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都有看法


  “我想总统阁下大概是犯了一个常识上的理解错误,”霍多尔科夫斯基不无嘲讽地笑道,“不要忘了,我们开办的商业银行,既然是商业银行,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替代央行的作用,更不可能拿来当央行使用。”
  他这话说的比较隐晦,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几家巨头的私人商业银行不是政府的提款机,克里姆林宫想来提多少钱就提多少钱的。资本主义体制下的私人商业银行不等同于公有制体制下的国有商业银行,既然是私人的,那不管谁来贷款都得有抵押,哪怕贷款人是公权机构。
  面对霍多尔科夫斯基那种不太令人愉快的语气,叶老头仍旧很有耐心,他似乎根本不打算在资金这个问题上做任何纠缠,转口便继续说道:“在军权这个问题上……嗯,这可以说是此次协商的重点。”
  看到老头不对自己的异议做任何表态,就那么自顾自的去谈下一个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颇为不满,不过面对郭守云递来的眼神,他犹豫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从联邦独立以来,国内军方一直处在零散的,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的无政府状态之中,而这其中所隐藏的,便是一系列分裂、政变危机,”叶老头说道,“因此,近期我打算签发一份总统令,将联邦几个主要军区的军权收归克里姆林宫,各军区必须直接对总统负责,服从克里姆林宫的直接领导。”
  “哼哼,这似乎有悖于美国式的三权分立民主模式啊,”郭守云淡然一哼,说道,“就我所知,按照三权分立的民主模式,军队唯一负责的对象只是国家以及以国家利益为表现的议会,也就是咱们现在的代表会议。总统先生素来倡导西式民主,尤其推崇美国式的民主模式,而联邦民众显然也在长期的宣传鼓动中接受了这种模式。现如今,你又要违背美式民主的精神,主张作为国家暴力机构的军队对总统一人负责,那你想过没有,应该如何向民众交代?”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叶老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毫无疑问,在目前局势紧张的状况下,唯有把军权抓在手里,我们才能最有的迎击反对派尤其是共产主义的反扑。至于说如何向民众解释,那就要看媒体的力量了,而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舆论支持的缘故。”
  “好一副民主政客的嘴脸,”郭守云心头狠狠鄙视道,“选掉布尔什维克党就是民主大势所趋,选掉你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正脸是鬼反脸是人,而且反脸正脸你都有理。”
  “我知道你们心中的忌讳,”叶老头不可能猜到郭守云的心思,他揉搓一下红润的脸颊,说道,“因为是共同的利益方,又是同舟共济的战友,我没有任何改变你们既得利益的意思,从你们那里,我只想获得一个口头上的承诺,并以此来带动大局。因此,在这两点上,你们绝不会遭受任何损失。”
  老头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他并不是要真正夺取两位巨头手中控制的军权,也不是想要打消他们对两舰队一军区的影响力,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带动“大势”的苗头。
  自从苏联解体以来,随着各加盟共和国的先后独立,尤其是财政状况的日趋紧张,联邦境内各个军区权力分化严重,莫斯科中央早已失去了对地方驻军的有效控制力。坦率的讲,现在国防部对地方驻军的操控,主要凭借着那些军方大将的个人威信,也正是因为如此,沙波什尼科夫虽然屡次冲撞叶利钦,甚至不出席他主持召开的国防会议,后者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国家毕竟还在,联邦中央毕竟还是国民公认的,所以各地驻军的将领虽然自主权加大了,却始终还是一颗颗的墙头草,当叶利钦把总统令下达之后,只要兼职最大的远东军区以及两大舰队出面表示支持,那本身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对其他地方驻军造成心理压力,迫使他们表明立场,站到克里姆林宫一边。这是一个多米诺骨牌的效应问题,其效果不容置疑。
  看着身边侃侃而谈的总统先生,郭守云心中冷笑,他知道,这老头在面对权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要撕下所谓民主的面具,一扫荡军权的形式彰显政治肌肉了。什么他娘民主不民主的,有枪杆子在手,那就有最大的政治保障,在政局混乱的情况下,手底下有一个兵就有一个兵的权力,有一个师就有一个师的权力,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如果背后没有来自军队的支持,一个政客占有多少国民选票都没有用。你选上了,我发动政变把你打下去,回头再说你在选举中舞弊造假,直接拉出去枪毙,在没有国际干涉的情况下,我就是民主的象征,我就是民选的领导人,谁能咋地?
  “两位,”叶老头将自己的要求阐述了一遍,目光在两位年轻巨头的脸上转了转,笑道,“这三个方面的要求,对你们来说并不困难吧?在看了我能给你们的条件之后,我想你们应该能够接受的。”
  “嗯,对啦,还要告诉两位,这三项要求,也是华盛顿那边的意思,”最后,老头还不忘缀上一句,“他们不愿意看到莫斯科出现民主衰退的局面,因此,愿意从各个可能的方面,对我们给予权力的支持。”
  “总统先生,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能给与我们的是什么,不过在此我必须慎重声明一句,”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三份文件,郭守云带着几分慵懒的语气说道,“华盛顿的意思是华盛顿,我们的意思是我们的,华盛顿不会看我们的脸色行事,我们也没必要对他们俯首帖耳。”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头也不抬的朝对面一指,说道:“我相信这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意思。”
  “我谁的脸色也不看,因为在这个时候,我还有很多选择。”霍多尔科夫斯基点头笑道,“资本主义威胁不到我,共产主义也威胁不到我,当然,最重要的是,流亡商人永远比流亡政客活的舒服惬意。”
  “嗯,这话说得的确不错。”郭守云的目光落在第一份文件上,那足以令他心跳不已条款,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言。
  “其实我之前已经在构思了,如果这次协商双方不能达到共同满意的效果,那我就准备短期内办理移民了,”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郭守云说道,“耶路撒冷、特拉维夫、悉尼亦或是渥太华、伦敦,随便哪个地方,我想都应该比哈巴罗夫斯克强得多。”
  “那就去伦敦吧,”霍多尔科夫斯基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不知道在文件上勾画着什么,听郭守云说到这儿,忍不住抬起头,拿钢笔朝他点了点,说道,“正好我也有意向移民到那边去,咱们或许还可以在下半辈子里做对好邻居,哈,真令人向往的悠闲生活。”
  两位巨头一唱一和的态度,令在场两个老头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尤其是他们那种不将华盛顿放在眼里的说法,更是令基辛格在不是滋味的同时,还颇觉尴尬。
  “怎么,两位对我所付出的代价难道还感觉不太满意吗?”微皱着眉头,老叶头问道。他心里很直觉的认为,两位巨头之所以有这种态度,应该是受到了来自北京方面的影响,这段时间里,他的不少相关方面的情报,北京一直在暗中同哈斯布拉托夫、久加诺夫那边联系,而且他们彼此之间似乎还达成了某种协议。
  毫无疑问,来自北京方面的政治辐射影响,是目前叶利钦最担心的东西,在他眼里,倾左比倾右更可怕,因为倾右只是觊觎他手上的权力,而倾左则是想要他的老命。
  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都没有答话,他们在权衡文件中所开出来的那些条件。
  在郭守云看来,面对这一次的被动局面,克里姆林宫已经开始正式向寡头们出让国家利益了,在三份文件中,克里姆林宫的当权者们除了决定在大私有化进程方面继续向几位寡头倾斜政策之外,也将由几大商业银行在部分地区代替央行行使关税汇兑的政策形成了书面条文。与此同时,为了能够从商业银行手中拿到尽可能多的政府贷款以及政治支持,克里姆林宫还决定在解决掉来自代表会议的威胁之后,向联邦公民发放一种全新的短期债券,此类债券的发行权将交给各商业银行,他们有权以债券面值二到三成的价格从央行提券,然后以全额的价格发放给公众。具体来讲,也就是一亿卢布的国家债券,各商业银行可以以两千万到三千万的价格拿到手,然后再转卖出去,最后从中赚取巨额的利润。
  至于说在国家债券中所形成的巨额亏空如何处理,那对这些当权者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第一,他们有征税的权力,巨额的财政不明亏空,他们可以用税款逐渐补平。第二,他们有核算财政赤字的权力,债券上形成的亏空,可以轻而易举的补加到财政赤字中去。第三,他们还可以继续发行国债,用下一年度的国债收入,补贴上一年度的部分国债亏空。总而言之,经济问题需要慢慢解决,这一任领导班子解决不了,可以推给下一任领导班子,大家卷在一起和稀泥,只要别让老百姓知道就成了。


第四九零章 联邦三大害
  “这些条款从细节看来没有什么问题。”谁跟谁和稀泥郭守云没有兴趣去理会,他也没有那多的精力去理会,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而且还是全方面的利益。
  将手中的三份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到查不出什么问题了,郭守云才将它们朝桌子上一放,微笑道:“其实我们不是对总统先生给出的条件不满意,而是感觉这些条件带有很大的局限性。”
  “噢?”叶利钦同旁边露出无奈神色的基辛格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后勉强笑道,“没关系,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既然是协商,我们就可以商量着来,有不足之处就修改,这没有问题。”
  “很简单,”不等郭守云开口,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抢先发言了,他用手背敲打着手上的几份文件,说道,“在你们开出来的这些条件中,我只能看到经济利益,但却看不到任何政治上的好处,而我们大家谁都应该清楚,没有经济实力保障的政治构架是不牢固的,同样,没有政治力量的支持,任何一种经济存在都不可能享受持久而安全的保障。总统阁下希望从我们这里得到来自政治方面的支持,那作为交换,我们自然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政治利益,这才叫公平合理。”
  “我想郭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对不对?”扭过头,他又朝郭守云询问道。
  “不错,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话就表明了我的立场。”的确,霍多尔科夫斯基想要说的问题,就是郭守云所看出来的问题,两人的想法出奇的吻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心有灵犀,而是几份文件上确实存在的弊端。
  事实很明显,克里姆林宫就是只想付出经济上的部分代价,来换取三巨头对他们权力的支持,正因为如此,当郭守云提出“条件有局限性”这个说法的时候,基辛格的脸上才会露出无奈的表情——他知道,今天协商中先后使出的两个小花招,都被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给看出来了。中国那句俗语说的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在苏联解体过程中凭借非法手段起家的年轻巨富,的确有他们自己的过人之处。
  “那两位需要什么样的政治条件?”暗自叹息一声,叶利钦嘘口气,问道。
  “至少……”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因此,当下就开了口。
  “至少我们不希望克里姆林宫内存在对我们怀有敌意的所谓政策咨询团,”这回轮到郭守云抢着开口了,他朝对面的老友摆摆手,插进来说道,“在我们进行深入的谈判之前,麦凯咨询小组必须解散,团组内二十四名政策咨询专家必须限期离开莫斯科。至于其他的问题,我们今天没必要谈,因为提前商定的会面时间是两点到三点。”
  竖起胳膊,郭守云让众人看看自己手上的腕表,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已经是三点了。与别人不同,我的时间观念很强,会面什么时候该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该何时结束就在何时结束。”
  嘴里这么说着,郭守云率先站起身来,象征性的同一脸讶然的基辛格握握手,又给目瞪口呆的叶利钦行了个鞠躬礼,这才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三点一刻还有一件重要的私事需要处理,告辞了。”
  他这一番表现,不仅大出基辛格与叶利钦的意料之外,同样也让坐在对面霍多尔科夫斯基吃惊不小,按照后者的猜测,在这场协商中,郭守云与他是分唱黑红脸的,可这事情发展到最后,两人全都成黑脸了,而且最初那个红脸甚至要比黑脸还黑,这头“黄皮熊”摆明是要直接摔桌子走人了。
  尽管对郭守云这番做法感到吃惊,可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意思,他紧跟着站起来,干咳一声,说道:“看来我们大家都需要时间去考虑,这次协商的准备工作做得很不充分啊,两位先生,如果觉得类似的协商还有必要继续下去的话,我们很乐意另找时间再行商谈。再见。”
  两位年不过三十的大佬,也不理会两个老头的想法,就那么前脚跟后脚的走出了会议室,在门外一大群克里姆林宫工作人员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谈的怎么样了?”在外面的大厅里,霍尔尼科娃一看到两人走出来,就迫不及待的跑上来追问道,“快说说,有没有什么惊人的内幕能透露的。”
  郭守云没理她,偏头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说道:“今天事情办成这样,我也不打算在这寄住下去了,没的说,莫斯科是你的地盘,我到你那去寄住一晚上,没有意见吧?”
  “求之不得,”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别说是一晚上,你就算是一直住在我那不走,都没有半点问题。”
  “一直住下去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一晚上,”郭守云伸手挽住身边女人的纤腰,笑道,“你替我联系一下明天中午返回哈巴罗夫斯克的мч210趟航班,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起飞时间推到中午十二点,我会随机回去。”
  “这么急?”霍尔尼科娃讶然道,“明天晚上不还有一趟吗?”
  “那莫斯科这边的事情怎么办?你真打算不谈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迈出一号大楼的前庭正门,站在楼前的环形台阶上,皱眉问道。
  “你呀,你这就是典型的关心则乱,”郭守云朝后看了一眼,没发现那些吊命鬼似的护卫,于是放心地说道,“这次协商不成功,最着急的可不是咱们。你放心好了,只要安排航班的事情办好了,克里姆林宫也好,哈斯布拉托夫他们也罢,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如果到那时候咱们的总统先生还不能放低姿态,与咱们平起平坐、心平气和的协商,那我回头就给哈斯布拉托夫发邀请函,让他到远东视察一下四大航空工业联合体的私有化改革进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利益,也不是所谓的政治倾斜,我们首先需要的,是应该是一个平起平坐的地位,需要一个认同,我们必须让克里姆林宫了解到,你,我,维诺格拉多夫,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棋盘上那一颗小卒子,而是象,是车,甚至是后。而他们则是名义上掌握权势,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王,如果他们认不清这一点,这场协商继续进行下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霍多尔科夫斯基先是会意地点点头,继而开口打算说些什么。不过他的话好没有说出口,旁边的女人已经先发问了。
  “这么说,你们今天一个小时里什么都没谈成?”霍尔尼科娃讶然道。
  “啪!”
  伸手在女人的翘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郭守云叱声道:“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霍尔尼科娃缩缩脖子,不敢再插嘴了。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霍多尔科夫斯基摇头一笑,对这一对男女间的关系,他实在不好多说些什么,“即然这样,咱们不妨放些消息出去,就说今天的协商气氛不好,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共识之类的,我想有这个消息打底,至少今天晚上咱们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呵呵,这也未尝不可,不过我相信,恐怕等不到咱们回到雀山别墅,哈斯布拉托夫就已经了解到这些情况了,”郭守云点头笑道,“政治对与普通人来说,到处都充满谜团,可对于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掩藏的住。”
  “多一手保障总是安全一点。”霍多尔科夫斯基认可老朋友的说法,不过他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好。
  说话间,两人来到克里姆林宫内的教堂广场上,正对面天使报喜教堂上的大钟正好敲响三点整的钟声。
  “呵呵,看样子你的手表跑的快了点,”霍多尔科夫斯基抬头朝另一侧的十二使徒教堂看了一眼,这才转头过来,伸手在郭守云的腋下捅了捅,笑道,“咱们早退场了将近一分钟。”
  “不是将近一分钟,”郭守云晃晃手上的腕表,压低声音,吃吃笑道,“而是正好一分钟。咱们的总统先生正好晚来三十一分钟,咱们不能早退三十分钟,这作为零头的一分钟总要捞回来吧?”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先是一愣,继而手指着郭守云的鼻子,哑然失笑。
  “喂,你们两个正事说完了吧?”霍尔尼科娃总算等到了可以开口的时候,她紧搂着郭守云的胳膊,将整个丰满的胸脯都挤在他肩膀上,用力揉蹭着,娇声道,“到底有没有什么重大新闻可以给我啊?我可都枯等一个小时了。”
  “有,怎么没有,”郭守云笑道,“不但有重大新闻,而且我还把新闻稿替你拟好了。”
  “真的?”霍尔尼科娃一脸的怀疑。
  “嗯,你啊,就这么登,”干咳一声,郭守云一本正经地说道,“昨日下午,一个小偷,一个恶棍,两个骗子,嗯,联邦三大害,在克里姆林宫展开正式协商,协商内容无可奉告。”


懵懂的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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