没少说这些，我是一辈子都要跟着大家在一起，要跟你在一起的，你是因为有更多的大事情要做，不然就该我们跟着你做，也许……也许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陆文龙拍拍他的肩膀：“你明白就好，话我不多说，人各有志，你叫他待会儿到阿光的饭馆来找我谈，再把其他弟兄都喊过来，如果有人要走，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小白明显就处于这个两难的夹板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
　　陆文龙一句话就截断：“离开就不是肉了！就不是我的兄弟了！走吧……”拍拍小白的肩膀，让他自己过去，然后自己打开车门开车。
　　汤灿清拉着蒋琪现在才过来：“你还能开车？这么多弟兄，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文龙脸色是不好，使劲揉了两把还是虎着脸，十多岁的少年还做不到随时都能变出一张脸：“有点事情不愉快！走吧，我们先随便找个诊所上点药，待会儿还要处理点事情才能回去……”蒋琪从刚才的事情以后就有点恍惚，不说话，还得汤灿清拉着。
　　一共来了三部面包车，最大那部能坐十多个人，拖了那七个年轻人就走了，另外两部分别是阿林跟小白开的，一直就在街对面等着，现在看陆文龙挥了挥手，一溜烟都走了。
　　陆文龙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势，确实不严重，运气不错，应该就是那条皮带的功劳，挡住了刀尖，后面的伤口都是顺势拉开的血槽而已，只是有点火辣辣的。
　　汤灿清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学个开车什么的了……
　　距离不远找了家夜间门诊，陆文龙就坐在那里让护士清理伤口打破伤风针，汤灿清去办手续，蒋琪就一直包着点泪花站在陆文龙的侧面，少年一直在想心事，也没注意，满满的泪水也妨碍了蒋小妹的视线发现陆文龙趁着护士不注意，伸手在器械盘里拿了一柄手术刀和一卷纱布……
　　等离开医院到了阿光的饭馆门口，陆文龙停好车，叮嘱一声：“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不需要多久的。”自己就走了进去。
　　十八个当时的弟兄，除了阿生去了警校，麻子在国家队，胖子带着另外四个小一岁的还在念书，剩下九个人加上从国家队回来不愿再念书的周杰全都坐在店堂里，小白看来已经给大家说了是什么事，阿林杨森猴子几个相对脾气温和一点的，紧紧的把曹二狗和阿光挡在身后，小白跟余竹坐在中间，只有彭俊一个人坐在他俩的另一边，梗着脖子看墙壁！
　　陆文龙一走进来，都要站起来，特别是只知道他受伤不在现场的，陆文龙摇摇头：“阿俊跟我出来……阿林把车钥匙给我……”
　　上了那辆长安面包车，陆文龙随意的坐到最后面靠在椅背上：“没有别的人……说说吧，你的打算。”
　　彭俊嘴皮抖动了几下：“这……半年我们很辛苦，那是我们该得的！凭什么要大家分？他们还在念书的，什么都没有做，还有阿生，鬼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麻子在打球！”
　　陆文龙点点头：“我也在打球……对吧？”
　　彭俊看了他一眼：“路是你带着走出来的，但开赌博机是小白的点子！”
　　陆文龙不劝阻了：“你决定要自己单干了？”
　　彭俊咬咬牙：“小白不干，我也要干！我还要我该得得那一份！”一边加重语气给自己壮胆，一边偷偷看了一眼陆文龙。
　　陆文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问你……为什么？现在的一切不满足么？”使劲的把自己后背靠在椅背上后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他想掏出衣兜里的刀片捅掉这个反骨仔的冲动……
　　也许就是他这样有点藐视的表情撕掉了彭俊最后一层心底的掩盖：“凭什么！凭什么你做老大！当年就是阿光推你上位，凭什么，打架我也次次冲锋在前，现在揽钱根本就没有你的事！”颇有点张牙舞爪的表情其实是在给自己打气，鬼迷了心窍的人，无论逻辑还是思维方式都完全钻进牛角尖，只按照自己主观的思路来形成一个个荒谬的理论支持自己的行为。
　　陆文龙气得笑了，噗的一下把胸中的恶气一下就放了出来，指指门：“走吧……去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也给大家一个交代！”伸脚勾开滑门，自己就跳下去，不想跟这生性忘恩负义的东西多呆一秒钟！
　　当先走进饭馆，小崽子们看来都被赶走，九个少年都坐在店堂里，看他一脸阴沉的进来，知道谈崩了，脾气火爆的几个跳起来，被阿林杨森几人死死抱住，陆文龙挥挥手低吼：“都坐下！”使劲的梗了梗自己的脖子，扭了几下颈部肌肉跟头，才继续：“彭俊是决定要自己单干了，还要得到他该得的那一份，是不是？”回头问了一下埋着头走进来的少年，那个比他还高一点的少年。
　　彭俊看了看余竹跟小白，咬咬牙：“那边的钱是我跟小白两个人赚的，我起码也要分三分之一！”
　　余竹简直是咬住牙，从牙缝里哧着出了一口气，狠狠的闭上眼睛，伸手拉住了要跳起来的小白。
　　小白的嘴没人捂：“你！！你……我们说好了一起同甘共苦的，我草你良！你居然这么贪？”看来之前他都没想到彭俊还有这么大的胃口。
　　陆文龙就靠在侧面的墙上：“不在的七位弟兄就算了，这里还有九个人，我知道你是被那些钱迷了心窍，也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心思，所以我不说什么，留你在弟兄中间，坏了大家的心情……”
　　顿一下：“钱不会给你，小白把你的机器分一半给他，至于下面的小崽子，你能拉走的拉走，不同心的都滚蛋！”
　　一语皆惊，但是反而是最火爆的曹二狗跟阿光不做声，只看着陆文龙。
　　陆文龙看都不看一脸喜色的彭俊，脱下外套，取出那柄手术刀：“你说我凭什么当老大……出你这么个没义气的，我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拿起刀就在自己手臂上重重的划下一刀，比之前打斗中的那一刀重多了，鲜血几乎是奔涌出来，一条整齐的伤口就留在手臂上，足有十厘米长，绽开的皮肉从上到下，煞是吓人……
　　随着其他人默不作声的愤怒表情，扔了那把刀，叮当一声掉到彭俊的面前：“你是不是也该给大家一个交代，无论怎么说，你都背叛了我们当年一起喝的酒！”无论袍哥还是洪门，再或者是国外的那些山口组什么，就跟歃血为盟一样，自残几乎是这个阶层很常见的动作，大家都习以为常，但是处罚性质的事情做起来就残忍得多了。陆文龙这么做，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是似乎也更能同仇敌忾，凝聚心思……
　　然后他才慢吞吞的掏出那卷纱布，给自己慢慢的包裹，离他近一点的余竹站起来，伸手帮他包扎，眼睛都看着那边的单独的反贼。
　　彭俊脸上的神色真是一变再变，最后死死的咬住牙捡起手术刀，作势正要在自己手臂上动手，小白却开口了：“背信弃义三刀六洞……你对得起我么？”上前几步，伸手抓过彭俊手中的刀，一刀就扎自己腿上：“是我带你跟大家做兄弟的，我跟阿龙都帮你担了一刀，这才算是交代……”也随手就把刀扔到地上！他是再也不当这个发小是兄弟了。
　　彭俊的脸色真的是三变又四变，捡起刀在自己手臂上敷衍了一刀就转身：“你们也够无情无义了……记住你们说的话！”转身就走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都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
　　陆文龙伸手指住跳起来的曹二狗，阿林赶紧抱住他听陆文龙说话：“早走早好……今晚回头好好跟自己的小崽子说清楚根源，要走的不留，那种贪得无厌的迟早是祸害，我觉得倒是好事情！”
　　余竹阴沉着脸又给小白的大腿绑纱布：“对！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种狼心狗肺迟早要坏事……”迟疑一下转头：“可是！”想想没说出口。
　　这样对待一个叛徒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第三百零八章 魂游天际
　　陆文龙最后追加一条：“江小船补彭俊的位置……就这样，各自去给自己的人说清楚，离开的就必须断了往来，不再是我们的弟兄，去吧！小白跟阿竹留下……”
　　少年们纷纷起身，喝骂着出门上楼分开走了。
　　小白还是一脸的愁相：“真没看出来他是这样！他说起来多轻松，我们自己干钱就多，哪里知道不是大家照应……”
　　余竹喝住他：“他不是我们弟兄了，不提了！”转头看陆文龙：“他说要就给？别的弟兄要是觉得这样轻松，人心就散了！”
　　陆文龙一张脸也阴沉：“小白挑好机器给他，安排几个人过去支援他，我估计是没多少人跟他走的，然后你的摊子全部停了，春节前城里一个场子都不要留，节后我们做别的！”
　　余竹从这寥寥几句中间似乎就听出了什么，三角眼睁大了看着陆文龙：“你的意思是……”
　　陆文龙不讳言：“我不下刀，但是要让所有人看见他是怎么死的……这句话可以给弟兄们说，不能给小崽子们说，看着吧……我次奥他良，忘恩负义的王八犊子，你们要好好的清理人手了……眼前这点算什么？居然都能眯了眼……走了走了！”
　　直到看见陆文龙跳上吉普车开走，小白都还没有转过弯，有点呆呆的询问余竹：“阿龙下什么刀？”
　　余竹转头：“杀鸡给猴看……没了他和我的约束，你认为阿俊……彭俊会收手么，他会不要命的往大了做，有多少钱捞多少钱，他才多大的架势，十多岁的年纪没有根底，配有那么多钱？迟早的祸害……”
　　小白打了个寒颤：“这么惨？”
　　余竹正色：“小白，我知道刚才你骂彭俊已经是很伤心了，但是你要记住，反骨就是反骨，你对他再好，他也会窜起来咬你一口！我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比你看得清楚，但是以为可以压得住，没想到你们这一把的钱彻底让他忍不住了，你不能傻讲义气，再帮他了！”
　　小白恨声：“当时给我说得轻松，只想多挣钱，谁料想他根本就没有这帮弟兄，玛德！今晚多半还要被阿光骂死，我还得去约束人，老大是叫我安排什么人过去？”
　　余竹有点阴测测：“他一个人做不起来的，你挑两个贴心的过去打下手，不用做什么，通报情况，知道他在干什么……算了算了，你那些人不适合，我找人去，要脑子灵光的，草！老子也忙……走了走了！”
　　陆文龙出来有些气冲冲的开车，汤灿清是看见他提着夹克，左手臂的衬衫上面又是一片血迹，忍不住就皱眉：“怎么了？”
　　陆文龙不发一言的开车，却开得不快，看得出上次的车祸让他心有余悸，心情不好的时候，油门就谨慎一点。
　　汤灿清就不开口打搅他，转头看看一直靠坐在侧面的蒋琪，这姑娘也不吭声，她坐在陆文龙的后面，就歪着脖子，从驾驶座左面的缝隙看着陆文龙沾满血迹的衬衣，只有偶尔迎见对面来车的灯光，才能看见她有点晶光的眸子……
　　慢是慢点，晚上没多少车，出了城就更少，看着车上的电器，汤灿清也没了开始采购的兴奋，闭上眼养神，今天发生在身边的打斗，还是让她觉得有点惊心动魄，心力交瘁。
　　陆文龙从后视镜里瞥见她闭上眼，开车愈发小心，这样的行为反过来也让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等到了豆花铺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宁静下来，这才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走的不会留，趁早滚蛋。
　　只是汤灿清似乎已经轻轻的睡着了，陆文龙看着自己跳下来的蒋琪，就想伸手把大姑娘给抱着进去，身上两处伤口这么一拉，还真疼，倒吸一口气，汤灿清就醒了，赶紧伸手拉他，不绝声的埋怨：“受了伤还逞什么强，赶紧进屋，我来敷药……”东西都懒得拿了，蒋琪伸手扶住陆文龙的另一边，三人慢腾腾的走回去，只是刚到院子里，汤灿清要扶着陆文龙去自己那边上药，却发现蒋琪紧咬着嘴皮一动不动的非要把陆文龙往自己那边拉，大姑娘想了想，结合今天发生的事情，叹一口气，就扶着过去：“那你去烧水……”蒋琪一直看她跟陆文龙进了自己房间，才转身跑开。
　　开了灯，汤灿清看看脸色还是有点苍白的陆文龙：“怎么又多了一处伤？”
　　陆文龙有点有气无力，刚才不觉得，现在似乎心情一放松，身体也觉得疲惫倦怠起来：“出了个造反的……不说了。”
　　汤灿清就不多问了，一边小心的帮陆文龙脱下衬衫，一边用带回来的酒精跟药膏开始清理伤口，想了想：“你真的决定还是要走这条道？县里不是都给了你一个主任的职位，你再打几年球，二十多岁，干点什么不好？”
　　陆文龙摇头：“我就会做这些，就是干这个的命……这一档子事我是没想到这么快，三个月他们居然捞了上百万，不可思议吧？”
　　汤灿清也惊讶了：“这么多？”
　　陆文龙点头：“这次在香港的电视台上面看见有摇奖的，还看见新闻里面有个抓到粤东摇奖赌博的，春节以后，我就打算让他们干这个，钱会来得更快的，有了钱，才能更快的做正行，不然我们就一事无成。”
　　汤灿清有点心疼伸手摸他额头：“你一回来，就喜欢皱眉……”
　　蒋琪端了热水进来，放在床边，又出去提了桶热水过来放在门口，走过来却对着汤灿清开口：“你……可以洗澡了。”
　　汤灿清看她笑：“你还没对我这么好过吧？算是支开我？”
　　蒋小妹直接点头：“嗯！”
　　汤灿清唉一声：“还是一夫一妻制最好啊……”说着就真提了陆文龙的破衬衫跟收拾下来的血迹绷带什么出门，却被蒋琪伸手把衬衫拽了下来，紧紧抓在手里，大姑娘奇怪的笑笑，就提着水桶过去了。
　　蒋琪才小心的关上门，咬着嘴唇过来床边坐下，伸手轻轻的摸摸陆文龙的胸腹部：“不知道好了以后，会不会有很明显的伤疤？”
　　陆文龙自然是仰卧着的，满不在乎：“那有什么，我的伤疤还少了？”
　　蒋小妹却出人意料：“我希望有，越明显越好……”看陆文龙看她，伸手拿过衬衫：“这是为我挨的一刀，对吧……从这里到这里，一辈子都记得。”
　　陆文龙还是不在意：“我帮你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好了好了，洗澡不，不洗澡就睡觉了……失血过多啊，瞌睡得很，你说你们每个月都失血，是不是也瞌睡？”
　　原本悲悲切切的情绪一下就被陆文龙吹散了，蒋小妹带着泪花强忍着笑伸手摸陆文龙的腰：“这里是为小苏挨的……你可别什么时候再替汤汤挨刀了！”
　　陆文龙呸呸呸：“童言无忌！你可别咒我！”
　　蒋琪也赶紧呸呸呸三声，咯咯咯的笑起来，试着就挨在旁边躺下去：“等会儿再去洗，先说会儿话……那时候我都吓呆了。”
　　陆文龙不浪漫：“大多数人都吓呆，有什么，睡这边来嘛，我还有一只胳膊是好的，可以抱……赶紧睡觉了！”
　　蒋小妹总算被陆文龙打消了不少的风花雪月念头：“人家多感动的……”
　　陆文龙侧过一点头看她：“在我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也应该当成是理所当然，就没那么多想法了……睡觉睡觉，你还洗澡不？”
　　蒋琪被提醒，跳起来：“我给你擦身子嘛，不方便洗澡的。”
　　陆文龙不娇气：“哪那么复杂，我还有一只手，洗洗还是没问题的……”说着就要起身。
　　蒋小妹撒娇：“让我做点什么嘛……”就去拧毛巾，陆文龙也不扭捏，就真享受了，确实享受，无论心里还是身上。
　　蒋琪是真认真，拿着滚烫的毛巾给陆文龙从头到脚，仔细的慢慢擦洗，连大裤衩都拉开来慢慢擦，有点脸红，接触过，还没怎么认真的看过呢，陆文龙见不得她这副含羞带笑的表情，反应热烈得很，蒋小妹就越发的脸热，但还是坚定而细致的拧着脖子收拾干净，尽量不看……
　　可正在陆文龙不上不下魂游天际的时候，汤灿清就过来敲门了，蒋小妹满脸通红的跳起来深吸几口气，给陆文龙拉上被子才过去打开门，大姑娘抱个被子：“老规矩……我也怕鬼的……咦，你怎么这么脸红？”狐疑的看看，衣服穿得很整齐啊？
　　这段时间都不单独在这边睡觉的，难得碰见心情都有点波动，汤灿清也不想回寝室了，干脆还是过来敲门，反正这张雕花大床比她那张还大。
　　蒋琪简直都哭丧脸了：“啊……我酝酿了一路的情绪，你们怎么都给我破坏得一干二净啊！”
　　一边跳上床，汤灿清一边鄙视她：“你跟个混道上的男朋友酝酿什么情绪嘛！他们都是粗人！”却不说她这次在平京也想搞点什么小心思，结果搞得自己心慌意乱的。
　　看来这还是个新课题，都得慢慢相互适应。


第三百零九章 应酬
　　小白果然按照陆文龙的安排，把自己的场子全部移走，城里面一个都没有，但是余竹跟他商量一番，就让江小船的人把二十来台机器搬到郊区外面营业，再细分一点，还是五个点，每处只有四五台机器。
　　彭俊这样的人还是少，何况他是财迷了心窍，总认为那些钱是自己的，自己搞会有更多的钱，跟着他走的话，还是做小弟，跟留下来跟着这么大一帮人完全是两码事，何况混混天生就是喜欢抱团打堆的，除了他自己之前就笼络的两三个人，其他小崽子几乎没有跟着走的，反而是余竹派了两个自己的人跟上去，说好完事儿有优待……
　　这帮少年的第一次分裂就这样被摁了下去，还是因为钱！
　　所以到了年底接近春节的时候，陆文龙跟十来个弟兄核算了一下，账上的钱留下来年的资金作为大头，这边每个人带一万回家，胖子等人也有一万，小崽子们每人两千，小头目五千，在普遍月工资还不到一千的时候，真是欢声雷动。
　　陆文龙就没有回县城去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回去的必要，蒋琪也不回去，因为陆文龙春节以后就要去平京参加奥运会的集训了，这一分别就是半年，说什么她也不愿回去，反正蒋天放两口子也可以来渝庆过春节。
　　苏文瑾也不回去，因为古婆婆是一个人过春节，她就找好了这个理由，苏明清觉得也合理，就同意了，张雅伦有点犯嘀咕，但是也决定春节上去看陪陪女儿。
　　小兄弟们也有没回家的，同样不是谁都有家可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所以这边还剩了十来个人，陆文龙就打算一起过春节，他也不想回陆成凡那边，因为那边现在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虽然陆成凡给他说了自己心里明了，可陆文龙这段时间过去，那边依旧乱得一团糟，两千台彩电已经运抵渝庆，存放在一个仓库，整个公司的人，所有的人，都可以找陆成凡申请拿去卖，卖了以后结账！
　　反正不管卖多少钱，只要按照每台两千二百元交回来就行，陆成凡根本不在意那两百元的利润，他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迅速回笼现金，把银行贷出来所谓的项目款变成自己可以挪动的现金。
　　所以这批电视机简直就好像蝗虫过境已经撒向了以渝庆为中心的广大市场……
　　说起来好像不多，但是在九一年的时候，二十一寸彩色电视机并不是人人家都买得起的东西，市面上常见的国产品牌在三千五到四千，所以这批彩电非常抢手，加上春节了嘛，要么是有点过年钱想买个电视看春晚，要么就是公司里面的人想找过年钱，分外的卖力推销，；连阿光他们都来买了一批走，几乎一个月的时间，两千台彩电就消失殆尽！
　　陆成凡在过节前一共只收到不到八十万的现金，整整有三百五十万以上的货跟资金都散掉了！这其中还有好几万是陆文龙的弟兄们付的现金，是汤灿清带着来买的，陆文龙不想出头。
　　告诉他这番情况的，居然是那个周阿姨！
　　过年前，陆文龙很偶然的一次返回陆成凡的公司，看见那个周阿姨坐在办公室里面写写画画，看见他经过：“你父亲不在，过来坐一下？”
　　陆文龙跟她从来没有过任何交谈，想想也不拒绝，就走进这间从未走进过的总经理办公室坐下：“周阿姨好……”
　　周淑珍有点寒暄的口气：“最近的学习怎么样？”
　　陆文龙不想啰嗦：“就那样……您有什么事情找我？”
　　周淑珍也就言归正传：“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陆文龙就喜欢这样的开门见山：“嗯……之前我在颐之食餐厅看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周淑珍满脸的惊诧：“颐之食？”
　　陆文龙直接提醒：“八月的时候，我父亲不在渝庆。”
　　周淑珍回忆了一阵：“四五个人？”陆文龙点头。
　　面前这个打扮姣好，年龄跟汤灿清一个层面，两人却尽量朝两个方向发展气质的女人，愣了一下，哈哈哈的笑起来：“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吧，比你爸还大……嗯，直接给你说了，是我爸……过几天一起到我家吃饭看看吧！怪不得……”
　　陆文龙有点窘，但不尴尬，挠挠头：“那就是我想岔了……”
　　周姨点头：“也对，我一直没跟你爸扯结婚证嘛……是他不愿意的，何况你看他现在恐怕花花心思也不少，你们两爷子都差不多！”
　　陆文龙终于有点尴尬：“我是认真的……”
　　周姨嘿嘿笑两声：“叫住你呢，是想问问那个老吴，你爸的这个老乡，他提走了五十台彩电，节前可是一个泡都没有冒一个，就回去了……你了解他么？”
　　陆文龙大翻白眼，这就叫利用奸臣？滑不留手的老吴是那么好用的？想想张嘴：“不是个好东西……他当时怎么说的？”
　　周姨无奈：“是你爸开了条子，我才批准提货的，一般都是要求春节前就要回款，可是你看看这张清单，到处都是你爸开的条子，全都没有回来……叫我怎么做账？”她是财务出身，所以财务部也是她在管。
　　陆文龙还是不把话说透：“没事儿，这个人的根根底底我都知道，春节后他如果不回来上班，我保证把他揪回来……”停了一下：“春节后，要是还有哪些没有回款的，您开个清单给我，尽量多点资料，我认识点人，他们去把钱讨回来！”
　　周淑珍不太信得过少年：“唉……烦心事一大堆，不过总算今年春节也不算穷了……你怎么过，要不要去蜀都看你的老丈人？”她对汤灿清还熟悉点，毕竟经手给大姑娘办了个公司，两人也一起逛过几次街，不太容易有两辈人的感觉。
　　陆文龙就起身溜号：“就是过来说一声的，今天我送她回去，过两天回来……”说完就跑了，他还得去袁哲那里拜个年呢。
　　随着各种各样的人际交流，他居然也有好几处不得不拜年的地方了，小白余竹他们走前也挨个把一些行政关系走了一遍，他这几天就是先去了荀老头那里，接着就是得去袁哲那里，带的东西不多，七八条烟六七瓶酒跟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段时间他只跟袁哲见过一次面，电话倒是打过几次，总的来说他还是不太习惯跟这种说话文绉绉，斯条慢理的打交道，但是袁哲体现出来的某种味道，似乎是他很仰慕的东西，所以一直都很尊重。
　　今天就直接到袁哲的家里了，很一般的大学青年教师宿舍楼，一室一厅的小套间，没有什么豪华的东西，比较多的还是书，陆文龙喜欢这种感觉，随手把东西搁在茶几上，就有点好奇的观看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的书柜。
　　居然是袁哲在主厨，他爱人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女子，笑着跟陆文龙打招呼：“没想到你还跟我们老袁谈得来？”
　　陆文龙摇头：“袁老师是学问人，我求教他的。”
　　袁哲不跟陆文龙客气，端着菜过来解围裙：“开瓶酒……就你带来的拿一瓶，我们还是喝点，过两天我们还要回去见老丈人，我得先练练酒量。”
　　陆文龙一边动手一边笑：“我明天去见汤老……他酒量不大……”
　　袁哲端上一杯白酒看来确实有点怵，慢吞吞的抿了一点：“怎么样？你的摊子这个年过得好不好？”
　　陆文龙一直都事无巨细毫无隐瞒的把自己这边的情况描述给袁哲听，生怕因为遗漏了什么导致别人的误判，所以顺口说了年底的分红，袁哲睁大眼：“哦……果然你这些歪门邪道是生财之路啊，你老丈人估计都没这么多奖金……你还留了那么多的备用金，打算干什么？”
　　陆文龙不隐瞒：“可以做的事情多得很，可以拿少部分出来继续搞类似的东西，但是要换点花样，免得出事，别的钱估计就要拿来做正事了，违法的东西能不沾就不沾。”
　　袁哲习惯沉吟说话，也就是先想好才开口，不信口开河：“我们国家，迄今为止，都没有黑社会这种说法，都是电影录像里面港台的东西，连地方恶势力这种初步的提法，都极为罕见，也不允许出现在媒体上。”
　　陆文龙听得认真：“我们不恶……”
　　袁哲笑起来：“政府说你恶，你就恶……这就是人治的弊端，我们国家现在正处在一个人治向法治转轨的转型期，而且这个转型非常的艰难，非常的长，因为我们这个民族自古以来就奉行人治，这条路还很长……当然，你能认识到其中的不当，只是借用，这就是你的一个特点，要注意发扬……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袁哲的老婆使劲的拿筷子敲碗：“大过年！你们两个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赶紧把这点酒喝了，别废话！”
　　袁哲在强压之下勉强收尾：“春节以后，我也要去平京的中央党校培训，我们约个时间再好好谈，过年忙死人，我下午也要出去拜年！你那些东西正好！”
　　都得应酬，这就是我们的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