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决赛（下）

　　“宇凡上场了！”安权滔有些兴奋地喊了一声。
　　莫言看了看站在台上的刘宇凡，眼里流露出欣慰之色。这个孩子悟性高，又肯努力，实在是他十分喜欢的一个学生。
　　又看了看旁边的评委席，坐在最中间的石叔诚，也在一脸专注地看着刘宇凡，并没有注意到莫言的目光。台下千余观众，他自然也不会留意到莫言。
　　莫言看着石叔诚，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挪了挪琴凳，调整了一个最适合演奏的姿式，刘宇凡静下心来，抛开一切杂余的思想，将自己整个人调整到了演奏状态。
　　他的决赛曲目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这不是他能演奏的最高难度的曲子，但却是他最喜欢，也研究最深入的一首曲子。
　　左手微微抚上有些微温的琴键，在腕子的带动下，手掌和小臂的重量被均匀地传递到琴键里，看似微不可察的手腕小动作，却让钢琴发出了如同暗涌般的低沉和弦，从轻到重，从无到有，全无一丝突兀和躁乱，一切显得那么自然自如。
　　右手，却如同一只不安分的海燕般，从琴键的低音区迅速飞掠而上，带起一连串带有悲壮色彩的小调音符！
　　如果从侧面看上去，刘宇凡的右手腔刚好和琴键保持了一个标准的平行状态，两者之间的距离，则恰好是手指弯曲后的长度，随着手腕在琴键上的平移，腕子不见有一丝一毫的上下起伏，在转位的时候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它的变化！
　　“好标准的手型！”石叔诚在心里赞了一句。在预赛的时候，石叔诚就感到了刘宇凡底子的扎实，此刻看到这段比较吃功夫的右手快速琶音，刘宇凡居然表现得如此完美，石叔诚更是大为惊叹！
　　右手在钢琴的高音区瞬间发力，两记干脆的和弦如同怒涛拍击岩石的飞沫，是如此清脆而透彻！雅马哈钢琴那偏软的音色，居然被这个强奏给弥补了不少，以至于听上去很像是高档演奏琴的声音！
　　刘宇凡上身前倾，双唇紧抿，神情专注而坚毅，整个的表情配合着这首《月光奏鸣曲》，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又是一串更加不和谐的琶音响起，音乐变得更加尖锐而富于冲突，如同矛盾不断被激化，那高音区响起的不协和和弦，仿佛在宣示着演奏者内心的激动和愤怒！
　　在演奏强力和弦的一刹那，刘宇凡整个上身都跟着震动起来，那个动作看上去无比地干脆、带劲，在外行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为了好看而做出的身体动作，但只有像石叔诚这样的专业人士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义，那是在瞬间爆发出身体的绝大部分重量，通过手臂顺畅的传递到指尖所造成的视觉效果。有些类似练武之人所说的“抖劲”，这是一项十分高级的技巧，但大多数人运用起来，都只不过是徒有其形，或做得并不到位，只有那些琴技高超的人，才能自如地运用这一技巧！
　　当刘宇凡弹出那两记干脆利落的爆发和弦的时候，石叔诚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在许多曲子里都会用到这样的技巧，他对于这个动作背后的技术难度，也是了若指掌。刚刚刘宇凡所做的那个动作，在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舒服了，太痛快了，甚至光是看他的动作，都让自己有一种舒畅的快意！
　　“这个孩子，一定要招到中音附中，这是个非常出色的天才学生！”看了刘宇凡的演奏，石叔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八分多钟的演奏，紧张而充满张力的音乐，始终牢牢抓着观众和评委的心，刘宇凡出色的技巧、大气而细腻的演奏，征服了在场所有的人！
　　当他奏出最后的一记和弦，双臂从琴键上高高抛起的时候，全场响起了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太棒了！宇凡弹的这首《月光》，简直就是完美！”安权滔大赞道。这首曲子，他也不是听刘宇凡第一次弹了，不过每听一次，他都忍不住拍案叫绝。他不知道刘宇凡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是觉得即使是那些录音上的版本，也远不如亲耳听刘宇凡的演奏来得过瘾！
　　“是啊，太厉害了！这孩子这手钢琴，足以傲视整个江海了。”彭铁林也感慨道。
　　“江海？彭老师，不是我吹，就宇凡这水平，就算拿到中央音乐学院，那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安权涛大声说道。
　　“宇凡，好样的！”看着台上正在鞠躬的宇凡，江雅美眸异彩连连，刚刚宇凡在台上演奏的那一刻，真的让她产生了错觉，仿佛钢琴前的那个人，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宇凡，而是真正的钢琴巨星，大气风范尽显！
　　观众席里，刚刚才结束演奏的苏安然，看着台上的刘宇凡，神情有些复杂。
　　她是中音钢琴系的高才生，眼界自然非同一般。听完刘宇凡的这段演奏，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在钢琴水平上，真的完全不如这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只是，这样的结果让她真的有些难以接受。要知道，自己可是中音钢琴系的高才生啊，钢琴界的“天之骄子”，毕业后几乎注定是钢琴家的，而他，不只是一所普通高中的在校生吗？他怎么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他是怎么练的？
　　“刘宇凡……”看着舞台上的宇凡，莫曦的眼里闪过异样的神色，她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舞台上，遇到这么强的对手。以他的表现，几乎和自己不相上下了，可自己，可是在世界著名的柯蒂斯音乐学院足足上了三年学啊！
　　“宇凡，说真的，你刚刚的表现，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了！”毫无意外，石叔诚亲自开始了点评，而且一开始就语出惊人。
　　能够从他的嘴里吐出“刮目相看”这四个字，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谢谢石老师。”刘宇凡微微笑了笑，礼貌地说道。
　　“不客气，真的，我没想到你能够把《月光奏鸣曲》弹到这个程度。说真的，单就这首曲子，以你的水平可以到中央音乐学院当老师了。”石叔诚半开玩笑地说道。
　　“哗……”这句玩笑话，却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引起了台下一片哗然。
　　“太夸张了吧！”
　　“去中央音乐学院当老师？他只是个学生吧！”
　　“太厉害了这哥们儿！”
　　……
　　显然，谁都没有料到石叔诚居然会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吃惊之色。
　　一旁的王鹤，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看着台上的刘宇凡，他的神色充满了复杂与苦涩，想不到，几年前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的他，如今却居然有如此的运气，居然得到了石叔诚这位大神级的大师如此高的评价。有了这句话，刘宇同几乎就可以在中国的钢琴界一步登天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石叔诚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老实说刚刚他的演奏虽然也不错，但王鹤却没听出来有那么好。当然，这与他自身的水平也有关系，很多妙处，他却是看不出来的。
　　此刻，王鹤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不应该让刘宇凡参加这个比赛了。
　　想到如此优秀的一个学生，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而且他当年做的事，毕竟也算阴了人家一把，要是哪天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等他在钢琴界抖起来了，还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王鹤不知道的是，他那些小手段，刘宇凡却是早已通过马文东的关系网知道了。
　　听了石叔诚的夸奖，刘宇凡却只是微微点头称谢，并没有太过意外的表情。
　　看到刘宇凡宠辱不惊的气度，石叔诚又是微微点了点头，这孩子的心性也是极好，很有成为大家的潜质啊。
　　“你这首曲子弹得很好，我没有什么可点评的，你继续即兴演奏环节的比赛吧，我期待你的表现。”石叔诚笑着说道。
　　坐在他身边的两个研究生，常桦和杜鸣音，眼里充满了羡慕。这是何等高的夸奖啊，眼前这个小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能得到石老师如此的青眼有加，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啊！
　　“好的！”刘宇凡笑着冲石叔诚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大屏幕，随意选了一个号码。
　　下一刻，屏幕上出现了一段五线谱，随即音响中传来一小段单音的旋律。
　　这是一首典型的小调乐曲，乐曲共有四句，也是按照起承转合的规律编的，只是其中的几个变化音，让曲子多了几份别样的感觉。
　　比赛到现在，刘宇凡抽到的这个即兴题，应该算是最难的一道了。看到这首题，一些选手眼里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老实说，刘宇凡刚刚得到石叔诚那么高的评价，一些选手羡慕嫉妒恨是免不了的，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宽广的胸怀，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高的欣赏水平，能够听出刘宇凡演奏中的不凡的。
　　仔细地听完曲子后，刘宇凡神色平静，略略思考了一番，便向钢琴走去。


第二百零一章 不可思议的变奏
　　右手轻轻落在琴键上，缓缓地，手指清晰地抬起，落下，一个个犹如透明般的音符从雅马哈钢琴中传出。
　　没有任何和弦，只是简单的单音，以中板的速度，不徐不急地，在小字二组这个明亮的音域里，刘宇凡将刚刚的旋律重复了一遍。
　　这个举动让众人有些发愣，不是变奏吗？怎么照着原曲弹出来了？而且只有单音？这刘宇凡在玩什么花样？
　　那些有心看热闹的选手，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原来这哥们儿也只是照着谱弹厉害，即兴方面还不如我呢，哈，连个和弦也不会加。”一个选手忍不住轻蔑地笑道。
　　莫曦就离那个选手不远，她的目光投了过去，那个刚刚还面带讥讽之色的男选手，此刻却不由得收了声。莫曦的气质实在太过冷艳，只是一个眼神，都让他有些心里发虚。
　　当然，能够有这样的效果，也和莫曦前日在场上的表现有关。要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冷艳的冰山美人，可是能够流畅地演奏《李斯特帕格尼尼大练习曲——钟》的恐怖存在！这样的水平，是他们拍马也赶不上的。
　　“一群白痴！能把贝多芬的奏鸣曲弹到这样程度的，会在即兴上面毫无造诣？”莫曦在心里冷笑着，看着台上刘宇凡的变奏，却是越发好奇起来。
　　四句的旋律很短，很快刘宇凡就完成了第一遍对旋律的“复述”。
　　左手依然没有动静，右手却重复起了刚刚的旋律，只不过同上次相比，这次变成了双音。
　　是的，双音，三度，或是四度，偶尔还会出现六度，那些双音看似出现得毫无规律，但学过和声学的人却能听得出来，这种弹法，却是在原本单调的单音旋律下方，又单独加出了一条旋律。
　　这样一来，音乐就变成了复调。
　　“原来是这样。”台下的莫言一开始看着刘宇凡的演奏，也有些不解，但当他演奏到第二遍的时候，他就恍然大悟了。这种变奏的练习，正是他在和自己学习到后期的时候，经常做的。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将即兴练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呃，不过这段复调听上去还是很不错的，既没有违背《和声学》的原则，又有所创新，听上去很新颖，很有想法！”莫言轻轻点头赞道。
　　听到这里，石叔诚也听出了些门道，比起那些上来就加三度音，变左手，变节奏老三样的变奏来说，刘宇凡此刻的变奏却着实有些新颖。特别是第二遍的复调加入进来时，石叔诚听得不禁微微点头。这段复调配得严谨又不失创新，很有种浪漫主义风格。
　　两段变奏后，左手终于缓缓地提了起来，落到了琴键上。
　　只是，左手并没有像众人期待那样，弹着和弦来配合右手的旋律，而是和右手同步进行，再次奏出了一条节奏完全一致，但旋律截然不同的旋律！
　　“三个声部了！”看到刘宇凡依然不紧不慢地在琴上演奏着，那条简单的旋律，已经变成了由三个不同的织体组合而成的复杂旋律，音响也变得无比丰满，评委们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三个声部组成的曲子，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三部创意曲了。虽然这旋律简单了些，但毕竟是实实在在的三个声部啊，这可是临时出的题，这个刘宇凡，怎么能临场编出这么复杂的织体？”听着由三条不同旋律组成的曲子，石叔诚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喜。原以为刚刚的《月光奏鸣曲》就已经是他的极限表现了，却原来在即兴方面，他仍然有这么强的实力。
　　只是，这样的表现，也就只是在石叔诚、莫言等这些真正的大家面前，才能看到真正的奥妙。大部分的观众，却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甚至于在他们看来，此刻刘宇凡这段变奏，还不如刚刚那些选手的来得精彩。
　　毕竟复调音乐对大多数人说，比较难以理解。他们更喜欢听那种节奏明快的，有明确的主旋律和和弦，最好是速度再快一点，曲风再热烈一点的曲子。
　　但他们不明白，此刻刘宇凡所表现出来的水平，远比之前那些人要高得多！同时演奏三种不同的织体，而且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临时编造出来的，这对于一名钢琴演奏者来说，难度极高！
　　刘宇凡的演奏看似很慢，实则他的脑子里却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进行这样的变奏，即使以他的水平，也已经是极限了。这还是在莫言家里经常练习的结果。不然就算是两条旋律，要临时编出来，也是极费力的。
　　第二遍变奏结束后，音乐有了一个停顿，正在所有人都以为刘宇凡的演奏结束的时候，沉寂在键盘上的双手突然动了！
　　干净利落的手腕小动作，让左手轻轻跳了起来，带起一连串充满弹性的半分解和弦，同时，右手开始了华丽的表演！
　　仍然是刚刚那段旋律，同刚刚的优雅、从容不同，此刻的曲子却变得无比活泼、繁复！
　　那段旋律在高音区回荡着，几乎都是由右手的小指来完成，而右手的另外四根手指，却在不停地进行着快速的起伏，织起一道密集的音网！
　　整首曲子如同一阵跳动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比起刚刚那段复杂却又有些沉闷的复调来，这段小奏鸣曲式风格的曲子，就极吸引人了！
　　只看着双手贴伏在琴键上，细密的小指小动作，带起的却是一连串华美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旋律，很难想象，刚刚那一小段简单的旋律，居然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生出这么复杂的变化！
　　全场观众的注意力，都牢牢地被吸引到了那双手上，聚光灯下，那双手是那么灵活，仿佛有了思想，在琴键上跳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舞蹈！
　　“太帅了！”刘宇凡这一手展露，看得许多年轻的女孩子眼冒小星得。他生得本来就极是帅气，此刻全神演奏这首炫技的曲子，更是让个人魅力凭空跃升了好几个指数。
　　感受着四周小姑娘们眼里冒着的小星星，江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就爱耍帅！”嘴里小声嘀咕着，看向宇凡的目光却愈显明亮！
　　“漂亮，这手变奏弹得好啊！”石叔诚再次眼前一亮。其他人只是看个热闹，他却是能听得出这里面的奥妙来。刘宇凡此刻演奏的乐曲看似难度很高，但那些变奏却都是练熟的节奏型，只是因为变化多，听上去才让人感到像是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但实际上，却都是有规律可寻的，比起刚刚的那段三部创意曲来，难度却是微微低了些。
　　但很显然，这样的表现形式，却是极其吸引人的，看场下那些观众们的表现就知道了。
　　此刻这些人，甚至已经摒住了呼吸，全副心神都被吸引到了刘宇凡的演奏上！
　　“不会吧，怎么可能？这是他临时编出来的？”那些之前还存着看热闹心态的选手们，此刻俱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舞台上的刘宇凡，看着他那双在琴键上快到已经快出现幻影的手，一个个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要知道，这可是即兴演奏！之前没有听过的旋律，转眼间就要编出一首曲子来，这里面的难度多高，只有练过的人才清楚。他们那么努力，也只不过是能弹出几个规定的套路来，说不上精彩，不出错就谢天谢地了。
　　而这小子，居然玩起了炫技？
　　如果不是相信比赛的公平性，如果不是他们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段旋律，他们差点就以为这是刘宇凡事先已经练过的曲子了。毕竟，刘宇凡弹得太熟了，弹得太快了，而且听上去，居然还很好听！
　　“他怎么做到的！”苏安然满脸的不敢相信，到现在，她那点源于中央音乐学院的骄傲，已经被这个家伙打击得一点不剩了。
　　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或是嫌给大家带来的惊喜还不够，展示完这一段华丽的变奏之后，刘宇凡又开始在琴键上玩起了移调！
　　如此快、如此复杂的曲子瞬间移调，不是练过钢琴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普通的观众只是觉得刚刚听到的曲子在重复的时候，似乎高了一点。但内行人听起来，就不一样了！
　　“靠，居然玩移调！这小子还是人吗？”安权滔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原本以为在刘宇凡面前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可今天刘宇凡的表现，又狠狠的打击了一遍他那脆弱的自信心。在如此快速的曲速下，在如此复杂的织体下，将全曲在键盘上任意移调，这得对键盘的调性认识多深？
　　“这家伙，这是要逆天啊！”安权滔嘀咕道！
　　在一阵华丽的快速琶音后，刘宇凡用两记震撼的低音和弦，结束了这段让人目瞪口呆的变奏，随即洒然从钢琴前起身，手扶琴沿，向全场观众鞠躬致意！
　　刹那间，全场掌声雷动！


第二百零二章 超技《追雪》
　　刘宇凡这段变奏，彻底把全场观众震了！
　　一开始那段三部创意曲的变奏，或许还没有多少人看出其中的奥妙，但后面那段奏鸣曲式的伴奏，却让许多人看得大呼过瘾，哪怕是不懂钢琴的家长们，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那段钢琴弹得实在是太帅了！
　　石叔诚自然是亲自点评，而且给出了极高的评价。99.20分的成绩，也让刘宇凡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全场第一。
　　自然，这个成绩，也给后面的选手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刘宇凡走下舞台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到其他选手投过来的目光，那里面有羡慕，有嫉妒、有敬佩……
　　众多复杂的神色中，唯有一道目光中充满了欣赏。
　　“宇凡，不错哦。”冰山美人莫曦，难得地笑着冲宇凡点了点头。刚刚那段变奏，看得她也是连连点头。特别是后面移调的手法，看得她这个钢琴的“天之骄女”也是连呼精彩！
　　柯蒂斯音乐学院不乏天才，可即便如此，在莫曦眼里，刘宇凡的钢琴技巧也是极为出色的了。
　　“呵呵，谢谢！”看到莫曦投来的鼓励眼神，刘宇凡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比赛继续进行，刘宇凡也从舞台一侧回到了观众席上。
　　刚一回来，莫言、马华、江雅等人便纷纷冲他伸出了大拇指，因为是在比赛，几个人都没有大声说话，不过看他们的神情，显然对刘宇凡刚刚的表现是极为满意的。
　　百里之外的大寨村，一家子照例是在看“现场直播”，这些天，看宇凡比赛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刘建军要上班没时间看，也要让老婆楚青用录像机录下来，回家看重播。
　　此刻看到儿子得了那么高的分数，楚青笑得极是开心，刘晓冉更是乐得又蹦又跳。
　　“妈，哥太厉害了，99.20分，肯定能得第一。”晓冉兴奋地说道。
　　“呵呵，看着吧，也不能说一定，没准后面还有厉害的呢。”楚青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瞧那自信的样子，显然也是同意女儿的话的。
　　比赛仍在进行，只不过有了刘宇凡的精彩表现，后面的选手再出场，就显得没有什么亮点了。
　　莫言的神色一直很紧张，急切地盼着听到那个名字。
　　其实宇凡很想告诉他，刚刚自己在后台就看到莫曦了，可想到一会儿莫曦就要登台参赛，如果这个时候莫言找到后台去，免不了会影响到她的比赛。若是两个人真有什么关系，也不差在这一时。心里这么想着，宇凡也就压下了和莫言说的心思。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15号选手莫曦，她带来的参赛曲目是，李斯特超级练习曲作品第十二号，《追雪》”随着佳佳的话音刚落，一身黑色连衣裙的莫曦走上了舞台。
　　当看清莫曦面容的那一遍，莫言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同时，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也突然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莫曦，莫曦！”莫言低声重复喊着这两个字，语调颤抖，双目眨红，显然是内心激动到了极点。
　　几个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莫言的不寻常，看到这里哪还会不明白，看来这莫曦，和莫言之间的关系真的不一般呢，甚至有可能是……
　　看着莫言几欲离座，冲上台去，江雅冲宇凡打了个眼色，两个人忙劝了起来。
　　“莫老师，您别急，莫曦正在比赛呢。”宇凡连忙提醒道。
　　“是啊，莫老，等一会儿比赛结束的时候，我们一块儿去后台找她，这时候还是别打扰她了。”江雅也在旁边安慰道。
　　听了两人的话，莫言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显然已经心神大乱，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着：“好，好……”
　　彭铁林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反常的老头，他不认识莫言，不过看着宇凡和江雅两个人对他都如此敬重，也能猜测到对方的身份不一般。只是跟人家不熟，他也不便上去打招呼。
　　只是安权滔神色有些激动。听到宇凡和江雅两个人都喊他“莫老师”，安权涛哪会猜不出这老人的身份？想来就是教出宇凡这个变态高手的老师了。要不是此刻正在比赛现场，安权滔几乎就有一股冲动，要立刻拜师了。想到宇凡的钢琴练得那么变态，安权涛心里就痒痒的，恨不得自己也能变得那么厉害。
　　莫曦坐到了钢琴前，微微调整了一下琴凳，双手搭在了琴键上，开始演奏。
　　李斯特超级技巧练习曲系列，一共有十二首，每一首都堪称钢琴练习曲中的巅峰之作！其难度足以让任何一个专业级别的钢琴家都望而生畏！只有那些真正技术高超的钢琴家，才能够驾驭他的作品！
　　这首《追雪》，是李斯特十二首超级技巧钢琴练习曲中的最后一首，别看它的曲子很柔美，但演奏起来，需要的技巧不是一般的高！
　　双手小幅度地在琴键上起伏，一阵轻柔的琴声传来，显得那么安静。
　　右手的小指，若无若无的勾出如画般的主旋律，而其他的手指，则迅速地演奏出细密的和声。左手的和弦也低沉而急促，背景和弦仿仿佛勾勒出了有些灰暗的天空背景，而右手小指所带出的单纯的主旋律，却仿佛天边飘落的雪花般，分外迷人。
　　曲子很安静，很美，但莫曦弹得却不轻松。
　　可别被曲子的表象所迷惑，若是看到了曲谱，恐怕演奏者就不会有“曲子如此安静”的想法了。五线谱上疯狂跳跃的音符，足以把一个心理素质不好的钢琴家看得心脏病发作！
　　是的，李斯特向来喜欢把钢琴当作“交响乐”来演奏，因此他的谱子，许多都是根本违背正常的演奏习惯和人体的生理学的。比如在同一拍，他会写出主旋律、分解和弦、低声和弦和次低音贝司四个声部，这样虽然能获得最为丰满的音乐效果，但不要忘了，演奏钢琴的人只有两只手，要同时做好四只手的工作，这得需要怎样的技术！
　　他写曲子的时候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只会考虑音响的丰满与和谐，但演奏的人却不得不考虑。因此你就会看到，演奏李斯特练习曲的人，他的两只手经常会在琴键上飞速地移来移去，不是那种高高抬起再落下的移动，而是完全贴在琴键上的平行移动！这样的动作是相当耗费体力的，因此经常看到有些演奏李斯特练习曲的钢琴家，弹了两、三首之后，便汗如雨下，那正是体力不支的表现！
　　此刻，莫曦就是这样的情形。
　　她的双手迅捷无比地在琴键上移动着，真可谓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每一次移动，都如同精准的机器般，准确地移动到准备要弹的琴键上，然后手指便一刻不停地开始演奏高密度的音符，往往是只弹了几下，便又飞速移动到了一个八度或两个八度外的另一个地方，去演奏另外的声部，实在是够忙活的。
　　更难的，是力度的控制，一只手在迅速移动的同时，还要明确地用力度来分出和弦和主旋律，更要保持各自的连贯性和彼此的连续性，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
　　石叔诚安静地听着，不时轻轻地点着头。这届江海杯涌现出来的杰出选手里，除了刘宇凡，就数这个莫曦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了。柯蒂斯音乐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果然不同凡响，演奏十分大气、漂亮，这首《叹息》弹得十分到位，在石叔诚看来，已经摸到职业钢琴家的门槛了，想必眼前这孩子也是参加过国际大赛的。
　　一曲优美的《叹息》之后，莫曦款款而起，向台下和评委鞠躬致意，热烈的掌声立时响了起来。
　　没有停顿，莫曦很快选了一道即兴题，又开始了即兴变奏。
　　莫曦抽到了这首曲子，是一首具有俄罗斯风格的和声小调作品，她的变奏手法也是标准的音乐学院练习时的手法，只不过相比之前的选手，她的表现显得相当老到和成熟，虽然不至于像刘宇凡那样惊艳，但也足以让评委满意了！
　　眼看着莫曦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演奏，石叔诚正在点评，莫言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向后台奔去，甚至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别人都能听到他口里喘着的粗气！
　　江雅冲宇凡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站起身来，跟在莫言的身后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看好老莫，我就不过去了。”二大爷马华叮嘱两个人道。
　　“恩，好的二大爷，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莫老师的。”刘宇凡回头冲二大爷马华说道。
　　莫曦听到最终99.10分的成绩，笑了笑，冲评委和观众点了点头，显然是对这个成绩十分认可。虽然比那个刘宇凡低了0.10分，但人家的确技高一筹，同样是专业人士的莫曦，心中是有数的。
　　再次朝观众和评委鞠躬致谢后，莫曦款步向后台走去。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几个人出现在了后台。
　　在选手们诧异的目光中，莫言就那么站在房间的中央，看着迎面走过来的莫曦，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她！
　　似乎是感受到了莫言的注视，莫曦也朝这边看了过来，这一看，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挪开了！


第二百零三章 往事不堪回首
　　莫言看着几步外的莫曦，嘴唇剧烈的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莫曦看着对面这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清瘦老者，也如同被电击一般，刹那间浑身剧震。
　　刘宇凡和江雅两个人站在莫言的身后，看着这一幕，神色都有些紧张，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们直觉地感到，两个人之间肯定不寻常。
　　看着那眉眼之间隐然和莫言有几分相像的莫曦，那个埋在他们心底的答案愈发明显起来。
　　旁边的选手显然也看到了这有些不寻常的一幕，虽然有些不理解，可他们却显得很有兴趣。这个刚刚在台上大出风头的选手，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高才生，似乎和眼前这位老人关系不一般呢。
　　“莫曦，你是莫曦？”莫言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虽然心里已有七、八分肯定，但莫曦依然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
　　“你的母亲，叫李凤芸，你的左背，有颗红色的痣，你的生日是六月初八……”莫言看着近在眼前的莫曦，用颤抖的语气，一项项地说着，而站在他对面的莫曦，却已然是听得呆了！
　　大口地喘着粗气，莫曦感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两行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流出。
　　“爸爸……”莫曦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后，突然间整个人身子一软，就那么昏了过去。
　　这下突然而来的变故，立刻使得后台大乱，有尖叫的，有叫医生的，乱成一团。
　　刘宇凡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眼看得莫曦倒了下去，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扶了起来。江雅随后也赶了上去，和宇凡一左一右，把莫曦架了起来。
　　“莫曦！”莫言大叫了一声，也冲了上去，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大力地摇晃着，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莫老师，你别急，莫曦只是心情激动，暂时晕过去了，我们现在马上送她去医院！”刘宇凡大声说道。
　　“对，快，快，快去医院！”莫言连声道。
　　几个人把莫曦架到门外的车里，江雅开着车，拉着昏迷的莫曦和宇凡、莫言，向江海人民医院呼啸而去。
　　好在现在大街上的车子还不算多，市人民医生离工人文化宫也比较近，不过十来分钟，车子就停到了医院的急诊楼下。
　　看着一辆奔驰停在门前，从里面扶出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几个值班医生立刻冲了出来，用担架将莫曦抬到了抢救室。
　　抢救室门前的长椅上，莫言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脸上写满焦虑之色。
　　见到莫言这个样子，刘宇凡和江雅两个人，也只得不停地安慰他。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抢救室的红灯突然熄灭了，几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夫，她怎么样？有没有危险？”见大夫出来，莫言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大夫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放心吧，病人只是由于长期的紧张焦虑，又加上突然受到了刺激，这才昏了过去，休息两天就会好的。”大夫摘下口罩，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莫言闻得此言，整个人如释重负，这才放松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莫曦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传入她的鼻子里，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轻轻转动了下脖子，将脸扭向病床的一边，莫曦立刻就看到了莫言那关切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时间竟然都不知该如何说话。
　　还是莫言首先打破了沉默。看着莫曦那有些苍白的脸，他有些心疼地说道：“小曦，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听到莫言这句话，两行眼泪又从莫曦眼中流出，“爸爸！”两个字，带着深深的呼吸从她的口出喊出！
　　见到此情此景，宇凡和江雅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原来真是父女！
　　没想到参加一个比赛，居然会帮莫言找到他的女儿。一直以来，刘宇凡都以为莫言没有子女，对于他的家庭，也从未多问，如今突然见他找到了女儿，在惊讶之余，刘宇凡也深深地为他感到高兴！
　　“宇凡，走吧，我们两个出去走走！”眼看着父女两个显然是有许多话要说，江雅识趣地拉了宇凡一把，两个人退出了病房。
　　“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站在病房的门外，刘宇凡有些兴奋地说道。
　　“呵呵，也不见得就是巧合，你有没有想过，莫曦一个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高才生，为什么会跑来江海这么一个小地方，来参加这么一场级别并不高的钢琴比赛？”江雅笑着提醒道。
　　“雅姐，你是说，她根本就是为了寻亲来的？”刘宇凡是当局者迷，经江雅这么一提醒，他立刻有些明白了。
　　“呵呵，我也说不准，只不过是猜的。”江雅笑着说道。
　　“非常有可能！真想不到啊，莫老师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呵呵！”宇凡笑着说道。他由衷地替莫言感到高兴！这几年来，莫言一个人生活，那种孤独和寂寞，他能够切身体会得到。这一下父女重逢，对于他来说，可算是莫大的安慰！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家人分开了这么久，而且，只是莫曦一个人回来了，莫言的妻子又在哪里？
　　过了一个来小时，病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莫言看着坐在外面椅子上的两人，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看到躺在床上的莫曦，神色也好了许多，显然是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看来，刚刚两个人聊了许多。
　　看着莫言，又看看莫曦，宇凡有些不解地笑了笑，问道：“莫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呵呵，你们两个坐吧。”莫言示意两个人坐下，这才缓缓地说了过来。
　　“宇凡，其实我不说你可能也猜出来了，我以前是个钢琴老师，不过，你知道我在哪里教学吗？”莫言问道。
　　“莫老师，您以前不让问，我就没问，其实我一直挺奇怪呢，不过想来以您这么高的水平，曾经任教的学校一定很了不起。”宇凡笑道。
　　“呵呵，我以前是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系主任。”莫言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是，这句话，还是让江雅和宇凡两个人吓了一跳！
　　只有莫曦，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色，显然这个结果，她是早就知道的。
　　虽然知道莫言的来历绝不简单，但宇凡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大到这个程度！
　　中央音乐学院的钢琴系主任，这个职务的分量有多重，想必学过钢琴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没想到啊，自己真是走了大运，居然找到了这么一个牛X的老师，怪不得他在给自己讲那些高深的钢琴技巧的时候，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以他的水平，有这样的表现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江雅也很兴奋，曾经的中音钢琴系主任啊，这简直就是传奇般的人物，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真人。想到宇凡居然和他学了两年钢琴，江雅就觉得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有多正确！
　　只是，这么一个无限风光的人物，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看着两个人脸上疑惑的神情，莫言长叹一声，缓缓地给两个说起了一段传奇般的、有些沉重的故事。
　　原来，莫言和他的妻子李凤芸，都曾经在中央音乐学院任教，莫言家里是音乐世家，李凤芸更是拉得一手好小提琴，一对伉俪当时可算是中央音乐学院的风云人物，其名头甚至一度盖过石叔诚、殷承宗，成为中音钢琴系和小提琴系的顶梁柱。
　　只是在那个动乱的十年里，两个人因为家里成分不好，都成了批斗的对象。那是个疯狂的年代，一切正常的秩序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就连象牙塔里的他们也没能躲得过去，甚至一度陷入生命危险！
　　那时，莫曦才刚刚几岁，莫言每日里看着这对母女和自己一起受折磨，心如刀割，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最终终于托一个平时还算不错的朋友，将这一对母女偷偷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国外。
　　只是这一别，就是二十多年，家人的音讯皆无，莫言也独自一人，承受起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后来动乱平复后，莫言也曾经找那个朋友打听过他们母女的下落，但却杳无音讯，十几年找下来，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因为不想再回到中音去面对那些熟悉的人和事，莫言便在朋友的安排下，独自在江海这个小城市里，一直住到了现在。
　　听着这传奇般的故事，刘宇凡和江雅两个人面面相觑，俱是露出了感慨之色。
　　“真没想到，莫老师，原来你们一家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不过这下好了，总算一家团圆了！”江雅在旁边笑着说道，看着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父女两人，她是真的为他们感到高兴。
　　“是啊，真不容易！”莫言感慨地说道。
　　“对了，怎么师母没跟着一起过来啊。”宇凡笑着问道。
　　只是，听了他这句话，莫言和莫曦两个人，却俱是神情一黯。


第二百零四章 领奖风波
　　“我母亲，两年前已经去世了。”莫曦的声音有些黯然。
　　其实看到两个人的表情，刘宇凡就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些不合适了，此刻听到莫曦这句话，刘宇凡神情僵了一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宇凡，都是过去的事了。”莫言安慰了宇凡一句，言下却是不胜唏嘘。
　　听着莫言讲起那段混乱的年代，虽然他的叙述很是平静，但宇凡也能够感觉中其中的惊心动魄！想到眼前这位曾经是中国钢琴界的泰斗级人物，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他的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
　　看到众人都有些失落，江雅打起了圆场。
　　“好了，宇凡，你也不要这副模样了，今天是莫老师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咱们应该高兴一些，这样吧，晚上咱们找个好点的地方，一起庆祝一下怎么样？”江雅笑着说道。
　　这番话将刚刚沉重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众人复又高兴了起来。
　　接着，莫曦又和几人说起了在美国生活的日子。妈妈如何一边在剧院打工，一边拉扯她长大，最艰难的时候，甚至拿着小提琴到大街上卖艺，听得众人唏嘘不已，莫言的眼圈更是几度泛红，不能自己。
　　遗传了父母优良基因的莫曦，很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音乐天分，虽然家里条件不好，她却凭着自己的努力早早便脱颖而出，在当地的音乐界小有名气。后来更是在一次偶然的演出中，得到了柯蒂斯音乐学院一位老师的青睐，推荐其进入学院深造。之后更是在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大赛上取得佳绩，渐渐步入职业钢琴家的行列。
　　只是由于过度操劳，莫曦的母亲却没有等到看她大放光彩的一刻，早早便离开了人世，的确令人感慨。
　　几个人正在病房里听莫曦说话，突然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宇凡走过去打开门，门外却是一脸急色的安权滔。
　　“权滔？你怎么过来了？比赛结束了？”宇凡奇怪地问道。
　　“还说呢，宇凡，你小子得了第一名，马上就要领奖了，主办方却找不到人，好在我见势不对，连忙过来找你了。快点儿吧，现在石叔诚老师正在助兴表演，一会儿就要颁奖了。不光是你，还有……”安权滔正说着，目光看到一旁病床上的莫曦，却是有些为难了起来。
　　“怎么了？还有我的事吗？”和父亲重逢，巨大的喜悦让莫曦看上去也不再是一脸冰冷，而是显得很随和。
　　“恩，那个，莫曦，你是第二名，一会儿颁奖就要开始了，你这……这样的情况能去吗？”安权滔有些迟疑地问道。
　　“呵呵，想不到居然是第二，可是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去啊。宇凡，不如就你去吧，顺便帮我把那份奖领回来好了。”莫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此行来江海，她最大的目的就是寻找父亲，此刻心愿已了，之前那个江海杯的比赛，倒是无关紧要了。
　　“我帮你领？这合适吗？”刘宇凡笑着说道。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一个小比赛而已，相信以你的水平，也看不上这个奖吧，无所谓的。”莫曦轻笑着说道。
　　听了莫曦的话，宇凡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莫曦说得不错，以他和莫曦如今的水平，这么一个江海杯的比赛的名次，还真是没什么意义。于莫曦而言，最大的收获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于自己而言，最大的收获却是遇到了石叔诚而且得到了被推荐进入中央音乐学院的机会。
　　看着安权滔着急的样子，宇凡笑着看了江雅一眼，后者会意地站了起来，带着两人向病房外走去。
　　“爸，这个刘宇凡，是你的学生啊。”莫曦看着几人消失在了病房外，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收学生，就是因为当初……哎，不说了。”莫言想起当年的事情，心里不禁又是一痛。当年，他最得意的学生，却是喊“打倒”他喊得最欢的一个，莫言还记得他手举大棒向自己狠狠挥过来的情形。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收学生有了心理阴影。那日若不是看到宇凡拿着他父亲莫凡的《鼓经》，又观这孩子心性不错，悟性又高，莫言是断不会再收下他当学生的。
　　“恩，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过爸，这个宇凡，还真是挺厉害的哦。”莫曦笑着冲老爸莫言眨了眨眼说道。
　　“呵呵，这孩子肯吃苦，悟性又高，将来在钢琴上啊，必然有一番好造就。我看你在柯蒂斯音乐学院也学了不少东西，不过他们的演奏方式热情有余，法度不足，你的基本功方面，却还是有些不足的地方，以后练习的时候要注意一些。”莫言提醒道。他是钢琴教育的大家，之前虽然只看女儿演奏了一场，而且是在心情激动的情形之下，但却也对她的水平有了一个明显的认识。此刻这番提醒，无疑是一语中的，看莫曦那连连点头的样子就知道了，肯定之前在柯蒂斯音乐学院里，她的老师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爸，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回到学院执教？”莫曦突然问道。
　　“不去啦，都这把年纪了，还回去那里干什么？”莫言淡淡地摇了摇头，眼里却满是失落之色。
　　莫曦看得心疼，知道他是迈不过那道坎，解不开自己的心结，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饱受打击的父亲。
　　另一边，江雅驾着车，很快将两人送回了比赛现场。
　　舞台中央，石叔诚正在演奏着辉煌的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是一首举世闻名的钢琴协奏曲，许多钢琴家都喜欢弹奏它。它也特别适合在各种庄重的大型场合下演奏。四天的时间，做为评委，石叔诚对这场比赛也是相当的认可，兴起之下，当主持人当场邀请自己做即兴演出后，他便欣然答应，洋洋洒洒地弹奏起了这首名曲。
　　“不愧是石老师啊，弹的东西就是大气。”眼看得在钢琴前挥洒自如、法度森严的石叔诚，刘宇凡暗赞了一句。
　　“那还用说吗？石老师可是钢琴界真正的权威！在中央音乐学院里，他的名气也是很大的。”安权滔在一旁边说道，随即连连催促刘宇凡到后台报道，准备一会儿的颁奖。
　　刘宇凡一边向后台走着，一边却突然想起了莫言，这位曾经担任过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的“大牛”，不知道在演奏水平上和石叔诚比起来如何。
　　在心中反复做了番比较后，刘宇凡仍然没有答案，两个人的层次都太高，他有些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儿！这也太不重视比赛了，怎么现在还不来！”后台的王鹤，心急地一个劲地来回走，嘴里还不时念叨着，几个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王校长，你也别急，不是让人去找了吗？”戴部长笑着说道，比起王鹤来，他的涵养要好得多。
　　“嗨，戴部长，你说说，他们对比赛也太不重视了，有了点水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真是！”王鹤恨恨地说道，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倒有不少是冲着刘宇凡去的。毕竟今天刘宇凡得了第一名，王鹤心里就很不爽，此刻看到他居然这么轻视比赛，弹完就直接走人了，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正烦着，门外却突然进来一道身影，仔细一看，不是刘宇凡是谁？
　　“不好意思，各位评委老师，临时出了点状况，耽误了点时间。”刘宇凡来到后台，看到工作人员和几位评委，连忙解释起来。
　　“你可算来了！”常桦看到刘宇凡进来，笑着喊了一声。他对这小子印象挺深的，对于他这临场脱逃的行为，倒是不太以为然，毕竟他也没怎么把这比赛当回事。
　　“呵呵，常老师好。”比赛这几日，刘宇凡和几位评委也都熟悉了，知道眼前这位是石叔诚的学生，同样也是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研究生，以对方的身份和层次，叫一声老师也不为过了。
　　“恩，来了就好。”常桦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一旁的杜鸣音则是好奇地打量起他来，仿佛觉得他很有趣似的。
　　“刘宇凡，你怎么回事儿，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一会儿要颁奖了吗？”看到刘宇凡来了，王鹤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低声呵斥起来。
　　刘宇凡刚刚心情还不错的，不过王鹤这么一说，他的脸立刻落了下来。
　　“王老师，我好像并没有迟到吧，颁奖不是还没开始吗？”自从在马文东那里知道他曾经的那些小手段后，刘宇凡对他心里就没什么好感了。
　　“怎么没开始，一会儿石老师演奏结束，马上就开始了，你看别人都到了，就不知道提前一会儿来吗？”王鹤没想到这刘宇凡一点也不怕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劲了。
　　见王鹤还没搞清楚状况，刘宇凡索性将头扭到一旁，不再理他。
　　见刘宇凡不理自己这茬，王鹤肚子里的一大堆话说不出来，只变成了一声重重的“哼”声，随即生气地喊道：“那个得第二的莫曦呢？怎么也没来？都不想领奖了吗？”
　　“莫曦身体不舒服，来不了了，她让我替她领奖。”刘宇凡淡淡地说道。
　　“什么？身体不舒服？刚刚弹琴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借口！要是来不了，我看这奖她也不要领了。”王鹤气愤地说道。


第二百零五章 结个善缘
　　“要是来不了，我看这奖她也不要领了！”王鹤气愤之下说出这句话，并没有想到过后果，也没有想过他是否有这个权限来决定这件事。他只是单纯地把对刘宇凡的不满发泄到了莫曦的身上。
　　在看他看，既然是刘宇凡将莫曦不能来领奖的消息带来的，想必两个人之间也是认识的，于是，自然就将怒火迁到了莫曦的身上。
　　听到王鹤这话，刘宇凡反而安静下来了。
　　看着王鹤阴沉的脸，刘宇凡笑了。
　　“王老师？您刚刚说什么？不要领了？您这是要剥夺莫曦的获奖资格吗？”刘宇凡平静地笑道。
　　不知怎的，看着刘宇凡的笑容，王鹤突然感到心里有些没底。
　　之所以没底，是因为刘宇凡的反应太镇定了。要知道，对于一个选手来说，评委对他们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按理说，王鹤说要取消莫曦的获奖资格，刘宇凡应该很紧张才对，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哼，逾期不来，当然要被视为自动弃权，怎么了，你有什么疑问吗？”王鹤阴沉地说道，不过能听得出来，有些底气不足。因为这场比赛虽然是他们承办的，但主办方却是市委宣传部和文化局，取消选手获奖资格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他是没资格决定的。
　　王鹤只是想吓唬刘宇凡一番，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权威，却没想到这家伙根本不买帐。
　　“王老师，我可以把您刚刚说的这番话，理解为大赛评委会的决定吗？”刘宇凡镇定如恒地问道，语气里不见一丝惊慌。
　　他能如此镇定，一方面是因为他和外表不相符的心理，另一方面则是这个奖项对他来说并无太大的吸引力。而他自然也清楚，取消获奖者资格这样的事情，凭他王鹤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
　　“你什么意思！”王鹤这次是真的怒了，不仅因为刘宇凡所表现出来的轻视，更因为刘宇凡之前这番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眼看得这边快要吵起来了，几个组委会的工作人员纷纷上前劝了起来。
　　常桦和杜鸣音两个人看着刘宇凡的表现，眼里的好奇之色更浓了。他们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和评委这么顶撞。不过想想之前他在场上的表现，也就有些释然了。天才么，总是有些傲气的，如果唯唯诺诺，反倒让人觉得没有气质了。还别说，刘宇凡这么一闹，还真是挺对他们的胃口。说实在的，他们看这个王鹤也没什么好感。经过这几天私下里的交流，他们对王鹤有多少斤两，心里已然有底了，这人不过是一个凭着资历，办个艺校招几个小孩，赚点学费的商人罢了，谈到对钢琴艺术的理解，这家伙给他们提鞋都不配。就是眼前这刘宇凡，也不知比他强出了多少！
　　正因为如此，刘宇凡之前的表现，才让他们觉得很是痛快，看到王鹤气得不行的样子，两个人更是暗暗感到好笑。
　　舞台下方，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却是石叔诚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已经演奏完了。
　　台下要求再来一曲的喊声不断，石叔诚却是没有理会下面的观众要求，微微鞠了一躬后，顺着一侧走下了舞台。
　　石叔诚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那些选手们脸上更是露出了狂热的崇拜之色。
　　石叔诚脸上表情平静，直到看到了刘宇凡，才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呵呵，宇凡，得了第一名，不错不错！”石叔诚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谢谢石老师。”刘宇凡不亢不卑地和石叔诚打了个招呼。
　　“对了，我和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石叔诚显然对这件事很是上心。对于他来说，发现一个像刘宇凡这样的天才学生，是他参加这次江海杯以来最大的收获。
　　“石老师，这两天我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他们都同意我到北京上学，这件事情，麻烦您了。”刘宇凡真诚地说道。对于石叔诚能够提携他去中音附中读书，刘宇凡是心存感激的。
　　“呵呵，不麻烦，既然你家里都同意了，那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你就等我的消息吧。”石叔诚笑着说道。
　　“好的。”刘宇凡说着，连忙从旁边找到纸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工工整整地抄好，递给了石叔诚。
　　接过刘宇凡递过来的号码，石叔诚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折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王鹤，恨得牙根直痒痒，可面对石叔诚这样级别的人物，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刘宇凡，算是一步登天了！”王鹤恨恨地想道。
　　颁奖典礼最终还是按时举行，由于第二名莫曦的缺席，刘宇凡临时拉了安权涛上台，帮莫曦领了这个奖。
　　看着刘宇凡高高举在手里的第一名的奖杯，彭铁林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第一名，这可是第一名啊！作为一个普通高中派出的选手，获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实在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彭铁林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喂？校长，是我，老彭啊，呵呵，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咱们学校的刘宇凡，在江海杯钢琴比赛里，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现在正在领奖呢。恩，恩，谢谢校长！我会继续努力的！”听着电话里校长的鼓励，彭铁林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学校可是承诺过，如果获得了前三名的好成绩，可是有着数目不少的奖金的！
　　领过了奖，刘宇凡看着奖品，却发起了愁。
　　这次江海杯的主办方很大方，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架雅马哈的立式钢琴，若论价格，也有三万多块钱了。但问题是，刘宇凡现在不缺钢琴啊。
　　或许放到两年前，这样的奖品对于他来说，那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不过现在他的条件早已不同昨日，对琴的要求也高了起来，现在他无论是家里还是学校，用得都是演奏级的三角琴，这样的琴，对于他来说用处已经不大了。
　　“呵呵，宇凡，你准备怎么处理这架钢琴？”江雅站在宇凡的旁边，看着那架锃亮的雅马哈钢琴笑道。
　　“我也正愁呢，我现在也不缺琴用，这琴也没什么用，卖了吧，我也不缺那些钱，而且这是奖品，卖了也不合适。”刘宇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也是，你现在是财大气粗喽，自然看不上这样的琴，哎，想必当初我给你淘的那架二手琴，也早被扔到一边了吧。”江雅打趣道。
　　“姐，你说什么呢？你送我的那架琴，对我的意义可不一般，扔了什么我也不舍得扔它啊。现在那架琴还在我家里的卧室摆着呢，半年定期保养一次，新着呢。”刘宇凡有些急道。
　　“恩，知道你有良心，逗你玩儿呢，咯咯。”看着宇凡那有些着急的样子，江雅觉得很有趣。
　　“宇凡，要不，你干脆把这架琴赠给学校算了。”江雅一边笑着，一边突然说道。
　　“恩？”听着江雅的话，宇凡的眼睛却是一亮。
　　对啊，赠给学校。
　　宇凡很聪明，事实上，能把钢琴弹好的人，脑子没有笨的。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么做的好处。
　　这钢琴对自己没什么用，如果送给学校，等于是平白送给了学校一个大人情。虽然学校也不缺少这架琴，但这是荣誉啊，以后学校就可以逢人就说：“这是江海杯冠军的奖品，是咱们学校的！”校领导们肯定是会感激自己的。
　　而且，现在石叔诚也答应推荐自己去中音附中上学，虽然刘宇凡相信以他的能力，办好这件事并不难，但即使北京那边同意接收，这边也得同意放才行啊。迫于上面的压力放自己，和因为感激而放自己，这里面的意思可是不一样的，对自己进附中，也是有着好处的。
　　想通了这层意思，刘宇凡很痛快地就同意了江雅的意见。
　　“什么？宇凡，你要把这架钢琴送给学校？”听了刘宇凡的话，彭铁林夸张地说道。他真的没想到，刘宇凡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魄力！要知道，这架琴可是要三万多块钱啊。
　　“呵呵，是的，彭老师，我家里有练习琴，要这架琴也没什么用，不如把它送给咱们学校，为咱们学校的教学做点贡献。我能来参加这个比赛，取得这个成绩，也是和学校的培养分不开的，这架琴就当是我对学校的感谢吧！”刘宇凡笑着说道。
　　“宇凡，你能这么想，真是太难得了，只是，你真确定要把这琴送给学校吗？”彭铁林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恩，彭老师，我已经想好了。你这就联系学校过来取琴吧。”交待完了琴的事后，刘宇凡不顾在一旁有些激动的彭铁林，径直和江雅离开了现场。要知道，另一边，庆祝莫言和女儿重逢的宴会，已经安排好了，正等着他们两个过去呢。
　　半个小时后，江海国际酒店的包房内，莫言、马华、莫曦、刘宇凡、江雅和专程赶过来安排的马文东，共同举起手里的酒杯，在欢声笑语中碰到了一起，这一碰，也预示着这场颇具戏剧色彩的江海杯，终于圆满落下了帷幕。


第二百零六章 热销（上）
　　北京大唐音像，位于北京四环的安翔路中段，这是一家以经营音像制品和小家电为主的小商店，虽然面积不到一百平米，但走进店内，就会发现里面一排排的CD、磁带等音像制品琳琅满目，而且分类详细，显得十分专业。
　　这是一家老音像店了，店主阿翔今年二十二岁，两年前从老爸手里接过这家店，经营到现在，生意一直很好。
　　阿翔之前也是学音乐的，只不过大学毕业后，对上班实在没兴趣，反而喜欢和他老爸一样，天天以摆弄这些CD为乐，而他老爸又是一个十分开明的人，便也没有勉强他工作，而是把店里的生意交给了他。
　　这里离中国音乐学院只有一条街，阿翔店里的主要客人，就是中国音乐学院里的学生，因此他店里的一些CD和磁带，也有相当大一部分是高雅艺术类的，由于他本来就是内行人，经营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生意一直很好，收入反而比那些上班的还要高些。
　　这日，阿翔正在店里一如既往地听着克莱德曼的休闲钢琴曲，手拿一本杂志，悠闲地看着。
　　店里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在货架上寻找着CD，阿翔也不过去介绍，都是熟人了，只要由得他们找就好了。
　　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几个人还在“民乐”类的货架上挑着，不时小声地议论着。
　　“林子，你说的那首《月亮之上》，真有那么好听吗？你可是笛子专业的哎，大曲子都吹十好几首了，还会对这种休闲音乐感兴趣？”一个长发女生笑问道。
　　“嘿嘿，小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首可不一样，我在班上小东那里听到的，这曲子特别有灵性，虽然不难，但绝对让你听了一遍还想再听一遍，我听完就和他打听是在哪儿买的了，他说在这儿，今天我也买一盘，回去好好听听。”一个略有些瘦的男生一边说着，一边在货架上翻找着。
　　“真有这么神啊，对了，那张CD叫什么名字啊，我们几个也帮你找找。”那个叫小莫的女生说道，站在她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露出好奇之色。这几个人都是一个班里的，但所选的专业并不一样，林子是竹笛专业的，在学院里也小有名气，一根笛子吹得很得老师真传。能让他如此推崇的作品，几个人都有些好奇。
　　“恩，好像叫流行民乐二十首吧，这名字起得真够土的，可惜这么好的一首曲子了。”林子想了想说道。
　　“呵呵，就是。”几个人一边附和着，一边寻找了起来，可是找了一会儿，仍然不见那盘CD的身影。
　　实在没办法，几个人只好求助于老板了。
　　“翔哥，帮我们找盘CD呗”林子笑着说道，显然是和翔子很是熟悉。
　　“呵呵，是你啊，怎么，找什么盘找不到了？”翔子放下手里的杂志，笑着问道。他也是搞音乐的，和这些学生们很有共同语言，一来二去，也认识了不少学校里的学生。有时候他们还会带着乐器来他这里，边练边玩，气氛很好。
　　“好像叫什么流行民乐二十首吧，里面有一首曲子挺好听的，你帮我找找。”林子说道。
　　“行，没问题，架子上没有吗？”阿翔说着，站起身来。
　　“没有，都找了小半天儿了。”林子耸耸肩道。
　　“哦，我再帮你找找。”阿翔说着，转身打开身后的一道小门，里面是个小型的仓库，一个个大纸箱整齐的码着，上面用黑色的粗记号笔写着音乐的类型，分类很细致，看得出翔子是个很细心的人。
　　“流行民乐二十首，呵呵，林子，你怎么时候也听上这种大杂烩的东西了，以前你不是一直都买专辑的吗？我这儿前两天还刚到了马迪的秦风古韵，你不来一盘听听？”阿翔边找边说道。
　　“你说那盘啊，早听过了，呵呵，马老师的东西的确地道，不过总听也有烦的时候啊，总得换换口味不是？”林子笑着说道，看着翔子在帮他找CD，也不着急，站在货架上随意地看着。
　　“流行民乐二十首，找着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本？”翔子说着，拿出一本以白色调为主体的CD唱片，上面印着一副中国水墨画，还印着一只笛子。
　　林子接过CD，翻了过来看了一眼背面，没错，最后一首的位置，赫然写着《月亮之上》的曲名。
　　“没错，就是这盘，翔子，谢啦！”找到了自己想到的东西，林子很满意，付了钱后和几个同学一道离开了。
　　“呵呵，流行民乐，没想到这些科班生也会喜欢这些东西。”翔子说着，看了看纸箱里只剩一盘的孤零零的“流行民乐二十首”，他这才意识到，这本CD还真是挺畅销的。
　　一般来说，阿翔每次进货，每张CD通常都是进三到五张，特别畅销的则会进十余张不等。这类大杂烩的东西销量一般，阿翔记得自己也只是进了五张，没想到三天前进的东西，现在居然只剩下一张了。以往的销售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情形，说明这张CD很有畅销的潜质。
　　拿出最后一盘“流行民乐二十首”，阿翔端详了一番封面，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想了想，他撕开了封面，把CD拿出来放进了碟机。
　　第一首是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是用二胡拉的，这首曲子阿翔已经听过许多遍了，没什么新意，听了几句就翻了过去。
　　第二首是笛子曲《紫竹调》，传统的民乐伴奏，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阿翔并不认为这首曲子能入得了林子他们的法眼。要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曲子根本瞧不上眼。附中那帮小孩儿吹的，都比这个难得多。
　　第三首、第四首、第五首……一曲曲换下去，阿翔有些听烦了，同时心里也越来越奇怪，明明是一盘很无聊的CD嘛，怎么会卖得这么好？
　　要不是他耐性好，恐怕此刻早已经把CD退出来了，要知道，作为一个喜爱音乐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听自己不喜欢的音乐更痛苦的事了，这不但是浪费时间，更是一种折磨。
　　看了看CD机液晶屏上显示的数字，已经是第十九首了，阿翔叹了口气，继续按下了“下一曲”的按键。同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封面。
　　“《月亮之上》？呵呵，这曲子名字倒奇怪，没听过。”阿翔摇了摇头，随手把CD包装盒放在了旁边的几上。
　　一阵清澈如水的筝音从音箱中传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新味道，让人顿时耳朵一爽，似乎连音箱都换了一对般。
　　“呃？”原本漫不经心的阿翔，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阿翔店里的箱子，是正品的进口罗兰书架箱，别看外观小得不起眼，只有三十厘米高，可性能却是不俗，绝对称得上HIFI专业级音响。播放CD的碟机，也是飞利浦的高级货，这套设备，最少得小一万块钱。对于喜欢听音乐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套专业级的音响更重要了。
　　而此刻，在这套专业级HIFI音响的解析下，清澈的筝音每一声，都如同拨动在人的心弦上一般，看似简单、直白的筝音，却有着直指人心的魅力。
　　这是从未听过的旋律，但乍听之下，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清新、自然的意境中，听着那清澈干净的筝音，阿翔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呼吸都似乎顺畅起来，人更是如同徜徉在一片翠绿的竹林里，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舒适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筝音啊，返璞归真，直指本心，妙啊！”阿翔赞了一声。
　　“咚！”随着一记震撼的低音鼓响起，筝音戛然而止，一阵如烟般的新笛响起，如同来自九霄之外，说出不的洒脱、自在！
　　旋律还是刚刚的旋律，只不过由笛子演绎出来，却更多了几分仙灵之气，那声音听得既水灵又飘逸，全不似之前阿翔听过的那些笛子曲，让人心烦意乱。
　　阿翔不是很喜欢笛子，在民乐里，他最喜欢的是古筝。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笛子也可以如此动听！他像发现了新大陆般，贪婪地听着那清新的乐曲。
　　店内，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他们或是刚刚在店里挑选CD的，或是在附近闲逛听到音乐走进来的，此刻，这些人和阿翔一样，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来的目的，沉浸在了这美妙而清新的音乐中。
　　短短两分多钟的曲子，很快放完了，而在众人听来，却只是一瞬的功夫。
　　“这是什么曲子？太好听了！”
　　“是啊，我太喜欢里面的笛子了，吹得太有味道了！”
　　“古筝弹得也不错，哈，回去我要练一练，老板老板，再放一遍！”
　　“对，再放一遍，这曲子太好听了。”
　　……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阿翔愣住了，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第二百零七章 热销（下）
　　阿翔没想到，一首普通的休闲音乐，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这首曲子，他已经放了第四遍了，而店里的人，也由刚刚的十来个，变成了二十多个，其中大部分都是中音附中的学生。
　　这些人，可都是音乐界的“天之骄子”，耳朵之挑剔，远非一般人能比，可是，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被这首曲子吸引了。
　　阿翔也兴奋了起来，经过了一开始的震撼之后，他已经嗅到了这里面的商机。
　　将CD机设成单曲循环，在应付了无数人，答应他们明天就可以到货后，阿翔在下了班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音像批发的地方，他准备一次多进些这种碟，看那些人的反应就知道，这首曲子肯定会热销的。
　　阿翔进货的地方是中关村的阳光大厦，大厦的一至三层，是大型的音像制品批发超市，每天来这里进货的人都有很多。不光是北京本地的，附近许多市县的音像商也会来这里进货。一来是因为这里的货源足，二来是这里的货新，几乎所有最新上市的音像制品，这里都可以找得到。
　　阿翔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一家名叫“四海音像”的大型批发点，这是他的“老地方”了，两年多来他一直来这里，和这里的老板还有员工都很熟悉。
　　“哟，小朋，今天你值班啊。”阿翔进了店里，看到一个瘦小的青年，笑着打了声招呼。
　　“是啊，翔哥，大前天你不是刚进完货吗，怎么今天又来了？”叫小朋的员工笑着和他打着招呼道。
　　“呵呵，货不够卖，再进点。”阿翔说着，就熟门熟路地来到民乐区，找起了那张碟子。
　　“流行民乐二十首，呵呵，总算找到它了。”阿翔把那张CD抽了出来，递给小朋说道，“小朋，这盘碟，再给我来一百张”
　　“你要这么多干嘛？”小朋有些意外地问道，不过等他接过那张CD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呵呵，原来是这盘，怎么样，卖得好吧。”小朋显然是见怪不怪了，扬了扬手里的CD说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阿翔刚问完，随即便醒悟过来，他这里搞批发的嘛，想必这两天肯定有和自己一样的店主，发现这盘CD好卖，所以过来进货了。
　　“那还用问，因为那首《月亮之上》呗，呵呵，阿翔，你不知道，我们已经进了好几次货了，那些零售商天天催我们，催得我们头都大了，我们也没办法，找了那家叫时代唱片的，让他们加快供货，可他们第一批也没出那么多张，已经快卖断货了，你今天来得还算巧，我这儿还剩下二十张，你要就都拿走，晚了可就没有了。”小朋笑道。
　　“这么火？”阿翔惊讶地问道。
　　“呵呵，你也是卖CD的，你说呢？不火你会来我这儿进货？”小朋笑道。
　　“嘿嘿，那倒也是，你还别说，我听的休闲音乐也不少了，可像这样风格的曲子还是头一次听到，哎，就不说了，那音质，那感觉，太棒了！”阿翔一边说着，一边催促着小朋赶紧去取货。
　　过了片刻，小朋手里拿着一摞白色的CD走了出来，看样子足有二十来张。
　　“小朋，赶紧的，上次那盘民乐二十首，再给我来五十！”阿翔刚待伸手去接，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哟，大卫哥啊，真不好意思，我这儿就剩二十张，刚刚都给阿翔了，我们已经去催货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到了，你再等等吧。”小朋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
　　“什么？再等几天？不行不行，我那儿好几个熟客都跟我说好了，天天催着要呢。”身材高大的大卫，说话也有股子粗爽劲，看着已经接过那摞CD的阿翔，连忙笑着问道：“翔子，你看能不能分给我几盘救急？实在不行，我按零售价给你也行啊，哥们儿说的好事，我也不好失信于人不是？”大卫笑着说道。
　　“大卫哥，看你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朋友嘛，喏，分你五张，够意思吧。”翔子笑着说道，随即拿过五张递给了大卫。一张CD也赚不了几个钱，大家都是做这行生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犯不上为了这个搞僵了。
　　谁料大卫接过了这五张，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不满足，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翔子，我这儿要货的有点多，五张实在是少了点儿，再来几张，嘿嘿。”
　　“不是吧，大卫，五张还少啊，不行不行，你那儿有熟客，我那儿也有啊，都答应人家了，这几张，我也不够分的。”眼看着大卫还不知足，阿翔连忙抱紧了手里的CD。
　　“哎，你这家伙，真是的！”大卫笑着说道，见从他那儿拿货没戏了，转身又和小朋诉起了苦。
　　“我说朋子，你说这个时代音像也太小气了点，发行一张CD，怎么就搞那么几张啊，卖都不够卖的，哎，等下批到货了，一定先给我留着啊。”大卫说道。
　　“呵呵，大卫哥，这我可和你保证不了，好几份儿都和我打着招呼呢。你啊，还是勤跑几趟吧，这货紧俏，来了一箱，很快就批完了。”小朋一点面子也不给大卫。
　　“行，明白了，哥也不求别的，到了货给哥个电话，这总成吧。”大卫笑道。
　　“行，那绝对没问题，不过你得抓紧啊，晚了可能就抢不到了。”小朋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把两个人打发走了，小朋有些感慨。他干音像批发这行，也有几年了，除了那些天王巨星的演唱会CD之类的，还真没看到有什么CD买得这么火爆，而且还是一盘大杂烩的东西，就因为那一首曲子，厉害啊。
　　小朋的货柜上，还有一盘打开的“流行民乐二十首”，那首《月亮之上》他也听过了，说实话他真挺佩服那个刘宇凡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乐坛新人，居然只凭着一曲单曲，就有这么大的影响，这家伙太厉害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边，时代唱片公司内部，也因为这张唱片，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时代唱片公司是一家小唱片公司，和百代、英皇、滚石等巨无霸相比，就如同航母面前的一个小舢板般，不值一提。不过就是这么一家小公司，却因为前段时间发行了一张按照惯性来说根本不可能赚钱的大杂烩CD，而火了一把。
　　前期发行的十万张投放市场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销售一空，这让公司销售部的人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在发行的时候，十万张这个数目他们心里都是没底的，要不是因为再少印可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他们连这个数都不敢印，毕竟这是一个小众且冷门的类型。
　　可没想到的是，唱片销售居然会如此火爆，原本预计要卖几个月的CD，居然一个星期不到就卖光了。听着那些批发商们打来的催货电话，销售部的人员忙得头都大了，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没断过，东西好买就意味着利润高，他们这些销售人员的奖金自然也少不了！
　　这里面最得意的，自然要算是李艺了，他没想到无意间签的一首曲子，居然会有如此好的效果，想到这儿，他真有些感激起自己的老姐来。公司的董事长已经表扬他了，还给他发了一笔数目不菲的奖金，这都是那个叫刘宇凡的家伙给他带来的啊。李艺这两天已经无数次的感谢过这个还没见过面的家伙了，甚至想着什么时候有时间，要好好地请他吃一顿饭。不过现在是没有空了，唱片的热销，让李艺也忙碌了起来。
　　远在阜安的刘宇凡，还不知道，他的第一首新民乐作品，已经开始在数百里之外的京城，悄然热销了起来。现在，他正在一中等待着石叔诚传来的好消息呢。
　　这天是周日，一大早，刘宇凡就来到江海，将二大爷马华和马怀远、王宝成三个人接到了一起。
　　等待石叔诚消息的这段时间，刘宇凡也没闲着，有空就开始和三人排练《新康定情歌》这首曲子，经过不断的细化雕琢，这首曲子已经十分完善了，今天就是录DE摸的日子，刘宇凡已经和魔笛音乐工作室的人员联系好了。
　　车子是马文东找来的小货，后面的车厢内，一面巨大的中国鼓正摆在中央，这是二大爷马华的“利器”，一会儿他就要在这上面“大展神威”了。
　　“马老师，二大爷，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吧。”刘宇凡笑着说道。
　　“呵呵，走。”马怀远拎着手里的笛包，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和刘宇凡一起练习这首简单的《新康定情歌》，他还真有些喜欢上这曲子了。想到一会儿就将把曲子制作出来，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二大爷马华也很激动，那个啥“录音棚”他还没进过呢，觉得很新鲜。
　　车子缓缓地在市区穿行着，二十多分钟后，停在了魔笛音乐工作室的楼下。
　　“我们上去吧。”刘宇凡指挥着两个工人把大鼓抬了下去，自己则带头，领着几个人向里面走去。


第二百零八章 《新康定情歌》出炉！
　　魔笛音乐工作室的小李，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抬着大鼓来录音的，这或许是他来音乐工作室以来，见到别人携带的，个头最大的乐器了。
　　好在录音间的空间够大，小李挪开中间摆放的一台roland电钢之后，那面大鼓被两个工人安在了舞台中央。
　　“哥们儿，你们要录什么啊。”小李有些好奇地看着刘宇凡问道。刚刚看他指挥着那些工人们干活的情形，就知道眼前这位是做主的人。
　　“录首改编的民歌。”刘宇凡笑着说道，并没有跟小李解释什么。这人并不是上次自己录《月亮之上》时的那位，不过管他呢，只要会摆弄设备就行，这不是自己需要操心的问题。
　　刘宇凡很想拥有一间自己的音乐工作室，不过对于他目前的身家来说，这还是太奢侈了。最业余的那种也要几十万，而且根本达不到他的要求，如果是专业的录音棚，恐怕要投入几百上千万，又是他现在无法承担的，所以目前为止，还要采取租的方法。
　　二大爷站在录音棚里，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显得很新鲜的样子。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要录音，看了一阵后，他就开始又敲起了那面大鼓。
　　二大爷敲的自然是《新康定情歌》的鼓点。这种一开始让他觉得很别扭的节奏，练熟之后反而觉得很新鲜，很带劲，和以往那些成套路的鼓点全然不一样。
　　“哟，这大爷敲的是什么节奏啊，怎么听着这么怪？”录音棚外的小李，此刻已经打开了设备，正在调式，从监听耳朵里，他听到了二大爷打的鼓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节奏的他，觉得有些好奇。
　　王宝成在角落里架起了他新购置的roland键盘，那款价值两万余元的专业设备，看得录音棚外的小李一阵感慨，能用得起这种货的人，一般都是高手，只是和这面大鼓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是路边搭野台子唱戏的感觉，他们到底要录什么东西？看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又从黑色的包里掏出了两根笛子，小李更迷糊了。
　　王宝成熟练地将自己的设备接到录音棚的面板上，打开电源后随意弹了几个音，看了看对面的玻璃墙，工作人员小李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设备没问题。
　　所有设备准备就绪，小李通过耳机询问了场内的几个人是否开始，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冲里面做了一个“三二一”的手势，随即开始录音。
　　一片寂静中，一阵幽静如水的笛音响起。
　　没有任何伴奏，只是纯粹的、干净的笛声，那句旋律，仿佛是康定情歌，又仿佛不是，尾音悠长而神秘。
　　刘宇凡领吹，一句过后，仿佛呼应般的，另一边的马怀远也吹了一句完全一样的旋律，只不过在力度的控制上稍稍弱了一些，听上去倒像是回音。
　　紧随马怀远的尾奏，刘宇凡继续奏出第二句，这一句属于变化模进，还是原有的节奏，但却移高了四度，随即，马怀远的笛子再次呼应起来。
　　虽然仅仅是清吹，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意境，悠远、清凉、水润，竹子味十足。
　　“咚！咚！咚！”一段笛子奏出的引子过后，二大爷马华扬起手里的鼓槌，双手齐扬，肆意地敲打起来！一阵如同闷雷般的鼓声，透过耳机传到场外监听的小李耳中，还沉浸在笛声的尾韵里的他，猛地被这鼓声敲得，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结实、通透！这鼓声的节奏响起在笛子之后，那种一柔一刚、一弱一强的对比，竟然给人如此的震撼！
　　四小节的鼓声过后，笛子悠然而起，和着富有弹性的鼓点，奏出了《康定情歌》的旋律！
　　依然没有电子乐的伴奏，王宝成站在那里，仿佛没有事情做一般。但只是笛子和鼓，这种纯粹的不插电演奏，却给听者带来了一种极震撼的听觉冲击！
　　两句旋律，完全来自《康定情歌》，没有任何的改变，不同的，只是那奇特节奏的鼓声，它赋予了这首古老民歌新的灵魂！
　　两句过后，第二笛子也加了进来，却是在原有旋律之上吹起了和声，顿时，笛声变得更加丰满而富于变化起来。
　　而此刻，一直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的王宝成，也终于动了起来。一阵轻柔的音垫效果加了进来，让声响更加富于立体感。
　　而就在一段曲子堪堪结束的时候，效果器里传来一阵大气的镲声，顿时让全曲变得无比开阔！
　　场外监听的小李，已经被这曲子牢牢吸引住了。无论是笛子，或是鼓，都仿佛具有魔力一般，将本来很直白的声音，变得魅力十足。这首许多人都听过无数次的《康定情歌》，此刻在他们的手下奏出，居然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
　　大气、神秘、富于力量感，这就是听这首曲子的第一感觉。
　　几个人配合得很是默契，之前在排练的时候已经合过许多次了，再加上都是“专业人士”，演奏这种难度的曲子，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浪费时间比较多的，倒是刘宇凡，因为他总是不满意细节的地方，往往需要在一个装饰音的使用上，和马怀远说上很长时间。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浪费是值得的，之前马怀远一直有那种比较传统的演奏习惯，比如加打音、叠音之类的，在刘宇凡力求“简单”、还原笛子的“真实声音”的要求之下，他硬是把这些毛病都改了。剩下的几个装饰音，都是精华，属于加上去能让人眼前一亮那种。
　　三分多钟的曲子，一次过，中间没有任何人叫过停顿。刘宇凡没叫，是因为这曲子大家排得都太熟了，没有人犯错。至于外面的机务，恩，好吧，他已经完全听得入神了。
　　直到音乐结束，看到里面的人纷纷摘下了耳机，小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关掉了手里的设备，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录音没有任何错误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几个人从里面出来，小李早已不是刚刚那副不解的神情了，满眼都是崇拜之色。在他看来，这几个人能把笛子和大鼓玩到这样的程度，简直是神人啊！起码在江海，他没有见过第二个这样的。
　　“哥们儿，太厉害了，这曲子是谁编的？”看着刘宇凡出来，小李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佩服地说道。
　　“呵呵，谢谢，曲子是我编的。”刘宇凡谦虚地笑道。
　　“牛啊！对了，这曲子你们准备出版吗？”小李继续问道。
　　“恩，当然。”刘宇凡笑着点了点头道。
　　“那如果唱片出来了，我一定给你们捧场，嘿嘿，这曲子这么好听，肯定大卖的！”小李笑着说道。
　　“呵呵，那就借你吉言了。”刘宇凡说着，和几个人一起走出了魔笛工作室。
　　看着几个人消失的背影，小李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今天这首曲子，这几个人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这是他干这行以来，录过的最好听的曲子。
　　“宇凡，你说咱们这曲子能有唱片公司要吗？”在车里，马怀远有些担忧地问道。虽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老师，但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过自己的曲子，这种感觉是既期待又担心。
　　“呵呵，马老师，你就放心吧，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前段时间那首《月亮之上》不是很顺利吗？在我看来，咱们这首《新康定情歌》，比起那首来一点也不差，甚至还有过之，怎么可能卖不掉？呵呵，马老师，您就等着分成吧。”宇凡笑道。
　　“分不分成的倒无所谓，如果这曲子真能出版了，那咱们这段时间也算没白练。说实在的，一开始你说要搞那个什么新民乐，我还真有点不赞成。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地吹固定曲目的，你却吹起了流行歌曲，也不知道这么搞能不能行。不过看了你搞出来的这个东西后，你还别说，看上去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宇凡，要是你真能用这样的方式把笛子推广开去，那可算是大功一件啊。”马怀远大笑着说道。
　　“放心吧，马老师，会有那么一天的。”刘宇凡轻松地说道，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坚定。
　　好像是在验证着宇凡的话似的，几个人正聊着，刘宇凡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起来聊了几句后，刘宇凡的脸上就写满了惊喜。
　　“恩？真的？呵呵，那可太好了，可真得谢谢晓玲姐你啊！哪里哪里，要不是有你的帮忙，也不会这么快，什么？好的好的，我这边的学习不是太紧，随时都可以，而且，晓玲姐，告诉你个消息，我可能很快就要去北京上学喽。”刘宇凡笑着说道。
　　聊了一阵，刘宇凡挂断了电话，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宇凡，什么好事儿啊，看把你乐成那样。”二大爷笑呵呵地说道。
　　“嘿嘿，好事儿，真是好事儿！”宇凡看着众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兴奋地说道。


第二百零九章 风云人物
　　“啥？你说上次你吹的那个，那个《月亮之上》，卖了好几十万张？”二大爷大吃一惊问道。虽然他不知道好几十万张是个什么概念，但在他的想法里，那应该是很多很多了。
　　“是啊，刚刚这个电话，就是那个帮我推荐唱片的女记者打来的，她叫李晓玲，是江雅老师的高中同学，她弟弟是唱片公司的，刚刚她还跟我说，问我有什么新作没有，我说刚录了一首《新康定情歌》，结果她在对面就说，替她弟弟把这首曲子定下来了，还说过两天就从北京赶过来，和我见面呢。”刘宇凡有些兴奋地说道。毕竟第一首单曲就来了一个开门红，他的心里比谁都高兴。
　　“呵呵，宇凡，那首《月亮之上》我也听过，写的确实不错，古筝和笛子的运用都恰到好处，没想到流行民乐也有这么多人喜欢，这下，我对咱们这首曲子可就更有信心了。”马怀远笑着说道。他倒不在乎赚多少钱，在他看来，能够推广笛子，这件事情的意义远比赚几个钱重要。
　　和几个人简单在江海吃了顿饭后，刘宇凡马不停蹄，又赶回了阜安。
　　一路上，刘宇凡还没忘给韩雪菲打了个电话。《月亮之上》大销，里面可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内。
　　“宇凡！”电话那头传来韩雪菲兴奋的声音，显然对于刘宇凡打来这个电话，韩雪菲是相当开心的。
　　“恩，雪菲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宇凡开心地说道。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啊。”电话那头，韩雪菲调皮地说道。
　　“呵呵，好啊，看你能不能猜得出来。”刘宇凡笑着说道。
　　“咯咯，我猜，肯定是《月亮之上》大卖的事，对不对？”韩雪菲在电话那头得意地笑道。
　　见韩雪菲一下子猜中了原因，刘宇凡倒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雪菲姐，不是吧，难道你会算？不然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落伍了吧。我跟你说啊，现在这首单曲，在我们学校的民乐系，可都快传疯了，呵呵，就连其他系的不少学生和老师，也都很喜欢这首曲子呢。更别提我们古筝系还有笛子系了，天天一大帮人有空就会练这首曲子，连正经曲子都不好了练了，把我系主任给气的呀，哈哈……”韩雪菲在电话那头，很没风度地大笑起来。
　　“真的？不会吧。”刘宇凡没想到连韩雪菲所在的沈阳音乐学院，都流行起了这首曲子。
　　“怎么不会啊，我和你说啊，我现在都成了我们学院的明星了，每天都一大堆的人围着我求各种指点，还有笛子系的人不停求我，让我把你请过来，给他们来场现场表演呢。对了，你来不来啊，我们这里多美女哦。”韩雪菲说着，咯咯笑了起来，显然在刘宇凡面前，她那副不爱说笑的习惯全然消失不见了。
　　“呃，我看还是算了吧。对了，雪菲，还有件事，过段时间，我可能就要转到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上学了。”刘宇凡说着，把参加江海杯比赛，得到石叔诚推荐的事情和她简单说了一遍。
　　“真的啊？宇凡你太厉害了，想不到你钢琴也弹这么棒。中央音乐学院可是牛人一大堆，哎，你要去了那里，就看不上我们这个小破地方喽。”韩雪菲故作“失落”地说道。
　　“呵呵，说什么呢，别忘了我们可还都是传奇乐团的一分子呢，等什么时候有新曲子了，你可别推托没时间来啊。”刘宇凡笑着说道。
　　“怎么会没时间，当然有时间！宇凡，你是不是又写了什么新曲子啦，要是有古筝的部分，一定留给我哦。”电话那头，韩雪菲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迫，显然经过了《月亮之上》之后，韩雪菲对刘宇凡的作曲水平崇拜度直线上升。
　　“当然没问题，我们都是传奇乐团嘛，等学业结束了，我们就在一起好好做几首音乐，称霸内地流行乐团！”刘宇凡半开玩笑地说道。
　　“嘿嘿，这话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哦。”韩雪菲娇笑道。
　　“那当然！”刘宇凡笑了起来。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番后，刘宇凡挂断了电话，想到这首《月亮之上》居然在专业的音乐学院里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他的心里涌上一股自豪感。
　　“别看咱们一天没上过音乐学院，可写出来的东西，连他们都喜欢，嘿嘿！”刘宇凡有些得意地想着。
　　回到阜安，第一站先到了江雅那里，在公司里对她狠狠地使了一番“坏”后，刘宇凡这家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学校。
　　此刻，刘宇凡已然是阜安一中的“风云人物”，不但勇夺星海杯的第一名，更是将赢回来的一架钢琴转手就赠给了学校，这么大的手笔，可是够传奇的了。
　　更何况，都传他得到了大钢琴家石叔诚的赏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转到北京上学了，这得是多牛B的一个人物啊。
　　楚云飞正在操场上打篮球，远远地看到教学楼前一阵骚动，却是十几个女生举着本子，求着一个人要签名。看到那个被围到中间的人，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哼，不就是钢琴弹得好点嘛，天天拽得跟什么似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学人家签名，我呸！”楚云飞恨恨地说道。
　　“嘿嘿，云飞，话不是这么说哦，人家弹的可不是好一点点，那可是第一名啊，赢了一台钢琴，转手就送给学校了，这得多大手笔啊，听说人家还有自己的生意，好几百万的身家，大款！”另一个打球的家伙走过来，有些羡慕地说道。
　　“屁的大款，几百万很了不起吗？”楚云飞很轻蔑地说道。
　　“对对，我差点忘了，在阜安，谁敢在云少你面前说有钱啊，嘿嘿。”刚刚那个小子连忙拍马屁道。
　　这话听着才舒服，楚云飞脸上的表情微微好看了一些。同刘宇凡比起来，恐怕这是他唯一的优势了。有一个好老子就是这点好，别人一辈子都打拼不来的东西，他翻手之间就可以拥有。
　　但是，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这样，比如，陈思颖。
　　恨什么来什么，楚云飞已然看到陈思颖那道俏丽的身影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只不过不是奔他来的，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个让他讨厌的家伙。
　　“哎，刘宇凡，你不够意思啊，得这么大的奖，也不想着请师姐吃一顿庆祝一下。”陈思颖走上前来，大大咧咧地拍了刘宇凡一下，不满地说道。
　　“呵呵，看你说的，这不是这两天忙着新曲子的事嘛，请客绝对没问题，哪家馆子，你随便挑！”刘宇凡豪气地说道。
　　“嘿嘿，看你那一脸暴发户的样子，不狠狠宰你一顿还真不行，我看就今天中午吧，小食堂，你请我吃他们的招牌菜糖醋鱼。”陈思颖一扬脖子，用一副“恶狠狠”的目光说道。
　　“就咱俩啊。”刘宇凡有些心虚地问道。
　　“想什么呢！”陈思颖虚踹了他一脚，这才说道：“我们宿舍好几个人都惦记着这一顿呢，都说要好好为你庆祝庆祝，怎么样？没意见吧。”陈思颖“开心”地笑道。
　　“当然没意见，没意见。”刘宇凡一阵心虚，心道就你那不讲理的脾气，我敢有意见么？
　　于是，中午在学校的小食堂，便出现了一道奇景，七、八个莺莺燕燕的女生，围着一个脸窘得像红布似的男生，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吃得不亦乐乎。
　　“来，宇凡，这杯是庆祝你得胜归来的，师姐敬你，你干了，我随意！”陈思颖“豪爽”地说道。
　　“有你这么敬酒的嘛。”刘宇凡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那丫头自己仰头喝了一小口，然后自己一仰头，把满满一杯子的可乐倒进了胃里。
　　这边吃得热闹，学校的另一边，校长办公室里，于校长却正在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电话是县委张书记打来的，阜安一中的校长是正科级的架子，并不属于教育局管辖，一般有什么重大事件，都是由县里主管教育的副县长直接和他沟通。只是这一次，于校长却没想到县委书记亲自打了电话过来，而且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学生。
　　“这……书记，刘宇凡真要转走啊。”听着电话里张书记的话，于校长一愣，他也听到了刘宇凡要转到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传言，不过他总以为那只是传言罢了，他不是太懂钢琴，总觉得只凭一场比赛，就能让一个学生进那么厉害的学校，实在是不太可能，怕是有的人瞎编的。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恩，这是省里面的意思，你们学校配合做好工作就行了。”张书记不愿和一个校长多讲，在他看来，要不是这件工作上面有人很重视，他只让秘书来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放下电话，于校长的心情有些复杂。好不容易学校出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学生，刚给学校得了一个奖，还没捂热乎呢，就要飞走了，真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