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凭什么
作者:懵懂的猪|发布时间:2024-06-29 13:01:48|字数:38459
“我不同意!”霍多尔科夫斯基毫不犹豫地说道。
“呵呵,米哈伊尔,我没说让你同意,”郭守云笑了,他摆弄着自己的钢笔,低着头说道,“我只说……我认为这件事应该这么办,而且是必须这么办,至于你的态度,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想对车臣前线的战局来说,这同样也不重要。”
“你什么意思?”霍多尔科夫斯基面色铁青,他冷冷的瞪视着郭守云,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问道。
“挈廖缅科将军,”郭守云毫不介意对方说话的态度,他扭头说道,“你们参谋本部那边尽快出台一份报告,嗯,今天下午弄出来吧,报告提交给总统办公厅,至于具体的内容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以参谋本部的名义,要求撤换沙挈廖夫车臣前线总指挥的职务。”
“这没有问题,”挈廖缅科笑道,“不需要等到下午,我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把这份报告整理出来。”
“那好,时间上咱们还可以提前一些,”郭守云伸手拍拍列别德肩膀,说道,“至于卡赞采夫将军的提名问题,这就要交给列别德将军去负责了,你们国防部……”
“我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列别德咧嘴笑道,“一份报告而已,呵呵,你们有所不知,我过去几年时间里可没少打报告,不说一天一份吧,至少三天一份是免不了的。”
“呵呵,看来将军是经验丰富了,”郭守云说道,“那好,你们抓紧时间,我呢,这两天也不会闲着。正如米哈伊尔刚才所说的,高加索军区那边的航空兵部队相对来说还是落后了,我下午会与佐科夫将军联系一下,让他尽快在二十三空集抽调一部分力量,部署到达吉斯坦的杰尔宾特一线,以便进一步充实车臣前线的空中力量。哦,还有,挈廖缅科将军,当初咱们远东组建的电子信息战部队情况如何?我对这方面缺乏了解,你看一下吧,如果可以用的上的话,回头抽调一支过来,暂时应应急也算好的。”
“能这样就最好了,”挈廖缅科点头道,“守云可以把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处理,呵呵,只要你不怕我们总参这边借兵不还就成了。”
“这话说得有问题,”郭守云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远东那边的军队可不是隶属我郭守云的,那是联邦的军队,作为联邦军队的总参谋长,你才是真正的当家人嘛,所以呢,这个‘借’字千万不要再说了。”
“呵呵,一句玩笑话,一句玩笑话。”挈廖缅科心头一跳,他自然知道郭守云的忌讳是什么。
“那咱们就这么决定了?”列别德瞟了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试探性地问道。
“就这么决定了。”郭守云也在看霍多尔科夫斯基脸上的表情,这老小子现在虽然脸上的表情不好看,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他现在的心态反倒是冷静下来了,看得出来,此时的郭守云已经不打算忍耐下去了,他放弃了过去一段时间里那种相对保守、沉稳的做派,正式准备着要撕破脸皮了。说实话,这些日子里霍维两人争权归争权、夺利归夺利,可在实力飞速膨胀的同时,他们的心里也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力量同郭守云比起来,还着实有那么一段显眼的差距,在这种情况下,倘若郭大先生真的不顾一切翻了脸,最先倒霉的铁定会是他们两个。再者,对于霍维两人来说,车臣的战事问题也是一个烫手的红薯,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甚至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毫不客气的说,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不尽快解决,他们两个不但在车臣战争上捞不到任何好处,很有可能还会失去点什么。正是这两个原因的联合作用,令冷静下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保持了沉默,不过在这份冷静中,他也感觉到了一丝苦涩,毫无疑问,由今天起,三巨头联合就算是真正的走向分裂了。
无疑,郭守云很重视自己与霍维两人之间的那段交情,毕竟这段交情已经存在了近十年了,在很多时候,霍维进出郭氏庄园,就像是进出自己的家一样。反过来,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来说,他们同样也很重视这段交情,只不过呢,郭守云这个人的心机太深沉,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霍维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的心思,他们两个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争夺权力,其目的是为了什么?那不是为了要排挤郭守云,更不是为了置他于死地,这两个家伙只不过是想寻求一个自保的筹码,他们担心如果没有这种权力平衡的话,自己没准哪天就会被这个姓郭的小子给卖了。说真的,如果在过去这些日子里,郭守云能够切实的让出些什么来,霍维两人没准会收敛一些,可最要命的是,郭守云找来了叶列娜,这一对奸夫淫妇勾搭在一起,表面上是让出了不少权力,可实际上呢,他们让出来的那点东西都是虚的,没有半点实惠可言,就这样,霍维两人忙活了一大圈,等到坐下来仔细一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个就像是拾破烂的,兜里的装的东西不少,可能用得上的、真正值钱的,却是少得可怜。于是乎呢,两人痛定思痛,最终将触手伸到了郭守云的根子里,开始去打联邦军方的算盘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美好的一点在于难于彼此理解,而最悲哀的一点也同样在于此,就因为人心隔肚皮,原本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有可能会成为交心的朋友,同样是因为人心隔肚皮,两个原本能够成为朋友的人,说不准就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结上死仇。
“好啦,各位,我想咱们的总统先生今天是不会来了,”眼睛盯着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说道,“这样吧,咱们这会就开到这儿,你们先去忙,回头总统先生那边我去解释。”
“那好吧。”列别德首先站起身,对他来说,今天这场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拿掉了沙挈廖夫,少壮派那边即便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车臣问题上掀起什么风浪,保守派势力在联邦军界一家独大的局面仍旧可以维系下去……至于说什么总统先生,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他才懒得去理会。
“我先回去准备报告,”拿起自己的军帽,列别德在郭守云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笑道,“守云,中午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便饭?”
“呵呵,这回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郭守云笑道,“我中午还有些安排,下次吧。”
“也好,”列别德点头,说道,“那就下次,我先走一步。”
郭守云兀自盯着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再说什么。
会议室的选择跟风退场的人不少,现在谁都看出来了,在这一场较量中,霍维占据了绝对的下风,因此呢,不是傻子,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找麻烦,短短不到两分钟,会场的人除了三巨头之外走了个干净。
房间里的气氛异常安静,郭守云在座位上坐着不动,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不动,两个人就像是延续了几代的仇家,眼对眼地瞪着对方。
“哎。”等了将近五分钟,看不到谁出来说话,维诺格拉多夫摇头叹息一声,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给两人依次分上一根,又给自己把烟点着,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发呆。
“我刚才说慌了,你们知道吗?”将维诺格拉多夫扔过来的烟卷叼进嘴里,郭守云闷声说道。
“你这个人一辈子都在说谎,对于我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霍多尔科夫斯基冷哼一声,沉声说道。
“其实我中午没有什么安排,”郭守云也不介意,他笑道,“嗯,至少这个安排还没有确定下来。怎么样,两位,中午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便饭?”
“呵呵,这回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中午还有些安排,下次吧。”霍多尔科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他所说的话,恰恰就是刚才郭守云所说的。
“哦,难道你就不打算说点别的?”郭守云一愣,随即笑道。
“不想,因为我没有说谎。”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说道。
“确实有安排?”郭守云附过身子,试探着问道。
“确实有安排。”霍多尔科夫斯基淡然道。
“那就推掉。”郭守云说话很霸道,他随口说道。
“凭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脸的不屑。
“就凭咱们是朋友,而今天中午又是我请客,”郭守云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伸直胳膊替霍多尔科夫斯基把烟点燃,这才老神在在地说道,“行啦,我这个人最讨厌强求,来不来你自己决定好了。对面百货楼顶的餐厅,座位嘛,还是几年前咱们坐过的那个位置,我一会儿把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也叫过来。快十年了,难道你就不打算趁这个机会缅怀一下过去?”
第九零零章 重聚
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尽管联邦政局动荡不堪,经济方面也凋零的一塌糊涂,但是相对来说,古姆国立百货却仍旧办的有声有色,对于莫斯科的市民甚至是全联邦的民众来说,这个超大型的百货商场不仅仅是一个购物的所在,同时呢,也是联邦的一大象征,为此,联邦政府方面虽然一直在忍受着财政赤字的这么,却从未盘剥过百货商场修缮维护所需要的必要费用。
仍旧是当初那个雕花玻璃顶的餐厅,仍旧是那当初那个位于天顶走廊上的餐桌,有幸出席这场午餐的人,仍旧是几位联邦的金融寡头,只不过与当初相比,六巨头的聚首变成了五巨头的聚首,不幸但也可以算作是幸运的斯模棱斯基,现在已经彻底退出了这个圈子,时下人还在英国享受美好的春光。
静静地站在面向红场的那扇大落地窗前,嘴里叼着一支烟卷的郭守云目光迷离,自从半个小时前来到这里,他就一直站在窗前发呆,颅骨里那副精于算计、邪恶不堪的大脑,这一刻并没有转什么坏念头,他在回忆,回忆很多曾经拥有而现在却已经完全失去的东西。
在他身后不远处,西装革履的波拉尼诺夫正坐在一面方桌前嗑瓜子,颗粒饱满的葵花籽落进他的嘴里,再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两片苍白的壳皮,对于这位保镖来说,老板现在的人生安全已经用不着他来负责了,餐厅楼口处密布的警卫,显然比他这个特工出身的保镖更加专业,再者,论年纪,他今年也将近四十了,人生中最精干、精力最旺盛的年代已经从他身上流走了。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服老,但惟独保镖不行。
跟随郭守云这么多年了,波拉尼诺夫现在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在很多时候,他甚至恍恍惚惚的将自己当成了郭家的族人,因此,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他也喜欢站在郭守云的角度去思考。就拿今天来说,他就在想老板与霍维别古四人共进午餐,究竟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谈判还是为了讲和,抑或是为了摊牌?可惜的是,瓜子仁变不成脑仁,类似这样的东西他固然是在考虑,但是却得不出一个说的通的答案。
“先生,”就在偌大的餐厅里鸦雀无声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短夹、雪白内衬的服务生,从电梯口的方向走出来,小伙子双手抱着一瓶红酒,小心翼翼地走到波拉尼诺夫面前,躬身问道,“您们的红酒送过来了,请问放在哪儿?”
“就放在这吧。”波拉尼诺夫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是,谢谢先生。”服务生将酒瓶放在桌上,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今天订下整个餐厅的人是什么来头,但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些人自己绝对惹不起。1966年的拉菲红酒,这个世界上现存的估计不超过三瓶了,小伙子在古姆做了六年的服务生,迎来送往的客人不知凡几,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地位崇高的人物,可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里用如此高档的红酒招呼客人,这玩意两年前曾经上过新闻,佳士得拍卖会在巴黎以三十四万英镑的价格卖掉了一瓶,当时听说买主是一个加拿大人,天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莫斯科竟然也出现了一瓶。
年轻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波拉尼诺夫并不清楚,他在看自己的老板,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在窗户那站了将近四十分钟了,而他中午邀请的客人,却一个都没到。
打发走了面色忐忑的服务生,波拉尼诺夫站起身,静悄悄地走到郭守云身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先生,已经十二点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他们是不是不会来了?”
“啊?你说什么?”郭守云刚才显然正在神游,秘书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才带着一脸的茫然问道。
无奈地摇摇头,波拉尼诺夫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呵呵,这是不可能的,”郭守云摇头笑道,“我敢说,今天中午即便是所有人都不来,米哈伊尔也不会不来的,因为他知道,今天中午的午餐对于我们三人来说,要嘛是最后一次午餐,要嘛就是继往开来的一次聚餐,而这两个可能性无论是哪个最终成立,他都必须到场弄清楚。”
点点头,波拉尼诺夫认同了这种说法。
“对啦,波拉尼诺夫,”郭守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对自己的秘书说道,“你这两天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去盯着列别德将军。”
“怎么,先生怀疑他……”波拉尼诺夫皱眉道。
“不,不,不,”郭守云抢着说道,“我不是怀疑他,而是担心他,毕竟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我怕有人要对他不利,毕竟背后下手的伎俩不止咱们会用,别人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同样也会用的。对于我来说,列别德将军很重要,我不想他发生意外。”
“我明白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郭守云伸手在秘书的胸口上拍了拍,笑道,“要是饿了的话,自己先点点吃的,呵呵,不然等会客人到了,你就更没有机会了。”
“谢谢先生,不过我想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波拉尼诺夫朝窗外看了一眼,苦笑道。
原来,就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一队黑亮的奔驰轿车从红场东侧开过来,这会儿已经快要来到百货大楼门前了——这是古辛斯基的车队,郭守云一眼就看出来了。
古辛斯基这个人与别人不一样,他这些年似乎突然开始重视自己那个犹太人的身份了,因此呢,在他车队的开路车前,往往竖着两支小旗,其中一面是三色的联邦国旗,而另一面则是蓝底、绣有犹太六芒星标志的小旗子,所以说他的车队很容易分辨。
看到古辛斯基的车队出现,郭守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别看他刚才说的好听,其实这心里也没底,作为一个有着显赫身份的人,他要是请人吃午餐结果却空等一场,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不说别的,至少明天早上这个消息就能在莫斯科乃至全联邦的政坛上传个遍。幸好的是,几位老朋友没有让他失望。
“咱们下去接一下吧。”看着从第三辆车里钻出来的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一边向两人挥手示意,一边对身边的波拉尼诺夫说道。
从玻璃天顶的餐厅下来,郭守云脚步捣腾的很快,以至于当他们来到商场内的大喷泉的时候,在一群保镖簇拥下的别古二人,才刚刚转过大厅。
“你们来晚了,我的朋友,”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郭守云大声笑道,“说好十一点半钟集合的,你们怎么搞的,整整晚了半个多小时。”
“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悠闲啊?”先来上一个热情的拥抱,别列佐夫斯基晃动着那颗与身高极不般配的大脑袋,笑道,“根纳季那个老头是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为了竞选的事,他这几天恨不得把我们最后一丝精力都轧的干干净净。正好,今天上午还有一个工作会,本来说好中午凑活着吃一顿工作餐的,如果不是你请客,他说不定到现在还不放人呢。”
“这可是真正的实话,”同样与郭守云拥抱一下,古辛斯基接口说道,“总的来说啊,你请客的时间选的不对……说吧,今天这个午餐聚会有什么讲究?不会是那个什么红门宴吧?”
古辛斯基对汉学中的历史典故显然了解匮乏,著名的“鸿门宴”到他的嘴里就成了红门宴。
“那叫鸿门宴,什么红门宴,”郭守云挤到两人中间,一边一个的揽住两人肩膀,笑道,“而且我今天中午请的这个客,也跟什么鸿门宴扯不上关系,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讲究呢,呵呵,就算是为缅怀过去,我请几位老朋友聚起来坐一坐好了。正好,前些日子东婷送给我一瓶好酒,六六年的拉菲,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我不敢独享,故此请大家来过来尝尝鲜。”
“哦,就是去年年底佳士得拍卖的那一瓶?”古辛斯基眼珠一转,笑道。
“正是,”郭守云笑道,“怎么样,我这个人不算是太过吝啬吧?”
“不算,不算,当然不算,咱们的郭大先生如果也算是吝啬的话,那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堪称慷慨了,”别列佐夫斯基笑道,“不过对我来说,六六年的拉菲固然是极品,但……”
“但什么?”拥着两个人走进电梯,郭守云笑道。
“但能够真正值得信任的朋友才是最珍贵的,”别列佐夫斯基打个哈哈,说道,“你说是不是?”
“你个老滑头,”郭守云自然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笑骂一句,而后说道,“不错,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们,今天中午的聚会我不只是请了你们两个,还请了米哈伊尔他们两个。他们之前还约了人,我让他们去推掉了,估计这会人也该来了。”
第九零一章 共坐
“哦,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位先生啊,”古辛斯基淡然一笑,说道,“他们现在可是大忙人啊,呵呵,估计也就只有守云你才能请的动他们了。”
“呵呵,弗拉基米尔,我知道你同米哈伊尔他们有着很深的矛盾,”郭守云在古辛斯基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毕竟在过去这么长的时间里,咱们六个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不断,要说咱们彼此间没有点隔阂、矛盾之类的东西,那估计谁都不会相信。不过呢,归根结底,咱们不还是朋友吗?我这个人有些时候可能做事不择手段,但是有一点,那就是我对一些别人看不开的问题却能够看的很清楚。既然大家是朋友,那就必须把利益和交情这两样东西分清楚,归属于利益的,那就用利益去解决,归属于交情的,自然也要用交情来处理。”
“那今天中午的聚会,咱们是谈利益的问题呢,还是谈交情的问题?”别列佐夫斯基微微一笑,插口说道。
“叮!”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门轻响,楼顶的餐厅到了。
“我既然出面把大家请过来,那自然就要先谈交情的问题,至于说利益方面的东西嘛,看大家的意思,”推着两人走出电梯,郭守云笑道,“把交情谈完了,如果你们认为利益的东西还需要拿出来专门的谈一下,那咱们就谈,如果你们觉得没必要谈了,那咱们就免了。怎么样,这总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
“好,既然守云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古辛斯基说道,“今天咱们公是公,私是私,两方面的问题分开来谈。”
郭守云笑着点头,他知道,古辛斯基也好,别列佐夫斯基也罢,他们对自己终究还是存着莫大的疑心。这两个家伙的消息灵通,他们肯定是知道了今天上午在克里姆林宫总统会客室所发生的事情,同时呢,也知道自己单独与霍维二人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势必会产生一种怀疑,担心自己会转过头来联合霍维对付他们。
想明白这些,郭守云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感觉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难研究了,尤其是当一个人被利益所驱动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往往就会出奇的怪异,不该做的事情他会去做,不该想的事情他会去想,不该去怀疑的问题他也会去怀疑,总而言之一句话,利欲迷人心啊。
“你订的这个座位?”就在三人各有所想的时候,别列佐夫斯基发现了那张摆满杯盏的桌子,他转过头,在这个熟悉的大厅里四处瞧了瞧,随后指着那张桌子,愕然道,“这应该是咱们当年第一次在莫斯科聚会时所选的那个位置吧?”
“呵呵,何止啊,”郭守云招呼两人坐下,这才抱着一个雪茄箱子说道,“就连这桌子都是咱们当年所用的那一张,看看这餐厅里的摆设,呵呵,快十年了,变化很大,不过我已经让他们重新摆回去了,怎么样,看着是不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得你还记得当年的情形。”别列佐夫斯基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
的确,当年六巨头第一次在这里聚会的时候,郭守云还仅仅是一个刚刚崛起的远东商人,他那时候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势力固然很大,但是地位却不牢固,在很大程度上,他还要看维克托的眼色行事,同时呢,当时的莫斯科五巨头虽然貌合神离,可大家终究还存在着很多的共同利益,而在这个寡头小团体内,年轻的郭守云只能算是最为弱小的一号。套用一句很俗气的话,那叫时光流逝、岁月如梭,一晃眼的工夫,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自从当初郭守云加入这个六人集团之后,莫斯科五巨头的利益联合就开始走向分化,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野心大了,他为了抗衡别古两人的势力,开始联合维诺格拉多夫与郭守云,而斯模棱斯基那个大财主,则因为害怕郭守云、害怕那个站在他身后的老头,选择了一条坐山观虎斗的自清路线,就这样,曾经可以看为一体的五巨头集团,一夕之间便彻底崩塌了,别列佐夫斯基从此失去了在寡头集团内部的领导地位。前尘之事不堪回首,现在,六巨头集团变成了五巨头集团,斯模棱斯基这个最大的财主破产了,为了保住他那条老命以及为数不多家产,他跑去了英国,这辈子可能都不敢回来了,而在剩下的五巨头中,郭守云成为最为财大气粗的一个,他现在是联邦国内势力最大的一位寡头,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说起来似乎非常平淡,但若是真正的身处于这种竞争的氛围之内,一个人就能体会到这种竞争来得是多么残酷了。
为两位老朋友分别送上一支雪茄,郭守云手里夹着自己最爱的卷烟,不无感慨地说道:“是啊,当年的情形我至今还记的清清楚楚,而且我可以肯定,当年那一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了。可惜的是,今天亚历山大注定来不了了,不然的话,我定然会第一个为他斟酒,因为我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其中有很大一份功劳是属于他的。”
“呵呵,你是说险些没被他炸死的那一回事吧?”古辛斯基笑道。
“当然,”郭守云哈哈一笑,说道,“还有你,我的远商行总部大楼不就是被你轰掉的?不过我也不亏,听说当初那几个被殃及鱼池的美人,可是你弗拉基米尔最喜欢的。”
“你这个家伙,就是喜欢做这种煞风景的龌龊事。”当年的那一段恩怨显然已经淡漠了,此刻听郭守云重新提起,古辛斯基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感觉,他摇头苦笑道。
“什么煞风景的龌龊事?!”三人正在这缅怀过去呢,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郭守云回头一看,却是久等不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出现了。
“呵呵,你们来晚了,”郭守云站起身,笑道,“如果再晚来五分钟,我们就要自己先吃了。”
“堵车。”霍多尔科夫斯基看都不看坐在桌子边上的别古二人,他径直走到郭守云那张主座的旁边,先是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下,这才大大呼呼地解释道。
“堵车?”别列佐夫斯基冷笑一声,“这个借口倒是很有新意,不过你为什么不说是自己的地铁月票到期,因此上不了车呢?”
“嗯,不错,这个借口下次用。”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弄着桌上的餐巾,不紧不慢地说道。
“呵呵,你们别听他胡说,”维诺格拉多夫找了一个空位,笑道,“原本我们中午约好了要同雅什科维奇先生共进午餐的,临时变更计划,我们得先跟人家解释清楚,从拉玛到莫斯科,来回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已经赶得够快了。”
“跟他们解释这个干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拍拍身边的宾座,示意郭守云坐下,同时说道,“是朋友的,根本不用解释,不是朋友的,你就算是解释的天花乱坠,那也没有半点作用。那个,点好菜了吗?我肚子饿了,有什么话咱们最好边吃边谈。”
“怎么,今天难道是米哈伊尔先生请客吗?”古辛斯基斜眼瞅着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对这小子以来就抢主座的行为大是不忿。
“有守云在还用我请客吗?”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座位上做的瓷实,他淡然一笑说道。
“呵呵,好啦,好啦,我请客,说好了今天是我请客,”郭守云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而后一边示意波拉尼诺夫斟酒,一边笑道,“至于这个主座,米哈伊尔应该做,因为今天上午呢,我做了一件……呵呵,有点对不起他的事情,这一次,就算是我给他赔礼好了。”
既然郭守云这个东道都这么说了,别古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他们的确知道今天上伊凡大厅所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原本他们以为这是郭守云与霍维彻底摊牌的预兆,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几个人便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前边。
“哦,66年的拉菲?”这时候波拉尼诺夫正好上前斟酒,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眼刁,他一眼看见了磨砂瓶壁上的灰色标签。
“好东西啊,好东西,”将酒瓶从波拉尼诺夫的手上接过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嗅了嗅飘逸着酒香的瓶口,不无感慨地说道,“守云,这是你准备的吧?老实交代,这是真货还是假货?”
“招呼你们几位,我还能用假货吗?”郭守云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只不过呢,他选择的这个挑刺机会实在不太妥当。
“难说。”瞅瞅郭守云,又瞅瞅自己手上的红酒,霍多尔科夫斯基摇摇头,说道。
第九零二章 唇齿相依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尝尝不就知道了。”维诺格拉多夫欠起身子,将那瓶红酒拿在自己的手里,先是在瓶身的标签上看了看,继而一边为众人斟酒,一边笑道。
“这酒是真是假其实无所谓,”等到维诺格拉多夫忙完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率先端起酒杯,他晃了晃杯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关键是这份心意是真还是假。守云啊,今天上午你让我很没面子,说真的,尽管咱们两个这段时间以来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着矛盾,但我却从想过会有今天上午那一幕的出现,我……”
“行啦,行啦,过去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咱们今天不谈那些,”打断老伙计的话头,维诺格拉多夫笑道,“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咱们多说点高兴的事,至于那些矛盾什么的,咱们回头有机会再说。”
维诺格拉多夫的插科打诨不是没有道理,他一方面是担心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锋过于犀利,从而引来郭守云更大的不满,另一方面呢,别古两人在场,他也不希望对方了解到三巨头联合的内部矛盾。
别古两人都是聪明人,他们自然能够领会到维诺格拉多夫的忌讳,因此,两人相对一笑,谁都没有开口。
“米哈伊尔,我承认,上午我做的事情让你感觉很难堪,”众人都有忌讳,可郭守云没有,更何况他今天将大家找来,目的就是为了把话说开,“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处在当时的环境下,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郭守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而后继续说道:“本来今天将老几位请过来,我是打算先叙叙旧的,谈谈风月,聊聊过去的情分,最后再谈那些可能让咱们大家都感觉不太愉快的事情。不过,既然米哈伊尔你心里有情绪,那咱们不妨就颠倒一下顺序,先谈谈那些可能让咱们都不太痛快的话题。”
“你说,我们都听着,”霍多尔科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你是东道主,而且在咱们几个人里,现在只有你最具有说话的权力,你的提议我相信在座的人谁都不会有意见,或者说,是谁都不敢有意见。”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话很有刺,而且这刺不仅仅是在扎郭守云,他已经把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一股脑扎进去了。
是非皆因强出头,这个道理别古两人清楚的很,故此,老霍这番话虽然让他们听着感觉刺耳,可两人还是笑眯眯的一言不发,他们可不愿意去做别人的枪手,为那么三言两语的挑拨,就与郭守云大打出手。
“米哈伊尔,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类似这种负气的话还有必要说这么大声吗?”郭守云也不生气,他微微一笑,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今天上午我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不怕告诉你,列别德将军以及军方那些与会的大员,其实没有几个真正算得上是我的人,他们与我的联系,也根本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密切,我们之间……纯粹就是一种利益上的结合。列别德站在我这边,等于是一种短期的政治投资,他看好我的短期前景,所以把自己的势力拉过来,投在我的身上,所图的,只不过是未来的一种回报罢了。就像今天,这就是列别德向我索要政治回报的一个例子,整个会场上,你在,我也在,唯独咱们的总统先生不在,你在那种情况下给列别德施加压力,如果我保不住他,不能让他实现他的目的,那后果将会变成什么样?毫无疑问,我控制不住列别德,你更控制不住,回过头来,真正能够从中获益的,只有咱们那位看似偃旗息鼓的总统先生。你实话告诉我,这样的结果,难道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抑或是你认为得到列别德支持的总统先生,还是你所能操纵的了得?醒醒吧,我的米哈伊尔,别认为咱们站在了,就等于是完全操控住了联邦,在这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实际上还藏匿着数之不尽的怪兽恶鱼,只要咱们稍有不慎,就会被别人连骨头带肉的分个干净。”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在座的四位巨头神色诧异,从根本上来说,他们还是觉得这有点危言耸听的意思——郭阀控制不了列别德?这怎么可能啊。
“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你们,”郭守云叹口气,说道,“米哈伊尔,在车臣前线的指挥官任命问题上,你的确是走了一步臭棋。我知道你是打算在军方扶持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但是你知不知道,联邦军方与远东军方的情况不同,远东军方说到底都是从一个简单的远东军区发展起来的,那里的将领提拔方式单一,再加上我在过去十年所做的一些工作,军方内部的矛盾冲突、利益争夺问题不敢说没有,至少占不到主流。可是在联邦军方呢?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各种各样的派系、权力集团交错杂织、纵横阡陌,在很多时候,就连军方的老资格甚至都摆弄不清这里面的复杂关系。在我从哈巴罗夫斯克启程之前,叶列娜专门同我谈了整整一天,用她的总结来简单的概括,联邦军方的利益分界方式足有十几种之多:学院派与实力派、保守派与少壮派、俄罗斯族将领与少数民族将领、莫斯科任命将领与地方升迁将领、出身乌拉尔山脉以东的将领与出身乌拉尔山脉以西的将领等等等等,再加上乡土情谊、军区出身、政治佐见等各方面因素,整个联邦军方在关系派别划分上,可以说是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任何一步走错,你都可能会招来各方势力的联合打击。而你这次对车臣前线指挥官的任命,首先就影响到了军方保守派力量的利益,其次,沙挈廖夫说到底都是乌克兰人,他不是俄罗斯族的,在眼下这种环境里,你对他的提拔,就会招来俄罗斯族将领的不满。最后,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车臣战事一直都是由高加索军区来负责的,作为军区司令员,卡赞采夫素来都将外高加索地区看作是他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你呢,扯来一个西伯利亚军区出身的沙挈廖夫,让他出任前线总指挥官,你想过没有,卡赞采夫会有什么想法?那些从高加索军区提升起来的联邦将领会有什么想法?”
“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都是朋友,即便在一些问题上,咱们之间存在着矛盾和冲突,但是呢,我绝不愿意看着你去选择一条太过危险的道路,”伸手在目瞪口呆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腿上拍了拍,郭守云叹息道,“你可能认为我这个人很阴险,很毒辣,但关键一点在于,如果我足够阴险、足够毒辣的话,那我现在根本就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可以预见,沙挈廖夫即便是再能干,他的军事素养再出色,这一场车臣战争他也打不赢,因为他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车臣那几万匪军,还有藏在幕后虎视眈眈的联邦军人。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那些车臣匪军说到底都是乌合之众,真正可怕的那些看不到的敌人,实话告诉你,沙挈廖夫现在在前线所作出的每一步决策,不需要十分钟,车臣匪军就能了解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因为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与精良的武器装备,他在这一场战争中早就落败了,哪用得到今天?沙挈廖夫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问题在于,一旦他失败了,联邦军方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会轻而易举的将这一页翻过去吗?显而易见,他们不会,他们会想尽千方百计的将事情高大,然后把你装进去,从这一点上看,列别德今天上午对你的警告,并不是单纯的威胁,很有可能,军方的一些人已经准备对你动手了。”
什么叫石破天惊,毫无疑问,郭守云这一番话就堪称是石破天惊了,对于在做的几位来说,他们从未想过联邦军方竟然还有这么隐秘的内情,当然,他们更想不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竟然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安全,与此相反,危机四伏仍旧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作为当事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脸色绝对不好看,他们知道郭守云说的都是真话,毕竟这家伙没有必要骗人,他现在已经在联邦内部占据了实力上的据对上风,类似这种低级的伎俩,估计他已经没有兴趣去利用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既然他说的是真话,那么自己今后的日子,恐怕就要变的不太好过了。
而在另一方面呢,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别看几位巨头连续数年争斗不休,可他们却都明白一个兔死狐悲的道理,尤其是在时下,如果霍维两人被军方收拾了,那别古的好日子绝对也到头了,因此呢,几位巨头之间的关系纯粹就是唇与齿的关系——彼此间经常磕磕碰碰,但是又都不能离开对方而单独存活。
第九零三章 寡头俱乐部
郭守云无疑是煞风景的高手,他那甚至有点连篇累牍的一席话,令原本热闹异常的聚餐顿时冷了场,一排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古姆百货顶楼的餐厅,即便是那些身在远处的保镖们,也感受到了身后气氛的异常。
“你们在想什么?”郭守云显然对自己造成的这种气氛极为满意,他沉默了将近五分钟,终于第一个开口说道,“是不是认为我在危言耸听?”
“呵呵,守云……我倒不是觉得你有些危言耸听,”维诺格拉多夫第一个冷静下来,他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如果你打算对我们不利的话,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跟我们解释的那么清楚,你只需要坐在一边看戏就可以了。可是,可是现在……哎,我真有点羡慕亚历山大了,看起来,他才是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嘿嘿,这个问题似乎是问到点子上了,”郭守云低头一笑,说道,“如果你们还愿意相信我的话,我现在真的还想说一件似乎是老生常谈的事,那就是我这个人的确很有野心,但是这份野心却也并不是无限膨胀的,至少来说,我从未想过要以一己之力,操控住联邦的全部大权,这是我过去的观点,当然,现在仍旧没有变。”
将手中的烟头掐灭,郭守云端起酒杯,朝众人示意一下,而后将杯子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过去的十年,无疑是联邦最为动荡不安的十年,各方面政治势力往来角逐,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在这其中呢,咱们几个人之间的斗争,也从来都没有息止过,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联邦的十年动荡,实际上就是由咱们几个造成的,至少咱们是罪魁祸首之一。毫无疑问,联邦浪费十年的时间,且不说在这十年里,联邦作为一个国家承受了多大的损失,就单单看一个时间,如果这十年用来搞建设,我想其中所能取得的成绩,将会是相当惊人的。而对于咱们来说呢,整整一个寡头集团,同样也浪费了十年的时间,试想一下,如果当初咱们第一次坐在这里的时候,就能彼此坦诚相待,以致精诚合作,那无论是咱们还是整个联邦,恐怕都不会面对如今这种尴尬的场面了。你们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扬首望天,叹息一声说道,“十年,咱们几个人的联合势力的确增长了很多,可与此同时呢,那些可以为咱们造成障碍,甚至是威胁咱们生存的势力,也膨胀了很多,因此,相对来讲,这十年里,咱们的力量还是萎缩了不少,至少亚历山大已经垮了,在当年的联邦,他可是跺跺脚就能让联邦财政部颤三颤的厉害角色。”
“是啊。”别列佐夫斯基也有着无限的感慨,要说当年,他在寡头集团中的政治势力是最大的,那时候,他已经能够对克里姆林宫的部分决策造成影响了,而现在呢,他除了有点小钱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是了,如果不是有郭守云在背后给与的支持,久加诺夫那个老头估计都不会理睬他。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六位巨头只有他一个在实力上得到了完美的扩充,而剩下几个,基本上都可以用经营惨淡来形容——这完全是那一场金融风暴惹的祸。而在另一方面呢,联邦国内的政治集团却一个个窜起的非常快,列宁格勒派系倒掉了,民主激进派完蛋了,但是呢,圣彼得堡帮已经有了雏形,俄共的势力甚嚣尘上,另外,再加上右翼反对派群体,地方割据势力以及军方形形色色的小团体,这些政治势力,都在根本上冲击着寡头集团的利益圈,从而也在很大程度上将他们的权力冲淡了。
“呵呵,跟几位斗了这么多年,说真的,我已经疲倦了,”郭守云向后靠了靠身子,斜倚在椅背上,一手揉搓着眼角,低声笑道,“最重要的是,你们应该知道我郭氏最大的一个弱点存在于何处。任何人可能都怀疑我的野心,但惟独你们不应该有这种怀疑。说实话,我可能凭一己之力操控整个联邦的大权吗?这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多少可以采用的人。试想一下,如果我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选,当初我会把列别德这样的人扶植起来吗?我不是傻子,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人不可以用我是分得清楚的,当初之所以把列别德抬出来,那是因为我没得选择。同样的道理,如果我把你们几位全都排挤出去,那么在联邦内,我还能找到谁顶替你们的位置?叶列娜?她这个女人心智足够,而且手腕也灵活的很,但说到底,她的身上存在太多的问题,因此呢,让她充当一个智囊型角色没问题,但要站到台前充任一个重要的联邦官职,那就困难重重了,我相信在这一点上,她自己也有着很深的认知。霍尔尼科娃?呵呵,她是一个很典型、甚至可以说是很经典的女人,在她的身上,除了具备一些十足的女人味之外,还具备大多数女人所共有的弱点,比如说小心眼、好炫耀、爱贪小便宜之类的,这些毛病对与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无伤大雅,甚至还有点可爱,但是对于一个政客来说,这些毛病却是致命的因素。因此,我从未想过要给她过多的权力。其他的,比如说妮娜,她的性格冷僻,本来就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说别的,即便是我把权力交到她的手里,她用不了两天也会给丢掉。莎娜丽娃……哎,这些问题我都不想多说了,你们应该是非常清楚的。而撇开这些人之外,我还能够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们几位了,不错,咱们几个过去曾经都是对手,甚至是抛开性命来争斗的对手,但话说回来,咱们也是最知根知底的朋友,大家争斗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清楚,你们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也明白的很,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够更好的分配权力,进而合理的解决联邦政治问题,我不找你们还能找谁?难道去找我那位岳父大人吗?我又不知道他在天堂的门牌号。”
“呵呵……”四位巨头发出一阵儿会心的笑声,他们听得出来,郭守云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由衷。
“你们都想问,我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究竟为的什么,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我就是想说一声,咱们不要再打了,”郭守云说道,“眼前一些利益的得失,固然令人气愤,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如果咱们继续斗下去,也许用不了两三年的时间,联邦将会出现另外一种局面,到那时候,咱们不要说争夺利益,还能保留一块栖身地就不错了,我想更多的可能是,咱们都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守云,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无法相信人性这种东西,”霍多尔科夫斯基沉默片刻,说道,“你说咱们之间停战,转而合作,一致对外,这我没有任何意见,可关键的问题在于,咱们怎么实现互信?”
“不错,”别列佐夫斯基瞄了他一眼,接口说道,“就像某些人无法相信我一样,我也无法相信他,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咱们之间的团结合作只能是一句空谈。”
“互信是在合作中建立起来的,”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想想看,当初咱们联手狙击国际游资的时候,是不是在特定的时间里达成了真正的互信?在那个时候,你们怀疑过谁?”
四位巨头都不说话,看得出来,他们都在回想当初的那段时光。
“我已经想好了,”郭守云说道,“如果各位不反对的话,咱们的合作就从今天开始,由这一刻开始,到现在,大家手中所掌握的权力,不管是谁的,完全归属他本人所有,只要属于咱们这个团体,任何人都不允许在未经五人同时许可的情况下,插手另一方的权力范围。当然,既然是合作,难免就会有出现矛盾冲突的时候,我建议,从这个月开始,每逢一、五、九,咱们就在雀山别墅召开一次例会,例会主席由大家轮流充当,以便协议调停各方的矛盾冲突,同时,也好便于协商应对来自外部的政治危机。我想,只要这样的合作方式延续上一段时间,从而形成了一个行为上的惯性,那么咱们之间的互信便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这个想法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想了想,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守云你的势力似乎太大了,尤其是军方的存在,这给我们制造的压力太大,我……”
“我知道你就会说这个,”不等他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了,“你放心好了,你对我手上的军方势力不放心,我同样也对他们不放心,不妨告诉你,只要咱们的合作达成共识,那么接下来,我建议,咱们第一个要联手对付的目标,就是联邦军方。”
第九零四章 大势
不管是不是真正达到了精诚合作的目的,也不管几位巨头间是不是还存在着更深层次的相互质疑,至少,在古姆百货餐厅的聚会结束之后,五巨头达成了某种形式上的团结,正如郭守云所说的,过去十年间巨头集团内部的争斗,令他们全都损失惨重,这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也是一种变相的生命浪费。过去,郭守云在寡头集团内掌握不了绝对的发言权,因此他从未在这方面开过口,但是现如今呢,他具备了这样的实力,他就不会再漠视这种争斗的延续了。说真的,也就是霍维别古四人赞同了他的提议,否则的话,当这场聚餐结束之后,莫斯科说不得又将出现一场动荡的局面,郭守云做事从来都是做好两手准备之后才动身的,而在这次的聚会中,他同样也是如此。
由于有了五位巨头之间的利益妥协,从四月中旬开始,车臣前线的兵力调配以及人事配属出现了一系列调整,北方联合集团军群的指挥官沙挈廖夫中将被解除职务,原高加索军区司令卡赞采夫,正式接任车臣前线总指挥的职务。随后,高加索军区最精锐的第五十八集团军调拨两个步兵师投入战场,以补充乌鲁斯马尔坦方向上的俄军兵力。
四月二十五日,隶属于远东二十三空集的第六师西进,正式投入车臣战事,与此同时,内务部特种作战部队在得到了来自远东的先进单兵武器配备之后,在阿尔贡山口实施了成建制的空降作战,从二十六日到二十九日,经过连续三天的突击,俄军完全控制了整个阿尔贡山口,彻底截断了车臣非法武装通向格鲁吉亚境内的通道,而这条“自由走廊”的截断,也标志着车臣与格鲁吉亚方面的联系被彻底隔绝。
初一上任的卡赞采夫,完全变更了前任指挥官在车臣所采取的军事行动方案,他指挥着将近十万的俄军部队,在车臣地区稳扎稳打,以有条不紊的定点清除方针,替代了原有的那种暴风骤雨般的迅猛推进方针。在接任之初,他先是命令此前从北部、东北部挺进到车臣地区的俄军部队撤回捷列克河以北地区、挺进到车臣西南地区的俄军部队撤回奥赛梯共和国,以脱离与车臣非法武装的焦灼状态。随后,经过短短三天的休整,尤其是在得到了情报部门提供的详细情报之后,三个方向上的俄军部队,才在航空兵以及远程炮火部队的支援下,再一次向车臣非法武装所盘踞的区域,实施大规模的反击。
四月底,俄军部队经过短短一周的战斗,相继攻占古捷尔梅斯、阿拉贡、乌鲁斯马尔坦等车臣重要城市,歼灭车臣非法武装分子近四千人,与此同时,车臣非法武装的四大战地司令也相继被捕获、打死,车臣境内119个固定居民点,俄军控制了将近三分之二,自开战以来联邦军队在车臣前线的颓势被彻底扭转。
五月中旬,俄三路进攻部队,相继结束了在韦杰诺区、诺扎伊尤尔特区、古捷尔梅斯区纳德捷列奇诺耶区的战斗,将兵锋直接推进到了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城下,迫于无奈,此前态度暧昧、并一直同非法武装保持密切联系的车臣总统马斯哈多夫与五月十四日发表公开电视讲话,要求就停战问题与莫斯科展开对话,遭到了来自克里姆林宫方面的拒绝。稍后不久,立场倾向于联邦的车臣人民议会在莫斯科举行会议,选举并成立了车臣共和国最高国务机关国务委员会,赛杜拉耶夫被推选为国务委员会主席。至此,第二次车臣战争进入尾声,月前因触雷被炸断一条腿的巴萨耶夫,可谓是大势已去,格罗兹尼的陷落只在朝夕。
就在车臣战争进入尾声的时候,巴尔干半岛的战事也宣告终结,在承受了将近两个半月的狂轰滥炸之后,南联盟的米洛舍维奇政府被迫接受了由北约组织所指定的所谓和平方案,五月九日,北约与塞尔维亚代表在马其顿签署和平协议,随后,南联盟军队开始正式撤出科索沃。五月十日,就北约与联合国在科索沃实行联合托管以及政治解决科索沃危机等一系列问题,联合国安理会举行十五国投票表决,投票以十四票赞成,中国一票弃权的结果得以通过,由此,南联盟永久性的失去了科索沃,同时呢,米洛舍维奇也将在牢狱中渡过他惨淡的后半生——这位脱胎于南共,并最终打碎了铁托伟大形象的南联盟总统,当初是否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一个下场?
伴随着车臣战争以及科索沃战争的结束,一种曾经在苏联解体过程中充当着重要角色的基金组织,开始在大批独联体国家内部出现,这种名为“民促基金”的不断出现,令刚刚在莫斯科权力斗争中取得主动的郭守云大为忌惮,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前世时包括乌克兰、吉尔吉斯、格鲁吉亚等一系列国家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大堆颜色革命,当然,他也不认为由美国人操纵的民促基金在这一系列颜色革命中,没有扮演任何角色。
不过话说回来,认识到了危险,并不意味着他就必须采取什么行动,说到底,独联体一系列国家所出现的颜色革命都是无法避免的,从谢瓦尔德纳泽到萨卡什维利,再到阿卡耶夫,他们在各自的统治阶层内,都包养、庇护了太多的丑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丑恶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同时呢,又无法为本国的民众创造任何实惠,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没有民促基金的出现,他们的溃灭也仅仅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相对于国外来说,郭守云现在关注更多的,还是联邦的内部问题,而在这其中,就包括联邦大选以及中俄、美俄、欧俄之间的关系定位问题。
五月二十日,远东共和国总统及议会大选宣告终结,按照远东民政部门的调查,整个远东地区现在拥有投票权的总人口为九百二十余万,实际参加此次总统选举投票的人数,多达八百五十六万,投票人数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三,而在这些选票中,第一次正式出面参加远东共和国总统大选的郭氏集团总裁郭守云,以一个亚裔候选人的身后,一举囊获了八百四十万张支持票,其得票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一三。
五月二十一日,远东共和国方面宣布了总统竞选投票结果,当夜,包括哈巴罗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布拉戈维申斯克在内的远东十几个大城市,举行了盛大的民众欢庆活动,仅哈巴罗夫斯克一地,参与晚间狂欢的市民人数,就多达十数万,整个列宁广场上人头攒动,彻夜不宁。毫无疑问,仅从这一幕来看,任何人都能够察觉到,经过十年的经营,郭守云以及他的郭氏集团已经在远东根深蒂固,只要这位有着黄肤色的第二任远东共和国总统,不在重大决策上发生什么失误的话,那么他在远东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五月二十六日,莫斯科联邦总统大选结果揭幕,俄共领导人、前苏俄宣传部部长久加诺夫在寡头集团的支持下,获得了这场大选的最终胜利,如果不出现什么重大意外的话,他将在四个月后,也就是九月底入主克里姆林宫,成为俄罗斯联邦成立以来的第二任联邦总统——完全左翼的联邦总统。
在联邦大选结果宣布之后,也就是二十七日晚,久加诺夫的竞选团队、克里姆林宫现任总统班底、以郭守云为首的寡头集团、以列别德与挈廖缅科为首的联邦军事集团在莫斯科雀山别墅举行秘密磋商,在经过了一番争吵与妥协、妥协与争吵的纠缠之后,与会各方达成了一系列的共识。这其中包括:对卸任总统的罪责赦免问题、对国有资产的保障问题、石油等攸关国家经济命脉的矿山资源重新国有化问题、联邦经济改革进一步推行问题、联邦外交努力方向的问题等等等等。
可以负责任的说,在这一场声势空前的雀山别墅磋商之后,俄罗斯联邦延续十年之久的政局动荡正式宣告进入尾声,由叶利钦所领导的民主激进派,在经过了十年的负隅顽抗之后,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由布尔什维克党内政治精英脱胎出来的、由久加诺夫所领导的俄共,重新入主克里姆林宫;在经过了近十年的颓败与消沉之后,联邦军方再次担当起了它所应该充当的那部分角色……而在这一系列变更中,郭守云所领导的寡头集团算什么呢?明眼人其实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尽管郭守云与苏联时期的布尔什维克党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但是呢,他却是而且的确应该算是布尔什维克党内的经济精英的代表人物。
滚滚前行的历史车轮,碾碎了作为苏俄根基的那一方混凝土,而在经历了十年的尘土喧沸、风吹雨淋之后,历史的车轮停止在了这一刻,摆在车轮前面的,是另一块重新凝结起来的混凝土,其成分与十年前的那一块迥然无异。
第九零五章 做人
大雨滂沱中的哈巴罗夫斯克自有一番风景,手里撑着一把雨伞,郭守云静静地站在平坦而宽阔的机场跑道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架正在不远处缓缓转弯的波音747客机。
“各位旅客,由渥太华飞抵哈巴罗夫斯克的远航ф1335航班已经抵达,请……”
设置在机场四号塔楼上的播音喇叭内,传来播音员那甜美清脆的声音。
尽管只能听懂播音员所播放的俄语版广播,但是郭守云还是在这一刻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温馨,将近一年了,小妹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这小妮子……脾气是不是还是那么倔?跟史蒂夫的关系处的怎么样了?听说她的万龙基金,前段时间在东京与东日银大打出手,还一举吃掉了人家百分之七的股份,这小妮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魄了?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感觉惊奇的,最令人吃惊的是,这小妮子竟然跟加拿大保守党混到了一起,现如今的郭东婷,那也是堂堂的加拿大保守党籍国会议员了,只不过她这个议员实在做的不怎么样,在加拿大,能在国会辩论中脱高跟鞋砸人的华人女议员,估计也就只有她这么一号了。
从莫斯科回来,在哈巴罗夫斯克呆了不到一周,郭守云就感觉自己的生活比过去冷清了许多,妮娜现在接任了远东共和国总参谋部第一副总参谋长的职务,平日里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至少在过去的七天时间里,郭守云就与她见过一次面,通过三次电话,除此之外,她基本上都是在总参谋部吃住的;莎娜丽娃这段时间人在圣彼得堡,至于她去那里干什么,郭守云没有过问,经过几个月的莫斯科生活,他现在对一些问题也看开了,自己身边的女人也好,下属也罢,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忠诚,那么也不用过分限制他们的野心,毕竟那样做并不一定能够起到什么太好的效果;叶列娜人在莫斯科,她这次没有回来,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莫斯科才是真正能够展示她特有才华的最佳舞台,现如今,她在联邦各大势力间往来周旋,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孙红羽前天去了北京,她这一去有两方面的意图,第一,老孙家的那些老头们,现在已经转变了态度,此前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领事馆送来消息,说是孙老头最近病重,打算与自己的女人见上一面,对孙红羽来说,这显然是化解与父亲矛盾的最佳机会,因此呢,类似这样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第二,莫斯科各方势力现在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为了应对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尤其是为了抵制来自美国以及北约方面的压力,联邦在外交政策上,必须进一步向北京方面倾斜,中俄联合的外交战略必须尽早提上日程,这不仅符合北京方面的利益,同时也符合莫斯科的利益。为此,久加诺夫目前已经制定了入主克里姆林宫后的第一步计划:在完成了对独联体各国的访问之后,他下一站紧接着就要去北京,而在外交环节里,新任国家领导人的出访站次序,往往就意味着该国的外交侧重点。所以说孙红羽此次前往北京,等于是去打前站的,因为到时候联邦五位巨头也将随久加诺夫一同出访,中俄经济论坛在停办了数年之后,也将会重新开启;希奎娜现在也不在远东,她在半个月前与李圣研一同去了平壤,在那里,有一份很重要的技术合作项目在等着她去商谈……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郭氏家族内部,根本没有主要的政治人物镇守远东,如果放在过去,郭守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是现如今呢,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对他来说,自己这个大后方现在牢固的很,即便是有某些跳梁小丑蹦出来表演,凭着妮娜一个人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悉数拍死。
十年风雨,坎坷峥嵘,每每回想起这十年中所经历的一切,郭守云都感觉相识一场梦境,就宛如眼前这一场大雨,天是阴沉的、地是灰暗的,也就在这阴沉与灰暗之间,珠串般晶莹的雨滴翻洗着天地万物,那混沉的泥土在雨水的浇灌下,总能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沁意朗的清新之气。有所得总有所失,全能的上帝在打造了一个不公平的世界的同时,也制订了诸多的公平法则,在这些法则的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特权也没有宽赦。
“先生,”就在郭守云的沉思中,一个面色尴尬的保镖唯唯诺诺地走到近前,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小姐非要从机舱里出来,我们拦不住她,您看……”
“哦。”回过神来,郭守云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正骑在一名保镖的脖子上兴高采烈的摆弄着雨伞,由于担心淋着她,旁边还有两个魁梧大汉给她小心翼翼的撑着伞,一行人在机场跑道上兜兜转转,闹得不亦乐乎。
“把她带过来。”郭守云面色一沉,说道。
“是,先生。”保镖舒了一口气,痛痛快快的应声道。
“爹地,为什么姑姑还不到?”作为郭守云最疼爱的女儿,小丫头不但精明的可以,而且小嘴说不出的甜腻,在郭家的子嗣中,她是最大的一个,同时也是最招人疼的一个,不过今天呢,她那个最好说话的爹地显然生气了,那张紧绷的面孔让人看上去有点害怕。
“过来。”朝那些跟着小丫头的保镖们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回到直升机上去,郭守云阴沉着脸,说道。
“爹地,你生气啦?”小丫头从大汉上的脖子上爬下来,咬着一根手指头,可怜兮兮的蹭到郭守云伞下,小声说道。
“嗯,我生气啦,知道为什么吗?”郭守云心下想笑,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出身在一个极不平凡的家庭里,他们自由接触到的就是那种常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锦衣玉食也罢,穷奢极侈也好,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关键的一点在于,必须让他们明白怎么去尊重一个身份平常的人。
作为一个位极人臣、权势熏天的人,郭守云一直以来在待人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对他来说,那些处在社会底层的平凡人,自己可以去剥削他们,可以去压榨他们,甚至可以操纵、漠视他们的生死,但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践踏他们的尊严,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类似这样的道理,他平时没少向自己的儿女们灌输,毕竟在他这样的大家族里,这个道理是维系家族生存与发展的根本原则之一,就像对自己身边这些保镖,郭守云就一直让儿女们称呼他们叔叔,而今天呢,小丫头显然是违反了这一点——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是郭家的另一条规矩。
“知道,爹地,我错了,”小丫头显然继承了郭守云的很多特点,如此年幼,她就知道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了,“我去跟叔叔们道歉。”
“道歉就行了吗?”郭守云仍旧是面无表情,他冷声说道,“去,站到伞外边去,不到十分钟,哪都不许去。”
小丫头泪腺发达的很,那两只晶莹透亮的眼睛里,一瞬间就流下来两道眼泪,不过哭归哭,老子的话还是要听的。摆弄一下今天刚刚穿上的新裙子,小丫头垂着头,向外横移两步,整个人站在了瓢泼般的大雨中。
“先生,”那位浑身湿透的魁梧大汉面露不忍,他上前一步,嘴唇蠕动一番,这才说道,“大小姐她……”
“不用管她,这段时间我不在哈巴罗夫斯克,她都要被惯坏了,”郭守云看着飞机的方向,心不在焉地说道,“啊,你们去准备一下,我看东婷也该下来了,咱们过去迎一下。呵呵,这丫头有半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变得怎么样了。”
“……”大汉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一边淋雨的小家伙,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你去换身衣服吧,”将雨伞换到另一只手里,郭守云看都不看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一边朝飞机的方向走,一边说道,“都不用跟着我了,一会儿回来咱们就出发。”
“是,先生。”大汉应了一声,而后趁着郭守云不注意的工夫,朝小丫头的身边挪了一步,手中的雨伞恰到好处的将她遮掩进来。
“谢谢叔叔。”小丫头是个人精,她揪着一缕湿漉漉的头发,冲郭守云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而后一抬头,对大汉甜甜地说道。
郭守云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自然能够想到身后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呢,孩子毕竟是自己的,真要狠下心来惩戒一番,他还没有那么的豁达,更何况对他来说,有些事情只需要做出来表示一下就够了,没必要太过较真。
第九零六章 油价
自从远东的经济从恢复走向腾飞以来,远东航空公司的业务范围也得到了很大的扩充,从一九九四年到现在,短短五年多的时间,远东航空的国内外航线,已经先后增开了近五十条,通向五大洲四大洋的航班往来不绝,客货运业务极为繁忙,而在这其中,从哈巴罗夫斯克通往渥太华的航班,就有四个班次。
也许是受远东地区普遍的降雨天气影响,郭东婷所乘坐的这一趟航班,并没有多少乘客,当郭守云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到梯车近前的时候,恰好看到两名身高马大、身穿黑色西装的白人大汉走出舱门,在他们赫然还跟着相貌英俊、文质彬彬的史蒂夫。
郭守云站在梯车前面,微笑着朝梯子上张望,从雨伞边沿处滑进来的雨滴,时不时的打落在他的脸上,那种沁人心脾的微微凉意,令他感觉有一种淡淡的幸福。
“郭先生好。”从飞机上下来的人,有很多都是从远东跑去加拿大做营生的,这些人虽然算不上富贵,但却绝对认识这个站在梯车旁边的年轻人,因此,在感觉到一丝惊讶之余,也有不少人上前来打招呼。
“你好,你好。”也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郭守云都是笑脸相对,跟大家握握手,简单的问句好,这是一个台前政客所必须学会的基本应酬。
“大哥,”东婷那清脆中不乏爽朗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只不过呢,多少让郭守云感觉有些失意的是,小妹这一句“大哥”叫的多少有那么几分矜持,也许……过去那个一见面就朝自己怀里扑的那个小妹,已经彻底远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回头想想,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东婷现在也长大了,而且还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成熟往往就意味着内敛,奔放且毫不掩饰的感情是很少在一个有地位有身份的成年人身上体现出来的。
同站在面前的最后一位陌生人握了握手,又顺手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拍,郭守云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几步外之外,东婷在被一群或提包、或撑伞的保镖簇拥着,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仅仅半年时间不见,这丫头显然成熟了很多,过去最喜欢的那种麻花大辫子,现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黑亮的披肩长发,在右脑的位置,别着一个紫色的长发簪,挽成一个圆咎的发圈看上去既简单又时尚。过去,小丫头性格张扬,最喜欢追求外露的奢华,因此呢,她那时候所喜欢的衣服,不是花色繁琐的华装,便是造价昂贵不菲的皮草,而这一次呢,她现在改掉了这个毛病,灰色的大折领风衣外套,素白色的高领女衬,简单朴实的黑色西裤……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这一身简单的装扮,令小姑娘看上去虽少了几分华贵与动感,却多了更多的知性与成熟。
“大哥,你怎么来了?”等到围聚在郭守云面前的那些旅客全都散开了,郭东婷才快步走过来,她躲进大哥的伞下,先是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这才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来接我了吗?瞧你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小心回头感冒。”
嘴里这么说着,小丫头还伸手在大哥衣服上到处打扫,为他弹落身上挂着的水珠。
“呵呵,这才半年多不见,咱们家小婷是真的懂事了,”握住妹妹的手腕,郭守云笑道,“我记得过去某些人可是每回都要我亲自过来迎接的,稍稍来晚一点,都要大发小姐脾气,呵呵,如今好啦,看来以后我再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嘛。”翻翻白眼,东婷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好,知道心疼大哥了就好,”郭守云点点头,扭头对站在两步外的史蒂夫笑道,“不过呢,你要是真懂得心疼大哥,那就尽快把婚事办了,现在你二哥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也就还剩了你这么一个心事,所以啊……哦,史蒂夫,过来,好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也不知道过来叫声大哥啊?”
“大哥。”史蒂夫自从退出自己的家族之后,就一直呆在郭东婷的身边,这么多年了,两人之间的感情相处的很深,不过可惜的是,东婷的家族思想太浓重了,她是一个禁婚主义者,毫无疑问,这对于史蒂夫来说一个遗憾,但是却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毕竟两人现在除了没有结婚之外,基本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夫妇了。
“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兄妹俩难得的相聚时光嘛。”撑着伞走过来,史蒂夫腼腆地笑道。
“哦,一段时间没见,你这小子似乎什么都没变,就是这张嘴学滑了,”伸手在小伙子胸口上擂了一圈,郭守云笑道,“行啦,雨下得这么大,咱们便在这淋着说话了,走,直升机就在那边,咱们有什么话上了飞机再说。”
“哈,套用大哥你的一句话,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变的这么奢侈了?”东婷看了一眼不远处停落着的三驾直升机,笑眯眯地说道,“从机场到你的别墅区,总共不过是二十几分钟的路程,用得着准备这家伙吗?现在的国际油价可是很不稳定,我听说了,没准到年底的时候,OPEC方面就会有新的减产决议通过,最重要的是,现在伊朗与伊拉克的态度暧昧,就我得到的消息,近两个月份,伊朗似乎突然变的慷慨起来,他们通过库尔德人的实际控制区,向巴格达提供了超过三十亿美元的援助物资,从而打消了伊拉克对石油换食品方案的依赖。所以呢,万龙从月前已经开始进入国际石油期货市场,连续吃进了四十亿美元的十一月期多单,按照史蒂夫的说法,到十一月份,国际油价至少会在现有基础上拉高七至九个百分点,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哥可是应该勒紧腰带过日子,这油能省就省点啊,咯咯……”
“臭丫头,现在竟然学会调侃起大哥来了,你也不想想,大哥手底下做着什么生意,国际油价涨到什么程度,我似乎都少不了油用吧?”郭守云愕然,随即失笑道,“不过你们做出的这个投机战略决定很不错,嗯……四十亿美元的十一月期……我算算,大概可以圈到六七亿的样子吧,多了可能就有点困难了,毕竟你们的预估太高了。”
“预估太高了?”郭东婷挽着大哥的胳膊,一边朝直升机的方向走,一边皱眉说道,“你是说对国际油价的提升幅度估计过高了?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可是经过周密核算的。你想想看,伊朗此次做了大手笔的生意,三十亿的经济援助,还是支付给了过去的夙敌,如果捞不回相应的成本,他们怎么可能做这种赔钱的生意?再者,目前华盛顿对中东的政策……”
“呵呵,东婷啊,你看看你,这才跟大哥见了面,就谈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你……”史蒂夫在旁边跟着,忍不住插口说道。作为一个出身美国政治世家的人,他对某些方面的政治问题嗅觉更灵敏一些,虽然说此次德黑兰方面做出的举动很出乎常理,各方面也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但是通过郭守云刚才这一番话,史蒂夫就察觉出了一点问题,很明显,此次两伊间的勾连,少不了莫斯科方面的暗中操纵。或许也正因为如此,郭守云才能将未来国际油价的变动幅度推算的相对准确,至于说万龙基金那边的计算……双方的可信度根本没得比。
“大哥又不是外人,”不等史蒂夫把话说完,东婷便不以为然的抢着说道,“再说啦,咱们这次过来,原本就是为了谈生意的,现在有一个天大的便宜摆在面前,我不去沾一点岂不是太吃亏了?”
训斥完了自己的情人,东婷又摇晃着大哥的胳膊,笑道:“大哥,我说的没错吧?”
“你这丫头,刚才还说你成熟了,这一转眼……”郭守云笑道,“不过呢,你说的这话也没错,反正这个便宜不是沾我的,我一会儿索性就给你全面的分析一下。”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直升机停落的地方,郭守云挥手示意大家登机,他则是跟在妹妹身侧最后一个钻进机舱的。
在郭守云的众多子嗣中,郭东婷最亲的一个就是大丫头,对于她来说,这个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小丫头,俨然就是自己的接班人,她曾经想过很多次,要让大哥把这个女儿过继给自己,只不过碍于莎娜丽娃的存在,她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钻进机舱之后,东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缩在机舱椅背内、浑身湿漉漉如同落汤鸡一般的“大丫头”,这位做姑姑的一时间母爱之心迸发,也顾不上跟郭守云谈什么生意的问题了,一把搂过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就是好一番的怜惜,当然啦,期间也少不了对狠心的大哥好一通埋怨。
就在这份喧闹中,直升机的马达声响起,急旋的螺旋桨扇动着狂卷的气流,顶着漫天的暴雨破空而去。
第九零七章 OPEC
“大哥,感觉好点了吗?”怀里抱着瞪大了眼睛的小丫头,郭东婷坐在大哥的地面,轻声说道。经过特殊改装的直升机机舱内还算是安静,只不过颠簸的还是那么厉害,共青城工程设计院毕竟不是万能的上帝,他们能将郭守云的座机改进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呵呵,好多了,”揉搓着酸涩的眼角,郭守云笑了笑,看着手上那个精制的药瓶,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感觉用着还不错,见效很快,嗯,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第一次在飞机上感觉这么轻松。”
“大哥,这是安托洛普素,算是一种镇静剂吧,专门针对晕机的,”史蒂夫知道这位大哥不懂英文,因此解释道,“这是新药,只不过造价昂贵,没有投入量产,你要是用着有效的话,以后让他们定期送过来。”
“算啦,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我就是个土豹子,本来坐飞机的时候也不多。”郭守云摇摇头,说道。
“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儿?”看到大哥缓过劲来了,东婷这才提出自己的疑问。其实她早就发现了,直升机在机场起飞之后,并没有进入哈巴罗夫斯克市区,而是直接飞向了东郊,看样子,是在朝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方向走。
“咱们去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度假区,”郭守云朝窗外看了一眼,说道,“你也知道,这段时间联邦这边刚刚大选结束,大哥现在也是个大忙人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咱们不躲远一点的话,今后这两天,我可能都抽不出时间来跟你说说话,所以啊,我早就想好了,等你一过来,咱们就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小住两天,大哥也来一个偷得浮生几日闲,呵呵,好好的休一个假再说。”
“太好啦!”东婷一拍手,笑道,“说真的,相对于哈巴罗夫斯克来说,我更喜欢符拉迪沃斯托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海,如果可能的话,我每年都想到你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住上一两个月,可惜的是,现在二哥的工作也忙了,不然的话,咱们兄妹三个聚在一起,每天黄昏的时候去海边挖蟹,那……”
说到这儿,东婷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良久之后,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我听人说,你跟二哥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
“我和守成之间有误会?”郭守云一愣,愕然道,“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东婷似乎不想透露自己的消息来源,她说道,“说里尔克先生的死,与二哥有着莫大的关系,你把他调去纽约,明里是给了他更大的权力,可实际上,那等于是变相的发配,最重要的是,二哥在纽约那边也算不上大权在握,有很多事情还是有那个什么菲尔娜出面做主的……”
“胡说八道!”不等小妹把话说完,郭守云便听不下去了,他正色道,“小婷,这些话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而且在这件事上,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你的大哥始终都是当初那个大哥,你二哥也始终是当初那个二哥,你两位哥哥之间出现矛盾,那是很多人盼着但是却永远也不会出现的局面。过去有人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也就罢了,从今以后,不管是谁,再挑唆这方面的话题,你不用过多的考虑,把他直接扔到海里去就成了。至于说菲尔娜……她的问题我不想过问,你二哥的脾气你应该清楚,菲尔娜从前就与他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地方,而在老爷子过去之后,你二哥便一直对她怀着一份愧疚,所以说,纽约那边的事情,你二哥是能放手的地方就放手了,这里面不存在谁主谁次的问题。”
“大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决策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东婷怔忡片刻,犹豫道,“我与那个菲尔娜见过两次面,她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至少与里尔克先生截然不同,老爷子的性情里有的更多的是恬淡,是平常心,而菲尔娜,她,她可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女人。纽约那边的摊子铺的那么大,郭家几十亿的投资项目都扔在那儿,如果这个女人……”
“呵呵,小婷啊,看得出来,有些事情你现在还是看不开啊,”郭守云淡然一笑,插口说道,“郭家,嗯,这个说法让人感觉很亲切,不过呢,你也应该知道,对于咱们郭家来说,现在钱已经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了,其实对我来说,纽约那边的事业说到底只是一支安托洛普素,只不过呢,我的这种安托洛普素对晕机没有任何疗效,它只能医治某些人抑或是某些势力的疑心病,换句话说,它只不过是一个‘人质’,看上去华而不实且没有生命的人质。可以肯定的是,在过去这么多年里,这个人质的存在,对咱们郭家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它,大哥能不能走到今天都要另说,但是呢,现在大哥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个人质的生死去留,对咱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东婷有些明白了,她迟疑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而且也知道它的意思是什么,只不过呢,呵呵,小婷啊,要想真正领悟到这句话中所蕴存的真髓,你还得自己多多的去体验。”郭守云摇摇头,笑道。
“大哥,”史蒂夫在旁边听了好久,他在这时候插进来问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来推断,这次两伊之间,尤其是OPEC内部出现的矛盾分歧,是不是也是一种预兆?”
“呵呵,这让我怎么回答你呢?”郭守云笑道,“如果你是用一个美国人的身份来问我,我只能送你一句话:无可奉告,如果你是用我妹夫的身份来问这个问题呢,我倒是可以为你简单的解说一下。”
“大哥,其实我的血统里,并没有所谓的美国元素,更准确的说,我是法裔,当然,如果从我母亲那一面算的话,我应该算是西班牙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这两者中哪一个准确,我都是深爱着东婷的,这一点,上帝可以为我证明。”史蒂夫正色道。
“我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把上帝都抬出来了?”郭守云失笑道。
“大哥……”东婷在一边嗔怪道。
“好啦,好啦,我说了,”郭守云笑道,“其实呢,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东婷的万龙基金在油价将涨的问题上推算的很准,就我所知,目前在OPEC的十一个成员国内,德黑兰方面已经拉拢到了超过半数的支持者,在这其中包括阿尔及利亚、利比亚、伊拉克、尼日利亚、委内瑞拉以及刚刚走出政局动荡的印度尼西亚。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这些OPEC的成员国,将在OPEC大会上提出新一轮的减产决策,而他们提出的减产目标,有可能在高达百分之十一点三至百分之十一点九。毫无疑问,产油国集团这一庞大的减产计划,将对国际油价产生直接的冲击,只不过呢,德黑兰的减产目标不太可能实现,他们虚张声势的面大,说白了,他们是要给欧盟以及美国方面制造能源压力。按照我得到的消息,德黑兰集团这次实际的减产目标,应该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之间,可以肯定的是,这已经他们的最上限了,如果超过这个预期,各产油国自身的经济也将遭到沉重的打击,这种结果是他们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史蒂夫点点头,他也知道,在国际关系的问题上,处处都充满了讹诈,咋一看上去,似乎每个人都很牛,就好像上帝老大他就是老二一样,可实际上呢,每个人在骨子里都怕把事情搞大,或许用打肿脸充胖子来形容这种现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大哥,在OPEC内,真正掌握发言权的,应该还是……”东婷想了想,疑问道。
“在OPEC内,真正掌握发言权的永远不是那几个产油国,”郭守云似乎知道小妹打算问什么,他抢着说道,“说到底,他们都只是工具罢了,而在现阶段呢,大部分有能力操控这件工具的势力方,都希望OPEC减产,比如说北京,他们需要一场能源危机的出现,为本国石油投资转向非洲寻求更好的借口,同时呢,也需要这样一场能源危机来转移国际视线。比如说莫斯科,我们的立场不用说了,至少莫斯科现在有些人已经把眼睛都等红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更希望在中东进行一场战争,而不是小打小闹的弄一个石油减产。再比如说华盛顿,呵呵,德黑兰搞到现在,为什么始终看不到华盛顿站出来干预?其实理由很简单,白宫的那些决策者也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至于说欧盟嘛,他们现在没得选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个月月初,欧盟各国的能源部长就会动起来了。”
第九零八章 联邦国有化
郭守云这番话说的有点不尽不实,要知道,这段时间两伊关系的改进,尤其是德黑兰对巴格达提供的那一大批经济援助,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莫斯科在背后起的推动作用,而在这其中,郭守云本人所充当的角色至关重要。
现在要说到对国际关系的把握,尤其是中美俄欧盟这四大势力之间的利益交戈,郭守云的心里可谓是清楚的很,因此呢,按照他的推测,此刻两伊关系的走近以及OPEC部分产油国致力于原油减产的决定,在一定程度上是符合华盛顿利益的,毕竟相对于美国人来说,欧盟对中东地区的石油依赖性更高,在这种情况下,OPEC的原油减产计划以及国际油价的提升,将在一定程度上对欧盟地区的经济发展产生很大的牵绊作用。
最重要的一点,在科索沃战争结束之后,华盛顿的国际战略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们一手继续打压俄罗斯的兴起,一手压制欧盟的经济发展,一脚踩着中东,一脚还打算时不时的踢两下中国,面对这一情况,华盛顿的对外精力也就被极为有效的分散了,郭守云要与华盛顿分道扬镳,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他要将外交的侧重点引向北京,那么他就不怕来自美国方面的报复吗?说实在的,他现在还真是不太担心,毕竟作为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他非常清楚美国人最大的麻烦已经出现了,那位坐拥上亿美元身价,却以屠戮美国人为己任的拉登大叔,自从三年前被苏丹政府驱逐之后,已经变得肆无忌惮。年前,他先是策划了肯尼亚与坦桑尼亚的美国大使馆爆炸案,紧接着又袭击了美军的科尔号驱逐舰,从而给美国政府方面制造了大量的麻烦。当然,对于华盛顿来说,这些事情似乎还不是最致命的,郭守云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络了解到,“大叔”一手创办的“卡伊达”地下网络,现在已经具备了很强的实力,同时呢,按照前世的记忆,纽约的世贸大厦似乎也进了寿终正寝的倒计时,只要再坚持一年,华盛顿将会深陷于反恐战争的泥潭,为了应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危机,华盛顿到那个时候更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所谓的敌人。
“大哥,”仔细的回味了一番大哥的言辞,东婷可谓是获益良多,对她来说,在加拿大充任国会议员的日子并不好过,最主要的一点在于,她本身的政治嗅觉并不是很灵敏,说真的,如果不是有庞大的财力支持,保守党内那些老油条未必会买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的帐。最重要的是,在现阶段,保守党有意要同加拿大的另一个反对党“加拿大联盟”协商合并,东婷能不能在两党合并的过程中,谋求到更多的政治利益,就要看她这一阶段有没有什么精彩的表现了。
那么话说回来,对于一个政治嗅觉不是很灵敏的女人来说,她要怎么样才能拿到自己的政治积分?在这个问题上,史蒂夫为她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到俄罗斯来寻求郭守云的帮助。换句话说,就像东婷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这次来远东是为了“谈生意”的——的确,她就是来谈生意的。而在谈生意的同时,能够开拓一下自己的国际政治视野,那自然也是好事一件了。
“怎么?还想让我给你说的更详细一些?”看到妹妹喊了自己一声之后,脸上就露出了犹犹豫豫的表情,郭守云禁不住感觉有些好笑,他轻声问道,“小婷啊,你要知道,这种事情是很敏感的。大哥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人了,而是俄罗斯联邦远东共和国的政治参与者,在这种情况下,类似这些敏感的话题,我不能与你说的太多,更不能说的太透彻,否则的话,我这就算是泄露国家机密,算是叛国了,呵呵……”
“看看吧,大哥过去就是出了名的小气,现在身份不同了,就连吝啬都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东婷微微一愣,随即对史蒂夫说笑道。
史蒂夫笑而不语,他自然不会认为郭守云真像东婷说的那般吝啬,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东婷在加拿大创业时的那笔巨资,恐怕就不是一个吝啬的大哥舍得拿出来的,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现如今想与这位“吝啬大哥”攀上关系的人,估计能够从莫斯科排队排到华盛顿。
与史蒂夫的想法不同,对眼前这位小妹,郭守云的心里的确怀有一份愧疚,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过于吝啬了,当年一竿子将小妹打到了加拿大,从那之后,她在那边的所作所为,自己基本上就很少过问,说的轻一点,他这叫做放任自流,说的重一点呢,这或许就是任她自生自灭了。小丫头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郭守云认为自己真的没帮上什么忙,当然,金钱的因素除外,可在郭家兄妹的眼里,现在金钱还能得上什么?
“大哥,”东婷显然不知道身边两个男人在转什么心事,她将趴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大丫头”轻轻放在座椅内,这才起身坐到大哥的身边,轻声说道,“你的难处我也知道,所以呢,那些可能为你带来麻烦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插手的。不过呢,这一次我回来,的确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出面帮忙,这件事很重要,它可以说是关系到了我将来在加拿大的发展问题。”
“是在加拿大政坛的发展问题吧?”郭守云笑了笑,伸手在妹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说道,“说吧,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大哥能够帮得上忙的,我就肯定让你如愿以偿。”
“大哥,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东婷笑道。
“你看看你,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郭守云哑然失笑。
“那好,我就直说了,”东婷也不客气,她直接说道,“我听说,这段时间莫斯科的政治势力整合已经走到了尾声,而一周前在联邦大选中获得完胜的久加诺夫,已经公开宣布要将包括各种资源开发、出口等与国家资源相关的产业,重新纳入联邦国有化的体系……”
“公开宣布?”郭守云插口笑道,“这可有趣了,一周前我就在莫斯科,而且现在弗拉基米尔他们负责着根纳季的对外宣传工作,他在公开场合下宣布过什么,我似乎没有理由不知道吧?”
“哎呀,大哥,你又跟我扯东扯西的,”东婷嗔怪道,“反正久加诺夫就是有这个打算,你管他是公开宣布还是道听途说。”
“呵呵,看来加拿大那边的情报工作做的也很不错嘛,”郭守云笑道,“不错,根纳季是有这个打算,而且这项计划,也得到了联邦各方政治力量的支持,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机密,我想再过上半个月,相关方面的新闻就应该发布出去了。知道大哥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忙吗?不妨告诉你,大哥现在都需要筹钱,联邦央行现在拿不出那么多的资金收回那些被跨国财团控制的相关股权,我们这些冤大头必须出面给莫斯科凑,所以你要是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大哥要钱的话,大哥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瞧瞧你那小气劲,谁说跟你要钱了,”东婷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而且啊,我现在不仅不会跟你要钱,还准备给你送钱,准确的说,是给莫斯科送钱。”
“哦,有这种好事?”郭守云淡然笑道,“不过我看还是算了,你的万龙现在虽然财大气粗,但一次拿出几十亿来填这个黑窟窿,恐怕也会让它元气大伤。嗯,如果你是打算投资的话,那更没有必要了,莫斯科的大部分决策,大哥虽然无法做到一手拍板,但在远东嘛,我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联邦的国有资源新一轮国有化,只不过是将主要的股权收归国有,然后再以租赁的形势,转交给立场上倾向于莫斯科的联邦财团经营。远东这边呢,因为形势比较特殊,所以国有化之后的竞标式转租过程就省略掉了,所以你要是想搞能源投资的话,尽管来远东吧,我给提供你最大的便利条件。”
郭守云这话说的有些含糊其辞,按照此前久加诺夫与寡头集团所达成的协议,联邦凡属于国有资源的项目,将会在未来一年时间内实行全盘的国有化改造,其具体过程为:联邦央行以及自然资源国立委员会、联邦国家康采恩实业集团等机构,出资回收原本在私有化过程中被“全盘私有”的石油、钢铁、森林、有色金属等等自然资源的开发经营权,而在完成了这一个主权回收的过程之后,联邦方面会再次以竞标转租的方式,将这些开发经营权以股份的形式,优先租赁给联邦法人掌握的实业集团。在完成了这第二步之后,但凡是国有资源开发项目中,联邦国有股份都将占据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同时呢,那些竞租的私人企业集团,只能掌握这些国有资源开发项目的经营权,却不能掌握所有权。
第九零九章 反思
就像前面说的,在这个世界的种种规律里,存在着一种名叫轮回的玩意,从十年前苏联解体、民主激进派掌握国家政权之后,包括叶利钦在内的新任联邦统治者,为了稳固自身的政治地位,在经济层面上向大资本所有者做了一切可以做出甚至是原本不可以做出的妥协,同时,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打造一个拥护己方国策的利益集团,也就是所谓中产阶级集团,俄罗斯联邦采用了根本不符合联邦现实国情的所谓休克疗法,说白了,他们就是通过出卖国家的公共利益来稳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其最基本的表征就是全盘的、无差别的私有化。
作为休克疗法最笃诚的拥护者,年轻的盖达尔当初也许仅仅是为了逢迎克里姆林宫的喜好,抑或者他是真的想要带领俄罗斯联邦走出经济困境,但不管怎么说,他在推行这个休克疗法的时候,显然走错了路子。按照他的私有化规划,联邦走了三步棋:第一,放开物价;第二、财政、税制以及金融改革;第三、大规模的推动私有化进程。
以郭守云为例,看看盖达尔的私有化三步棋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首先,物价的放开,令原本就面临基本消费品以及各项物资严重匮乏的联邦,在极短时间内就出现了物价暴涨的局面,而在这个过程中,哪类人最容易获得庞大的商业利润?毫无疑问,就是与郭守云一样的走私贩最容易获利。历史的事实同样也是如此,回首看一看,郭守云兄妹从哈尔滨进入远东的布拉戈维申斯克,他们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走私,而且是走私的烟酒之类的联邦紧俏商品。当时联邦的大环境,是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打乱了苏联军政两方的思想体系,以贪污腐败为主要内容的思潮,正在整个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四处蔓延,而远东的那些军方将领,正在着手为他们自己那点权力寻求“租赁方”,以走私为业的郭守云,显然就是他们最好的合作伙伴。就这样,在一个权力寻租的完成之后,郭守云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巨大保护伞,他不仅动用自己的资本去走私,而且开始从远东央行的手里贷款做走私。无独有偶的是,隔着一条江界,当时中国也正处在改革开放最为懵懂也是最为关键的时期,体制上的欠缺与法制框架上存在的漏洞,催生了一大批类似孙红羽那样的特殊人物,她们这种人本身具备官方背景,手腕灵活且强大无比,因为能够拿到更多的“政府批条”,这种人就成为了走私货源的最佳提供者。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郭守云一方面在挖苏联的“社会主义墙角”,一方面又在钻中国的经济改革体制空裆,而这两个国家,一个是生活必需品极度短缺,但是重工业产品以及相关的自然资源长期滞销,另一个呢,则是生活必需品市场庞大,以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浪费的局面,同时呢,重工业产品需求市场广泛。两相结合,无疑就为郭守云的牟利提供了最大的活动空间,从而促成了他的资本疯狂积累,毫不客气的说,在那一段时间,他的个人资产是以几何倍数在增长的——这夸张吗?真的并不夸张,九十年代初中俄贸易中倒爷的口号是:一周赚它五百万,而这种倒爷,还仅仅是那种提着纤维袋、拖家带口去老毛子地盘上“打秋风”的小角色,而郭守云是怎么“倒”的?他在中俄两方的境内都有庞大的贸易车队,仅仅是公开的走私商路就有三条,克格勃远东局、内务部远东局、远东军区联合起来为他的走私活动保驾护航,远东大大小小的军需储备库成了他囤积走私物资的仓库,他的走私车队经过联邦关卡不仅不用检查,边检部队还得为他们提供最佳的便利,甚至还要给车队提供安全护送之类的服务……说白了,郭守云并不是一个人在做走私贸易,他背后站着的是一整套国家机器,这一个利益集团联合在一起,仅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就将远东近千万人的毕生积蓄压榨一空,那时候的郭氏集团,实际上就等于是垄断了整个远东的消费品市场,简简单单的一包香烟,郭氏集团定价到六十五卢布一包,市场上就绝对不会出现六十四点九卢布一包的情况,类似这样的生意聚敛财富的速度有多快,这似乎很难测算了。
好啦,经过一年的走私贸易以及权钱交易,郭守云积累了足够的资本,同时呢,也将远东的整个权力层纳入了自己的关系网络,恰恰是在这个时候,盖达尔的第二项改革措施到来了,财政改革的推行,令远东包括军方、政府部门在内的大批机构,出现了长时间的经费困难,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维系自己的生存,最重要的是保障自己的权力,那些方方面面的权力人物,就不得不进一步向郭氏集团这个大财阀靠拢,他们在获得大笔资金援助的同时,也卖掉了自己手上的更多权力;税制改革,对于郭氏集团来说,在权力网的庇佑之下,联邦的高税收政策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可与此同时呢,远东那些工矿企业、实业集团却遭受了灭顶之灾,为了逃避责任,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后半生打算,一大批国有企业的负责人,开始同郭氏集团相勾结,将他们手上掌握的国家资材,廉价销售,甚至是白白奉送给了郭守云;当然,在这第二阶段的改革过程中,对郭守云影响最大的,还是金融体制的改革,如果说走私贸易令郭氏集团的资产得以呈几何倍数增长的话,那么远东商业银行的建立,尤其是在苏联四大国有银行被停止运营之后,郭氏集团资产的增长幅度,就不能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了,一个总资产不过几百万卢布的空壳子银行,却直接掌握了远东近千万人的毕生储蓄款,这其中所蕴含的利润,只能用恐怖这两个字来形容。
在经历了物价放开与税制、金融改革的风波之后,联邦在市场环境与金融体制内混乱不堪,通货膨胀的危机迫在眉睫,而一旦通胀的情况出现,卢布的贬值也就势不可免,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盖达尔迫不及待的开始推行私有制改革,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联邦的央行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卢布货币的控制,各大财团组建起来的商业银行,已经掏空了前苏联的大部分财产,这些金融寡头们甚至不用联合起来,单凭一方之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联邦央行整个击垮,至于说促成卢布的贬值,那对他们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这个时侯似乎有一个问题出现了,寡头集团控制了联邦的经济命脉尤其是金融渠道,对联邦的私有化改革有什么影响力呢?打个比方:联邦就像是一片沙漠,而被私有化的国有企业,则是沙漠中唯一的一片湖泊,作为生存在这片沙漠中的居民,联邦民众过去只能定期享受到湖泊中的一瓢清水,他们喝不痛快但也渴不死。现在呢,联邦政府方面为了实行私有化,将这个湖泊彻底放开了,他们宣布,任何人只要有器皿,就可以到这片互利去抢水喝,不过可惜的是,经过前一阶段的改革,沙漠里的居民已经把全部可以盛水的器皿都当掉了,现在能够为他们提供器皿的不是联邦政府,而是那些对这片湖泊虎视眈眈的寡头们。于是呢,水资源的分配权,说到底还是落在了这些寡头们的手里,他们颇为慷慨的将一把把漏勺分发给沙漠里的居民,而自己呢,却开着罐车疯狂的在湖边汲取水分。说真的,如果这个分水的过程能够延续的时间更长的话,那些沙漠中的居民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但可惜的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公无私,联邦政府明文规定,湖泊里的水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分干净,一滴也不剩,于是乎,那些有水车的人,自然是能够储备更多的水资源,至于那些只有漏勺的可怜虫,他们的命运就相当悲惨了。
就这样,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寡头集团蓄积了足够的水资源,湖泊里的水也彻底被分干净了,联邦政府的手里,除了那些权力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渡出来的东西了,恰恰也是在这个时候,受到愚弄的沙漠居民,终于发现自己手中的漏勺根本存不住半滴水,随时都可能被渴死的局面,令他们极度愤怒。漏勺虽然盛不了水,可它好歹还是个物件,买了多少还值两钱,因此呢,感觉醍醐灌顶般的居民们,并不仇视那些分给他们漏勺的寡头,而是仇视没有给他们创造任何实惠的联邦政府,在这种愤怒情绪的促使下,他们要讨个说法,要清算一下旧账,要将联邦政府内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赶下台。毫无疑问,他们的这种情绪恰好满足了寡头们的需要,这些人讲目光从那块干裂的湖底移开,瞄准了联邦政府手中所掌握的那点权力——寡头集团旨在夺取国家权力的最后一场战争,终于爆发了。
第九一零章 财富的主动性
就在寡头集团向联邦政府发起权力争斗战的时候,另一波势力也在悄无声息中迅速的崛起,而这一波势力,就是从当初苏联布尔什维克党政治精英中脱胎出来的左翼反对派,对于这些人来说,当初被瓜分的那一片湖泊,原本应该是属于他们管理的,虽然说其中的水资源在名义上属于全体沙漠人居民所有,可毕竟他们掌握着分配权,同时呢,也享受着更多的特权。那时候,他们不仅每天能够喝到足够的清水,甚至还能隔三差五的洗个澡,更有甚者,他们洗澡水、洗脸水以及洗脚水如果以“社会福利”的名头分发给居民们,还能为他们赢得崇高的美名。
但是,自从这个私有化改革施行以来,他们的这份特权就没有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好处,都被那些寡头夺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令他们怀念,而基于这种怀念,另一种愤怒的情绪也在扩展蔓延,因此呢,对现在的联邦政府,他们同样极度不满,毕竟那些家伙所掌握的权力,原本应该是属于他们的。
就这样,在过去若干年的时间里,左翼反对派一方面敌视寡头集团的存在,一方面又仇视夺走权力的联邦政府,这三方势力纠缠在一起,打得是不亦乐乎,难分高下。
最后,随着郭守云强势进入莫斯科,寡头集团在这一场政治斗争中占据了绝对上风,联邦政府所掌握的权力,被几位寡头瓜分殆尽,与此同时呢,为了避免受到来自民众的反对,他们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把握这个大权,于是经过一番思考,精明的寡头们想到了一直以来反对私有化改革的左翼反对派,且不管这些家伙夺权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们的政治主张,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够满足民众需求的。就这样,寡头集团与左翼反对派之间的媾和开始了:寡头们许诺,他们不仅可以让左翼反对派重新掌握国家权力,同时呢,还能保证他们的用“水”充足,过去,他们每天在喝饱之余,“洗澡水”都得偷偷摸摸的用,而且洗澡还不能洗的太频繁,或三天洗一次,或五天洗一次的。而现在呢,只要左翼反对派能够保障寡头集团的既得利益,那么他们就能每天洗上澡,而且不用担心出任何问题。
毫无疑问,作为曾经布尔什维克党内的经济精英,寡头集团内的人们最擅长做交易,他们做出的承诺,令左翼反对派感觉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去拒绝,过去的权力恢复了,自己的特权也能由原来的“灰色”变成民主体制下的“纯白”,最重要的是,寡头们似乎还很慷慨,他们愿意拿出一部分清水来做“福利”,以便为掌权后的左翼反对派谋求一个好名声。完美,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完美的东西往往就是人们所无法拒绝的,就在这种情况下,左翼反对派与寡头集团的联合是一发不可收拾,至于说这次的联邦国有化,也是在这种联合的基础上出台的政策,具体来讲,它就属于左翼反对派在保证寡头集团利益的前提下,后者拿出一部分清水做福利的过程。同时,从国际角度来看,这又是左翼反对派掌权之后,排斥国外势力在联邦继续存在的一大手段。
按照久加诺夫此前与五巨头之间所达成的协议,此次对国有资源的国有化改造,需要严守几个条款,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联邦范围内,分区域的建立若干个康采恩集团,拿远东来说,原本属于郭氏集团所控制的石油开采区、石油工业集团将会合并为远东石油、天然气康采恩集团,该集团成立之后,联邦央行将向郭氏集团支付七十亿美元的资金,以补偿其在商业上的巨大损失。反过来呢,郭氏集团将再次向联邦自然资源管理委员会提出申请,以二十亿美元的资金,购买该集团百分之四十五的五十年期经营许可权。自协议生效之日起,后五十年中,远东石油、天然气康采恩集团将由郭氏集团负责经营,郭守云出任集团总裁,联邦政府为集团的唯一合法法人。另外,在寻租合同签订之后,联邦将会专门设立一个针对该集团的退休金以及福利金保障计划,以此保障该集团退休工人的最基本福利。
当然啦,这些东西都只是表面上做给人们看的,而在一切烟雾的背后,远东石油、天然气康采恩集团的股权,仍旧完全属于郭氏集团,联邦央行开出的七十亿美元补偿金,自然也落不到郭守云的口袋里,这些钱将会通过远商行的渠道,纳入联邦新一届政府的口袋,久加诺夫要在两年内扭转联邦财政赤字的困境,这一笔数额惊人的亏空从哪里捞钱?毫不客气的说,这七十亿就是用来填补亏空的暗金。至于说联邦设立的退休金保障计划,这里面的钱从哪里来?很明显,郭氏集团用来反购股份的二十亿资金,就是这一项目的启动金。
政客与投机者联手搞出来的骗局,那绝对是天衣无缝的,至少对于那些苦哈哈的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根本无法从中揣摩到任何漏洞,联邦的国有资产从大规模的私有化开始,被少数人篡夺一空,只分得“一把漏勺”的联邦民众,自然无法对这样的结果感觉满意。现在好了,掌管克里姆林宫长达十年的民主激进派颓败了,继之而起的是主张实行国有化的左翼反对派,而在这一政治群体登台之处,就彰显出他们与大资本实力之间无可调和的根本性矛盾,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的联邦寡头集团,都不得不将吞下去的蛋糕重新“吐”出来——联邦人对即将登上总统宝座的久加诺夫真是给予了厚望,他们在经过了十年的苦难之中,终于嗅到了一丝黎明的曙光,但可惜的是,还是原来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治改革,都不可能为占人口绝大对数的普通人带来真正的实惠,毕竟绝大多数就意味着平凡,而平凡就应该遵守平凡的本分。
郭守云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让东婷尤其是史蒂夫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其实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很片面,加拿大驻莫斯科大使馆递送的消息,仅仅是说久加诺夫所领导的左翼反对派目前正在策划新一轮的“共产逆潮”,而一旦这股逆潮成型,俄罗斯国内的经济模式将在很大程度上出现变更。除了这些之外,东婷与史蒂夫所知道的东西,就大都是保守党内所推测出来的了。
原本按照东婷的意思,她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为加拿大的一部分跨国财团,争取到一份投资俄罗斯的新机遇,要知道,无论是进步保守党也好,加拿大联盟也罢,他们所代表的阶层利益,都是属于大资本家的范畴,他们推崇所谓的贸易与投资环境自由化,而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加拿大政府方面因为对外政策的相对保守,并没有能够在前苏联解体这块大蛋糕上,占有多少令人瞩目的份额,故此,当莫斯科的消息传来之后,加拿大的部分财团跃跃欲试,东婷相当于是他们所推选出来的一个代表。
东婷一开始想的有些简单,她认为莫斯科既然要搞国有化,随后呢,又要将国有化的产权对外租赁,那么凭借着加拿大财团的经济实力以及她背后所存在的特殊关系,此次俄罗斯之行她即便是不能做到大有斩获,至少也可以落一个名利双收的结果,但是现而今,大哥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俄罗斯的国情与加拿大是截然不同的,莫斯科的所谓国有化改革,现在已经注定搞不彻底了,就凭大哥在莫斯科的这份影响力,克里姆林宫也别想把国有化的事情办好。
“怎么啦东婷?”看到妹妹在听了自己的建议之后沉默不语,郭守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微一皱眉,随后笑道,“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呵呵,对大哥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东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这样啊……”听小妹把她的想法阐述出来,郭守云沉吟道,“这件事怎么说呢,不是不可以,毕竟联邦现在对外来投资也是带有一定依赖性的,这次根纳季整顿国有资源,一方面是为了从公众那里拿到一个印象分,另一方面呢,也是打算清算一下存在于联邦内部的外来经济干预力量,从而争取夺得对外政策的更大主动性。从这些角度综合来看,你要想通过俄加经贸往来获取政治积分,并不是不具备可行性的。只不过呢,在这方面你下手不要太早,另外,那些有意向投资的加拿大跨国集团,也必须在政治上把握好方向,现在联邦局面初定,经济层面的东西还占据不了上风,相反,政治的因素倒是占了很大一部分,所以呢,你必须在这方面多下一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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