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论道


  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做洗浴的地方,是哈巴罗夫斯克市内刚刚进入试营业阶段的一所高档私人会馆,会馆的出资方,是一个名叫金诚基的朝鲜人,此人在两个月前进入哈巴罗夫斯克,直接通过李圣妍的关系,在市内繁华地段买下了两栋相连建筑,并以此为基础,开设了这家即休闲洗浴、宾馆餐饮为一身的私人会馆。
  平日里,这家名为“金达莱”的私人会所,只接待那些从朝鲜进入远东从事商业贸易、外交访问的朝鲜籍商人、政客,至于普通人,不能获准进入的,但是作为远东的当家人,郭守云自然不在受排斥的范围之内,故此,他这段时间经常会带人来这里转转,体验一些别具朝鲜风味的洗浴服务。
  也许是受他的影响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再来过几次之后,也迷上了这个地方,在他眼里,这里特有的所谓“桶浴”很有情调,也很舒服,面对远东以及西伯利亚的寒冷冬季,如果有机会坐进盛满热水的大竹桶里,泡上一小时春意盎然的鲜花浴,那的确是一种很不错的享受。当然,这种桶浴的最大特色,还在于陪浴的那些少女,试想一下,自己坐在半人高、水面浮满花瓣的清水里,身边陪伴两个穿着素白色“则高利”短夹、百褶长裙,脚下踩着船型鞋的小姑娘,为自己温柔的搓澡、按摩,那是多么快意的享受啊。正因为如此,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段时间一直打算与那个金诚基搞一下合作,在西伯利亚他的控制区内,也建几个类似的大“澡堂子”。
  不过他这种异想天开的主意,被郭守云一瓢冷水泼灭了,按郭大老板的说法,这个金诚基的出身很不简单,他身后有着朝鲜军方的背景,因此,他所开设的这家“金达莱”私人会馆,也没那么简单,这地方,估计就是平壤设在哈巴罗夫斯克的一个主要办事处。类似这种地方,无论远东也好,西伯利亚也罢,还是少出现两个为妙。
  “你什么时候去诺尔德维克?”爽意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做了一个通心舒畅的按摩,郭守云在步出“金达莱”私人会馆的时候,对走在自己前方半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
  诺尔德维克,这个地处北冰洋沿岸的港口城市,此段时间以来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藏身之地,莫斯科的权力斗争伴随着军事力量的背后对抗,他能够感受到那里的不安全,因此这小子也学了维诺格拉多夫,说什么不肯回莫斯科了。至于说他选中诺尔德维克这个地方的原因,则是由于它是北方舰队的一大军港,同时,也是外贝加尔军区的一处空军基地,呆在这地方,他心里才有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过两天吧,”刚刚吹干的头发还有点潮湿,被市外的冷风一吹,感觉很不舒服。霍多尔科夫斯基抖搂一下手上的貂皮圆帽,将它顶在头上,揉搓着脖子,说道,“这两天那边大风雪,我讨厌那样的天气。嗯,过两天我打算先去一趟法兰克福,最近刚在那边买了一些产业,得先过去接收一下,然后再回去。”
  “嗯,还是早点回去的好,”郭守云点点头,迈步走到车门边,“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我考虑着,问题可能出在克里姆林宫身上。”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钻进车里,依靠在松软的皮座上,扭头说道,“你想到了什么?”
  “如果想到了什么,我还用在这等着吗?”郭守云坐在他身边,摆弄着保镖递上来的暖手小炭炉,意兴阑珊地说道,“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让我说,我能说什么呀?”
  “杞人忧天,”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摇头,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别说现在莫斯科那边无暇顾及咱们,即便是他们有心转头东顾,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撬动的远东,至于西伯利亚那边,我的势力虽然起步较晚,可要扑灭它也没那么容易。如果克里姆林宫明智的话,他们是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的。”
  “人啊,多一份谨慎总没有什么坏处,”伸手在老友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郭守云摇头笑道,“你啊,就是心里太浮躁,说难听一点,就是急功近利,不知道什么叫小心,这种心理,早晚会让你吃大亏的。”
  “适度的小心叫谨慎,过分的小心就是怯懦了,斯摩棱斯基这个前例你没看到吗?他就是过分小心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在我看来,将来即便是因为胆大而落魄,也不愿像他那样因懦弱而被人欺。”
  郭守云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性子,这家伙就属于那种刺头,对谁都不肯服软,在他眼里,这天底下值得看得起的人不多,因此,他也很少有那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时候。或许,这就是他能够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便迅速崛起的原因,同时呢,这也是他最后落得惨淡收场的最主要原因。
  “其实依我来看,这段时间你应该注意一下莎娜丽娃的帮会,”霍多尔科夫斯基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拍打着膝盖,说道,“克里姆林宫与日里诺夫斯基的联合,估计将会在联邦底层的黑手党联合方面产生很大的影响,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办事无所顾忌,你要提防他们的手段。”
  郭守云点点头,他明白霍多尔科夫斯基这番话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作为一个国家体系中的最阴暗面,黑手党不像那些整天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的政客,这些家伙办事的方式很直接,也很辛辣,他们不会考虑什么公众影响,更不会考虑什么政治问题,该动刀时就动刀,该动枪时就动枪,从来没得商量。为此,对付这些家伙,就不得不小心又小心。
  “还有,这段时间你再跟华盛顿那边联系一下,探探他们的口风,最好是弄明白他们在对待哈斯布拉托夫,尤其是在斯摩棱斯基这方面的态度,”思索了片刻,霍多尔科夫斯基转口说道,“既然咱们现在选择了与美国人暂时合作,那在很多事情上,就不能单纯的选择与他们阳奉阴违,必要的时候,还得看一下他们的脸色。”
  “这个不用你说,我清楚的很,”郭守云点头说道,“不过按照我的推算,这段时间琼妮那个女人没过来,希奎娜也没来,这就说明华盛顿对咱们的做法还是相对满意的。嗯,再者,克林顿刚刚就任,他还需要花时间统合一下白宫以及五角大楼的力量,顺便呢,也需要趟平美国国内的潜在威胁。我得到消息,白宫此前已经开始对摩根家族下手了,太平洋舰队今年的军事订货以及资金来源,已经吸纳了洛克菲勒家族的大笔投入,摩根的影响力受到了挑战。而除了国内之外,华盛顿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调整外交,重新制定在亚太地区、欧洲以及泛大西洋地区的政策,至于咱们这边,恐怕还不是他们首先要考虑的要点问题。”
  “那也不能疏忽,”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要知道,咱们现在等于是彻底与北京断绝了联系,不光是你,就连我在那边的几笔投资也正在回撤,现在,日本人也嗅出了气味,他们的人正在与我洽商两笔原来与北京首都钢铁公司谈妥的合作意向,我还没有作出最终的答复。”
  “没有做出答复就不要答复了,”郭守云随口说道,“对咱们来说,日本那边的任何态度都是鸡肋,莫斯科永远都瞧不上他们,而北京更不可能看他们的眼色行事,至于华盛顿,嘿嘿,咱们与东京没有联系,也许正是美国人所期望的,反之,若是咱们同东京走的太近了,美国人那边还会有所忌惮。所以啊,我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尽可能不与日本人谈合作。一个经济上的强国,政治上的侏儒,咱们是用不上的,不去理他们,把他们晾在沙滩上吧。”
  “呵呵,看来咱们的想法又是不谋而合了,”霍多尔科夫斯基拍手笑道,“不过我现在还是在与他们谈,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北京制造一些压力,迫使他们重新坐到谈判桌上来,对于咱们来说,离了北京还是不行啊。”
  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郭守云没有说话。
  车队在公路上缓缓行驶,最终进入了郭氏集团总部的大院。
  “对啦,还有一件事,”在准备下车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扯住郭守云的衣袖,说道,“回头给我准备一些东西,这次去法兰克福我要带上。”
  “什么东西?”郭守云愕然道。
  “就这些,”摸摸口袋,从上衣的内衬里取出一份清单,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对于你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


第六零零章 曲线维和
  “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看着霍多尔科夫斯基递过来的物品清单,郭守云讶然道,“难不成你还打算去法兰克福策划一场局部战争?呵呵,这似乎有些荒唐了。”
  “别胡说,我这是要运去波斯尼亚的。”在他肩膀上搡了一把,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
  “波斯尼亚?”郭守云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他稍一犹豫,说道,“你什么时候跟那边牵扯到一起了?”
  “嘿嘿,早就有联系了,”扯着郭守云从车里跳下来,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还记得之前斯摩棱斯基提起过的事情吗?他说他在南联盟的投资遭受了损失,大笔的资金收不回来,只弄回来几个巴尔干小妞。呵呵,从那时起啊,我就已经在与那边做生意了,只不过生意的规模不大,主要是战乱,所以没敢朝那边多做投资。”
  郭守云默然,他低头看了看手上那份清单,老实说,对方的要求不高,他所列出来的,除了少量的单兵枪械、战术地雷以及肩扛式的反坦克火箭筒之外,就都是各种口径的火炮以及相匹配的炮弹了。像什么122毫米牵引炮、120毫米的迫击炮、152毫米的自行火炮,如果说造价最昂贵的,估计就是四门БМ-21喀秋莎火箭炮了。而最令郭守云感到头疼的,就是在清单上,赫然还有四百枚白磷弹的供货要求。
  在长期的对外军火贸易中,郭守云对这类生意上的禁忌,多少也有一定的了解了,他知道,白磷弹在《联合国常规武器公约》里是被列为违禁武器的,这东西虽然制造简单,但是杀伤力却很大,它爆炸时溅出的火星,一旦落在人的皮肤上,就会直接烧穿皮肉,烧灼骨骼,而且极难扑息,从杀伤威力来说,它比汽油弹更阴损。
  郭守云可以大着胆子向外走运军火,但是却不愿意去触碰国际公约,那玩意虽然没有什么约束力,但是却很容易被有心人拿来攻讦政敌。
  “这些东西,你打算送给谁啊?”将清单揣进口袋里,郭守云犹豫道,“你要知道,华盛顿现在对那边盯得很近,他们甚至有直接出兵干涉的可能性,咱们的东西如果送到由南联盟支持的塞族一边,那估计会很麻烦的。”
  “这还用你来提醒我啊,”霍多尔科夫斯基微微一笑,说道,“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伊泽特贝戈维奇亲自开口跟我要的,而且这段时间还先后催了四五回,没办法,我也不好过分的推脱,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伊泽特贝戈维奇,这个人郭守云前世不知道,但是现在却清楚的很,此人现在是波黑共和国的总统,同时也是波黑穆族的精神领袖,从国际支持的角度来看,他与波黑克族的图季曼一样,也是处在北约支持下的势力方。不过,这家伙又与图季曼不同,作为一个纯正的穆斯林,他有着极端的宗教主义思维,在看电视新闻的时候,郭守云甚至怀疑那些蒙着面的穆族士兵,是不是与后来的基地组织有着直接的联系。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问题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的,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武器弹药不是提供给波黑塞族,这就多少能让郭守云放心一点了,毕竟这不会直接触及到美国人的利益。
  “老实交代,你给他们办这些事,究竟捞了多少好处?”拿胳膊肘在对方的肋骨上撞了一下重的,郭守云笑道。
  “哪有什么好处,”霍多尔科夫斯基哎呦一声,用力揉搓着被撞疼的地方,抱怨道,“他们打了一年的仗,还是被人家塞族压着打,整个国家都打的一穷二白了,你没在新闻上看到吗,他们那除了死尸就剩下废墟了,我还能巴望着从他们那弄到什么好处啊?”
  “少给我来这套,没有好处,没有好处你会替他们忙活这些?”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
  “难道我就不能打抱不平吗?”霍多尔科夫斯基腆着个脸地笑道,“锄强扶弱那是骑士精神里的头一条,作为俄罗斯联邦头号绅士,我……”
  “你,你就把你的东西收起来吧,”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将那张清单重新掏了出来,他把东西朝老霍手上一塞,撇嘴说道,“不跟我说老实话,东西我没有,你自己想别的办法吧。”
  “哎,别呀,有话好好说,”霍多尔科夫斯基紧赶两步,追到郭守云的身后,笑道,“现在真没有什么切实的好处,我就是看中了他们战后重建工作中存在利润,所以打算提前下注,捞上一笔筹码。再者,我在沙特、埃及有几笔投资,所以,和伊泽特贝戈维奇拉近一下关系,也能对那边的生意形成有利的影响。”
  “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做赔本的生意,”放慢脚步,郭守云同正面走来的几位总部员工打了声招呼,这才扭头说道,“看起来,你这次的算盘打的更响,货物呢就由我来出,收账呢就由你自己来负责,类似这种无本的买卖,恐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了。”
  “什么你你我我的,咱们还用分彼此吗?”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肩膀,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呐,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抓紧时间给我办一下,两天后,两天后我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接货装船。”
  “这些东西基本没问题,”郭守云迈进总部大楼的一层大厅,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最后那一项,四百枚白磷弹,我这儿不提供,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可以给你换成常规炮弹。你得知道,那东西是违禁品,将来一旦被人揪出来,我脸上不好看,为了那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伊斯兰人,我犯不着去惹麻烦。你的意思呢?”
  “OK,”霍多尔科夫斯基回答的很干脆,他当即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我只要那六十门火炮到位就好,他们缺的是重武器,我主要提供的也是重武器,至于什么炮弹,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筹措好了。”
  “嗯,这样最好,大家都不用沾上脏水,”郭守云将那份清单重新装进口袋里,随口说道,“你去安排船吧,这两天我让四号军备库给你转调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郭守云的心里感觉有些异样,他似乎看到那些从远东,从他手上流出去的武器,正在巴尔干半岛上大显神威,随着黝黑的炮膛里喷射出的一股股白烟,一栋栋建筑被炸得支离破碎,一道道完整的人影,被撕扯成猩红的碎片。不过转念再想,打仗嘛,总是要死人的,而且战争就是和平的延续,作为战争中武器的提供商,自己未尝不是在为巴尔干半岛的再次和平添砖加瓦,嗯,就算是“曲线维和”吧。
  “郭先生,郭先生。”就在郭守云一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站在大厅咨询服务台后的漂亮迎宾突然迎了上来,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份记录簿,一边慢跑着,一边嚷嚷道。
  “怎么啦?”停下脚步,郭守云皱眉问道。
  “郭先生,妮娜夫人正在会客室等您,”前台迎宾走到近前,恭声说道,“她已经来了将近半个小时了,说是等您回来,让您马上过去见她。”
  “哎呀,不好,”霍多尔科夫斯基闻言凑过来,附在郭守云耳边笑道,“咱们去鬼混的事情,被妮娜发现了,她这是要兴大师,问大罪啊。”
  “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郭守云问道,“她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前台迎宾回答道,“不过与夫人同来的,还有一位远东航空的空乘小姐,我看她们的表情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空乘小姐?”郭守云先是愕然,继而想起一个人来。
  “是不是叫伊琳娜的一位小姐?”他攒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不清楚,”迎宾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夫人没有介绍,我也不敢多问,所以……”
  “好啦,我知道了,”并没有打算为难这个小姑娘,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你去工作吧。”
  “是,郭先生。”小姑年嘘口气,弯腰给老板鞠了个躬,而后快步走回自己的岗位。
  “远东航空,空乘小姐,伊琳娜,”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嘟囔一句,转头问道,“是不是那位莫斯科新贵阿布拉莫维奇的妻子?”
  “八九不离十。”郭守云点点头,当先走到电梯间门前,先是随后按下了一个数字键,这才回头说道。
  “此人最近这段时间与别列佐夫斯基走的很近,”当电梯门开启的时候,霍多尔科夫斯基抢先走进去,同时说道,“他的妻子选在这个时候过来,究竟有什么企图?”
  “莫斯科的消息你要比我灵通的多,你都猜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郭守云站在电梯门内,看着缓缓闭合的银亮双门,随口说道。


第六零一章 阿布大祸
  “消息灵通并不意味着我什么事情都会去关注,”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阿布拉莫维奇,嗯,这个小伙子最近这段时间窜起的很快,莫斯科除了那些政治倾轧的大戏之外,估计就属他的表演最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毕竟还是一个小角色,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他的问题。”
  “可依我看,你关注的已经不少了,”郭守云嗤笑道,“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妻子在远东航空任职?”
  “那是因为我关注你啊,”霍多尔科夫斯基摊摊手,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整天都把你盯得紧紧的,顺便也就把这方面的消息弄到手了,所以要算的话,我这也只能算是无心插柳。”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电梯叮的一声开启,总裁会客室所在的楼层到了。
  “怎么样,要不要我回避一下?”走出电梯,霍多尔科夫斯基没有直接跟在郭守云的脚后往里走,他站在电梯门口的软毯上,面带微笑的询问道。
  “要跟来听听你就赶紧走,不然的话,就去找地方休息一下,”郭守云头也不回地说道,“现在我可没心思跟你耍心眼,妮娜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呢,没事她是不会这么冷天跑过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是准备要回避啊,他只不过是虚伪的客套一下罢了,他现在对郭守云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上心的很,因此,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他也不再矜持,就那么倒腾着两条长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郭守云的总裁会客室,就在他办公室所在走廊的右侧内晋,与秘书处隔着有个十几米的距离,平时,妮娜是很少到这来的,大概她也不希望看到某些自己不喜欢看到的东西。因此,郭守云相当肯定,既然妻子到这来了,那就说明有大事发生了。
  一路快步走到会客室的近前,还没得及推门,郭守云便听到房间里有隐约的哭泣声传出来,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哭声并不属于妮娜,而是另外一个女人——阿布拉莫维奇的“糟糠之妻”,伊琳娜。
  “嘘!”放轻脚步,郭守云先是扭头对霍多尔科夫斯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而跟做贼似的,透过稍稍露出一道缝隙的双扇开合门,朝会客室里窥探了一眼。
  这道门缝开的太小了,而且角度也不对,从这看过去,郭守云只能瞅见客厅中央的半截沙发,以及两节蜷放在沙发前的笔直小腿。
  “怎么啦?”霍多尔科夫斯基凑过来,尝试着朝房间里张望,最终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不得已,他扯扯郭守云的衣领,小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郭守云没说话,他扭头朝老伙计比划了一个手势,而后又指指房门,那意思是告诉对方,来人果然是小阿布的妻子,所以,他现在得先听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再决定一会儿作何说辞。
  不过多少令郭守云感觉有些失望的是,他在门口听了将近五分钟,里面除了女人的啜泣声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动静了,他甚至连妮娜出声安慰的话语都没有听到。
  “咳!”知道这样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郭守云索性站直身子,干咳一声,然后双手握住两侧的门扶手,轻轻一推,就那么施施然的迈步走了进去。
  “妮娜,我不是说了让你多在家休息嘛,怎么……”进门之后,郭守云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先是低头解开大衣的前衬扣,继而一边回头招呼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守云,伊琳娜来了。”不等丈夫把话说完,挺着小肚子的妮娜便插口说道。
  “哦?伊琳娜?”郭守云这才转过身,装出一股刚刚发现对方的样子,愕然笑道,“啊,想起来了,伊琳娜夫人,你今天没有航班安排吗?怎么有工夫到我这儿来了?”
  “来,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一句话说完,他故意不去看女人沾满泪水的小脸,转头又指着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这位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相比你之前也听说过了。”
  “呵呵,不用介绍了,伊琳娜夫人嘛,前段时间在莫斯科也算是很活跃的人物了,我早有耳闻。”不等郭守云介绍自己,霍多尔科夫斯基便淡然一笑,语气稍带轻蔑地说道。
  的确,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来说,如今的阿布拉莫维奇还上不了台面,这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万吨巨轮与“大飞”一样,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因此,霍多尔科夫斯基根本就没把后者放在眼里。
  “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很荣幸见到您。”伊琳娜也算是个场面上的人物了,她自然听得出对方言语中那一份轻蔑,同时呢,也知道应该如何去忍耐。丈夫早就告诉过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就得让人家鄙视,而且卑鄙之后,还得乖乖忍着,不然会把命都丢掉。
  “坐吧,坐吧,大家都坐,在我这儿不用客气,”与老霍相比,郭守云显然更容易相处,他带着一脸的微笑,语气随和的招呼道,“这段时间太忙了,整天跑东跑西的,我也没顾得上问一句。呵呵,伊莲娜夫人,你在远东还过的习惯吧?航空公司那边没有人为难你吧?”
  “有劳郭先生挂心了,我在这边过的还算习惯,至少来说,比在莫斯科的时候强多了。”伊琳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从酒柜里取了一瓶香槟,郭守云启开瓶塞,缓步走到沙发前,紧挨着妮娜坐下,随后一边给几个人斟香槟,一边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对啦,我最近怎么听说阿布他打算放弃赤塔那边的事业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给他设置障碍?”
  “守云。”妮娜最近与伊琳娜关系走得比较近,这女人有心眼,知道怎么讨好人,再加上刻意的亲近,妮娜这种性格直爽的女人,自然很容易与她拉近关系。
  “伊琳娜这次是来找你帮忙的,阿布他遇到麻烦了。”伸手扶住丈夫的膝盖,妮娜柔声说道。
  “麻烦?怎么说?”郭守云心说果不其然,莫斯科政治圈子整合力量,也把阿布这一类新近崛起的经济强人卷进去了。这个时间段上,除非一个人有强悍的实力,就像六巨头这样的,否则,那就得找个队伍站好,不然的话,其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郭先生,这次您一定要帮帮忙,”听到郭守云开口询问,伊琳娜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制服的袖子擦拭了一把湿润的眼眶,央求道,“莫斯科有人打算要陷害阿布,甚至是要置他于死地,如果先生不帮忙的话,我们就没路可走了。”
  “哦,究竟怎么回事?”郭守云貌似不经意地转过头,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询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伊琳娜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昨天晚上接到了阿布从莫斯科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莫斯科有人要害他,说是莫斯科市检察院,正在调查两年前那一场汽油失踪案,而且内务部还出动警力,查封了我们名下的四所公司。他说让我最近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再出班了,所以我今天上午就跟公司请了假,推掉了原定去往纽伦堡的一班随程,准备回莫斯科看看。可谁知道,谁知道……”
  “不要哭,”被这女人抽抽搭搭的弄的有些心烦,郭守云沉声说道,“先说情况,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商量对策嘛。”
  “是这样的,”妮娜抢着替她说道,“今天上午,莫斯科检察院采取突然行动,把阿布给拘捕了,按照伊琳娜从家人那里获知的消息,那些警员的态度很蛮横,他们甚至连必要的用具都没让阿布准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郭守云歪头想了想,问道。
  “我是上午九点得到的消息。”伊琳娜抽泣道。
  “上午九点得到的消息,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商量?”郭守云哼了一声,语气不满地说道。
  其实他也能猜得到,这女人肯定是首先联系了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只不过从他们那里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答复,这才前来寻找自己的。
  一直以来,阿布都把自己当做是别列佐夫斯基的人,所以,伊琳娜有事,自然会先找老别头拿主意,只不过这一次……估计别、古两人是打算放弃这个“年轻有为”的小家伙了。
  在目前的莫斯科,谁能对阿布这样的人下手?毫无疑问,只有两三个势力方:克里姆林宫、代表会议以及别列佐夫斯基自己。而作为一个新近崛起的富豪,阿布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懂得脚踏数只船,可话说回来,这也恰恰是他的愚蠢之处——要想脚踏数条船,那自己首先要有足够的实力,不然的话,早晚会被船砸死。眼下呢,阿布脚下的船已经有翻的了,所以他就要倒霉。


第六零二章 内情
  面对郭守云的质问,伊琳娜窘迫的垂下头,好半晌都没有吭气,她总不明白的说自己最先找了什么人,然后没有结果,这才想起走郭氏这条路子的吧?那也太滑稽了。
  “守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意识到了好友的尴尬,妮娜摇摇头,替她解围道,“你先说说看,这件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最重要的是,咱们必须尽快把阿布从莫斯科检察院那边弄出来。你也知道的,如今莫斯科的检察院,其实仍旧在沿用过去老一套的办案手法,如果让阿布陷进去超过四十八小时,那没问题也会变成有问题了。”
  “这些我也知道,”紧皱着眉头,郭守云说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对莫斯科的具体情况毫无了解,比如说,这件事就是谁在背后推动的?他究竟是要置阿布于死地,还是仅仅想要教训他一下?再者,拿掉了阿布对莫斯科的哪一方有利,又对哪一方有害,咱们是不是可以找到某些盟友,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障碍,等等等等,这些问题咱们都必须提前考虑清楚,然后再去想办法打点。”
  “是啊,妮娜,这种问题很复杂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走到对面的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它往往会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一大堆厉害关系,如果不谨慎的话,说不定就会招惹上什么麻烦。为别人的事情,给自己招惹麻烦,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怎么能说是别人的事情呢。”看了神色尴尬的伊琳娜一眼,妮娜语气不满地说道。
  “好啦,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摆摆手,郭守云笑道,“伊琳娜,你跟我说一下你所知道的情况,诸如阿布可能招惹到什么人,与莫斯科的什么人有过利益冲突之类的。记住,要如实说,任何问题都不能隐瞒,不然的话,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嗯,”伊琳娜怯怯的一点头,随后为难道,“郭先生,你也知道的,阿布做生意的路子很广,再加上年前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那里拿到了一笔低利息贷款,所以他插手的地方很多,交际的层面也很宽。再加上,再加上现在做生意,人人的手法都不太正规,所以要说得罪了什么人,那还真不太好猜,不过,这一次我估计着可能是卢日科夫要整他,因为现在的莫斯科市检察院的总检察长巴尔维,就是他的亲信。而且,在年初的时候,阿布在莫斯科的两处投资,与卢日科夫的夫人巴杜林娜有过冲突,我想,我想这次可能他们在借机报复。”
  “是吗?”郭守云心中冷笑,他知道这女人没说实话。阿布与别列佐夫斯基的关系如果没有出现问题,凭一个卢日科夫怎么敢跳出来把他关押了?这位莫斯科的市长大人难道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死吗?因此,可以肯定的讲,阿布这次被捕,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与别列佐夫斯基有关,而百分之百的可能,则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问题,所以,别列佐夫斯基才会坐视莫斯科检察机关去碰阿布。
  “依我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霍多尔科夫斯基冷哼一声,说道,“对卢日科夫这个人,我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依我看,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公正严明的公仆式官员,但类似这种公报私仇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尤其是现在,他本身还在遭受着克里姆林宫的打压,包括巴尔维在内的一众莫斯科政府官员,也在摩拳擦掌的准备造反,嘿嘿,即便是他有心要去找阿布拉莫维奇先生的麻烦,恐怕也没有那个实力与精力了。”
  “伊琳娜啊,到了眼下这个关头,难道让你说一句实话还这么难吗?”自己要说的话由霍多尔科夫斯基代劳了,郭守云乐得轻松,他轻哼一声,面色不愉地说道,“那没办法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你另请高明吧。”
  “不,郭先生,”面对两位巨头的“黑脸红脸”大表演,伊琳娜哪是对手啊,她很快就被压垮了神经线,慌不迭地解释道,“我,我还知道一些情况,只是,只是不知道与这次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你说,我听着呢。”斜倚在沙发上,郭守云一手抚摸着妮娜的膝盖,心不在焉地说道。
  “在,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伊琳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她所知道的情况交代了出来,“阿布除了与人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之外,还结交了一些政界、官场上的朋友。嗯,先生也是知道的,类似他那样的商人,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些朋友,那是根本办不成事情的,有些时候,甚至连生意也做不下去。”
  “这我当然能够理解,”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不过要想结交官场上的朋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把握不好,很有可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你继续说吧,我想问题可能就出在这方面了。”
  “其实,阿布当初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曾经劝过他,这些东西碰不得,那些层层叠叠的官场关系,本身就是吃人的大网,一步不慎,就会落个身败名裂,”伊琳娜说道,“可,可这世上的事,毕竟不是仅凭着我们自己的态度就能解决掉的。在莫斯科,我们有了一些声名之后,那些方方面面的人就接连不断的找上门来,他们打着各式各样的幌子,开口跟阿布索要种种好处,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要的东西我们不能不给,也不敢不给,而给了这个,就不能不给那个,所以,我们这种所谓的结交官员、拉拢政客的举动,基本就是被迫的。而在去年年中的时候,列宁格勒州的几位州政府官员曾经找过阿布,希望能够从他的手上搞一笔政治性资金,并许下诺言,说是可以为阿布牵头,帮他结交先生这样的人物,从而谋求到更多的利益。当时,先生正在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他们合作,而阿布呢,也刚刚与他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并在为接手赤塔州铝业工程的事情奔忙,我们当时考虑着,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毕竟赤塔与远东紧邻,没有先生的支持,我们即便是拿下赤塔铝业工程,也不可能在这边站稳脚跟,所以当时没有细想,就为他们提供了四千万卢布的政治献金。”
  伊琳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忐忑地看了郭守云一眼,两只小手搅弄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可谁知道时局会变化的这么快,我们才刚刚把赤塔州的铝业项目拿下来,先生便与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发生了摩擦,这一项目我们不仅不敢再继续伸手,甚至连先期投入进去的那部分资金,也全都折损掉了。最要命的是,阿布曾经向列宁格勒州提供过政治资金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所以,哈斯布拉托夫与久加诺夫都在私底下放出话来,要……”
  “好啦,”听到这里,郭守云摆摆手,打断了女人的话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呵呵,看样子,咱们的阿布先生这次是真的不太好过了,”无良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笑了,他揉搓着鼻子,说道,“与列宁格勒那边勾连,这可是莫斯科如今的大忌,克里姆林宫对此心存戒惧不说,代表会议那些人更是对此深恶痛绝,至于别列佐夫斯基,那就更不用说了。你丈夫还没走到能独当一面的地步,就敢朝那边伸手,那下场自然是可以预见的了。”
  “是啊,阿布他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郭守云叹口气说道,“他既然要在莫斯科打拼,那就要明白什么是禁忌,什么事情做不得。这件事现在基本可以想清楚了,莫斯科检察院要查他,肯定不是出于什么简单的原因,搞不好,还牵涉到了目前纷繁复杂的各方势力角力。”
  “那还有办法挽回吗?”妮娜的心里也没了底,她试探着问道。
  “不好说,”摇摇头,郭守云说道,“主要是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现在都不敢去莫斯科,这也就是说,我们无法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若是让别人出面,那估计起不到什么太好的效果。”
  “郭先生……”伊琳娜一听这个,眼泪又流下来了。要知道她与阿布拉莫维奇的夫妻关系是很好的,两人相依相偎的打拼创业,经历的风风雨雨不是普通人所能体会到的。至于说后来离婚……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不要着急,我只说不好办而已,可并不意味着办不了,”不等女人把话说出口,郭守云便抢先说道,“你先和妮娜回别墅区去等消息,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放心好了,有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在,莫斯科那些人即便是要给阿布扣帽子,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第六零三章 放倒检察长
  “你真的打算把那个阿布拉莫维奇捞出来?”打发走了妮娜和伊琳娜这两个女人,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放开了很多,他踢掉脚上的鞋子,整个人歪躺在沙发里,一边品尝着爽口的香槟,一边意态悠然地说道。
  “不可以吗?”郭守云坐在他对面,手里摆弄着一个还剩几根烟卷的烟盒,心不在焉的反问道。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失笑道,“在我看来,他从实力来说还不值一提,而从个人才能的角度来看呢,呵呵,充其量就是斯摩棱斯基第二,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一个只知道用钱买平安,却不知道用钱买权力的人,谁还能对他给予多大的希望?”
  “你这眼真毒,”郭守云心头暗道,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经对俄罗斯联邦各个寡头的性情有了很到位的把握,而对这个阿布,他虽然接触不多,可结合前世所了解到的那些东西,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这个人的秉性有所推断了。不管从哪方面看,阿布这个俄罗斯普京时代硕果仅存的超级寡头,也远没有他的几位前辈那么风光,这小子先是给叶利钦做“提款机”,然后又老老实实的给普京做“提款机”,最终,在大家都用不上他之后,这小子便落寞的退出舞台了。无论是楚科奇的州长也好,切尔西的老板也罢,这些个身份即便捆在一起,恐怕都无法让他几位前辈看上眼。
  “再者,这次的事情很明显,”霍多尔科夫斯基继续说道,“莫斯科的权力角力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无论是克里姆林宫,亦或是代表会议,他们都在清场,像阿布拉莫维奇这种没有最终找好队的人,就必须被人家吃掉。而对于咱们来说呢,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旁观,任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然后再出来收拾残局,可你一旦在阿布的问题上插了手,那就等于是入局了,这可不是什么审慎的选择。”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郭守云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可我现在也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说来听听。”霍多尔科夫斯基轻一皱眉,说道。
  “咱们现在都看得出来,阿布拉莫维奇作为联邦新兴豪富阶层的代表性人物,他在权贵们的打压下,已经算是走投无路了,”郭守云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说道,“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要清场,代表会议要清场,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也要清场,对于前两者来说,他们清的是政治场,是官场,而对于后两者来说,清的却是经济场,是商场。诚然,在阿恰洛夫那些人的威胁下,你与维诺格拉多夫都退出了莫斯科,可话说回来,你们就真的那么甘心把自己在那边的基业全都拱手让给别、古吗?”
  郭守云这番话,令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眉头攒的更紧了,他现在已经知道老友的真正用意了。的确,对于如今的莫斯科来说,随着两位巨头的退出,那里的上层经济圈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原本一些与霍、维走的比较近的商人,这一阶段都在遭受打压,也许是为了维持一种面子上的关系吧,别、古两人还没有做得太过火,不然的话,如今莫斯科陷入破产的人,恐怕就不在少数了。
  郭守云说这些话的用意,就是在提醒霍多尔科夫斯基,莫斯科的清场旨在清理那些没选好队的人,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们对所有的问题都置之不理,那么等到莫斯科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三巨头联合将会发现,他们在莫斯科的势力已经被人连根拔掉了。更要命的是,莫斯科的权力斗争可能会把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这些人整掉,但是却不可能把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搞垮,他们在经济层面的势力太大了,再加上有地方的支持,因此,克里姆林宫只能“收编”他们,却无法抹掉他们。最大的可能性是,在克里姆林宫统合了莫斯科的各个势力方之后,叶氏还会依仗别、古两方,以达到制衡三巨头联合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三巨头不在莫斯科保留下一些倾向自己的势力方,那么将来恐怕无法“打回老家去”了。
  “嗯……”嗓子眼里哼出一个长声,霍多尔科夫斯基最终点点头,赞同道,“守云,你考虑的问题很全面,的确,在这件事上,我的想法有些过于简单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安逸的日子过惯了,以至于把莫斯科的斗争都简单化了。归根结底,对那边的事情,咱们还不能只做局外人,该插手的地方,还是要插手啊。”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省的我多费唇舌。”郭守云笑道。
  “话说回来,你认为这个阿布拉莫维奇可用吗?”霍多尔科夫斯基想了想,转头又说道,“老实说,我并不看好他,与此人相比,我宁可选择你那位小情人,霍尔尼科娃虽然有野心,但并非无法控制,另外呢,她也有头脑,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很有魄力。”
  “你何不说她与我关系密切,莫斯科的上层人物都了解这一点,所以扶持起来比较简单呢。”翻翻白眼,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当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霍多尔科夫斯基脸皮厚的很,心思被人家看头,他也没有半点尴尬的意思,“不过这也只是次要的,你想想,在如今的莫斯科,你还找的到一个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吗?”
  “对不起,这我不能同意,”郭守云摇头说道,“对霍尔尼科娃这个女人,你远没有我了解的深,她的野心要你所想象的大的多,要控制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她永远活在你的影子下面。反之,一旦让她看见权力的阳光,你就会意识到她的野心有多么危险了。”
  “再者,”扫了一眼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郭守云继续说道,“我一直来所秉承的方针你也不是不清楚,不出远东,不直接干涉莫斯科,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项方针,华盛顿才会信任我,莫斯科那些人才会不理会我。而一旦我把这个方针打碎,那情况马上就会出现变化,老实说,我还不想死的那么快。”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个阿布拉莫维奇留下来了,”从沙发上爬起来,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叹口气说道,“那好吧,我保留意见,同时服从你的安排。”
  “又不是开团代会,你保留的哪门子意见?”郭守云笑骂道。
  “说吧,说吧,你打算怎么做。”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还是对这个决策不满意,他没有心情说笑,直接说道。
  “我打算怎么做?为什么不是你打算怎么做?”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
  “我?”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愣,随即撇嘴说道,“如果是我出面来办的话,那简单,不就是一个莫斯科检察院吗?找几个人砸了它,把那个什么阿布拉莫维奇抢出来,顺便干掉巴尔维,其实你不知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解决掉。”
  “好办法,”郭守云手扶额头,无奈道,“你还可以顺便把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也解决掉,然后清平盛世就出现了。”
  “可以考虑啊,”耸耸肩,霍多尔科夫斯基语气轻松地说道,“只不过在具体操作方面,难度可能会大一些。”
  “还是算了吧,”郭守云知道,这小子就是在捣乱,阿布拉莫维奇的事,他压根不想管,“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办吧。”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霍多尔科夫斯基问道,他不希望郭守云搞得动作太大,因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过大的动作,很可能会引来莫斯科某些势力方的反弹,那对三巨头联合不利。
  “你放心好了,我是聪明人,莫斯科也都是些聪明人,”从沙发上站起来,郭守云径直走到左侧的那部电话机前,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说道,“巴尔维在莫斯科总检察长的位置上坐的时间不短了,我相信他身上总有些不太干净的地方,找人把他的底子抖出来,掀翻他的椅子,我想那些计划着对阿布拉莫维奇下手的人,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莫斯科现在状况复杂,咱们不希望在那边陷得太深,别人也不一定就希望咱们陷进去,在这种情况下,放翻了巴尔维,相信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嗯,这个计划倒也可行。”霍多尔科夫斯基点点头,赞同道。
  “喂,我是郭守云,”电话接通,郭守云手握着听筒,语气凝沉地说道,“替我通知波拉尼诺夫,让他立刻到总裁会客室来一趟。”


第六零四章 干预检察
  在俄罗斯的司法体制中,莫斯科检察院的总检察长,占据着一个相当特殊的地位,类似巴尔维这样的人,即便是克里姆林宫也没有权力罢免其职务,按照西方三权分立的政治权力划分形式,司法官员只有司法系统内的上级机构,才有权力对其进行纠察、罢免,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讲,巴尔维要对阿布拉莫维奇动手,莫斯科权力层是无法干涉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多尔科夫斯基不愿意管这种破事,在他看来,为挽救一个阿布而花费精力,那是根本不值得的。
  可对于郭守云来说,阿布拉莫维奇的存在,却是一个很重要的基点,他不仅意味着一个潜在合作者的成长,同样也意味着一种历史的延续。自从郭氏在远东立足以来,历史的进程已经与郭守云所熟知的那段记忆越来越远了,他本人无力扭转这种局面,但却希望在最大限度上保留一下前世所熟知的东西,因为那样,他才能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把握。
  作为莫斯科检察院的总检察长,巴尔维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他有权稽查莫斯科政府体系内的大小官员,同时,还有权力向联邦总检察长提请专案建议,侦办联邦境内各地方官员的腐败问题。为此,在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去触他的眉头。
  现如今呢,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郭守云就是碰一碰这个大多数人都不敢去摸的老虎屁股,而且他还不是碰一碰就完事,他要把这个老虎屁股整个剌下来,扔到臭水沟里去。
  要论到出谋划策,波拉尼诺夫没有叶列娜那么精明强干,但是要论到挖人隐私、搜罗一些罪证什么的,他却是拿手的很。
  就在阿布拉莫维奇被莫斯科检察院批捕的第二天,远东的各大媒体上先后登出了一系列不利于巴尔维的所谓“小道消息”,这其中包括他收受莫斯科大建筑商人谢洛什伊两千五百万卢布贿金的事实;奸宿多名未成年少女的性丑闻;利用职务之便,非法占用七套莫斯科政府公共住宅楼的实据等等等等。
  这些消息一经曝光,迅速在远东地区引发轩然大波,同时,在联邦其它地区,也有不少媒体对这类消息加以转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联邦民众对国家失望至极。本来嘛,检察院是干什么的啊,它的主要职能就是督察百官,同贪污腐败、滥用公权之类的行为作斗争,人们以往一谈到腐败问题,就喊口号、传呼声,要求检察机关严格执法,深入调查。如今可好,真相被曝光出来了,这些负责督察百官的廉政斗士,竟然同样也是贪官一群,试想,那些心里单纯的普通民众,谁能接受得了这个啊。
  不过幸好的是,在莫斯科地区,由于媒体主要被垄断在别、古二人以及莫斯科各个当权势力方的手里,因此,这类消息没有得到充分的曝光,那边的局势相对稳定。可即便如此,联邦的司法机构也乱成了一锅粥,就在远东大肆刊发这类消息的第二天,身为联邦最高检察长的斯库拉托夫亲自给郭守云挂了电话,他好话说尽,就是希望达到一个目的——远东尽快把这类新闻报道停下来,以降低“巴尔维事件”对联邦司法界构成的冲击。
  用斯库拉托夫的话说,现在谁都知道联邦司法界腐败问题同样严重,可是这里面的种种问题,却绝不能对外曝光,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政府官员的腐败问题可以曝光,经济届人物的贪腐问题也可以拿出来说事,甚至总统的问题都可以摆到明面上谈一谈、论一论,可就这个廉政司法界的问题不能说。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官员贪了,甚至总统贪了,民众好歹还能寄希望于检察机关,还能依靠这些不能加强执法,反贪肃贪。可要是让人们意识到,国家的廉政司法界也黑如墨汁的话,那他们还能有什么希望啊?整个国家都被腐败侵蚀了,没办法,改选一个政府吧,什么克里姆林宫、代表会议,统统换掉,而这也是一个彻底性灾难的开始。
  其实,类似这样的道理,郭守云早就明白,同时呢,这也是他手上抓着的最大筹码,有这个筹码在手,他不怕莫斯科那些人不对他做出让步。
  面对斯库拉托夫提出的请求,郭守云并没有拒绝,不过同时呢,他也提出了两点交换条件:第一,拿掉巴尔维,送他去一个他该去的地方,第二,平息阿布拉莫维奇的案子,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放他出狱。联邦检察机关只有同意了这两条要求,远东的类似报道才会消失,否则的话,他还会继续,并将各地检察机构所存在的问题,一一曝光出来,让全联邦的人都看个清楚明白。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只是斯库拉托夫,相信莫斯科每个听到这两项条件的人,都能领会到这种威胁的意味。不过话说来,他们有的选择吗?很明显没有。
  就这样,在伊琳娜提出祈求后的第四天,莫斯科检察院总检察长巴尔维引咎辞职,并在递交辞呈之后,与自己的办公室内服毒自杀。随后,联邦最高检察院按照他的遗书,对其生前的一系列腐败问题展开调查,与当月中旬完成侦讯,证实了其在任内所“主导”的六起腐败案件。根据最终的调查结果,巴尔维任职三年内,先后接受贿赂、贪污公款多达一亿四千万卢布,同时,其名下还有豪宅四处,住房九套。为严明法纪,震慑贪腐,联邦最高检察院作出决定,没收巴尔维全部家产,并予以充公。与其同时接受处罚的,还有莫斯科检察院上下十二名官员,他们所面临的,将是最短十二年、最长二十年的漫长刑期。
  这一案件,号称是联邦立国以来,国家检察机构侦讯破获的最大一起贪污腐败案件,其结果,自然是引来了大批联邦民众欢呼叫好声。可人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联邦最高检察机构宣布没收巴尔维全部家产之后的第二周,原本应该一无所有的巴尔维家人,堂堂皇皇的登上了去往法国巴黎的班机,头等舱的座位肯定是舒适的,不过那一万七千卢布一张的机票,与他们在那里拥有的两套豪宅、数百万美元存款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至于说他们这些钱、这些豪宅是哪来的,其实也很容易查获到,至少郭守云清楚的很,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联邦检察机构对巴尔维家人做出的补偿,“老巴”是个好汉子,他把所有的罪行都背下来了,因此,莫斯科检察院以上的那些官员才得以保住名誉。同时呢,因为案件是由联邦检察机构自行侦办处理的,所以那些“没收充公”的非法所得,也被检察机构的高层官员自行“消化吸收”了。
  “检察,检察,该捡的捡,该擦的擦。”这就是时下联邦检察机构的最真实写照,试想,面对这样一个肃贪部门,郭守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像他对远东官员们所说的那句话一样:“对于咱们来说,‘伸手’的时候可以不考虑‘手’的问题,但一定要考虑好‘脚’的问题。拿的什么,拿了多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在什么地方了,因为人们都不会看你手上拿的东西,但却会关注你站的位置。”
  就在巴尔维自杀的第二天,联邦最高检察院甚至还没得及对莫斯科检察院展开调查,便迫不及待的释放了被关押近一周的阿布拉莫维奇,那些证明他有罪的证据,也被高检一体封存,扔进了资料库。
  而作为经历了这一场磨难的主角,阿布拉莫维奇在出狱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购了一张前往哈巴罗夫斯克的机票——他不是要来感恩的,而是要来“另投明主”的。其实对他来说,郭守云是不是真正明主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没得选择了,巴尔维的案子闹得这么大,所有知情的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阿布拉莫维奇是郭氏集团的人,至少是三巨头联合的人,他的脑门上都打了“标签”了,不然的话,远东凭什么花这么大力气捞他出来?
  同样是经过了这一场闹剧,别列佐夫斯基与阿布拉莫维奇的关系彻底决裂,前者收回了投在阿布身上的所有资金,总计四十亿美元贷款,一部分由阿布本人筹措到位,另一部分,则是由远商行开据垫付的。
  三月底,在与郭守云等三位巨头协商之后,阿布拉莫维奇前往赤塔,重新整合他苦心经营的铝业集团,为了给他创造便利,郭守云第一次莎娜丽娃的帮会向赤塔、布里亚特地区蔓延。三巨头原则上达成意见一致,他们给了阿布拉莫维奇七个月的时间,只要他能在七个月时间内统合两地的势力,那么,三巨头联合不介意添上他这一个新人。


第六零五章 丘米坎
  映天白雪,素野妖娆。
  绵亘千里,为冰雪所覆盖的朱格朱尔山脉南麓,滨海城市丘米坎,就两天突然变得喧闹起来,以该市北郊原远东战略火箭兵十八号岸基雷达站为中心,一个从美国赶来的拍摄组,正在这里拍摄一部具有前苏联背景的影视大片《007黄金眼》。
  由于这是好莱坞第一次进入前苏联地区实际取景拍摄的影片,因此,它本身就颇具噱头,而在投资方面,米高梅-联美同样也是大出血,做出一副将它打造为007系列经典的态势。
  今天是摄制组举办开镜仪式的日子,应好莱坞几个投资商的邀请,郭守云也早早赶到了这个平日里从未给过太多关注的小城,与他一共赶过来的,还有远商行的几位投资部经理。作为一部在远东开拍的大制作,郭守云没理由不掺一手,按他的话说,咋也要在影片的帷幕上,弄一个“特别鸣谢”之类的玩意,就算是给郭氏集团打打广告了。
  相比起哈巴罗夫斯克来,丘米坎这个城市要小很多,出了城区往北,几乎是短短两公里外,就已经是漫漫无际的荒野了,远远望去,银白的积雪覆盖了整个天地,一直蔓延到灰白色的朱格朱尔山脉脚下。
  苍天白雪之中,一身素白皮草大衣的霍尔尼科娃,显得有点楚楚动人,她依偎在比自己挨了小半头的男人身边,长时间一句话都是说,就是微弯着双唇,淡淡的微笑。
  “莫斯科这段时间的局势乱得很,”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郭守云漫无目的的走在雪原上,脚下的积雪被高筒皮靴踩的嘎吱作响,宛若是一阵阵的痛苦呻吟,“你不在那边好好呆着,跑到远东来干什么?”
  “想你了,过看看不行吗?”挽着男人的胳膊,霍尔尼科娃低垂着润红的小脸,低声说道。
  “信你就有鬼了,”郭守云撇嘴一笑,说道,“不过来了也好,多在这边住几天,先不要回去了,那边现在越来越乱,你一个人呆在那儿,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那可不行,”霍尔尼科娃摇头说道,“莫斯科的危机也就意味着机遇,我这次过来最多只能呆三天,三天后就要赶回去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雀山别墅安全的很,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者,你们男人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也不参与,没事他们谁会来对付我啊。”
  知道这女人的想法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郭守云没有再多说什么。
  “妮娜她们该到预产期了吧?大概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陪着男人又了几步,霍尔尼科娃停下来,她侧过身,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掸了掸落雪,轻轻巧巧的坐上去,说道。
  “下个月中旬吧,”郭守云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段时间了。”
  “这么说,到那时候咱们还能再见上一面,呵呵,间隔的时间不是很长。”霍尔尼科娃双手托腮,很是妩媚地笑了笑,说道。
  “嗯,随你,”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不过前提是,别给我惹麻烦,你也知道的,妮娜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育前自然现象,我得处处让着她。”
  “我知道啦,这话你都跟我说过很多遍了,没必要一再重复。”霍尔尼科娃稍带几分不满地说道。
  “我对你永远都不能放心,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紧挨在女人身边坐下,郭守云点上一支烟,随口说道。
  “我知道,”霍尔尼科娃反唇道,“不然的话,你们也不会那么大的好事,平白无故的让给一个外人了。哎,说真的,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阿布拉莫维奇吗?他难道比我还可信?”
  “不说这些。”摇摇头,郭守云根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同女人纠缠,在他看来,这些决策上的事,女人无权插嘴。
  “不说就不说。”负气的扭过头,霍尔尼科娃陷入了沉默。
  对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说,自己男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即便是不开口,她也能揣摩出个二三来,而这一次,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们竭力保住阿布拉莫维奇,随后又力挺他进入赤塔,这摆明就是要扶植一个新巨头出来,以抢占赤塔、布里亚特地区的利益。
  坦率的说,对三巨头的这一决定,霍尔尼科娃心里有些别扭,毕竟按道理讲,她在莫斯科要比阿布混得好,同时呢,与三巨头走的也更近一些,类似这样的好事,首先排上队的应该是她,而不是那个当初还要靠她牵线提拔的阿布。
  不过换个角度来考虑,霍尔尼科娃也能理解三巨头的这一决策,无论从哪方面讲,他们的联合也要尽可能避免内部的冲突,郭、霍、维这三个人,谁都不是简单角色,因此,他们彼此间的猜忌也是避免不了的。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位置特殊的赤塔、布里亚特,他们才没有自己出面去抢占,转而推出一个阿布拉莫维奇。作为郭守云的女人,霍尔尼科娃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进入备选名单。
  “巴兰尼科夫完了,”沉默了良久,霍尔尼科娃似乎是消了气,她歪过身子,斜倚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意兴阑珊地说道,“杜纳耶夫也完了,这个消息你知道了吗?”
  “嗯,”郭守云哼了一声,说道,“只是有所耳闻,具体的情况还没有搞清楚。”
  “我倒是了解的比较清楚,”霍尔尼科娃叹口气说道,“前天上午,克里姆林宫已经下了命令,免除了杜纳耶夫内务部副部长的职务,原因是有人举报他涉嫌收受巨额贿赂。因为有叶林出面处理,这件事没有走任何调查的程序,就算结案了。谁都知道叶林与杜纳耶夫之间的不合,前者趁这次机会打掉对手,整肃内务部,完全是事先就确定好的计划。为了能够进一步拉拢叶林,克里姆林宫显然是对他作出了让步。至于巴兰尼科夫,现在克里姆林宫还想保住他,可依我看,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白宫在这件事上盯得很近,司法部长卡尔梅科夫亲自挂帅,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到处挖掘巴兰尼科夫受贿的材料,看得出来,不置他于死地,那些人是不会罢休的。”
  “这些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插手。”喷出一口烟雾,郭守云说道。
  本来嘛,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在叶列娜计划之内的,她为此花费了无数心机,最后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我当然不会插手,更何况,即便是想插手也插不上啊,”霍尔尼科娃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觉得世事实在是太难预料了,一个人今天所享有的光环,或许就是明天缀在身上的一块巨石,光环越多,石头越多,一旦落水,那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前天晚上,杜纳耶夫的夫人来找过我,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希望我能够代为活动一下,把她丈夫保住。因为和她过去的交情不错,我当时答应了,可她前脚一走,我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尽管这些人说的话有些含糊,可我还是听出来了,他们不希望我插手这件事,甚至还让我离得越远越好。”
  “哎,”说到这里,霍尔尼科娃长叹一声,她展臂搂住男人的胳膊,蜷缩在他怀里,语气落寞地说道,“世态炎凉,以前总是觉得这句话离自己身边很远,可是现在我总算体会到了,它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意义。”
  “有些事是需要去习惯的,”女人的小手很凉,真可谓是冰冷光滑,郭守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女人,或许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就像这一年的四季,有冷有热,有煦暖有阴寒,我们作为人,没有办法去改变它,所以只能去适应,冷了多穿点,热了就少穿点,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那你穿了多少?”在男人怀里仰起头,霍尔尼科娃柔声问道。
  “好多,你没看到的身形都显得臃肿了吗?”呵呵一笑,郭守云别有深意地说道。
  “那就好,多穿一点吧,我想真正的大风雪就要来了,”抚摸着男人的下巴,霍尔尼科娃说道,“昨天的边境冲突事件你听说了吧?依我看那只是一场预演,有人要搞掉巴兰尼科夫,克里姆林宫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什利亚赫京这个边防军司令,也就等于是做到头了,拿掉他,必然是克里姆林宫攫取军权的计划之一。”
  “事情远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微微一笑,郭守云用一根手指头抬起女人下巴,在她微凉的小嘴上亲了一口,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拿掉什利亚赫京这个边防军司令,只是克里姆林宫一连串计划中的第一小步,他们的正真目标是阿恰洛夫,是莫斯科卫戍军区。”


第六零六章 耸人听闻
  “哦?”霍尔尼科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兴致勃勃地问道,“亲爱的,快说说,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装出一幅严肃的表情,郭守云说道,“是不是又打算动什么歪脑筋?”
  “哪有,”女人嗔怪着在他胸前捶了一拳,娇声道,“人家现在混迹莫斯科,而且整日里打交道的那些人,也是方方面面的权贵,你想啊,在这种情况下,人家自然要知道的多一些,不然,怎么选方向啊。”
  “嗯,勉强可以算是一个理由,”露出一丝笑容,郭守云在女人的鼻子上轻轻一拧,说道,“也罢,今天我就好好给你上上一课,让你知道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我洗耳恭听。”从男人的怀里爬起来,霍尔尼科娃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说道。
  毫无疑问,霍尔尼科娃是幸福的,在目前的俄罗斯国内,要说有谁对政局走向把握最全面,那郭守云绝对算是其中的一位,而要想让他这种人开诚布公的谈一个问题,那困难度也高的出奇,作为一个女人,她能有机会听郭守云谈论政治,那本身就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这段时间里,郭守云对莫斯科的情况是相当关注的,为了能够时刻把握那边的局势走向,他重新启动了过去那种明、暗两方面搜罗情报的手段,为此,波拉尼诺夫与尼基塔没少忙活。
  昨天晚上,波拉尼诺夫在半夜两点钟给他拨了个电话,向他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联邦边防军驻阿富汗、塔吉克斯坦边境地区的一处哨所遭到阿富汗塔利班的突然袭击,十二名边防军士兵阵亡,近三十名士兵受伤。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郭守云几乎是一夜都没睡,当然,他并不是替那些逝去的生命感觉惋惜,因而惆怅的无法睡眠,他是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阿富汗就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弥合的伤痛,这就像越战对美国人的影响一样。而自从八八年阿富汗战争结束以来,包括前苏联在内,俄罗斯军方很少提及阿富汗的问题,其目的就是为了回避这个疮疤,不给国人攻讦的借口。
  可是现在呢,面对莫斯科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阿富汗的极端军事力量,突然对俄罗斯的边境哨所发动了袭击,而且还给俄罗斯边防军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试想,如果这件事曝光出去,其直接后果会是什么样的?毫无疑问,军方要有人站出来对此事负责,他们必须引咎辞职,永远退出军队。
  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盘踞在阿富汗、以游击队身份起家的塔利班,现在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俄罗斯的边境哨所发动袭击呢?要知道,现如今的阿富汗还在打内战,塔利班还没有攻占喀布尔,在前苏联扶植下上台的阿政府也还没有彻底倒台,在这种情况下,塔利班是不是头晕了,要跑到这边来招惹一个强敌?
  几乎是在一瞬间,郭守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大堆的问题:哨所的袭击事件是不是真是塔利班做下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在事件的幕后,是不是有人在唆使推动?如果有,这个人是谁,又来自于哪一方?这些问题,郭守云认为自己有必要知道答案,因为它们直接关系着俄罗斯军方随时可能到来的大调整。
  在经过一番细致的推敲之后,郭守云列出两个可能性,又由两个可能性,推出了一个最直接、几率最高的答案。
  由于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边防军是归属安全局统辖的,这也就是说,如果为了打击巴兰尼科夫、除掉克里姆林宫一条手臂,哈斯布拉托夫这一派势力方,有可能会在背后推动这一事件的发生。同时呢,由于边防军也是属于军队体系,克里姆林宫为了重组军方力量,把握更大的军权,也有可能会策划这么一场阴谋,从而将矛头直接瞄向军界。
  从某些方面来看,这两种可能性同步存在,几率处在五五之间。但是在进一步想,联系上当下的大环境,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就出现了——巴兰尼科夫本身出现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克里姆林宫有没有可能打算“废物”利用,趁着他还没有彻底完蛋的机会,导演一场出人意料的好戏出来呢?
  有可能啊,而且是相当有可能,郭守云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琢磨着,如果自己是克里姆林宫的主人,面对当下这种无法保住巴兰尼科夫、无法保住安全局的局面,自己估计也会采取这种釜底抽薪之计。对手不是打算拿走安全局吗?不是打算夺走克里姆林宫掌握的一支军事力量吗?那好,既然自己保不住他们了,那就索性扔出去,以小压大,换一堆更大的筹码回来。
  克里姆林宫的打算是,他们应该把巴兰尼科夫的问题搞大,既然保不住他,那不妨给他身上加更多的罪名,从而以点击面,引发一个连锁反应,撬动整个俄罗斯军方的力量。
  在想到这种可能性之后,郭守云又开始考虑,如果自己是克里姆林宫的主人,在哨所袭击事件发生之后,会做些什么呢?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难想:首先,拿掉巴兰尼科夫,在给他扣上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之后,再按上一个情报搜索不力、治军不严的罪责;其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公众发布半真半假的“哨所袭击事件”调查结果,以边防军的管理漏洞为翘板,掀起治军的一系列后备方案;最后,以调整军事部署,强化军队训练为由,调动边防军与部分地方驻军的防务,将莫斯科卫戍军区以及莫斯科近郊地区那些倾向阿恰洛夫的部队调走,抽空其在莫斯科地区的军事影响。
  很明显,当这一系列的问题解决之后,克里姆林宫的局面就转好了,他们将在莫斯科地区拥有绝对的军事优势,期间,再加上有一个总统的身份作掩护,叶氏便可以掌握全部的主动权,他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刻动用军事手段,强行驱散反对派,以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
  而到了今天上午,莫斯科的消息证实,郭守云的猜测有了一些偏差,克里姆林宫没有直接拿巴兰尼科夫开刀,反倒首先与哈斯布拉托夫展开了一场谈判,内部消息显示,就在上午九点钟,叶氏召集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盖达尔等人在大克里姆林宫“绿厅”闭门磋商。也许是这一次磋商没有达成妥协意见,克里姆林宫随即公布了哨所袭击事件的详细情况,并发布总统令,解除了边防军总司令什利亚赫京的职务,而且是一撸到底,直接让他退休颐养天年去了。
  针对推测上出现的这一丝偏差,郭守云考虑到了两个问题:第一,他猜测,莫斯科现在的局势,要比此前自己所了解到的紧张的多,克里姆林宫与代表会议的暗战,肯定已经进入白热化截断了,甚至可以说,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可能已经联手向叶氏逼宫了。第二,面对越来越大的压力,也是一方面准备孤注一掷,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拖延一下时间,因此,才有了“绿厅磋商”这一事件的发生。
  现在,绿厅磋商失败了,克里姆林宫开始对军方下手了,那么今后一段时间,代表会议要嘛联合军方发动政变,推翻克里姆林宫的现任领导层,要嘛,就得等着被叶氏铁血清洗了。
  “亲爱的,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听了郭守云阐述的一番推测,霍尔尼科娃的小嘴张得大大的,好长时间都没有闭合。对她来说,克里姆林宫支持策动哨所袭击事件的猜测,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如果这番话换一个人来说,她是百分之百不会相信的。
  “呵呵,没听我说嘛,这就是推测,至于可能性有多大,那只有当事人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弹落飘附在肩头的几点雪花,郭守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不过在我的眼里,这世界上任何一起事件的发生,都有着利益归属的问题。而作为一起严重的军事事件,哨所袭击这件事,肯定会给某些人带来利益,也会损伤到另一部分人的利益,至于说这件事的背后有谁的影子,那看看谁得利谁失利……呵呵,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那我……”
  霍尔尼科娃显然还打算追问一些问题,不过就在她刚刚开口的时候,波拉尼诺夫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上飘了过来。
  “先生,”一路小跑的赶到郭守云身边,波拉尼诺夫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便急匆匆地说道,“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哈巴罗夫斯克打来电话,他让您马上回去。”
  “哦?这家伙不是回巢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郭守云愕然道。
  “科尔扎科夫来了,”波拉尼诺夫说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是陪他一道过来的。”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偏的太远啊。”稍一沉默,郭守云摇头笑道。


第六零七章 借兵
  在克里姆林宫内,叶老头最信任的人是谁?巴拉尼科夫?非也。那位每次与叶老头见面后第一句话就是:“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您周围到处都是敌人,唯有我一个人忠于您”的斯科科夫?答案同样是非也。在克里姆林宫内,最受叶氏信任的,就是有着军方背景、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一直追随他进入克里姆林宫的警卫科尔扎科夫。
  在明面上,科尔扎科夫就是克里姆林宫的警卫官,其职责和权力,就相当于郭守云身边的波拉尼诺夫,但是在背地里,这位警卫员却是总统的亲信,是克里姆林宫真正的第二把手。一些放在明面上不好解决的、甚至是不好说的事情,叶氏都会安排这个人来处理,而且对他一如既往的充满着信任。
  郭守云此前与这个有过几次接触,同时,在前世的时候,他也读过这个人的一部著作——《入主克宫前的叶利钦》,正是在这部书里,他了解到很多关于叶氏的私人情况。不过那时候叶氏已经躺进坟墓了,而今天呢,这老头还活着,甚至还精力旺盛,可是这位号称“影子总统”的科尔扎科夫,却已经坐到了郭守云的会客室里。
  按道理来讲,在郭守云的家里,在他的私人会客室里,那张位于书桌后的主座,只能由郭大先生自己来坐,不过今天的情况显然有些特殊,科尔扎科夫这个远道而来的“过江龙”,堂而皇之的被请上了那个位置,至于郭守云这条地头蛇,则敬配末座,坐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右手边。
  人家是总统特使嘛,两个满身铜臭的小商人,自然要请人家坐上座了,不然的话,那岂不是没了体统。
  郭守云那把书桌后的椅子,是意大利进口的真皮软椅,就那么一个造型较为抽象的破椅子,就花费了一万七千美金,那家伙坐上去岂是一个舒服了得,简直就有一种坐在钱堆上的爽快感,所以,科尔扎科夫坐的很牢靠,很快意。不过话说回来,这舒服归舒服、快意归快意,面对两位巨头,他还真不敢露出半点嚣张的意思,别忘了,这是远东,在这地方,谁惹恼了郭大官人都没好果子吃,即便是他这个总统特使也不例外。
  “郭先生,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悄悄的挪动一下屁股,科尔扎科夫让自己的坐姿显得更舒服一点,随即,又喝了一口克里姆林宫都喝不到的波尔多酒庄顶级红酒,这才清清嗓子,说道,“我想,两位肯定对我此次来远东的目的存在很多疑问,咳咳,其实,你们不必有任何猜测,更不要有什么顾虑,就像总统先生在我临行前所说的,两位是我们的朋友,最可信任,也最可以依赖的朋友。”
  “啊,是,是,是,科尔扎科夫先生说的没错,”郭守云咧咧嘴,干笑道。而在心里呢,他则对对方这番话充满了不屑。“顾虑?”“猜测?”这怎么说的,难道你科尔扎科夫真把自个成了洪水猛兽了,还值得自己去顾虑……啊……还猜测?
  “呵呵,说的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紧跟着说道,“不过既然是朋友,那有什么话你也不妨直说吧,大家没必要兜圈子,直来直去,爽爽快快的谈问题,轻轻松松的做交易。”
  郭守云毕竟是个中国人,他性子里那种天生中庸思维,到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因此,在待人接物上,他也没有霍多尔科夫斯基那么随性,想说什么说什么。
  “嘿嘿,看得出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性子仍旧像当初那么干脆,与在莫斯科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科尔扎科夫毫不介意地笑道,“好吧,那我有话就直说了。我想目前莫斯科的局势,两位先生应该是了如指掌了吧。”
  “多少了解一些吧,差强人意。”偷偷在背后拧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把,郭守云抢着微笑道。
  “那郭先生知道吗?现在莫斯科有人正在准备策动政变,打算推翻克里姆林宫现任政府的领导,篡夺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民主政权,并恢复前苏联的就由国家体制。”骤然绷起脸,科尔扎科夫表情严肃、一板一眼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郭守云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说道,“类似这样的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动的?科尔扎科夫先生有具体的证据吗?”
  “这还要证据吗?”霍多尔科夫斯基低声嘀咕道,“就我所知,莫斯科在策划政变的人,两年间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至于说谁在背后策动,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许,你问谁没有策动更恰当一些,毕竟那就不用罗列一大串的名单了。”
  两根手指头用力一蜷,郭守云又在这个不安分的小子身上掐了一把,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这有些问题,现在还不好直说,”直接过滤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废话,科尔扎科夫继续说道,“我只是转达总统先生的意思。嗯,昨天晚上,阿塔边境的哨所袭击事件两位先生想必也知道了,受此次事件的影响,总统先生决定对纪律涣散的联邦军界,展开全方位的整顿。具体来说,就是两方面的内容:第一,裁撤掉一部分本身存在问题,亦或是年龄偏大军队将领。第二,部队军纪整肃,部分驻军调换防区,更换编制。而作为计划内容的第一步,今天早些时候,巴兰尼科夫已经向总统办公厅提交了辞呈,同时呢,边防军总司令什利亚赫京也被解除了职务。”
  “嗯,总统先生的这一决定相当必要,”郭守云瞪乎着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其实作为一名栖身远东的商人,我也早就感受到了军队内部存在的问题,就那远东军区来说,你……”
  “呵呵,郭先生想必有些误会了,”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科尔扎科夫便打个哈哈,说道,“其实,这次军方的整顿,仅限于边防军系统以及莫斯科附近抵御的卫戍部队,至于全面的整肃,嗯,限于克里姆林宫精力有限的缘故,近期内恐怕还很难实现。”
  “哦?那太遗憾了。”耸耸肩,郭守云一脸失望地说道。
  “并非是我们不注重先生的利益,”叹口气,科尔扎科夫说道,“远东军区所存在的问题,我们或多或少的也有所耳闻,不过呢,在当前的时局环境下,克里姆林宫暂时还无法兼顾到这边的复杂问题。再者,对军队的整顿,不像对政府官员的整顿那般简单,就像这一次,总统先生只不过是罢黜了一个本身存在问题,且严重失职的什利亚赫京,军方内部就已经出现了不稳定的情绪,这其中,问题最严重的,就是莫斯科卫戍军区。我们得到确切消息,阿恰洛夫将军时下正在联系部分不安分的将官,目的是策动一场军事政变,将整个联邦引向灾难的深渊。”
  “果不其然。”郭守云的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自己的猜测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了——克里姆林宫,好毒啊。
  “既然意识到了危险,你们就去应对啊,”霍多尔科夫斯基那张嘴就是管不住,他说道,“在目前这个关头,你来远东就能解决问题了吗?难道你打算让我们给莫斯科卫戍军区送一笔钱过去,让那些当兵的拿起钞票,放下枪炮?”
  “那当然不可能,”科尔扎科夫笑道,“总统先生的意思,是打算在近期内,撤换莫斯科卫戍军区的一批将领,以规避政变危险的出现。”
  “嗯,釜底抽薪,好计策。”郭守云拍拍手,很虚伪的恭维道。
  “可再好的计策,也缺不了两位的帮助,”科尔扎科夫说道,“要知道,卫戍军区那边显得已经出现了不稳定的状况,如果我们骤然下令撤换将领,很难预料会不会引发重大的问题。所以,为了预防这一状况的出现,总统先生希望从后贝加尔、远东、伏尔加河沿岸、乌拉尔四个军区,各抽调一支部队,秘密进驻莫斯科东郊地区,以钳制卫戍军区。”
  “啊?”郭守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
  “两位先生,”科尔扎科夫说道,“目前已经到了国家政权濒临倾危的关键时刻,你们必须相信一点,那就是一旦政变发生,克里姆林宫的政治体系遭到摧毁,那么,两位的利益也将失去最大的保障。那些顽固的布尔什维克份子,绝不会放任你们在联邦存在下去的。所以,在今后两周的时间内,无论你们采用什么方式,都必须让部队进入指定的集结地区,而且必须保证行动的绝密性。否则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他嘴里这么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地图,展开后铺放在了面前的书桌上。


第六零八章 空降师的旅行计划
  “基什金诺以东三十五千米,莫斯科河北岸,距离莫斯科城区一百四十五千米,向北,六十七千米,是捷伊科沃第五十四近卫导弹师第一团驻地,该团在五年前换装SS-25车载战略导弹,下辖九个导弹营,配备齐全,不过对我们的预定驻地没有威胁。”远东军区作战参谋部内,席贾霍夫手持银亮的讲鞭,指着身后那张放大了的莫斯科近郊地区地形图,口若悬河的做着讲解,“向南,五十三公里处,就是这个位置,是克里姆林宫预设给后贝加尔军区第二十三山地步兵师的驻地,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也对咱们的驻地构不成威胁。不过,由咱们的预定驻地向东、东北、东南,三个方向,则是属于莫斯科卫戍军区第二、第六两个机械化步兵师的防区,一旦有事态发生,他们有可能会在一个小时之内,推进到咱们的防区前沿位置,从而对咱们构成最直接的威胁。”
  “现在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咱们距离防区位置太远,即便是从雅库特的乔沃希空军基地出发,整个支援半径也超过了六千八百公里,任何运输机都必须在乌拉尔军区做转站,单程航行时间将超过十六个小时,根本无法对前线作战提供任何有效支援。再者,这一路过去,还要经过大范围的莫斯科卫戍军区防控警备区域,毫不客气的说,咱们连个落点都找不到。”挈廖缅科将军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单手托腮,皱眉说道,“换句话说,咱们派遣调动的空降师,就是一个靶子,一个好看但却不实用的摆设。放在那里吓唬人还可以,要真的发生了变故,恐怕连两天时间都坚持不住。”
  两位将军的表态,引来了在场诸多二级部队指挥官以及军区作战参谋们的议论,很显然,大家都赞成这两位将军的看法。
  郭守云的位置,今天仍旧是定在会议室门口,因为是在会议召开之初进场的,因此,他等于是列席了整场会议,前前后后,这些将军们所说的问题,他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按照此前郭守云与科尔扎科夫还有霍多尔科夫斯基之间达成的协议,此次远东军区将向莫斯科输送的部队,为军区下属的第三十四空降师,该师目前驻扎在雅库特,两天前,军区的调防命令下发之后,这支部队已经进入开拔前的准备期。他们的行程安排是,先运动到雅库特的乔沃希空军基地,然后在那里升空,前往乌拉尔军区,最后转程前往莫斯科近郊的预定集结地域。
  老实说,能去莫斯科,对于远东军区的每一个大兵、军官来说,都是一件美差,在过去的时候,莫斯科与远东俨然就有着天堂与地狱般的差别,但是如今呢,真想去那边的人却不多了,再加上这一次的情况特殊,任务的危险性大,所以谁都希望这种倒霉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而相对于军区的这种态度来说,郭守云本人倒是觉得这次行动并没有多高的危险性,他甚至觉得军区举行这连场的作战参谋会议都是多余——有必要吗?现在只不过就是派点人过去撑场面罢了,说的更白一些,就是给克里姆林宫捧场,难不成还真要打仗?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莫斯科,是联邦的首都,两边七八个师的兵力挤在那地方打烂仗,这国家还要不要了?谁又能背负得了这么大的责任?
  军人考虑问题的方式,就是和政客不同。可以预想到,克里姆林宫这次搞这么大的动作出来,绝不是希望打一场战争,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一种威慑力,让莫斯科卫戍军区意识到,莫斯科的政局不是靠他们派一些小兵就能搞定的,无论是谁打算使用暴力解决问题,都可能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有这么一个威胁摆在那儿,莫斯科卫戍军区的头头脑脑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也要考虑一个责任如何背负的问题。而远东军区这些将军们呢,他们却不是这么考虑的,一听说要调动一个空降师进入莫斯科近郊,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战争,挈廖缅科要为部队的士兵负责,席贾霍夫要对战略战术的制定负责,两伙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两天,目的就是制定一套应对突发战争状况的战略战术。看他们那副紧张的架势,郭守云都觉的有点好笑,就好像,就好像那大战明天就要爆发一样。
  回想起两天前挈廖缅科与席贾霍夫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郭守云又对这一次的行动有了几分忐忑。正如两位将军所说,莫斯科不同于别的地方,在前苏联时期,任何一支部队的调动,都必须有中央、国防部、参谋本部的三道手令,三者缺其一,部队都不能动。而对于那些进入莫斯科近远郊地区的调令,不仅要有这三道手令,同时,还必须有联盟、民族两院的明文批准,否则,类似这样的行动就是叛乱,部队首长从指挥员到军事委员,一律枪毙,没二话。而现在呢,这方面的管制显然没有这么严了,但是进驻莫斯科附近地域,仍旧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就拿一个鸣枪来说,在远东,各下属部队士兵缺乏纪律感,平素里,那些大兵闲着没事拿步枪打鸟都没人管,全当大家听个响了。可在莫斯科呢,这事绝对不能发生,甚至是一个擦枪走火,当事人都要受到很严厉的处罚。还有,莫斯科的政治局势如今变幻莫测,各种各样的游行示威时有发生,第三十四空降师进驻莫斯科近郊,倘若遇到了类似围堵军车、示威袭军之类的游行团体,有哪个当兵的开了枪,那就真出大事了。这种事有没有可能发生?郭守云相信,可能性很大,远东大兵没别的,就一个词——“痞”,而且是痞的很,自由散漫、性格彪悍,如果让他们进了莫斯科,再遇到远东好几年未曾出现过的大规模游行示威,那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出现,郭守云曾经打算采取一个预防措施,那就是对空降师的士兵,采取佩枪不配弹的做法,以杜绝这一状况发生的可能性。但是他的这一项建议,遭到了整个远东军区总指系统的反对,所以最终搁浅了。
  “好啦,各位将军,”眼看着这一天时间又要空耗过去,郭守云有些坐不住了,他拍拍膝盖,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随口说道,“不要再在这些无所谓的问题上过分纠缠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莫斯科的情势虽然紧张复杂,但是距离军事冲突爆发那一步还差得远,你们完全没有必要过多的担心。有人说,这次的驻防任务其实就是一场旅行,类似的说法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却离事实相去不远。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指定时间内,将部队输送到指定位置,至于其它的,像什么作战部署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去准备。我现在只有一个原则,第三十四空降师挪过去,可以给克里姆林宫摇旗呐喊,也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表态站队,但绝不能直接参与到莫斯科各方势力的斗争里去。第三十四空降师的几位头头脑脑尤其需要注意这一点,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也不管你们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总而言之,绝不能私下里同莫斯科的任何一方进行接触。即便是遇到特殊情况,你们也必须先向军区打报告,等接到批复之后再采取行动。”
  “那如果遇到了敌方部队的挑衅怎么办?”会议桌旁有人表明了异议。
  “哪有什么敌方部队,”郭守云语气不快地说道,“那里驻扎的都是联邦卫戍军区的部队,他们也算是敌方吗?”
  其实,之所以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其根本原因就是一个远东独立思想在作祟,在这些一手推动远东独立大业的军官眼里,远东之外的联邦部队已经不是“友军”了,而是随时可能对阵疆场的对手。或许,或许这次军区花费两天时间研究作战部署,也是基于了这一点考虑。
  “即便是有人挑衅,你们也不能做出回应,”顿了顿,郭守云继续说道,“莫斯科的纷争是属于莫斯科人的,与咱们没有多少关系。我要你们过去,只是做样子的,不是为了真正作战的,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正有军事行动,我也不需要你们去参与。就算是最后的一点补充吧,一旦局势失去控制,你们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部队给我带回来……这么说,你们应该都明白了吧?”
  “莫斯科的纷争是属于莫斯科人的。”这话让在场的诸位将军听着非常顺耳,感情这位大佬并非不清楚军区的诉求,同时呢,他这次也是真的要整一次大部队的公费旅游啊——情势有利就摇旗呐喊,一旦情况不妙,就撒丫子跑路,这的确是一件轻松的美差。


第六零九章 失误失误
  “看得出来,你现在也意识到远东军区内存在的问题了。”车队从军区总指的大院里驶出来,叶列娜与郭守云同车而坐,她紧靠着右侧的车门,一手抚摸着坐垫上那张柔软的熊皮,一手把玩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以为我有那么傻吗?这么点问题也看不出来。”郭守云吸着烟,眉头微皱,“我最后说那一番话,不就是为了安抚他们一下吗?这些人……真是缺了也不行,留着他们又是不是给我惹点麻烦,头疼,头疼得很。”
  “呵呵,其实在我看来,你这次接受克里姆林宫的要求,就是一个决策上失误,”叶列娜微微一笑,说道,“首先说,一个空降师进驻莫斯科近郊,如果有事态发生,你与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史书上,就会成为被诟病的目标。这就像亚佐夫,8.19事件,抽调部队进入莫斯科,于是他成为了罪人,布尔什维克党的遗老遗少谴责他,民主激进派也抹黑他。而今呢,克里姆林宫打算用强硬手段解决政治斗争的问题,可又不打算充当恶人,所以才有科尔扎科夫‘秘密’前来哈巴罗夫斯克这一出戏。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将来局势恶化,甚至是彻底失控,他们就会把这一切都推到你们两个人的身上,同时尽一切可能撇清他们自己。其次,目前远东的整体诉求,就是摆脱联邦中央的控制,像远东军区,他们现在甚至连莫斯科的事情都不打算去理会。”
  说到这里,叶列娜停了下来,她朝男人的身边挪了挪,几乎是紧挨着他的身子,说道:“一个空降师的调动,整整研究了两天,到最后还没有拿出一个有效可行的方案,呵呵,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了对第三十四空降师负责吗?告诉你,如果那么想的话,你就把问题考虑的太简单了。”
  “哦?”郭守云露出一丝愕然。
  “可以断定的是,如果不是你最后那一番话,这个问题他们还能继续研究两天,甚至是更长时间。”叶列娜笑道,“对于咱们的将军们来说,如今莫斯科就是莫斯科,远东就是远东,这两者之间区分的特别清楚。在他们眼里,远东的事情莫斯科没权力来管,而莫斯科的事情,远东也没有必要去理会。所以,你这次打算抽调三十四空降师进驻莫斯科近郊,本身就已经令他们感受到了禁忌。由于不敢直接抵触你的决定,他们便采取了这样一种拖的战术,整个部队的调动能拖一天是一天,至少要让你明白他们的心思。而你最后那一句‘莫斯科的纷争是属于莫斯科人的’,等于是一种表态,能够打消他们顾虑的表态,由此,他们才会放弃扯皮的战术,最终确定了调动的时间表。”
  叶列娜这一番话,令郭守云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沉吟片刻,突地摇头失笑道:“我还以为是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个全都犯傻了,如今看来,反倒是我缺魂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你自认为已经把远东军区牢牢控制在手心里,所以很少去考虑他们的所思所想,更考虑不到他们会给你来上一手阳奉阴违,故此,也想不到这些东西。”叶列娜笑道,“不过对你来说,这次应该是一个警示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手中的权力固然有一部分是花钱买回来的,但更多的,却需要依靠这些将军们的托举,故此,你的决策、想法,也需要更多的考虑他们,为他们谋求利益。这些将军们出身军旅,可以算是最顽固的保守派,而保守派的最大特点,就是不希望出现变化,因此,只要你能够时刻为他们考虑,他们就会绝对的拥护你,保障你的至高地位,不希望任何人跳出来取代你的地位。而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你就等于是抓住了远东几十万条枪杆子,你的政敌也好,宿敌也罢,都要考虑这股军事力量的威胁,从而在与你的交锋中处于被动地位。”
  “你说的不错,我受教了,”郭守云点点头,由衷地说道,“这一次的事情是我欠缺考虑了。哎,这短时间过分关注莫斯科的局势,以至于全部的精力都投到那边去了,忽视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问题。”
  “呵呵,关注莫斯科并没有错,与此相反,我甚至认为三十四空降师的调拨很有必要,至少来说,你今后去莫斯科的时候,可以获得一个最安全的驻留地,”不知道是为了照顾男人的面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叶列娜口风一变,笑道,“而且在目前的局势下,力挺克里姆林宫才是最符合郭氏集团利益的,除了叶氏之外,谁都不可能为你们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只不过,为了照顾军区的情绪,你也应该适当的给他们喂上一点蜂蜜,让他们尝到一些甜头。”
  “嗯?”郭守云用一声轻哼提出疑问。
  “呵呵,你对军区的事情的确是太过忽视了,”摇头一笑,叶列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单,放到郭守云的手里,这才继续说道,“莫斯科昨天已经下达了军队改制的计划,按照他们计划,军方二级集团军将领,年满六十五岁的必须退休,同时,在部队任职未满三十年的少将以上将领,必须接受国防部的履历调查,不符合要求的,一律做降职处理。”
  郭守云点点头,这件事科尔扎科夫在几天前就对他提过了。按照他的说法,目前联邦军队中年满六十五岁以上的将领,大都是前苏联时期经历过卫国战争,且思想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党老党员,这些人从骨子里就与“自由民主”政权相对立,因此,只有清理了他们这些人,才能保障克里姆林宫对军方有效领导。至于那些在军队中任职未满三十年,便爬到将军级别的将领,则大都是前苏军方要员的后人,清理他们也是非常必要的一步工作。
  “虽然说克里姆林宫的整顿计划并没有将远东军区列入名单,但是你看看,全集团军十余位二级集团军将领,超过半数以上都年过六十五,剩下的那些,也将在今后两三年的时间里达到年限。而拥有少将以上军衔同时在军方任职未满三十年的将领,则有十六位之多,呵呵,这其中就包括妮娜夫人。”伸手在名单上指了指,叶列娜笑道,“莫斯科这一手整顿计划,等于是直接触动了远东军区整个上层的利益神经。手上有权力,谁又希望轻而易举的放弃啊,这次咱们的将军们联合起来与你扯皮,很可能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由衷感受到了来自莫斯科的威胁。这些人的身上都背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再失去了手中的权力,那就真成了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了。”
  “啧!”用力嘬了一下牙花,郭守云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自责道,“失误,失误,严重的失误,我说这两天妮娜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我还以为她的产前情绪失控仍在发挥作用呢,如今看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妮娜夫人也是人嘛,既然是人,就摆脱不了这种虚荣心的影响,”叶列娜笑道,“再者,她提升到少将这个层级上,还没有半年的时间,如今转眼就要接受调查,还很有可能被降职,那心里怎么肯能舒服的了。她或许看不上这么一个少将的军衔,可总还是要面子的。”
  “那应该怎么应付?”郭守云想了想,问道。他考虑到自己可以出面口头安抚一下,但当下就否决掉了,因为这没什么效果。
  “你有两个选择,”叶列娜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第一,与克里姆林宫秘密沟通,让他们做出一个公开表态,以远东军区情况特殊为由,将军区二级集团军将领的任职年限提升到七十,同时,将第二条的内容更换为‘今后提升将领的标准’,而不是原来的审查现有将领履历。”
  “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郭守云想了想,问道。
  “第二条就简单的多了,同样的事情,你不需要与克里姆林宫沟通,而是让远东军区总指发布一个声明,然后在远东几个媒体上公布一下,以此作为对莫斯科整顿计划的回应。”叶列娜微笑道。
  郭守云的眉头在一瞬间便攒了起来,女人所说的这两个选择,从效果上来说似乎是相同的,可是从性质上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凸显的是莫斯科的中央核心权力,而后者……
  “你认为哪一个选择是上策?”沉默半晌,郭守云嘘口气,问道。
  “如果是我选择的话,我会挑选后者,也就是说,在我看来,只有后者才是上策。”耸耸肩,叶列娜直言不讳地说道。


第六一零章 局
  “理由?”郭守云皱眉问道。
  “很简单,两点原因,”叶列娜耸耸肩,说道,“第一,第一个选择,会引来一连串的不良反应。毕竟联邦并不是仅仅只有一个远东军区,与郭氏有利益牵扯的,也不只是一个远东军区,在很大程度上,你也要考虑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那边的利益。他现在对北海舰队、后贝加尔军区的掌控还不是那么牢靠,在这种情况下,你与克里姆林宫就这一问题纠缠,注定会给他带来麻烦。如果他跟你学,那克里姆林宫的决策会有困难,同时,他对北海舰队、后贝加尔军区的掌控难度也会加大。如果不学,那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被动。第二,如果你选择第二个办法,那一方面你可以将远东军区更牢固的绑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也可以给华盛顿吃一颗定心丸,打消由第三十四空降师调防所引来的不利印象。同时呢,也可以给联邦军方造成一个印象,那就是郭氏并非屈从于克里姆林宫的,由此,可以为三十四空降师在莫斯科近郊驻防,赢得更大的斡旋空间。”
  郭守云愕然。老实说,他刚才也考虑一下两个选择的优缺点,在他看来,做第二种选择,无非可以进一步拉拢远东军区,同时呢,进一步激化远东的独立倾向,至于其他几个方面的理由,他没有想到,准确的说,是没有朝那方面考虑。而这个女人,她考虑的实在……太全面了。
  车队在公路上不紧不慢的行驶,车外的公路两侧,悠闲的市民以轻松地步伐,享受着连月来难得的大晴天。
  “哎。”当车队最终驶入郭氏集团总部大门的时候,郭守云打破沉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决定好了?”扭过头,叶列娜笑问道。
  “嗯。”郭守云沉哼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呵呵,明智的决定。”叶列娜微微一笑,她一看男人这情绪,就知道他下的决心是什么样的了。
  “你不如说是无奈的决定更恰当一些。”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无所谓,”女人耸耸肩,笑道,“其实在我看来,每一个明智的决定,在最初下定决心的时候,往往都会感觉很无奈,因为明智就意味着顺应时势,而时势往往是不以人的思维为转变的。”
  “嗯,这样的解释很有新意,”郭守云笑了,他装模作样的从口袋里掏出小记事本,比划着右手中的钢笔,说道,“我得把它记下来,就算是每日三省自身的哲言警句了。”
  “随便你,”叶列娜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能够察觉得到,身边这个男人正在一天天的迅速成熟,一种被称为“大将风范”的格调,在他身上展现的愈来愈明显。
  不以个人喜恶观点看问题,一切讲究实事求是,顺应时势,这就是一个决策者所应具备的素质,现在的郭守云,这种素质越来越凸显了。
  就在郭守云与叶列娜嬉笑着走进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身着一袭白色风衣的孙红羽,也正好等上台阶,步入北京饭店的前厅。
  今年按照中国的阴历计算,是闰三月,因此,虽然进入了三月中下旬,可北京的天气还是一如严冬般的干冷,不过,对于此刻的孙红羽来说,她的心里却是暖暖的,过去近两个月的生活,令她险些失去全部的信心,而这一次,北京将她从云南重新调回哈尔滨,重新将她放回到北远集团总裁的位子上,这就说明一个契机又来了,她并没有失去全部的机会。
  两个小时前,她刚刚在中南海参加了一个由外交部主持、有几个相关部门领导参加的会议,这是一个真正的内部会议,有资格列席会议的,除了她这个刚刚恢复北远集团总裁身份的人之外,就剩下几个内参机关报的记者了。
  在这场会议上,一直以来主导中美关系研究的几位专家,非别阐述了对近期华盛顿几项决策的全面分析,随后,又有越南国策观察研究人员做了补充发言。从这些发言中,孙红云敏锐的把握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华盛顿对北京的强硬态度,已经开始展露了。
  就在月前,刚刚入主白宫的克林顿政府,出台了一项所谓“全面接触”的对华政策,宣称“一个强大、稳定、正在现代化和繁荣的中国符合美国的长远利益”,并要求在“较为广泛的战略背景下消除双方的分歧”。面对华盛顿的这一表态,社科院中美战略研究所很快提交了一份报告,此份报告从各个角度出发,全面而深刻的阐述了这一“全面政策”背后的意义——即,华盛顿的外交思路发生了变化,他们的目光已经全面投向了东亚,所谓的“全面接触”,实质上就意味着“全面干预”,就意味着华盛顿要对北京指手画脚,美国人要告诉中国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做了不对,什么事情立刻做才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是一个外交危机期到来的预兆。
  而就在前几天,从越南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推测的准确性。随着华盛顿政策的改变,越南的阮文灵政府也感受到了压力,其党内那些前阶段遭受打击的“亲苏反华”派系,有了与美国人眉来眼去的苗头,一股为八八年“3.14”海战翻案的论调,开始在河内散播。
  国际外交环境的变化,迫切需要国内外交政策的转变,面对近两年发生的一系列国际事件,北京感觉到前阶段迈出的步子也许太大了,总起来看,尽管改革开放十余年,中国的经济发展迅速,但是总体来说,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还大得很。解放思想没有错,可在解放思想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实事求是,落后就要挨打这个真理,到了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改变,为此,中南海的决策者们在经过反思与探讨之后,认为“韬光养晦”的政策,仍旧需要继续保持下去。
  “谋求一个政治大国的地位,必须以经济大国、军事大国的基础相匹配,政治大国说到底就是掌握话语权,掌握开口说话的权力,而要做到这一点,手里就必须有钱,有枪,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没有任何意义。从过去两年的外交努力成果来看,这一真理正在得到体现,我们在国际上的政治阵地没有得到扩大,相反,正在被美国人一步步的蚕食,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是推动我们改变策略的最大因素。”
  必须以经济合作为先导,拓宽外交领域的回旋空间,加强双边关系,建立外交互信,随后,政治问题才能跟上,有了经济做饵,有了强化后的经济联系,任何政治的问题都好谈,这才是寻求外交空间最佳办法。
  在会上,主持会议的几位部委领导,专门针对俄罗斯的问题作了自我批评式的反思,用他们的话说,从北远集团组建以来,曾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以孙红羽等人为代表的集团领导层,在拓宽同俄罗斯联系的工作上成绩斐然。俄罗斯三位巨头的北京之行以及中俄企业家座谈会议的顺利召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不过,在前一阶段,由于北京方面步子放得太大,从而影响到了这一成果的巩固,并最终导致外交阵地的丧失。
  目前,随着郭氏集团与北远集团双边合作的中断,再加上霍氏、维氏在几个投资项目上的撤出,北京同莫斯科的交互空间遭到全面压缩,影响力降低到了最低点,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月前,远东太平洋舰队邀请美军驻日本横须贺的部分高层将领入境,参观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在内的几大远东军港,这也许就是远东全面转向亲美的一个征兆。面对这一状况,北京认为必须采取卓有成效的挽回措施,以避免事态朝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在会议的最后,孙红羽作为主导今后对远东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获得了一个难能可贵的发言机会,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用实事求是的态度,讲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同俄方几位巨头的合作中,国内的问题并不在于步子放得太大,而是在于“要求太多,给予太少”,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彻底的解决,那么今后北远的工作,仍将面临重重的困难。用孙红羽的话讲,俄罗斯三位巨头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与美国人合作,他们要求少,给予多。与北京合作,这边要求多,给予少。但凡是个人,估计就很容易在二者间作出选择。因此,要想挽回这种合作关系,北京必须在政策上有一个大的调整,要嘛要求多,给予多,要嘛要求少,给予少,在这样的条件下,远东基于地缘因素的考虑,也许还会选择另一个靠拢的方向。


懵懂的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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