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风暴前夜


  在郭守云进入俄罗斯联邦之后,这次显然是他在莫斯科停留时间最长的一回了,而恰恰也是这一次,莫斯科的局势最为动荡不按,各方势力的矛盾最为计划,斗争最为残酷。
  从九月中旬秘密抵达莫斯科之后,郭守云就一直藏身在老奥加廖夫总统别墅里,随后不久,也就是在五巨头会晤正式发起之前,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后贝加尔赶到莫斯科,而他选择的驻地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雀山别墅,而是郭守云对面的二号公寓。就这样,几位巨头在正式会晤结束之后,正式开始着手安排他们的全盘计划——一个旨在全面夺取联邦政治大权的计划。
  当初,以叶氏为首的改革激进派,为了能够夺取国家政权,足足隐忍了数年时间,而当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正式开启之后,尤其是在保守派与改革派的争斗进入最后关头时候,激进派通过他们的阴谋计划,将这两个脱胎与布尔什维克党内的政治派系一股脑的赶下台,自己堂而皇之的搬进了克里姆林宫,成为了俄罗斯联邦名义上的当权者。现如今呢,曾经的历史正在重演,叶氏主导的所谓休克疗法,以及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政治斗争,等同于当初的戈尔巴乔夫改革以及保守派与改革派之间的斗争,而几位巨头所组成的联盟,恰恰就是躲在一切斗争背后的阴谋策源者,他们虎视眈眈的窥伺一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去夺取国家权力。
  历史固然可以造假,可它却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己的忽视,无论是谁,只要忽视了历史的存在,它都会无比戏谑的脱掉裤子,用屁股对着对方的脑袋,狠狠的拉上一泡屎。
  按照五位巨头之间达成的协议,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很快便正式开始推动他们的阴谋计划,为了能够给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反对派势力提供足够的信心,两位巨头一次性向代表会议方面提供了将近一亿两千万美元的政治资金,与此同时,他们还在向代表会议所领导的白宫卫队提供武器援助的同时,保证莫斯科警察机构,将会在未来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中,坚定地站在代表会议一方。
  九月十八日,莫斯科警察总局局长尤瓦连京在清晨赶赴办公室的途中遭遇车祸,包括他以及两名警卫在内的六人当场毙命。而就在尤瓦连京死前的半个小时,莫斯科市内务委员会主席维图霍夫在其寓所门前遭遇枪击,不明来历的杀手,对着他的头部连开三枪,致使其当场毙命。当然,在同一天,遇难的莫斯科警察机构高官远不止这两个人,就内务部随后做出的统计,就在十八日当天,莫斯科警察总局以及二十四个分局,共有十二名高级警员遇害。
  正如克里姆林宫以莫斯科市政厅发言人所宣称的那样,“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恶性袭击案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打算夺取莫斯科警察机构的实际控制权。”而要破悉这一阴谋,克里姆林宫以及内务部等国家安全机构,必须抽调足够的精力展开调查。
  不用说,类似这样的刺杀事件,就是由一向胆小如鼠的斯模棱斯基在背后推动展开的,还是那句话,他的胆小如鼠是分人的,在郭守云他们这些人的面前,他的胆子历来很小,可是相对来说,区区几个警界的官员,却很难被他看在眼里。
  也许是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克里姆林宫的决策者们再也坐不住了,九月二十一日,总统办公厅向新闻媒介公布了叶氏颁布《关于俄联邦宪法改革命令》的总统令,同日晚八时,叶利钦在其总统寓所内发布电视讲话,公开宣布解散代表会议,而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他宣布将采取数项强制性措施,包括:剥夺代表会议财产,将其收归联邦政府所有;紧急调动捷尔任斯基师的部队,封锁各条通往白宫即现今代表会议驻地的通道;切断白宫的供电、供水、供暖以及电话联系等等等等。
  就在克里姆林宫为解散代表会议采取强制性措施的同时,哈斯布拉托夫等人不甘示弱,他们一面筹划着更大规模的群众性游行示威,一面着手准备武装抵抗的各项计划。就在捷尔任斯基师封锁白宫外围通道的同时,原来只有不到五百人的白宫卫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在短短两天时间里,这支卫队的人数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人,同时,在环白宫的外围地区,大量的路障以及防御工事被建造起来,由橡胶轮胎和沙袋组成的单兵临时阵地几乎随处可见……一股浓浓的战云,正在莫斯科的上空迅速凝结。
  就在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冲突迅速尖锐化的同时,在联邦内部,各方面的调停力量也开始全面介入,就在叶利钦发布电视讲话的第二天,宪法法院院长佐尔金与全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联袂前往克里姆林宫,他们在为和平解决这场政治危机做最后的努力。
  不过,在这个时候,几位巨头所主导的这一场游戏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搅局,哪怕这个人是堂堂的联邦宪法法院院长,哪怕这个人是俄罗斯联邦数千万东正教教徒的大牧首,那也不行。
  作为联邦宪法法院的院长,佐尔金在联邦的政坛上似乎处在一个超然的地位上,在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争端中,他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一个独立的中间派,谁也不偏谁也不向。而作为全俄东正教的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的地位就更加超然了,他代表的是一个宗教的力量,是独立于政治体系之外的一股强大力量。对这两个人,无论是克里姆林宫还是代表会议,多少都要卖他们一些面子。可话说回来,觊觎国家权力的五位巨头,却不会给这两个人任何面子,如果说这两个人所掌握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那么五巨头所掌握的就是一种更纯粹的物质上的力量了,对于一个人来说,不信教甚至不相信国家宪法还能活下去,可要是没钱那就根本无法生存了。
  为了能够排除这两个人对己方计划的干扰,五位巨头在二十二日凌晨一点的时候,秘密造访了阿列克谢二世在莫斯科的寓所,经过两个小时的密谈,五巨头昂然离去,而在第二天,年过六旬的大牧首,便黯然离开莫斯科,借口巡查教务,带着身边的几个亲信跑去了伏尔加格勒。至于说佐尔金,他的问题就更容易解决了,一封悄然摆到他卧室床头的恐吓信,便让这位宪法法院的院长彻底闭上了嘴巴。
  能够在这个关头调解两方矛盾的最后一股力量也消失了,对于五巨头来说,这条夺权的阴谋之路上,显然已经再不会有任何阻碍了,就这样,借助着代表会议方面所导演的一场群众性集会,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出手了。
  其实,代表会议方面正在酝酿一场大规模游行示威的计划,早就被克里姆林宫方面获悉了,在十月一日的深夜,包括郭守云在内的五位巨头,联袂拜访了深居克里姆林宫内的叶氏,这五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向联邦总统谏言,要求他于近期离开莫斯科,以逃避在事态恶化情况下所出现的负面政治影响,而他们提出这一项建议的依据,便是一场规模的群众性示威冲突,极有可能在近几日爆发。
  面对几位巨头的建议,曾经依靠挑动民意上台的叶氏,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他知道,只要他人在莫斯科,那一旦这里发生了大规模的群众性冲突,他这个总统就无法逃避责任,这是一个政治污点,而且是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政治污点。不过话说回来,身为联邦的总统,他有什么理由选择在目前这个气氛紧张的时刻离开莫斯科呢?
  对于这个问题,“深谋远虑”的巨头们迅速给出了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因为按照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所作出的安排,那一场势必会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游行示威,是被安排在三号那天发起的,在时间的选择上,他们之前做了周密的部署——十月三日,恰好是周日,而根据惯例,联邦总统是有权休周末假期的,因此,在这两天里,他们建议叶氏前往莫斯科郊外的度假别墅休假,同时呢,几位巨头再利用他们手中的媒体优势,向民众做一种误导性的舆论宣传,让他们产生“局势已经缓和,总统出外休假”的错觉。这样一来,即便是冲突发生了,叶氏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摆脱责任。
  面对五位巨头的建议,没有了更多选择的叶氏,很快接受了这一方案,十月二日上午,他离开克里姆林宫,“兴致勃勃”的休假去了。
  在这个时候,叶氏也许还没有感觉到,伴随着这一事件的发生,五位巨头已经堂而皇之地进入克里姆林宫,并开始正式对他这位总统伸出左右之手了。


第七零零章 流血的红场
  “一个国家的构建,需要多少人去流血牺牲?”莫斯科百货大楼顶层的休闲厅里,别列佐夫斯基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静静地站立在宽大明镜的落地玻璃窗前,放眼眺望着窗外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语气深沉地说道,“如果想不通这个问题,那么一个当权者,就永远别想在他的位置上坐稳。同样的,作为反对派,他也永远别想有正式把握权力的那一天。”
  “你说的这个问题太深奥了,”站在他的对面,郭守云送出酒杯,与这位即是敌人又是合作者的矮个子碰了碰杯,在那一声“叮”的脆响之后,他笑眯眯地说道,“我只知道,凡是有权力出现的地方,就要有人流血,就要有人牺牲,而这些躺下去的人,无疑都是英雄,可最大的悲哀之处在于,他们永远都不会成为胜利者,因为真正的胜利只能属于那些活下来的人。所以,在我的观念中,有英雄气概,凡事喜欢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人,永远都是失败者,因为这样的人很难活到最后。哎,能够感天动地慨而慷的去死,的确是一种很振奋人心的电影情节,不过电影就是电影,我愿意去看,却不愿意去演,更不愿意按电影情节所安排的那样去生活,与其为了赚取那几滴假惺惺的泪水而死,我何不藏在角落里平平凡凡地活着?就像鲍里斯你所说的,能活着就是胜利,呵呵,那么我们现在与楼下广场上的一些人相比,无疑就是真正的胜利者了。”
  别列佐夫斯基笑笑,没有说话,反倒是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古辛斯基开了口,他说道:“其实,一个人一生的路应该怎么走,都是由自己选择的。精明的人,诸如你我几个,虽然酷爱权力,却不喜欢抱着权力整日里抛头露面,呵呵,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唯恐天下人不认得自己。”斯模棱斯基笑着插口道。
  “对,就是这样,”古辛斯基笑道,“所以呢,才会有那么多人,拼着命的朝对面那座克里姆林宫里挤。难道说,一个人手上是否有权,非得要看他住在什么地方吗?这是个笑谈,在我看来,克里姆林宫只是一个吸引矛盾目光的地方,住在那里的人,即便是做了再多的好事,也不乏反对者,而咱们呢,即便是做了再多的坏事,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咱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实惠与虚名之间的区别。”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哲学家,”坐在一方水晶茶几的前面,霍多尔科夫斯基摆弄着手上那几张扑克牌,头也不抬地说道,“每个人说出一句话来,总是带着无穷无尽的哲理,什么人生观啊,世界观啊,你们一会儿就要把握侃晕了。我现在啊,什么都不考虑,就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办成。”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歪头看了郭守云一眼,问道:“我说守云,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吧?怎么外面还没有动静?”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郭守云笑道,“我给他们定的时间是九点半,提前就说好了,早一分钟不行,晚一分钟也不行,现在……”
  嘴里这么说着,他抬起胳膊,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说道:“不过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还有三分钟,大家再耐心的等一下吧。”
  “安排的人可信吗?”斯模棱斯基看上去还有几分忐忑,他站起身,走到茶几前拿了一支雪茄,用精致的银制钳剪去烟上的封扣,同时说道。
  “呵呵,这么大的事,不可靠的人我会用吗?”郭守云笑了笑,不答反问。
  “用的人可不可靠,现在已经没有继续谈论的意义了,”别列佐夫斯基摇头说道,“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守云,你必须考虑灭口,须知,一旦在这方面遗留下什么问题,那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咱们几个人谁都摆脱不了麻烦。”
  “放心好了,”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我做事一向讲究干净利落,你们不想在这方面招惹麻烦,我同样也不打算沾这瓢脏水,所以说,灭口的问题,我一早就安排好了,过了今天,所有可能走漏消息的渠道都会被堵死,除了咱们几个人之外,再不会有任何人获悉其中的秘密。”
  “希望如此,”古辛斯基插口说道,“不过……”
  “呯……”
  “哒哒哒……哒哒哒……”
  就在古辛斯基这句话才刚刚说出来,还没有明确表现出意图的时候,大厅外的红场上,先是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响,继而,便是一阵儿清脆的突击步枪鸣叫。
  “开始啦!”心头一紧,郭守云随口说了一句,而后猛地转过身,朝十几米高的楼下看去。
  “呵呵,守云选择的人的确可靠,九点三十分,一分不差。”从茶几前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联袂快步走过来,斯模棱斯基一面朝窗外张望,一面微笑道。
  不过在这个时候,郭守云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对方的夸赞了,他的视线与心思,完全被红场上的喧闹所占据。
  今天,为了正式向克里姆林宫发起民意挑战,代表会议方面组织的游行队伍很庞大,同时呢,再加上郭守云这些人的推波助澜,此刻云集在红场上的示威群众估计有四五万人之多,而在这其中呢,既有支持代表会议的群众与军人,同时,也有支持克里姆林宫的群众与军人。为了保证场面的稳定,负责广场治安的捷尔任斯基师调动了十余辆装甲车,出动了数百名士兵来维持秩序。这些人汇聚在一起,拿武器的拿武器,举横幅的举横幅,远远看过去,诺大的红场上,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以及五彩纷呈的彩旗、条幅。
  此刻,枪声的来源地就在距离百货大楼不到十米的地方,在这个位置上,捷尔任斯基师的两辆装甲车横停在公路外沿上,二十几位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担负着本区域的安全防卫工作。按照郭守云的安排,负责挑起事端的人,首先就要对负责现场保卫的士兵下手,因为根据常理,处在这种情况下的部队士兵都精神高度紧张,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发他们的强烈反应。而现在的事实证明,局势的发展与郭守云的预测完全相符。
  从五位巨头所站的窗口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两辆装甲车的中间位置上,正由几名士兵凑在一起,拖曳着一个负伤倒地的士兵朝外围防线内部靠近,而在他们的身后,十几个手持钢化玻璃防暴盾牌的武装警察,正站成一排,奋力抵抗周围民众的冲击。要说最惹眼的,还得算是这些武装警察背后两米处的位置,在那里,赫然躺倒着两个人,从他们的装束上看,应该是参加示威的普通群众,那频频抽动的手足,以及他们身下缓缓流出的鲜血,足以说明刚才那一串突击步枪的鸣叫,带来了如何严重的后果。
  “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反应?”在窗前张望了一会儿,古辛斯基拿起摆在窗台上一副望远镜,一边朝眼前凑,一边皱眉说道,“就凭现在这一点规模,可实现不了咱们的目的。”
  “不要急,”别列佐夫斯基面色冷静地说道,“骚乱就是风暴,它是需要一点点蔓延开来的,依我看,刚才的枪声过于急促,下面这些家伙都被吓住了,在这个关头上,只要有人挑头,更大规模的冲突马上就会出现……你们看,开始了。”
  正如别列佐夫斯基所说的,骚乱就像风暴,只不过与风暴相比,它蔓延起来的速度要快得多。刚才那突然响起的枪声,显然是把广场上的人跟惊住了,而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更加混乱的局面便出现了——胆小的人打算离开现场,胆大的人要上前看热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则要趁机制造更多的麻烦。于是乎,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广场上那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是被煮沸的一锅开水,巨大的乱流一层层、一波波的向四周蔓延。
  类似这样的群体性冲突中什么最可怕?答案不是暴力,也不是枪击,而是疯狂的毫无节制的踩踏,在四处奔逃的人群中,只要有人倒地,那他就再有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那一双双纷至沓来的大脚,足以把一个强壮如牛的壮汉活活踩死。而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一个倒地的人就等于是一个块绊脚石,在他自己被活活踩死的同时,也会有更多的人被他绊倒在地,从而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下一个绊脚石。
  来到俄罗斯这么长时间了,大大小小的游行示威郭守云看见过不少了,可他还未像今天这样,立身高处,用冷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光,欣赏过如此大规模的骚乱,在他看来,草原上的野牛群体狂奔,恐怕也没有眼下这一幕精彩。老实说,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就不知道人命有多么的不值钱;同样的,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就不知道权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第七零一章 娱乐
  站在十几米高的看台上,观望着楼下如瘟疫一般迅速扩散的骚乱,郭守云的心里自然是浮想联翩,他琢磨着,楼下数万闹成一团的“蝼蚁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吵闹不休,可从根本上来说,他们能够从这样的骚乱里得到什么实惠吗?呵呵,那显然不可能的,他们现在能够得到的,仅仅是爬满身躯的伤痕,无辜流淌的鲜血……最可笑的是,骚乱结束之后,还没有人给他们承担医药费。这些家伙,整天在口头上诅咒夺取他们财产的经济巨头,可回过头来呢,他们却又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往无前、大义凛然的支持着巨头们的利益扩张……人啊,最可悲的不是生而为蝼蚁,最可悲的是,他们在生而为蝼蚁,却偏偏要将自己看成是巨象,明明只有一毫米的身高,却偏偏要去跋涉一米深的水塘,因此,从他们踏上水塘岸基的那一刻起,悲剧就已经注定要上演了。
  “你们说,这里的情况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传到咱们那位总统先生的耳朵里?”双臂抱胸,霍多尔科夫斯基斜立在窗前,沉吟半晌之后,才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依我看啊,恐怕要不了十分钟的时间,他就会得到消息了。”古辛斯基淡然一笑,回答道。
  “呵呵,我可不这么认为,”别列佐夫斯基摇头说道,“我敢打赌,他现在便已经知道了,更进一步的说,他目前可能已经开始同幕僚们商议对策了。”
  “我赞同鲍里斯的看法,”郭守云微笑接口,说道,“所以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咱们的喉舌也应该动起来了,先给咱们的总统先生吃一颗定心丸,让他感受一下来自咱们身边的温暖……”
  “等他决定大张旗鼓的作出反击之后,咱们再给他泼一瓢冷水,”不等他把话说完,斯模棱斯基已经开口了,他呵呵笑道,“这一冷一热的双重刺激,想必能让他明白很多道理了。”
  “都听到没有,这话可是亚历山大说的,与我郭守云无关。”郭守云斜眼瞟了胖嘟嘟的家伙一眼,咧嘴笑道。
  不用说,他这一句话,自然又引来众人的一番畅笑。
  就在几位巨头有说有笑的时候,楼下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那些被血腥与尸体激红了眼睛的年轻人,终于开始展开了更加疯狂,更加没有节制的报复。从郭守云所在的位置看下去,可以看到那条由武装警察布置起来的盾牌防线,已经被狂躁的人们冲开了一条豁口,几十个穿着另类,甚至是打着赤膊的年轻人,就那么赤手空拳的与防暴警察展开搏斗。尽管他们手中没有武器,甚至连最基本的棍棒、石块都没有,可是他们的人数众多,俗话说得好,猛虎还架不住群狼呢,更何况那些武装警察的手里除了防护盾牌、橡胶警棍以及部分催泪枪之外,就再没有威力更大、更具有威慑效果的武器了,当几个甚至是十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的时候,他们除了逃跑,就只剩下被掀翻在地这一条路了。
  这世上的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坏善恶之分,关键就在于有没有人带头,尤其是在人头如海的大规模骚乱中,只要有几个人牵头,那再血腥、再暴力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这一刻,人们所想到的并不是人性与法制,而是兽性与宣泄。
  随着事态的一点点扩大,参与骚乱的人越来越多,从窗口看下去,整个红场就像是一个大战场,支持克里姆林宫的民众与支持代表会议的民众之间的暴力冲突;双方民众与军警方面爆发的暴利冲突;支持克里姆林宫的军人与支持代表会议的军人之间的暴力冲突。总而言之,红场上所有有人的地方,都在发生着暴利的对抗,人头攒动中,广场上硝烟四起,枪声大作,即便隔着一层窗玻璃,又离着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距离,郭守云仍旧可以听到那是不是传来的惨叫声以及人们疯狂的呼喊声。
  在这种场合里,那些缺乏必要武装的警察,显然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一群疯狂的民众扑上来,用不了三两分钟的时间,就能把一名来不急躲避的警察掀翻在地,而当他们叫嚣着冲向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原地就留下了一滩血泊与一具极度扭曲甚至是浑身赤裸的人体。
  当然,在暴力冲突发生的时候,那些站在外围的军人也无法置身事外,郭守云就亲眼看到一名来不及后撤的捷尔任斯基师士兵企图奋力的爬上装甲车,却被紧随而至的一伙人抓住小腿,生生从车身上扯了下去。这个小伙子看样子应该是负责镇暴的一线警卫,因此,他手上没有拿着突击步枪,而是拿了一把俗称为“暴力”的散弹枪。当被扯下装甲车之后,这小伙子的反应也很快,出于自卫的条件反射,他一个转身,就是“砰”的一枪搂了出去。
  散弹枪的威力绝不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所能抗衡的,郭守云就看见,正站在士兵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被枪弹的冲击力直接撞飞出去,又带翻了两个人之后,才打着滚的反倒在警戒线上,没有了半点的动静,而与此同时呢,那个开枪的士兵也被一群人簇拥着按倒在地,迅速消失在蜂拥而来的人群之中。
  也许是感受到了群情激奋的缘故,那些原本守卫在百货大楼外围的捷尔任斯基师士兵小队开始撤退了,两辆停靠在路边的装甲车迅速开动起来,转向莫斯科河岸的方向退却,几个试图阻拦军车前进的示威民众,就被那宽厚的橡胶车轮活生生的碾在了车底。
  “先生,先生……”就在几位巨头观赏楼下这一幅壮观景象的时候,几位持枪的黑衣警卫一窝蜂的涌上餐厅楼梯,还没等站稳脚跟,领头的那个便面色惊慌地说道,“下面的人已经开始冲击百货大楼前门了,局势已经超出了咱们的控制,为了安全起见,你们还是赶紧撤离吧。”
  “哦?”来人都是别列佐夫斯基的护卫,因此,在听了这番话之后,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首先开口说道,“超出了咱们的控制?”
  “呵呵,守云啊,看来你与米哈伊尔这次做的工作并不彻底啊,”古辛斯基闻言笑道,“你瞧瞧,乱局固然是制造出来了,可却出现了把咱们自己搭进去的危险,这……这应该怎么说,啊,对了,害人不成反害己啊。”
  “我们只不过安排了十几个人而已,”霍多尔科夫斯基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就这几个人,制造骚乱固然是够了,可要平息这场暴乱,凭他们的能力,难道还能比得上堂堂的捷尔任斯基师?你没看到吗?现在那些大兵都撤走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嘿嘿,你们可别把责任推在我们的身上,”郭守云接口道,“我早就说过了,类似这样的骚乱一旦发起,那就根本没有可能控制了,所以呢,咱们原本就没有理由到这里来凑热闹,是你们抢着要来的。”
  “好啦,好啦。”斯模棱斯基朝窗外看了一眼,在楼下,蜂拥而来的人群正在前仆后继的涌入百货大楼,对于这些人来说,现在可是一个打砸抢的最佳机会,商品富足的国家百货大楼,现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寸缕未着的动人少女,只要冲进那道门,里面的东西就任他们予取予求了。
  “走吧,那些家伙就像蝗虫一样,他们要上来很快的,”将口中的雪茄夹在手指缝间,斯模棱斯基一边整理着外套,一边说道,“所以咱们要撤离的话,就必须抓紧时间了,我可不想落在那些疯子的手里,他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一条命值钱。”
  郭守云等人都没接口,他们相视一笑,在保镖的护卫下步出餐厅,从紧急通道登上了百货大楼的玻璃天顶,随后,在穿过十几米的回廊之后,来到了停落着两架直升机的南楼天顶平台上。
  郭守云所乘坐的直升机,是属于斯模棱斯基的私人飞机,与这个胖子一前一后的钻进机舱,郭守云朝天顶外的广场上眺望一眼。此刻,广场上的局面显然是更加的混乱了,燃烧橡胶轮胎的黑烟一柱柱的,就像冷兵器时期边关燃起的烽火。
  “亚历山大,”扶着最后上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瞟了一眼嘴叼雪茄的斯模棱斯基,微笑道,“现在正事算是处理完了,呵呵,现在时间尚早,你这个地主是不是安排了什么额外的娱乐项目啊?”
  “那是当然,”也许是一口烟吸的急了,斯模棱斯基剧烈的咳嗽两声,而后先是将雪茄烟取下来,放在眼前皱眉端详两眼,这才甩手一扔,将还剩下的多半根的烟卷扔到楼下,扭头笑道,“这事还用守云你来说吗,放心好了,我早就安排好了,包你满意。”


第七零二章 调教
  沉沉的睡梦中,一股来自耳朵眼里的奇痒,令郭守云悚然惊醒,豁然睁开眼,一张粉雕玉琢般的完美俏脸,笑意盎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别闹,”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头顶在女人的脑门上,用力一推,将她搡到一边,郭守云重新闭上眼睛,语带不耐地说道,“我很累,需要好好休息。”
  “你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了,”趴在男人的身上,霍尔尼科娃用胸前那两对丰满的乳房,用力揉搓着他的胳膊,腻声说道,“又不是猪,就算是猪现在也该睡够了。”
  “嗯……”侧躺在床上,郭守云眼睛都不睁,用颀长威严的声调哼道。
  “亲爱的,快起来吧,”打个滚,转到男人的正对面,霍尔尼科娃伸出青葱般的小指头,在他脸颊上轻柔的勾画着,央求道,“现在都快十点了,再过一个小时,你就要去参加宴会了,可人家还有话要跟你说呢,快点儿,乖,睁开眼。”
  “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呢。”仍旧闭着眼睛,郭守云倍为慵懒地说道。
  “唉,亲爱的,你说说看,”朝男人的怀里凑了凑,霍尔尼科娃轻声说道,“这次克里姆林宫是不是要动真格的了?”
  “什么真格的假格的?”郭守云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看啊,昨天红场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一下子死了上百人,”霍尔尼科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表情,试探着说道,“而且啊,还有部队官兵和警员的伤亡,两辆装甲车被烧毁,出了这么大的事,克里姆林宫即便是想要遮掩估计也无能为力,所以我考虑呢,这次的事情,恐怕是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对克里姆林宫发起的最明显攻势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咱们的总统先生仍旧不敢采取强力措施应对,那他的威信岂不是要被扫落在地了?因此,在我看来,克里姆林宫这次肯定要下杀手了。哎,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啊?”
  “对个屁,”郭守云睁开眼,瞟了紧凑在眼前的女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一个女人,不安安分分的做你那点生意,整天闷头考虑这些问题干什么?”
  “女人怎么啦?”霍尔尼科娃撅起小嘴,伸手在男人胸前拧了一把,说道,“女人难道就不能从政吗?这段时间啊,我算是想明白了,在咱们这个彻底堕落的国家里,仅仅有钱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还必须得掌握权力,拥有足够的声望。你没看到吗?为什么前一段时间里,别列佐夫斯基他们那两条老狗敢如此欺负人?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实际的权力,而我这个可怜的小女人没有吗?现在,你跟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有维诺格拉多夫都退出莫斯科了,人家在这边连个可以倚仗的人都没有,如果你再不想办法支持人家一下,那我还怎么活啊?”
  “我看你现在活得很滋润嘛,”翻个身,郭守云仰面朝天,看着卧室天顶上的天使雕花,心不在焉地说道,“整日里住在这奢华的雀山别墅里,出则名车开路,保镖成群,入则仆佣无数,锦衣玉食,作为一个女人,在现如今的联邦,还有几个人能与你相比的?难道你还不满足?”
  “这些都是镜花水月嘛,”嘻嘻一笑,霍尔尼科娃说道,“你想啊,如果没有自己的势力作支撑,一旦将来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与你彻底决裂了,人家还不是会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难道说,在你的心里,人家就那么没有分量吗?”
  “你啊,就是喜欢自作聪明,”扭过头,郭守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女人挺翘的鼻梁上轻轻一点,笑道,“知道吗,如果你像现在这样发展下去,手上没有掌握什么权力,那只要我还活着,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就绝对不会动你。反之呢,一旦你的手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哪怕这股势力很小,很不起眼,这两条老狗也不会放过你的。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懂了吗?”
  “可,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手上掌握着一些筹码比较保险,”顺势抓住男人的大手,先是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在他手指头上轻轻一吮,霍尔尼科娃这才说道,“而且现在这种生活对我来说,实在是无聊死了,整天无所事事的,你又不在人家身边,我……”
  “你就直说自己有点不切实际的野心好了,”淡然一笑,郭守云抢着说道,“就你那点心机,也想在我的面前演上一出大戏,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生活过得太滋润了,所以打算找点别扭出来了?既然你觉得现在这种生活不如意,那好,你今天下午把别墅区空出来,回头跟我去远东吧,正好,我在那边开了几个农场,你到那里去垦荒务农,那样的生活想必不会无聊了。”
  “哼,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人家,唯恐人家对你怀有异心。”霍尔尼科娃又不是傻子,放着莫斯科这种锦衣玉食的上流生活,她会甘心跑去远东垦荒务农?别开玩笑了。
  “你说的不错,”郭守云也不理会她,就那么点点头,顺着女人的口风说道,“怎么样,有办法对付我吗?”
  “无赖,看我不咬死你。”简单一句话,让霍尔尼科娃大恼,她翻过身,一下扑倒在男人身上,探头就朝他因发福而显露出来的双下巴咬去。
  “呵呵,好啦,好啦,别闹了,”伸手在女人胸脯上轻轻一捏,郭守云躲开她的攻势,微笑道,“刚才啊,那都是骗你的,既然我的宝贝儿有心从政,我怎么能不鼎力支持呢?不过啊,以你现在的能力,要想同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争斗,那还是太嫩了,不是我贬低你,他们随便想个法子,使个手段,都能让你阴沟里翻大船。所以说呢,你现在即便是要从政,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而是应该做的隐蔽一些,最好是不给别人留下说话的把柄。”
  “小瞧我,”强忍住内心里的狂喜,霍尔尼科娃装出一副平淡的表情,说道,“我承认,凭我的心机,要想去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缠斗,那是自不量力,可话说回来,除了他们之外,我未必就会比莫斯科那些所谓的政府首脑差多少。”
  “哼,有自信是好事,可你现在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而是赤裸裸的自负,”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就拿刚才你所说的那件事来讲,我承认,你的分析不无道理,昨天红场上的骚乱,的确有可能是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对克里姆林宫发起的刁难。可话说回来,这件事难道就只有这一种可能行吗?你现在期望着克里姆林宫能够尽快对代表会议下手,所以,在潜意识里,你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带入了自己的主观臆测,因此呢,在你看来,这种分析的可能性无疑就是最大的,最合理的。”
  “嗯,嗯。”霍尔尼科娃未尝不是一个好学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现在就是在教导自己思考政治问题的正确方式。
  “同样一个事件,咱们回到起点,站在倾向于代表会议的一方去思考这个问题,”郭守云伸手将女人揽进怀里,一面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肌,一面说道,“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在与克里姆林宫的实力较量中,代表会议是处在弱势地位的,在这种情况下,将咱们的总统先生逼上绝路,迫使他们对代表会议采取强力行动,这样的做法,难道符合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的利益吗?这显然是否定的。所以,昨天那一事件的背后,还有一种爆发的可能性,既:克里姆林宫要抓住他们目前所掌握的主动,趁机将代表会议这个最大的反对派集团拿掉。而面对国内的民意气氛,他们担心没有绝对理由的帮衬,任何强制性的措施,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所以,他们就想出了一条毒计,并在背后操控了这一事件的爆发,从而为他们的后续行动提供了最好的理由。你想想看,这种可能是不是同样存在的?”
  “嗯……不错,是有这种可能性。”霍尔尼科娃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之后,点头说道。
  “那好,这就是第二种可能了,”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咱们再变换一下角色,站在包括亚博卢集团在内的所谓少数反对派的角度去考虑。毫无疑问,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作为反对派的一支,这些人一直受到哈斯布拉托夫他们的压制,因此,虽然他们的势力发展很快,但是却始终无法实现左右政局的目的。为此呢,他们最希望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毫无疑问,那就是一方面打垮代表会议反对派,另一方面削弱克里姆林宫的力量,这样一来,联邦政坛等于是经过了一场重新洗牌,这些少数反对派,将成为整个事件的最大获益者。因此,他们同样也有可能操纵了昨日那一事件,他们同样可能是那只潜藏在幕后的黑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第七零三章 逻辑
  “这个……”老实说,如果放在一年前,霍尔尼科娃对政治问题的考虑能力,即便不如郭守云那么精明,可在水平上也与他相去不远了,可是现如今呢,在经过一年时间的发展沉淀之后,尤其是在经过了叶列娜的引导之后,郭守云的政治敏感性提升了可不是一层两层的水平,与此时的他相比,如今的霍尔尼科娃就像两年前的那个郭守云一般,而郭守云呢,则相当于那时候的维克托。
  “怎么,还想不到?”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
  “三种可能性,为什么我只想到了一种?”霍尔尼科娃大为丧气,她叼着小手指头,趴在男人的怀里,语气忐忑地说道。
  “呵呵,为什么你想不到,这个问题说起来很简单,”郭守云失笑道,“知道对于一个合格的政客来说,除了精明的头脑与善于钻营、寡廉鲜耻的秉性之外,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什么?”霍尔尼科娃惑然道。
  “我告诉你,那就是冷静的思维与遇事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审视眼光,”郭守云说道,“对于任何一场政治事件的爆发,你要想摸清它的来龙去脉,大概的揣度出一个最贴近真相的所谓‘事实’,你就必须必须摒弃所有的个人喜好,或者说是个人立场倾向,抓住每一个可能从这一事件中获得实际利益的利益攸关方,综合分析他们可能在这一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最后,通过排除法,筛选出那个最合乎逻辑的答案。呵呵,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阴影里都可能存在着阴谋,这些阴谋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任何人都不可能全盘洞悉它们的内幕。可问题是,这些阴谋不管多么诡异,也不管过程安排多么缜密,它们都逃不出一个制约的圈子——逻辑。一言以蔽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阴谋都是靠人的脑子来策划的,而且是正常人的脑子来策划的,那些病态的阴谋,只能出现在凶杀案里,却绝不可能出现在政治场合内,那么,既然是人的头脑在操纵阴谋,那这种阴谋就绝对符合一定的逻辑,只要把这个根本性的东西抓住了,抓牢了,那你就可以成为政坛上的常胜将军。”
  “逻辑?”霍尔尼科娃从未听到过如此深入的分析,因此,郭守云的这一观点,她在一瞬间还很难消化。
  “不错,就是逻辑,”郭守云偏过头,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先是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抚摸一把,这才继续说道,“记住一点,千万不要将逻辑这种思维性的东西看成是虚幻的,我告诉你,要想把握住逻辑这种东西,你就必须跳出纯思维的限制,也就是说,你在运用它的时候,必须摒弃心里的全部感情,用一种冷漠的视线去审视问题,考虑线索。只有这样,你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做到尽善尽美。”
  “嗯,我知道了,”霍尔尼科娃点点头,满脸嬉笑地说道,“不过,即便我考虑的问题不全面也没有关系,人家不是还有你吗?你……”
  “别想什么事情都依靠我,”不等女人把话说完,郭守云便摇头说道,“你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么复杂吗?不妨告诉你,等到莫斯科这次的局势归于稳定之后,我恐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到这边来了,因为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霍尔尼科娃一愣,脱口问道,“难道,难道你们要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那两条老狗开战了?”
  “有些事情是我根本无法回避的,”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即便我们不对别列佐夫斯基那两条老狗动手,他们也会对我们动手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礼下与人?龟缩在远东充当一只任劳任怨的缩头乌龟?”
  “为什么要这么快,”霍尔尼科娃紧攒着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你要知道,我即便是打算进入政坛,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在立足未稳、根基不牢的情况下,一旦那两条老狗对我动了手,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的。半年,哪怕是只有半年的时间,我也可以做好准备了。”
  “呵呵,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郭守云失笑道,“别说是半年时间,现在你能得到两个月的时间去准备,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不要忘了,你这是在于敌人对阵,而不是在于好友喝茶,试想,作为一名战场的指挥官,你能要求自己的对手等你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再发起进攻吗?”
  “那我该怎么办?”霍尔尼科娃表面上装出一副忐忑的表情,可实际上,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担忧,因为她知道,既然身边这个男人支持她向政界发展了,那就说明他肯定会为自己提供必要的支持。现在在联邦内部,凡是在政坛上具有一定资历的人,都知道六巨头之间的恩怨纠葛,同时呢,也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盘踞在远东、后贝加尔以及伏尔加河中下游一代的郭、霍、维集团,已经在综合实力方面超过了别、古集团,最主要的是,前者手中掌握着实实在在军权,而在联邦如今的乱局之下,唯有这种权力才是最实惠、最有效的。
  “你放心好了,”果然,郭守云随后便说道,“既然我说要支持你,那就不会是骗你的,在莫斯科,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有维诺格拉多夫多多少少的还有一些影响力,在今后几天的时间里,我们会尽一切可能的为你创造条件,当然,前提是你自己也要争气才行。”
  “再者,”说到这儿,郭守云顿了顿,他稍一犹豫,而后继续说道,“按照我的估计,在解决了莫斯科的一些问题之后,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别列佐夫斯基也好,古辛斯基也罢,甚至是斯模棱斯基,他们都需要一个短暂的缓冲期,在这一期间内,他们必须集中精力统合力量,扩大战果,抢夺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决战之后所出现的权力空白。正因为如此,在这一时期,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便是争斗,也只能是桌面下的争斗,由于要同各方势力谈判的缘故,我们表面上还必须维持那种精诚团结的合作关系,而这一段时间对你来说,便是一个最佳的发展期。”
  听男人这么说,霍尔尼科娃欣然点头,老实说,在这一刻,她已经有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即便是霍尔尼科娃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在她的眼里,郭守云不仅仅是自己的男人、情人、丈夫,同时呢,也是自己的坚强后盾、政治扶手,她永远都不可能像妮娜一般安于平静的夫妻生活,也不可能像莎娜丽娃那般注重对后代的感情。那么话说回来,她需要的是什么呢?毋庸置疑,她需要的,就是一个足以令她自己感到满意的精彩人生。
  而作为一个精明且足智多谋的男人,郭守云早就看出了这个女人的天性,为此,他选在这个时候打破常规,正式决定将霍尔尼科娃送入莫斯科的政治圈子,他要利用这个女人那份不甘寂寞的秉性,利用她那份对权力的野心,给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出一道难题,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打上一颗不大不小的钉子。
  智慧最大的体现就在于利用,而在所有可以利用的工具中,人,无疑是最好用且最实用的一种。
  为了能够让霍尔尼科娃这颗很中看的“柔钉子”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郭守云不惜给她最大的支持,甚至是为她提供智力上的援助。
  话说到这儿,也许有人会问了,郭守云要帮助霍尔尼科娃进入政坛,难道他就怕这个野心颇大的女人会背叛自己,甚至是在暗中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这些莫斯科的地头蛇眉来眼去吗?对这个问题,老实说,郭守云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在这方面有两个原因:第一,他知道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疑心病同样不小,他们不可能信任一个与对手同床共枕长达一年余的女人。第二,他知道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足够聪明,她那个小脑袋里至少能够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即便投向了别、古二人,这两个“疑人不用,用人照疑”的老狗,也不可能给她多少支持,至少,不会比郭守云给她的支持多。
  究竟是聪明人好用还是啥子好用?对一般人来说,他们或许会认为傻子比较好用,可对于郭守云这种善于揣度人心的家伙来说,聪明人显然要更好用一些。
  “好啦,”交代完了所有的问题,郭守云一扭腰,翻身上“马”,一边抚揉着女人美妙的胴体,一边说道,“咱们来好好的运动一下,然后……你准备与我一起出席宴会去吧,有几个人我要给你介绍一下。”


第七零四章 巨头时代
  随着红场流血冲突的爆发,从十月二日开始,莫斯科的政治氛围陡然提升了一个紧张层级,在十月三日一天时间里,白宫外围地域,也就是斯摩棱斯克广场上,先后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暴力冲突,数以万计的代表会议支持者,以砖块、碎石甚至是自制的莫洛托夫燃烧瓶为武器,向严阵以待的捷尔任斯基师封锁防线发动冲击,双方经过近四个小时的血战,军队组构的防线最终被暴怒的人群冲开了三道缺口,随即,成千上万的游行者用到了代表会议驻地——白宫。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感到情势不妙,也无法做出任何退让了,他们必须硬着头皮向前走,不管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陷阱丛生,他们都没得选择了。
  就在游行示威者聚集白宫的当天中午,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联袂出现在白宫大楼的露台上,他们当着在场上万名民众的面,公开发布了一份《告全国人民书》,这篇被视为代表会议正式战斗檄文的公开信,无疑成为了彻底引发“战争”的最后一根导火索,正是在这篇公开信正式发布之后,由代表会议所控制的武装份子与支持他们的普通民众一道,向“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和莫斯科市府大楼发起了直接的武装攻击。至此,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之间的政治争端,最终演化为某种形式上的军事政变,叶氏抓住了对政敌下死手的最有力理由。
  在绿荫密布的莫斯科北郊四号公路上,一列由四辆装甲车护送的车队,正快速的由南向北行驶,它们的目的地显然就是两三公里之外的巴尔维哈总统休假别墅。
  在车队前数第二辆黑色奥迪轿车内,郭守云半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正很不文雅的用一根牙线剔弄着自己的牙缝——刚刚结束的那场的午宴上,显然有几道精美的菜肴颇合他的口味,因此,在心情舒畅之余,他也稍微的多吃了一点,以至于到现在,他的小腹处还感觉涨涨的。
  郭守云的左边,坐着表情兴奋的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在午宴的时候,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在兴奋情绪的刺激下,她感觉自己半点都不饿,脑子里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思绪,全都与即将到来的一场会晤紧密相联——这是一场与联邦总统以及他的领导班子的会晤,而按照身边男人此前许给她的承诺,就在今天这场会晤上,他要将自己推到“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副台长的大位上去。
  自从前苏联解体以来,莫斯科的主要新闻媒体机构几乎都被私有化了,而在这其中,只有“奥斯坦基诺”电视台与塔斯社还处在联邦政府的实际控制之下,现在呢,自己的男人要将自己送上副台长的位置,那就说明自己涉政的第一步即将飞跃般的迈出去了。
  既然“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对联邦中央来说如此重要,那英明神武的总统先生会把它的大权下放给一个经济寡头的情妇吗?在这方面,霍尔尼科娃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她知道,到现在为止,莫斯科市内的大局,实际上已经被包括自己男人在内五位巨头控制住了。
  克里姆林宫在事先对局势的评估上,显然是出现很大的偏差,他们满打满算的认为,一个捷尔任斯基师就足以控制莫斯科市内的大局了,可显示证明,这支隶属于内务部的“武警”部队,并不足以对付代表会议方面的“武装匪徒”,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镇压住莫斯科内的武装暴动,克里姆林宫还需要调拨更多的正规部队进入市区。
  就在今天中午的午宴上,也就是在一个小时前的洛沃宁俱乐部里,五位巨头亲自出面,宴请了来自莫斯科近郊地域共六个整编师的首要将领,二十二位将军、校官,除了享受到一场丰盛的午餐之外,还各自收获了一百五十美元的现金支票一张,而这一切的一切,足以让他们在未来的莫斯科斗争中保持缄默了。
  到现在,莫斯科内的准确形势是,内务部长叶林,失去了对莫斯科警察的有效控制,截止到今天上午十一时,也就是武装叛乱分子攻破捷尔任斯基师白宫封锁线的时候,莫斯科市内近万余名警察,已经退出了这场骚乱。与此同时,格拉乔夫失去了对莫斯科近郊地域驻军的控制,他给两个空降师发出的进驻命令,被对方以“军队不介入政治”为由拒绝了,最为搞笑的是卫戍军区第二空降师师长谢罗维茨少将给出的理由——“秋收在即,我的士兵正在地里干农活……”
  现如今,因为没有强力部队出面镇压,受代表会议控制的武装分子,已经在莫斯科市内的行动愈发猖獗,他们对“奥斯坦基诺”电视台的围攻,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尽管捷尔任斯基师的“勇士”分队还在顽强的抵御武装分子的进攻,但是整条科罗廖夫大街,已经被装备着火箭筒与装甲运兵车的暴乱份子抢占,他们控制“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只是早晚的事。
  对于克里姆林宫以及叶氏来说,现在最不利的一点问题是,各种各样的谣言已经开始在联邦尤其是莫斯科散布开来,有人说叶氏已经被吓破胆了,他正躲在莫斯科郊外的某个隐蔽场所瑟瑟发抖;也有人说,克里姆林宫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联邦局势的控制,代表会议注定将要在这场斗争中赢得最后的胜利;还有人说,其实叶氏早就离开了莫斯科,他跑到美国寻求政治避难去了。诸如此类的谣言,正在迅速的蚕食着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力,如果不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最有效的手段,那么克里姆林宫将会失去他们的全部政治阵地。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正躲在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的叶利钦,紧急约见五大巨头,他需要从这五个野心家的手中获取进一步的支持,为此,他不惜出让更多的政治利益,至少,五巨头控制下的联邦,要比代表会议控制下的联邦更好一点——对他这个总统来说更好一点。
  其实现在叶氏已经明白了,他与代表会议这一对政坛冤家,全都中了五位巨头的奸计,他们之间发生的战争,却不受他们双方的控制,而所有事态的幕后操纵者,都是这五个富可敌国的经济寡头。五位巨头说,奥斯塔基诺电视台的抵抗应该延续到明天,那武装份子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就无法攻破奥斯塔基诺电视台的楼体防线。他们说武装分子应该在天黑之前拿下克里姆林宫,那克里姆林宫就会在天黑之前落入武装分子的手里。这一切一切的骚乱,就像是五位巨头所操控的一出大戏,剧情如何发展,何时出现高潮,何时正式落幕,完全是由他们来决定的。
  想想吧,莫斯科市内包括列宁大街、雅罗斯拉夫尔大街、环形公路等要地都打成了一片,可五巨头的车队却能安然无恙的横穿整个市区,从南郊到北郊,凡是他们经过的地方,类似的暴力冲突都会奇迹般的出现一个停歇,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只能说明所有的骚乱与抵抗,都是受他们支配的。现在,最可悲的是,尽管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都知道这个事实,却谁都无法站出来公开挑明,他们就像陷入角斗场的两只斗牛,有厮杀的资格却没有退场的决定权了。
  “现在,代表会议的人应该已经攻入奥斯塔基诺电视台了吧?”透过车窗,霍多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已经展露出具体轮廓的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随即,又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腕表,这才用胳膊肘撞撞身边的郭守云,压低声音说道。
  “差不多了,”郭守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临近两点四十分了,“我想,下一步夺取塔斯社的战斗也该打响了,哈斯布拉托夫也好,鲁茨科伊也罢,他们不会看不清这两个部门对克里姆林宫的重要性,控制了这两个地方,就等于是摧毁了克里姆林宫的声带,一个发不出声音来的政府,哪还算得上是政府。”
  “可我担心的是,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不会按照咱们事先约定好的计划来办,”霍多尔科夫斯基稍一沉吟,不无担忧地说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不关闭掉莫斯科电视六台与莫斯科之声,那咱们的出境岂不是会变的很被动?”
  “哼哼,这方面的问题我早就考虑到了,”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我想,在眼下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还不太可能会违背协议,因为在今后几天内,他们需要用到咱们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过话说回来,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防止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之前也做了一些安排,只要他们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呵呵,那可谓是正中咱们下怀了。”
  “哦?你有什么计划?”霍多尔科夫斯基惑然道。


第七零五章 巴尔维哈
  “很简单,我打算把这个小妖精送进奥斯坦基诺电视台,”伸手在霍尔尼科娃腻滑的脸蛋上掐了一把,郭守云笑道,“而眼下这个机会显然是再好不过了。”
  霍多尔科夫斯基还不知道身边老友此前的打算,不过在这一刻,当听了对方这简单的两句话之后,他当下便明白了郭守云的打算。
  “小妖精?呵呵,依我看啊,咱们的霍尔尼科娃小姐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妖精,”瞟了一眼坐在郭守云另一侧小女人,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揉搓着布满胡渣的下巴,笑道,“嗯,你的这种想法我全力支持,只要到今天下午六点之前,别列佐夫斯基他们的电台、电视台还有一家在运行,咱们就想办法夺取奥斯坦基诺电视台的实际控制权,然后呢……呵呵,霍尔尼科娃小姐,你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吗?”
  “战斗的准备?”霍尔尼科娃有些摸不着头脑,毫无疑问,老霍的想法,根本不是她所能摸透的。
  “怎么,守云,你们没有确定好一个具体实施的计划?”这回轮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疑惑了,他盯着旁边的郭守云,愕然道。
  “呵呵,你不用理会她,”郭守云微笑道,“既然打算在莫斯科挑起一团风云,那就必须有面对任何风暴的胆量,如果今天下午那点小风小雨她都应付不了,咱们即便是给她再多的支持,也是毫无意义的。”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透?”用力的摇晃着身边男人的胳膊,霍尔尼科娃腻声说道。
  “你不用看的那么透,只要到时候知道按我吩咐的去做就够了。”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
  “不行,不行,好歹我也是一个当事人了,你们的计划凭什么不让我知道?”霍尔尼科娃不干,她一面使劲的摇晃着自己男人的胳膊,一面却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
  “嗯,守云的计划也没有跟我商量过,不过呢,我还多多少少的能够猜出一些。”果然,在这种时候,央求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比央求郭守云有效的多。
  “快说,快说。”霍尔尼科娃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好啦,现在不是说这些问题的时候,”郭守云偏就不打算让自己的女人如意,他推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把,伸手指指窗外,说道,“到地方了,小心人多耳杂,计划如果提前泄漏出去,那还算什么计划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车队已经行进到了别墅区的入口处,而在前方不到十几米的地方,两辆开路的装甲车分开左右行驶,从而显露出从别墅区正门内迎出来的一行人——科尔扎科夫、叶林、格拉乔夫、切尔诺梅尔金……都是老熟人了,如果说其中较为陌生的一个,那就是德米特里·留里科夫了,此人是叶利钦的外交助手,同时,也是克里姆林宫派驻在国外的交际官,即所谓的“国际耳朵”。
  “呵呵,看样子现在还真不是谈论这些问题的时候,”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歉意地看了一眼霍尔尼科娃,微笑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守云的全部计划了。”
  车队最终没有进入别墅区,而是在正门外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因为莫斯科市内的情势复杂,出于安全考虑,叶氏的总统卫队将整个别墅区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何外来的车辆都不能进入防御圈内,即便是郭守云他们这些人,也不能享有什么特权。
  在别墅区的正门外,与前来迎接的叶林等人简单的寒暄几句,郭守云一行人在别列佐夫斯基的牵头下,鱼贯进入别墅区,七拐八拐的绕行了将近十分钟,才进入此刻叶氏一家人所居住的主别墅小楼。
  叶利钦同五位巨头会面的地点,选择在了他那间宽大的书房里,这位喜欢酗酒、身材相对矮小的总统先生,今天显得有些有些憔悴,尽管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冷静,但是郭守云能够看出来,这家伙的心里早就乱成一团了。
  “几位先生,你们从莫斯科市区过来,相比那边的情形你们应该很清楚了。”在宽大的书房里,安排众人就坐之后,最先站出来说话的,既不是叶利钦本人,也不是身为保卫局局长的科尔扎科夫,而是愁容满面,几乎被莫斯科警方弄得焦头烂额的叶林。
  “不过,我现在要说的是,就在你们前来这里的时候,那边的局势显然更加恶化了,”叶林说道,“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哈斯布拉托夫他们所领导的叛乱武装,已经在半个小时前攻占了奥斯坦基诺电视台的一二两层,目前,正在为攻取技术设备中心而努力。受此影响,电视台的下的十二个频道,现在已经全部停播,因此,莫斯科市民现在可以看到的电视节目,就只有电视六台的九个频道以及俄罗斯电视台的一个频道了。”
  说到这儿,叶林停下来,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
  “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是这些,”科尔扎科夫接口说道,“现在,作为联邦通讯社的塔斯社也已经被叛乱分子占领了,十五分钟前,社长伊戈纳坚科刚刚打来过电话,按他的说法,那些攻占通讯社大楼的暴乱分子都是鲁茨科伊的拥护者,他们要求通讯社对外公布国家政权更迭的新闻,不过已经被伊戈纳坚科拒绝了。伊戈纳坚科先生是坚定的民主拥护者,不过他根本无法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抵抗那些武装暴徒的暴力,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不采取断然行动,塔斯社的下一次新闻播报,将对我们构成最大的威胁。”
  “塔斯社不是应该由卫戍军区第二师下属部队负责守卫的吗?”斯模棱斯基装模作样地问道,“难道两个装甲营还无法阻拦住那些叛乱分子的进攻?”
  “现在的问题在于,第二师根本就没有运动到指定位置,”格拉乔夫表情茫然地说道,“刚才费奥多罗夫将军来过电话,他说莫斯科环城公路以内的地区,根本就没有进驻任何正规部队,将近四个整师的部队,目前都停留在环城公路外围地区,并且还没有继续向内运动的迹象。”
  “哦,这样说起来,情况就真的有些不妙了,”郭守云嘬嘬牙花子,咧嘴说道,“格拉乔夫将军,你之前不是还保证过,一旦出现局势失控的危险,你手头上所掌握的部队,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市区吗?为什么现在会发生这样的问题?”
  面对这种毫无道理的责难,格拉乔夫险些当场吐血,他心说,要不是你们这些东西在背后搞鬼,那些将领怎么会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好啦,现在不是讨论谁应对此负责的时候。”作为一个老牌的政客,叶利钦到这时仍旧保持着相对的冷静,他知道,现在要想解决问题,就必须同面前这些经济巨头们好好谈谈条件,否则的话,他就必须抓紧时间组织一个流亡政府了。
  “各位先生,”稍稍沉思了片刻,他说道,“现在不得不承认,我们之前对局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叛乱者的武装力量之强大,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料,而警察部门的失控,则更是给我们雪上加霜,至于那些军队中的将领,哼哼,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他们想要些什么。什么‘军队不介入政治’,这只不过是华而不实的借口罢了,更有甚者,还有说什么他的部队在干农活……这说明什么?毫无疑问,这就说明那些腐败透顶的家伙,希望得到更多的好处,至少,是来自于金钱上的好处。”
  “呵呵,既然是要钱,那还不好说吗?”霍多尔科夫斯基吃吃一笑,说道,“给他们就是了,我可不相信总统先生筹措不出几百万的资金来。”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科尔扎科夫苦笑道,“如果问题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现在的问题是,那些叛乱分子已经控制了联邦储备银行,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动用的资金简直少得可怜,不要说几百万,就是十几万甚至是几万都拿不出来了。”
  “那依总统先生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古辛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绝不是我们在座各位所希望看到的,”切尔诺梅尔金站出来说道,“而要想结束目前的乱局,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两件事:第一,尽快调动那些迟滞在环城公路外围地区的部队进入市区,以最直接的办法,镇压所有参与武装暴动的反叛者,第二,则是要尽快控制包括塔斯社、奥斯坦基诺电视台在内的新闻媒体机构。前一个措施,旨在治根,从根本上解除反叛者的军事力量,而后一个措施的目的,则在于向联邦全体公民道出事实真相,从而为我们的行动赢得舆论上支持。”


第七零六章 入政
  “呵呵,总理先生的建议很有道理,”郭守云微微一笑,接口说道,“不过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不在于想象‘应该做什么’,而在于切实的决定‘如何去做’,你说的这两个关键点,我们都能想得到,可问题在于,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只要几位先生肯出力,那我们终归是可以想到解决办法的。”切尔诺梅尔金面色不改,他语气冷静地说道。
  “只要总统先生有需要,我们自然是会竭尽所能的,”别列佐夫斯基说道,“不过作为一个还保留着理智的人,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只能量力而行,能够做得到的事情,我们会去做的,可做不到的事情,那就要恕我们无能为力了。”
  “鲍里斯说得不错,”斯模棱斯基紧跟着说道,“其实在我们看来,这次的事态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在你们政府内部,有太多的无能者,他们除了在争权夺势的同时,愧领一份薪水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了,因此,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联邦的政治危机,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应该从政府人事方面着手,裁撤掉那些庸碌无为、尸位素餐的家伙。”
  他这一番话,令在场的诸多政客,包括总统叶利钦,都大感惊讶。
  毫无疑问,这一番话之所以交由斯模棱斯基来说,那是有很深刻用意的。联邦政治场上的人都知道,在国内六大巨头中,素来胆小怯懦的斯模棱斯基,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既不倾向于别古集团,也不倾向于郭霍维三人集团,可以说他就是两方巨头势力中的中间派。而现在呢,在两个巨头集团都没有人出面的情况下,他跳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那么很明显,这就是六巨头共同的意思了——面对目前的混乱局面,六巨头的野心已经无法控制了,他们不仅要干涉联邦的政务,还要插手联邦的人事问题,甚至是由他们几个人来确定联邦政府官员的任命、罢免。
  “当然,”科尔扎科夫感觉到了会场气氛的尴尬,因此,他首先站出来,试图用一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将这个问题岔过去,“斯模棱斯基先生提的这个问题很尖锐也很现实,不过在现今的局势下,咱们似乎还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个问题。依我看,联邦的人事问题也许有必要做出调整,但这个调整的工作需要放一放,至少等到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我们……”
  “我与你的看法不同,”古辛斯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要知道,过去长时间的政治动荡,已经为我们这些人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就拿这次的动乱来说,我短短几天所蒙受的经济损失,估计就要有数千万之多,现在呢,你们又希望我们抽调大笔的财力,去满足那些贪婪军人的胃口,可以肯定的是,这对我们来说,又是一笔相当惊人的损失了。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政府危机的问题,天知道哪一刻我们还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倘若真是那样的话,与其一而再再而三的蒙受损失,我们何不趁早离开莫斯科这个是非地,去一个更加安全、更加稳定的地方继续生活?”
  “弗拉基米尔说的这个问题很正确,”别列佐夫斯基开口了,他冷漠地笑道,“总而言之,这次如果各位还希望我们继续为联邦效力,那么就必须首先满足我们的要求,为我们提供最直接,最有效的保证,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们……相信我的意思,总统先生是能够明白的。”
  “这是你们共同的意思?”叶利钦坐在他的鹿皮软椅了里,面色阴沉的在五位巨头脸上扫了一眼,沉声问道。
  “不错,就是我们共同的意思。”根本没理会总统那种难看的脸色,霍多尔科夫斯基洒然一笑,说道。
  一个连自己位置都要保不住的联邦总统,还有什么能力威慑五位富可敌国的经济寡头?更何况,这五位寡头手中掌握的还不仅仅惊人的财力,他们既有属于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又有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
  面对五位巨头毫不掩饰的野心,身为联邦总统的叶利钦,很想当场暴起发怒,将这几块货色痛痛快快的骂个狗血淋头。不过话说回来,形势比人强,在目前的局势下,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得罪这五个野心家,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自己的老命,为了自己那张总统宝座,他的心里即便是怒到了极点,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忍耐下来,并最终对五个野心家做出让步。
  “那在你们看来,联邦的政权体系框架内,有什么人是应该被裁撤的?”强自隐忍住心头的怒火,叶利钦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嗯,又有什么人是应该被提拔到更重要岗位上的?你们说出来,咱们可以仔细的商量。”
  “如果总统先生有组构诚意的话,那这个问题就不用商量了,”别列佐夫斯基摆摆手,朝自己的随从打了一个手势,说道,“我们几个人此前专门研究过这个问题,经过慎重的思考与细致的调查,我们列出了一个详细的名单,如果总统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按照这份名单去公布全新的人事任命命令,我想,只要这一步工作做到位,那很多现在看起来麻烦的问题,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为别列佐夫斯基拿公文包的随行,是一个年轻貌美、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看到老板的手势之后,这女人缓步上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弯腰递给坐在沙发最外侧的郭守云。
  女人的这一手动作做的相当必要,因为这份名单是由五位巨头共同商定出来的,而随后呢,它便一直由别列佐夫斯基掌握着。现在,与克里姆林宫的交易正式展开了,为了打消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顾虑,这份名单还必须先由他们两人过目,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被修改过的地方,然后才能正式交给叶利钦。
  “嗯,总统先生,”一边细细的翻看着手上的名单,郭守云一边说道,“这份名单呢,是我们几个人在仓促之下整理出来的,因此,在某些方面,我们可能还有考虑不到位的地方,不过没关系,反正今后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对它做出调整,所以,它有些许的欠缺也没有关系。”
  “呵呵,几位先生还真是尽职尽责的很,”切尔诺梅尔金淡然一笑,不无嘲讽地说道,“如果联邦内人人都能像几位先生这般的话,咱们的国家恐怕早就稳定祥和了。”
  “呵呵,总理先生过奖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接口道,“作为联邦的一份子,我们现在是唯恐自己做的太少啊,所谓忧国忧民,大概就是说的我们这种人吧?”
  “米哈伊尔,你这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将看完的名单递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手里,郭守云笑道,“忧国忧民这句话能用来形容自己吗?我实在看不出,那与自夸有什么分别。”
  “自夸总比自卑要强得多了,”到手的名单,霍多尔科夫斯基并没有去看,他顺手将东西交给对面的科尔扎科夫,随口说道,“依我看啊,现在联邦政府内的主要官员们,就是少了那么一种自夸的底气,他们不仅能力低下,甚至连夸夸其谈的本事都没有了,将诺大的一个联邦交到这些人的手里,出现眼下这种复杂的局面还能算是意外吗?你说呢,咱们尊敬的总理先生?”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切尔诺梅尔金并没有迎战,他淡然一笑,便将头扭了过去。谁都知道,在眼前的形势下,与这几位实际掌握了大局的巨头们争论,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随着这决定性的一刻到来,诺大的书房里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沉闷之中,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总统做出最后的决定,而他的这一决策,势必将会影响到联邦未来的整体政治走势:如果他接受了几位巨头的要求,那么毫无疑问,丧失了人事任命权的克里姆林宫,将成为了由巨头们操纵的游乐场,而堂堂的联邦总统,也将在很大程度上化身为一个傀儡。反之,如果他不接受几位巨头的要求,那么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代表会议方面彻底控制住莫斯科的大局,到那时候,随着新宪法的出台,克里姆林宫将以法理的形式,永久性的成为代表会议手掌中的玩具,而叶利钦作为现任的总统,他甚至连成为傀儡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份名单,我接受了,”思虑良久之后,叶利钦最终打破沉默,他抬起头,目光在五位巨头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说道,“解职令与任命书将会在今晚六点之前,秘密送到克里姆林宫的总统办公厅,只要你们能够控制住一家电视台的新闻播报权,这些总统令就会在第一时间公布出去。”


第七零七章 知难不退
  寡头对俄罗斯联邦政治局势的影响力扩展到最大限度是通过什么来体现的?有人说是寡头经济对联邦经济命脉的直接把握,这显然是一个很大的误解,因为这是一个根本原因的体现,而不是最直观的体现。在俄罗斯联邦近十年的寡头政治史上,几位寡头对政治局势操控的最直观体现,是他们对俄罗斯政坛人事任命权的一手操控,当这个变现真正出现的时候,便是寡头当政时期的正式来临了。
  在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决战的最后阶段里,随着莫斯科全面暴乱的正式展开,尤其是叶氏中央权力集团对军事集团的完全失控,给几位寡头的最后一次窜起制造了最佳的良机。在郭守云等人向叶氏提供的人事任命罢免名单中,联邦近三十个中央、政府权力部门内,近七十位“副部级”岗位的人事问题被纳入议程,不要小瞧这种副职的存在,当三分之一强的副职领导人被某一集团完全控制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中央以及政府的权力被架空了,正是通过对这些人事权的控制,几位巨头彻底把握住了包括克里姆林宫、联邦议会、政府部门的大权。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任何一名部长甚至是总理、副总理的任命,都必须经过六位巨头的认同,否则的话,这一项任命便成为了真正意味上的空头许诺。
  从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朦胧的夜色在这个时候已经笼罩了整个莫斯科,坐在纯黑色的德国原装奥迪轿车里,郭守云面色疲惫的依靠在车座里,稍显茫然的两只眼睛,一直漫无目标地盯在车窗外。
  经过长达一个下午的谈判,五巨头的联盟终于迫使克里姆林宫领导层做出了“全面”的让步——什么叫全面的让步?在这里,这个词有必要正式的解释一下,其实很简单,所谓的全面就是说叶氏已经把他能够出让的权力全部出让了:大量的中央政府人事任命权,;联邦经济决策的提议以及否决权;由联邦全部控股的、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经济部门、康采恩集团的参股权等等等等,除了这些之外,按照别列佐夫斯基的提议,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的机要秘书、对外发言人人选,也必须由三位以上的巨头共同点头才能正式下达任命书。
  而在离开巴尔维哈之前,叶氏对五位巨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的明天把握在你们的手里,而你们的明天同样把握在我们的手里,为了我们彼此的明天,希望你们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
  随着历史进程的不断推演,一重重的迷雾在郭守云的面前缓缓揭开,在他的记忆中,莫斯科十月流血事件中,三日,克里姆林宫失去了对莫斯科外围军队的绝对控制,大批奉命进驻莫斯科市区的武装部队滞留在环城公路一带冷眼旁观,上万警察无法抵御几千武装暴徒的进攻,代表会议的势力大涨,几乎控制了除克里姆林宫之外的整个莫斯科市区。而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之后,当四日的清晨到来之后,随着叶氏返回克里姆林宫,近六个师的联邦军队全面挺进莫斯科市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涤荡了全部的武装暴徒,只有了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便稳定了整个莫斯科的局势。
  这戏剧化的一幕就发生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前后的巨大差别几乎可以用令人瞠目结舌来形容,当时,俄罗斯联邦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叶利钦总统以其非凡的胆魄与意志力,冒着来自“毒刺导弹”袭击的危险,乘直升机及时返回克里姆林宫,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了莫斯科的局势。在前世的时候,郭守云便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因此当时有准确的消息证明,叶利钦就在莫斯科郊区的巴尔维哈总统度假别墅,既然他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可以一身扭转整个莫斯科的局势,那三号一天他干什么去了?难道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获得足够的“胆魄与意志力”吗?
  现如今,历史的重重迷雾已经在郭守云的眼前揭开了,而在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他这个由转世重生而来的远东巨头有什么样的感想呢?毫无疑问,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庆幸——作为一个人,了解多少的历史谜团或许并不值得庆幸,但是在了解这些历史谜团的时候,一个人往往都能获得更多的知识,而这种知识绝不是泛泛的,而是具体真实的,它能告诉人们应该用怎样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看待这个表面上欣欣向荣、公正和谐的世界,这些东西是任何人都无法在课堂上学习到的。
  坐在郭守云的身边,首次经历这种纯粹的政治性谈判的霍尔尼科娃内心五味杂陈,首先说,她感觉很兴奋,因为就在下午的这场谈判中,她的男人为她谋求到了一个过去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职位——“奥斯坦基诺”国家电视台第一副台长。现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将亲自带着她前往康捷米罗夫斯基师驻地,从那里,他们将获得两个连队的支持,冲进已被武装暴徒控制的国家电视台中心,恢复那里的正常工作。此刻,霍尔尼科娃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毫无疑问,选择这个男人做靠山,算得上是她这一辈子所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什么联邦总统,什么新闻中心,什么联邦政府总理,他们现在有真正的权力吗?毫无疑问,答案是没有,他们只是一堆棋子——好看但却不实用的棋子。
  而在兴奋的同时,霍尔尼科娃又感觉有些悲凉,为这个被称为俄罗斯联邦的国家而发出的悲凉,她想像不到,当一个国家的政治、前途乃至命运完全被几个人在暗中控制的之后,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上亿民众的明天将面对什么,他们的需要,他们的哀嚎真的还有人去倾听吗?这一点实在值得怀疑。
  正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儿突兀的冷风扑面而来,十月的夜风虽然还不至于冷的彻骨,但是却已经足够令人感受到那种透骨而出的冰凉了。
  打个冷颤,霍尔尼科娃扭过头,看了一眼刚刚被身边男人摇下的车窗,柔声说道:“你干什么啊,这么冷的天,难道不怕感冒。”
  “你很冷吗?”头也不带回的,郭守云语气飘忽地说道,“那正好,在我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趁着现在这个时候,吹吹风吧,对你的将来有好处的。”
  “哦?”霍尔尼科娃有些懵,她惑然不解的瞟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现在是八点十五分,”没有直接为女人解惑,郭守云看看自己的手表,说道,“再过四十五分钟,也就是九点的时候,你的人生将会变一个样子,呵呵,你过去的一种梦想会在那时候得以实现,可在另一方面,你过去所享有的一份快乐也会悄然消失。我一直都相信,上帝是很公平,他在赐给人们一种幸运的时候,也会夺走人们的另一种幸运,作为你的男人,我可以给你一个实现自己抱负的机会,却不能保证你在达到目的之后是否能够幸福快乐。”
  “什么意思?我不懂啊。”霍尔尼科娃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懂的,而且我相信,现在你的心里已经感觉到一丝异样了,”转过头来,看着女人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我相信,你此刻除了感到兴奋之外,应该还有更多的感慨吗?呵呵,是不是觉得政治在更多地方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哦,你说的这个啊,”霍尔尼科娃表情一松,随即,眉头微微一皱,反问道,“为什么我的想法你能够看得透?”
  “呵呵,不是你的想法我能看得透,而是从根本上说,咱们属于一种人,”伸手在女人的膝盖上轻轻一拍,郭守云微笑道,“我揣度你的心思,只不过就是把我自己的体会说了出来,这应该不算是很困难吧?”
  “你自己的体会?”霍尔尼科娃一愣,随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男人,说道,“你是说,我现在这种心态,你当初也有?”
  “呵呵,何止是当初,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无法摆脱那些困扰着自己的矛盾,”郭守云淡然笑道,“所以,我希望你在正式入局之前,能够慎重的考虑好,嗯,现在要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你们都把条件谈好了,我还能能回头吗?”霍尔尼科娃做出一副可怜楚楚的表情,貌似无奈地说道。
  郭守云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打算退出来,她的野心已经蒙蔽了她的理性,也许只有等到她彻底身在局中的时候,这女人才能领会到自己今天这一番说辞的真正用意……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又想,如果现在有一个退出的机会,自己会如何选择?或许,霍尔尼科娃与自己还真是同一种人啊。


第七零八章 心境
  璀璨的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帷投射在紫色暖床前的猩红地毯上,床边的女人恬静的趴伏在柔软的睡枕上,香背起伏中发出隐约可闻的鼾声。
  从睡梦中醒转过来已经有半个小时之久了,不过直到现在,郭守云也不想起身,他愣愣地看着屋顶,强迫自己不转头而仅凭记忆回想起身边那个女人的相貌,不过遗憾的是,这么长时间了,床头那个女人究竟长的怎么样,他还是没能回忆出半点头绪来。
  昨天晚上,带着霍尔尼科娃赶到康捷米罗夫斯基师的指挥部驻地之后,郭守云并没有随同两个装甲连队前往“奥斯坦基诺”国家电视台,而是与几位康捷米罗夫斯基师的指挥官跑到雀山别墅喝酒去了,而他身边这个女人,就是师部的一位通讯兵。
  这位来自顿河河畔、年纪刚满十九岁的女兵,入伍还不到一周时间,昨天便在这张大床上完成了她的“成人礼”,可到现在,郭守云只记得这女人身材很好,在床上的叫声很动听,至于其他的,这位巨头就印象模糊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琢磨了近四十分钟,郭守云最终放弃了全部的努力,他侧过身子,伸手轻轻撩开身边女人披散在脸前的金发,很随意的瞅了一眼。女人的容貌不算是多么的出众,至少没有霍尔尼科娃那种妩媚万端的诱人感,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上等吧。
  “嗯,先生,您醒啦。”他的动作显然惊扰了女人的熟睡,她身子轻轻一颤,猛地坐起身,怔忡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早就醒啦,”郭守云又瞅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你看看几点了?”
  女人下意识的扭头四顾,找到了立在卧室房角的那一方立钟——九点过七分。
  “对不起。”女人垂下头,用比蚊子哼哼都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
  “不用了,”摆摆手,重新躺回到床上,郭守云说道,“你去洗洗,准备回部队去吧,我想你们那边今天会有大动作的。”
  “嗯,谢谢先生,”女人扯着一条毛毯遮在胸前,缓缓地爬下床,说道,“您,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哦,记得给我打开电视,调到第二新闻台。”
  “好的,先生。”女人闻言轻轻的嘘口气,先是快步走到电视机的旁边,为男主人将打开电视,调好频道,这才退进了卧室内的浴室。
  “十二个小时,奥斯塔基诺国家电视台第二新闻频道从复播起已经坚持正常工作了十二个小时,”电视中,看上去英姿飒爽的霍尔尼科娃站在电视台大楼的楼顶上,迎着朝阳与晨风,滔滔不绝的“宣讲着她的功绩”,“对于莫斯科人,甚至是对于所有联邦人来说,这十二个小时都是为民主自由而奋斗、拼搏的十二个小时。在这十二个小时里,来自康捷米罗夫斯基师的士兵,都在为保障联邦公民的知情权而做着不懈的努力,直到现在,电视台大楼前的战斗还在继续,那些妄图颠覆联邦政权的武装暴徒,仍旧没有放弃他们那份罪恶的企图……”
  当她这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电视上镜头一转,一片冒着滚滚浓烟的街头景象出现在电视画面内。
  从画面中可以看到,被枪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奥斯坦基诺电视中心大楼前门部位,由几辆装甲车组成的防御阵地内,大量满身尘土、面带疲惫的士兵正在构建沙袋防线,而在他们前方十几米的街角位置上,还躺着几具狼狈不堪的尸体。
  “据克里姆林宫总统新闻办公室刚刚传来的消息,总统先生已经于半个小时前乘坐直升机返回了克里姆林宫,”电视上,霍尔尼科娃的声音还在继续,“而这一消息已经强有力的回应了以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等叛乱分子此前所散播的谣言……现在,隶属于莫斯科卫戍军区的几支部队,正在迅速向市区内几个主要地区行进,而叛乱分子所盘踞的白宫,现在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武装叛乱距离最终覆灭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先生,”女人洗澡的时间很短,还不到五分钟,她就从浴室里钻了出来,“我,我走了。”
  “嗯,去吧。”郭守云的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心不在焉地说道。
  女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地上的衣服,将它们一股脑地抱在怀里,就那么光着身子朝卧室门外走去。
  听着女人轻到难以听闻的脚步声行到门口,郭守云终于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来,他看了女人的背影一眼,犹豫一下之后,才干咳一声说道:“咳,等等。”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女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
  “你怎么回指挥部去?”郭守云问道。
  “我……”女人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可以走回去,路不是很远的。”
  郭守云问的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答,现在莫斯科到处都在闹暴乱,什么地铁、公交车之类的早就停了,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是穿梭在街头的私家车,现在恐怕都拦不到了。最重要的是,现在莫斯科市内的军民对峙很厉害,她这么一个女人穿着军装上街,别说拦车了,能平平安安地走回去就很不错了。
  “嗯,的确不是很远,不过是横穿了半个莫斯科罢了。”眉头微皱,郭守云语气不满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怕自己,如果她能够放开心怀,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的,不要这么拘谨,那大家未尝不能做个朋友,可现在……
  不过郭守云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显然没有考虑一个将心比心的问题,他也不考虑一下,凭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有几个人能在他面前谈笑自如?
  “这样吧,”摆弄着手中的遥控器,郭守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先去吃点东西,我想下面的人应该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等吃了早餐,你去停车场找斯莫诺夫,就是昨天晚上给我开车的那个人,让他开车送你回去,就说是我的吩咐。”
  “谢谢先生。”女人也没有太多的表示,她点点头,就那么转身走了出去。
  这么一会儿,这女人已经对自己说过两声谢谢了,郭守云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谢自己什么。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总是存在着那么大的区别,霍尔尼科娃可以那么讨男人喜欢,而眼前这个女人与她付出的一样,却只能与自己擦肩而过,在这份差别中,究竟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道理,郭守云琢磨不透,他也不打算去琢磨这个问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费心思考。
  叶利钦返回了克里姆林宫,那就意味着进驻莫斯科市内的各个部队已经开始正式向市区内围地区推进了,同时呢,也意味着代表会议的力量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时刻正式到来了,那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市区内各个地区的战斗也应该处在最后的酝酿期了。能够有机会身处硝烟四起的莫斯科,这对于郭守云来说,可谓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知道在第二频道的新闻上不可能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郭守云只看了不到十分钟的新闻节目,便彻底失去了全部的兴趣,他从床上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连午餐都没吃,就那么急匆匆的抓了还没起床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拽着他离开了雀山别墅区。
  今天,对于整个莫斯科来说,注定是一个值得纪念并长久惋惜的日子,郭守云前世记忆中那段“炮打白宫”的历史性片段,终究还是无可避免的重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守云觉得自己有必要“身处一线”,近距离的看一场大热闹——千载难逢的大热闹。
  老实说,作为俄罗斯联邦六大巨头之一,霍多尔科夫斯基并不打算与郭守云一起去看这场热闹,在他看来,冒着纷飞的枪弹,去看一场胜负早已分出的战斗,还不如躲在别墅区里好好的睡个懒觉呢,手里有美酒,枕边有美女,桌上有美食,谁还有心思看什么战争片啊。不过他毕竟拗不过老友的那份执着,因此,虽然满口抱怨不绝,他最终还是钻进了车厢,陪着郭守云一路奔向市区。
  “我说守云啊,”坐在宽敞舒适的小轿车里,霍多尔科夫斯基无聊的摆弄着一条铂金手链,心不在焉地说道,“依我看啊,最多再过两三天的时间,莫斯科的局势就会平稳下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打道回府啊?”
  “后天吧,”郭守云看着车窗外凌乱不堪的街景,随口说道,“两三天?呵呵,你的估计太不乐观了,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这场动乱的平息那还用得了两三天的时间啊。”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并没有质疑对方的估算,他直接说道,“那你是真的打算把霍尔尼科娃自己扔在这片泥塘里了?”


第七零九章 换位思考
  “我有什么办法,”见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现在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不希望她在这片泥塘里陷得太深,可……她与咱们的想法不同啊。”
  “呵呵,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变得有些性冷淡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我看得出来,你这是在说谎,霍尔尼科娃之所以选择今天这条路,无非就是你在背后一步步引导的,或许,从最初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把她当成可以楔在莫斯科的一颗钉子了。”
  “随你怎么想吧,”耸耸肩,郭守云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是但求自己违心无愧就够了。不瞒你说,昨天晚上从巴尔维哈出来之后,我还专门劝解过她一次,可她那副痴心不改的样子,真的让我无话可说。”
  扭过头,霍多尔科夫斯基用审慎的目光在老友脸上仔细端详半晌,似乎是想从那张脸上看出某些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你认为在咱们重新退出莫斯科之后,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会不会出手对付她?”最终也没有从老友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口问道。
  “呵呵,这让我怎么回答你?”郭守云摇头笑道,“他们两个的心思哪是我能够看得透的,再者,莫斯科今后的局势会朝哪个方向发展,会发展到哪一步,现在也根本无法看透,要说的话,我现在也只能说,只要还有的选择,他们两个就不太可能对那么一个女人直接动手。他们充其量就是从侧面耍弄一些手段,利用一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来上一手借刀杀人,呵呵,毕竟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难道你就从没想过给她一些真正有效的支持?”霍多尔科夫斯基歪头问道,“要知道,咱们现在并非没有这个实力。”
  “呵呵,我看啊,恐怕是你这家伙耐不住寂寞了吧?”郭守云笑了,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一拍,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对此,霍多尔科夫斯基并没有否认,他很坦率地说道,“难道你不认为眼下对咱们来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吗?代表会议被打倒已经成为了定局,克里姆林宫的势弱也无法避免,同时呢,咱们又刚刚从明智的总统先生那里争取到了大把的权力,如果在这个时候,咱们陆续退出了莫斯科,那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岂不是要变的更加嚣张?还有那个斯模棱斯基,我不相信那个家伙的心里会没有点别的想法。”
  “米哈伊尔啊,你恐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淡然一笑,郭守云说道,“我是说后天要离开莫斯科,可却从未说过要放弃这边的利益啊。”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皱眉道。
  “说起来,你也算是一个遍旅花丛的老手了,难道‘距离产生美’这句名言,你都没有听说过吗?”郭守云说笑道。
  “昨天,咱们总统先生脸上的表情你没有看到吗?”不等对方开口询问,郭守云继续抢着说道,“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对咱们五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早就是忌惮万分了,如果可能的话,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置咱们于死地了。但可怜的是,现在联邦的局势仅靠他自己根本稳定不下来,他对咱们的态度,只能是即痛恨又依赖,而为了在痛恨与依赖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他就注定不会放任咱们之中的任何一方独自坐大。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越是企图退出莫斯科,他就越是会想办法朝咱们这一方倾斜,以此来抵消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对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力。”
  “你的意思是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明白了老友的意思,他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不错,”不等他把话说出口,郭守云便抢着说道,“你认为咱们那位总统先生为什么会如此痛快的就把权力放给咱们?告诉你,并不是说他喜欢做一个傀儡式的总统,而是因为他对权力的理解比任何人都要透彻。政治这东西,不是靠一个人就能玩的转的,从解体苏联到今天,咱们的总统先生经历了太多的东西,无数人曾经围绕在他的身边,同时呢,也有无数人背叛他,甚至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开始着手改造自己的权力圈子了,过去那种分封诸侯式的权力组构形式已经遭到了他的唾弃,他要换一个方式,即权力制衡的方式,里维系他的统治地位。而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这些人在他的眼里,与叶林、科尔扎科夫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选择咱们这些能够给他更多支持、更大助力的人,组构一个全新的政权组成形式呢?”
  郭守云这番话听上去很复杂,可实际上呢却简单的很,他这等于是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待六巨头干政的问题,他将六个独立于联邦政治体系之外的地位超然的寡头,看成了联邦政治体系中的六个组成部分,同时呢,将六巨头夺权看成了叶利钦分权。在这种观点的视觉角度下,六巨头就相当于切尔诺梅尔金那样的角色,从本质上说,他们其实就是没有头衔的联邦总理,只不过他们这些总理的权力要比切尔诺梅尔金大一些,同时呢,与叶利钦本人的联系也要更紧密一些。
  换位思考,还是一个简单的换位思考,用这样一种思考方式,昨天那场会晤结束时,叶利钦那一番别有深意的话也就不难揣摩了——他是在告诉五位巨头,要想保证他们自己刚刚获得的权力,那就必须保证他这个总统的地位,否则的话,大家只能是作伴死在一起。
  同样也是经过这么一个简单的换位思考,六巨头联合夺权这一事实,也就变成了六巨头“联合保叶”的结果,在六巨头将叶氏变成一颗棋子的同时,他们自己也成为了叶氏手中的一把棋子。
  按照这种思维方式推演下去,叶氏如果想要保证其在与六巨头交往中那点少得可怜的主动性,就必须保证他们之间的争斗处在一个持平的地位上,当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离开莫斯科之后,为了防止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一方的力量扩展太大,克里姆林宫肯定会将放权尺度向远东一方倾斜,这是郭守云现在就可以推断出来的。
  其实,这一种想法,郭守云的脑子里早就成型了,回推一个细节:昨天,在五巨头与叶利钦谈判的时候,也就是在别列佐夫斯基拿出那份名单来的时候,郭守云在查看完了名单之后,并没有将它交给斯模棱斯基,而是反常的递给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要知道,别、古集团与郭霍维集团的对立,是政界高层早就明了的一个事实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份名单却需要同一集团内的两位领导人过目,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接过名单之后,连看都不看就交给了身为总统的叶利钦,最终导致斯模棱斯基这个一向独立的势力方被漏过了。试想,这一细节被叶利钦看在眼里,他会有什么想法?毫无疑问,他最直接的一个想法,就是财势最大的斯模棱斯基,已经与两方寡头势力中的一方结盟了,而随后呢,他只要再稍加思考,就能想到,别古斯这三方,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结成一个攻守同盟了。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就对六巨头产生了顾虑的叶利钦,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很明显,他会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将别、古、斯这三人重点纳入自己的视线,以防止他们联合起来打压以郭霍维为联合的团体,从而维系住联邦政界的全新稳定。
  政治这个东西是很复杂的,无论是多么精明的人,都有可能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因忽视了某一个细节性的问题,而落入对手的陷阱中。郭守云混迹远东这么久,他不会在大场面上构思圈套阴谋,却很擅长在细节方面着手,一点点的给对手制造麻烦,这一特点看上去有些婆妈,可却异常有效。
  “你说我不顾霍尔尼科娃的死活,呵呵,其实,你这是真的误解我了,”话说到最后,郭守云伸手搂住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肩膀,笑道,“我把她扶起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树一个打击的靶子,而是为了给他们添一道风景,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从而让他们放松对咱们的警惕。至于霍尔尼科娃自己,只要她有本事,大可以在莫斯科混个潇洒轻松,如果没本事的话,我欢迎她随时舍弃一切,到远东去安安稳稳的做一个顾家女人。”
  “可总的来说,你还是在利用她,这一点,我总没有说错吧?”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是人就要被利用,”耸耸肩,郭守云说道,“别说是她,即便是咱们,又何尝躲过被人利用的命运了?”


第七一零章 炮打白宫
  阿尔巴特大街的联邦国防部临时作战研究室里,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肩并肩地坐在右侧靠墙的角落里,在他们的对面,包括总统叶利钦与国防部长格拉乔夫以及十几位将军在内的军方要员齐聚一堂,这些人正在商讨对白宫发起最后一波攻势的全面计划。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挺进莫斯科的军队已经基本荡平了市区内各个方位上的武装暴动,现在,除了部分地区还有零星的交火之外,抵抗力量最强的,就只有代表会议所在地“白宫”了。从莫斯科各个街区退到那里的上千名武装暴徒,目前就藏身在大楼内负隅顽抗,从表面上看,他们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要与代表会议共存亡了。
  在过去近三十分钟的时间里,会议室内这些掌握着数万大军的将军们,就为拿下这么一个小小的“白宫”而头疼不已,在他们的口中,这个高不过数层的楼梯建筑,显然成了比马其诺防线还要坚固百倍的要塞,再加上对方有骁勇善战的鲁茨科伊将军做指挥,要想夺下它,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坐在会场的角落里,郭守云听着这些将军们眉头紧皱的大谈什么战役战术问题,心里就有一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他知道,如果玩真的,在场这些将军挑出任何一个人来,都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将白宫的抵抗力量解决掉,而且整个过程做的干净利落,不出半点纰漏。可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是这些将军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作战上,他们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最先考虑的不是任何解决战斗,而是如何躲避责任,他们担心攻打白宫的重担会落到自己身上,并由此惹来一身的麻烦。
  正如格拉乔夫此前所说的一样,这些将军们现在宁可让自己的士兵去挖土豆,也不希望派他们去攻打白宫,因为不管是谁指挥这场战斗,最后都会成为将来反对派攻击的靶子——而格拉乔夫本人,显然也有这个顾虑,不然的话,他自己早就披甲上阵了。
  “他们还要商量到什么时候?”尽管不喜欢看战斗片,可霍多尔科夫斯基未必就喜欢看室内剧,在这里枯坐了将近四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忍耐不住了。看看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近三点钟,他侧过身子,凑到郭守云的耳边,说道,“一个总统,一个国防部长,一个总参谋长,十四位将军,近六万士兵,搞不定几百个乌合之众困守的大楼,我真想不明白这些家伙都是干什么吃的。”
  “呵呵,你懂什么,”郭守云压低声音,嗤笑道,“这是战争,知道吗?战争打的是什么?那不是靠人多就能办好的事,它打的是钱,是声望,是资历,是影响,你想想看,如果是一场无论胜负,都可能会把自己赔进去的战争,还有谁会愿意出手啊?”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摇摇头,霍多尔科夫斯基不屑一顾地说道,“可他们难道就没有想到过,类似这种注定要背黑锅的事情,大可以找一个替死鬼出来做吗?难道说,咱们堂堂的联邦军队治下,除了这些将军之外,就没有一个能打仗的了?”
  也许是他这一番话说的声音有些大了,正站在会议桌边的叶利钦,闻言之下朝这边看了一眼,继而伸手拍拍桌子,说道:“诸位将军,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长远的战略提议,而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进攻方案。刚才格拉乔夫将军说过,如果想要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伤亡,那就必须动用坦克,那好吧,我现在给你们这个权力,在十五分钟之内,你们给我找出一个可以执行这套方案的指挥官来。记住,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他拥有什么样的军衔级别,只要能做到这件事,我们就可以用。”
  总统先生这一番话,等于是给在场的诸位将军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紧接着,寻找替死鬼的工作迅捷且有效的展开了,短短不到十分钟,一位满头白发,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的军官走进门。从老头的衣着上看,他的军衔级别仅仅是大尉,而且胸前没有任何的军功章。也许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里露面,当着在场的诸多将军们,他的表情竟然有些羞赧,如果不是有“平易近人”的格拉乔夫将军给他打气,他恐怕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正如郭守云所猜测的那样,这位替死鬼在出现之后,很快便展露出了他的“军事才能”,按照他的要求,军方将为他提供十辆坦克的炮火援助,五辆从帕夫利克·莫罗佐公园一线出发,另五辆则从新阿尔巴特大桥发起攻势,从而,对白宫形成夹击之势,打击武装叛军的反抗士气。
  这位替死鬼的名字,郭守云颇为熟悉,扎哈罗夫,与苏联时期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同名,不过于后者相比,前者的政治敏感性实在是不堪入目,他滔滔不绝的讲解着自己的战术,却没有看到在场那些将军眼睛里的幸灾乐祸。他也不想想,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会打仗,在场这些将军们全都是白痴?人啊,就怕表现欲太强,在政坛上,表现欲太强的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有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出现,具体的进攻计划很快便被敲定了,身为总统的叶利钦,先是对扎哈罗夫大为褒奖,继而,又将指挥具体战斗的权力,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对方,同时指挥装甲部队与伞兵部队、特种部队联合作战,这对于可怜的扎哈罗夫来说,显然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觉得,只要自己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积极地表现一下,那么随之而来的提升自然是顺理成章了。可老头想不到的是,在场这些人显然并不仅仅是需要他制定战术,同时呢,还需要他站出来承担责任,因此,当这次进攻结束之后,他老人家离开军旅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
  好不容易等到最终战术的敲定,郭守云跟随着那些将军们离开国防部大楼,与霍多尔科夫斯基钻进了一辆真正武装到牙齿的装甲运兵车,尔后跟随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奔赴代表会议驻地——白宫。
  也许对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来说,他们从未设想过克里姆林宫敢在莫斯科市内动用坦克以及武装直升机这类的重型武器,因此,当第一枚重炮炮弹,在白宫大楼顶层爆炸的时候,几名正在那里召开小规模会议的人民代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而随着一声炮响,克里姆林宫旨在清理反对派的最后一场攻势全面展开了。
  战斗在最初打响的时候,就不具备任何悬念,在若干辆T-80坦克以及三架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下,数百名特战队员攻入白宫大楼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重炮击中白宫大楼时所产生的浓浓烟雾,为进攻士兵提供了最佳的掩护,而楼内那些负隅顽抗的武装分子,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所谓骁勇善战的鲁茨科伊将军,早在炮声响起的那一刻,便心惊胆战的躲进了地下室,直到整场战斗结束,他都没有露过一次面。
  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小规模战斗,从开战之初,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便离开了他们藏身的装甲车,在距离大楼不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他们甚至连一点流弹的威胁都没有感受到,而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大量来自国外的记者团,这些人凑在一起,成为了这场游戏的最佳观众。
  就在白宫的进攻作战进行过程中,塔斯社与莫斯科多家电视台同时播出总统叶利钦的公开讲话,这位大权“独揽”、雷厉风行的总统,正式向上亿联邦民众宣布,从即日起,停止俄罗斯联邦所有立法与司法机构的工作;正式解除副总统鲁茨科伊的职务,并将其开除军籍;全面解散代表会议,新的议会代表,将在年底时重新选举。
  进攻白宫的战役,一直进行到晚间,到晚九点,莫斯科全市的战斗全部结束,盘踞在白宫内的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宣布放弃全部抵抗,正式向克里姆林宫投降,与他们同时落入克里姆林宫之手的,还有包括阿恰耶夫、巴兰尼科夫等人在内一大批“第二中央”组织成员,随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异常残酷、但却草草收场的审判。
  同样也是截止到当晚九点,克里姆林宫以及总统叶利钦,总算是成功的拔出了他们眼中的一根最大的眼中钉,持续了一年之久的“两个中央”的权力之争,终于在坦克与重炮的倾轧下正式结束了,由于得到了来自六位巨头的鼎力支持,叶氏成为这场斗争中的胜利者——至少是表面上的胜利者。
  还是在这一晚,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厅下达了一个命令,联邦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人事调整工作,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与此同时,六大巨头把握联邦政治的局面,正式揭开了帷幕。


懵懂的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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