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形势比人强


  沈淮与熊黛妮盯着驶过来的车流,专心致志的要从中找到未载客的出租车,丝毫没有觉察到黛玲与她的同学乘公交车从眼前经过。
  十多辆出租车过去,都没有空车,沈淮也是等得心焦,也就顾不及有可能会被人看到,就将他的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将熊黛妮到燕京路东头,离熊黛妮家还有两个巷子口将她放下来,他再开车回住所整理行李——接下来一周时间都要在香港渡过。
  “香港淮海周”的招商活动要在香港举办一周时间,整个招商团加上一起返程回香港的香港客人,有四五百人,大家分乘两班专机从徐城国际机场飞往香港。
  虽说沈淮跟周裕在同一架专机上,而打下午再碰到面,周裕就再也没有正脸瞅过沈淮一眼。
  经过昨夜的疯乱,心思还没有从迷乱中挣扎出来,沈淮也怕别人看出些蛛丝马迹来,也没有敢去“骚扰”周裕,而与蒋益彬坐在一起,跟省国资企业参加这次招商活动的负责人们讨论活动及项目洽谈的事情。
  虽说省国资企业历来是招商活动的重头戏,但香港制造业实心化,而省国资企业改制重组,主要是往技术及资本密集型的先进制造业以及掌握地方经济命脉的能源、基础设施等产业发展。
  省国资企业即使将近一年来洽谈都还没有正式签下来的项目都集中到这个招商活动中来签,也没有占太大的比重。
  省委常委、徐城市委书记崔卫平推动融信、宝和联手承接东绕城高速及南湾湖国际博览园两个重点项目的事情,到今天下午差不多在招商团内部传了个遍。
  东绕城高速及跨渚江大桥,预算投入超过二十亿,南湾湖国际博览园占地面积达两千多亩,预算投入更是高达六七十亿——大家一下子都成了陪衬看戏的,昨天还算颇为高昂的兴致,到这会儿差不多都被打蔫下来。
  更为关键的,东绕城高速及国际博览园两个项目此前一点风声都不见传出来,偏偏凑巧赶在招商团前往香港之际揭开面纱,大家都不是糊涂蛋,又怎能看不到背后意味着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次参与“香港淮海周”招商活动的人选,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气氛就更加的压抑,而像葛永秋这些人,即使有幸灾乐祸,也不会肤浅到将心里的得意洋洋表现出来。
  即使徐沛等人乘稍晚些的专机,但这趟专机上大家的意气消沉下来,说什么话都小心翼翼,怕有什么不当的话叫别人传到省长徐沛的耳朵里去,惹得省长徐沛格外烦躁。
  飞抵香港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从落地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宽敞的大厅里,照得众人脸膛光彩四溢,却不能将众人的情绪照得亮堂。
  蒋益彬、郭成泽朝沈淮这边走过来,问道:“我们是不是等徐省长他们的飞机过来,再一起去酒店?”
  沈淮虽说早就与宋鸿军、孙启义等人约好在香港见面,但也不好抵达香港的第一天就脱团独自行动,见郭成泽、蒋益彬都颇为期待他能留下来等下一趟专机徐沛他们到来,心想李谷应该上午就将大学科技园及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的事情跟徐沛说了。
  第二架专机拖后他们近一个小时从徐城国际机场起飞,也应该在他们之后一个小时左右飞抵香港启德机场——其他人都先乘大巴赶往酒店,沈淮就陪同郭成泽、蒋益彬等人留在机场,等徐沛、崔卫平、李谷他们乘第二架专机过来。
  前期筹划活动的工作人员守在出口处,派人招待蒋益彬、郭成泽、沈淮到接机大厅东侧的咖啡厅坐下来歇息。
  沈淮他们三人到咖啡馆临窗的角落里,看着窗外的机场在夕阳光彩熠熠——苏平、冯至初等随行人员则不往前凑,而与其他工作人员分散在外围的桌子,避免有不相关的人坐过来听到沈淮、蒋益彬、郭成泽谈事情。
  落座后,蒋益彬打开话匣子问沈淮。
  “你昨天夜里跟李市长提到由我们省国资来承担大学科技园的建设,你具体是怎么想的?”
  蒋益彬这时候问起来,沈淮也知道应该是徐沛想蒋益彬先就这些问题跟他沟通——虽说此行到香港看着时间很是充沛,但徐沛身边围绕的都是各地市的主要领导,还要跟香港各方面接触,反而没有时间找沈淮单独谈话。
  蒋益彬好歹是省国资办党组书记、主任,无论是省国资办组建投资公司承建大学科技园,还是推行淡马锡模式、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蒋益彬的意见绝对是算一票的;他找沈淮谈话,也可以说是省国资办内部先沟通、统一意见。
  沈淮心想徐沛都当上省长,还跟崔卫平等胡系官员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看来他对崔卫平等人的出击还是有比想象中更深的警觉。
  当然,现在就推动大学科技园建设,绝对是有利淮海省地方长期发展的好事,意义也绝不仅限于南湾湖新区或者徐城市的发展。
  教育是工业社会的根本,虽说淮海在过去没能将这一优势充分的发展出来,经济发展有些滞后,但高等教育水平在国内是位居前列的。这几年东华及徐城的发展,没有遇到人才上的颈瓶,潜力十足,完全可以说是淮海省教育资源几十年沉淀所就。
  徐城高校云集,国家级重点院校就有九所,将其他部属重点本专科学院都算上,有二十七所之多;就算在高校并轨、扩招之前,同一时间在徐城生活、学习的高校师生就有十多万。
  徐城虽然有着扩大的高校规模,仅旧城区就能容纳十数万师生学习、生活,但随着这几年来高校并轨、扩招,以及随着经济发展,师生的生活、学习条件也不断提高,徐城的高校都面临资源紧缺的现状,首先就表现在校舍的不足。
  淮工大、淮师等高校,每个学校在校学生总数早就超过一万好几,但淮工大、淮师等高校在城区的校区面积才仅有千亩,早就是拥挤不堪。
  虽然淮工大、淮师等学校早在九五、九六年就应并轨、扩招及教育发展形势在渚南陆续启动新校集中区的建设,但当年教育部及省财政拨款以及各高校自身的财力都受到极大限制,同时对两千年以后的高等教育发展形势也没有充分的预估,从九五年起在渚南启动的高校集中区现在看来,就已经有交通闭塞、基础设施投入不足、规划可建设面积狭小等诸多问题,远不能满足全省高等教育迅速扩大、发展的需求。
  熊文斌九八年提出徐城新的城市建设规划,也提及到新的高校集中区建设问题,在新调整的规划里,省里及徐城市都打算在南湾湖以东划地建设更大规模的大学科技园。
  近两年时间过去,省教委联合各高校,与徐城市城规委、城市规划设计院,也已经将大学科技园的详细规划方案拿了出来。
  作为南湾湖新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南湾湖的教育园区,大学科技园规划要建设未来能容纳二十五万师生学习、生活的高校集中区,再辅以配套的住宅、商业以及创新产业园区,总占地面积高达四十平方公里。
  最初的方案是院校承担各自新校区的建设,徐城市承担公共基础设施的建设;除了学生公寓宿舍区外,配套住宅及商业区则交给市场开发,徐城市再联合各院校推动创新产业园的建设。
  说是院校承担各自新校区的建设,但各家院校手里并没有多少经营性产业,财力有限,像淮工大、淮师、淮海理工、淮海医大等国内一流的重点院校,得到教育拨款相对较多一些,但眼前主要也是用于渚南新校区的建设,还没有余力同时在南湾湖启动建设更大规模的新校区。
  实际上,南湾湖新区大学科技园的建设资金最终还是要落在省里跟徐城市政府的财政拨款上。
  省及徐城市,这两年来的财政相比较以往是宽松了许多,但要补功课的太多,哪里有可能一下子拿出一两百亿的资金在南湾湖以东建设大学科技园?
  其实就整个南湾湖新区,省及徐城区都没有急着这两年就启动建设,计划等财政进一步好转,大体到零三年左右,再从省市两级财政每年拔三五十亿加大推动新区建设的力度。
  换作其他时候,徐沛主持全省政府工作,确实没有必要跟全面负责徐城市工作的崔卫平争一城一地的得失;李谷作为徐城市长,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将崔卫平的锋芒盖住。问题就在于这次大型招商活动,这次搞项目集中签约,徐沛本就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图,崔卫平搞这样的“突袭”,徐沛脸上难堪是一定的,而在崔卫平针锋相对地“进逼”之下,徐沛要是表现软弱,省内很可能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跟形势变化。
  这才是徐沛最不希望看到的。
  现在崔卫平拉着融信、宝和顾家抢先在南湾湖新区上落子,徐沛就算不需要急着在这次招商活动上做出反应,但也要尽快做出应手。
  大学科技园项目,无论是从南湾湖新区建设、徐城市新城发展规模上,还是推动全省高等教育、文化、创新及高科技产业发展,意义及风头,无疑是都能压过博览园及东绕城高速项目建设的。
  推动大学科技园建设也符合徐沛此时的身份;做成了徐沛也能凝聚更多的人望跟声威,能更加顺利的接替钟立岷担任省委书记。
  然而,大学科技园,除了部分住宅及商业配套外,其他都是硬性投资,没有办法引进投资性的资本。
  在省及徐城市拿不出多少财政拨款的情况,一期就需要投入的上百亿建设资金怎么筹集?
  蒋益彬将沈淮拦下来,就是要代表徐沛,想问问沈淮这个“巧妇”怎么去做无米之炊?
  昨夜过后,沈淮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蒋益彬问起,他就简单说说:“省国资企业改制重组,下一步要减少对银行贷款的依赖,更多的是要跟海外企业进行广泛的技术及资本合作,我估计着,省国资体系未来三五年对银行贷款的需求即使不会迅速降下来,也不会再有大的增长,这其实就为省国资承建大学科技园争取到一定额度的建设贷款……”
  听沈淮这么说,蒋益彬也信服地点点头,省内的银行新增贷款,相当大的额度都流向省国资企业,这是当前坚持全民所有制经济为主体的政策及政治需要。
  一方面银行流向省国资体系的新增贷款比例不降低——实际上每年新增贷款额度都会依照地方经济发展情况,有数亿到十数亿的增加——同时省国资体系内部控制住对银行贷款的依赖,新增加的贷款额度,确实可以流向在省国资体系之下成立的大学科技园控股公司,用于大学城的建设。
  至于省国资体系内部怎么控制住对银行贷款的依赖,这就是沈淮的分管及专业范畴了;而几大国商行的省行以及业信银行,对沈淮作为省国资操盘手还是有着更加倾向性的信任,这也是蒋益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省国资成立控股公司,承担大学科技园的投资跟建设,就算有省财政背书能直接获得一定的贷款,但每年从省金融系统挤出来的贷款额度也是有限的。在省及徐城市财政宽裕起来之前,还需要省国资从其他地方抽出更多的资金注入,才能保证大学科技园的建设不中断,”沈淮继续说道,“而为便于资本的整体协调跟运作,也有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的必要……”
  蒋益彬看了郭成泽一眼,将淮海融投、东江电力、东江地产、东狮集团、淮海电气等企业里的省属国资股权,从各家省国资企业剥离出来,置入省国资管理公司旗下统一管理,以及未来越来越多改制重组后的省属国资股权、省国资企业都置入省国资管理公司旗下,确实能利于省国有资本的整体协调跟运作,以沈淮的能耐跟他所能影响得到的外延资源,也确实有可能再额外承担大学科技园的建设重任……
  再者,大学城是非盈利性工程项目,投入的建设资金是没有办法收回的,但用于建设的银行贷款则是要计息归还。
  在省及徐城市财政没有增长到一定规模之前,大学城建设贷款的本息偿还,还是需要省国资内部来进行统筹安排,这也加强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的必要性。
  不然的话,将来要求省钢、淮煤、仪电等省国资集团与各院校一起分摊大学城建设贷款的本息偿还,闹翻天不说,还可能全面诱发全省的财政、金融危机,更加叫对手有机可乘。
  虽然说沈淮将大学城项目与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捆绑在一起,有借机扩权之嫌,但务实的去考虑,也必然要将这桩事捆绑在一起才有运作的可能。
  同时,仅仅是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从各家省国资企业收权,阻力必然极大,但将两桩事捆绑在一起,所有希望推动大学城启动建设的力量,多半也将是成为推动省国资管理公司组建的力量,能极大的减少阻力。
  沈淮、蒋益彬、郭成泽坐在机场咖啡馆的一角,秘密商议着事情。
  眼看着下一架专机将到,招商活动的工作人员从外面跑过来,也没直接过来打扰沈淮、蒋益彬他们谈话,而是通过省国资办综合处处长苏平转告他们。
  “宝和置业董事局主席顾泽军、中联办副主任马致明以及香港协办单位的负责人,都到机场来接徐省长他们了……”
  徐沛、崔卫平、李谷等人都是乘坐第二架专机;沈淮他们所坐的第一架专机,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本来就是直接安排坐大巴去酒店的,也就没有安排什么迎接仪式。
  沈淮以前也没有怎么跟顾家人打过照面,与蒋益彬、郭成泽他们从咖啡厅走出去,就见香港方面迎接的人已经在接机大厅里。
  看到他们这边从咖啡馆出来,香港方向到机场迎接的众人,也往这边迎过来。
  居中一人身材魁梧,看着差不多有近六十岁。虽说这人与顾泽雄的年纪差了很多,但两人脸形相肖,沈淮猜他就是顾泽军。顾家老爷子虽然还在,但在医院里躺了有好几年,目前顾家主事的就是顾正元长子顾泽军,他不仅是宝和置业的董事局主席,也是宝和系控股母公司宝和集团的总裁。
  先期抵达的工作人员,替沈淮、蒋益彬、郭成泽与顾泽军等人介绍,接机大厅上方的大屏幕显示徐沛等人乘坐的专机正在降落,大家也就站在大厅里寒暄。
  顾泽军是言语寡淡的人,抛开性格不论,单从他踩着第二架专机的点赶到机场,就能知道他内心是不将沈淮、蒋益彬、郭成泽等人放在眼底,也就徐沛、崔卫平等人才能劳他的大驾到机场亲自来迎接。
  香港经历近一个世纪的殖民统治、在九七年回归大陆,对内地实际上有着极为复杂、微妙的心理性因素——而从经济上来说,香港要比内地发达得多,近年也逐渐走出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而淮海给外界人的印象则还是一个发展滞后的内地省份,沈淮看顾泽军身边的工作人员,在心理上似乎也有着看穷亲戚的优越感。
  倒是中联办副主任马致明,虽然是副省部级官员,但脾气和蔼,本身也是计经系的官员,与徐沛私交甚好,这次大型招商活动有他促成的因素,走过来和气的跟蒋益彬、郭成泽、沈淮他们说话。
  不过看马致明眉头轻拧,沈淮猜他也应该知道顾泽军出现在机场迎接的原因。
  很快有一大波人从里面走出来,差不多同时有两三架飞机降落,徐沛、崔卫平、李谷等与招商团的成员夹在一大波人当中,往这边走过来。
  沈淮这才看到寇萱也在人群之中,跟她妈余薇离了一段距离,但看到他站在外面,也只是露了一个明媚的浅笑,没有走过来。
  毕竟省市这么多官员在,沈淮也不知道寇萱走过来后,要怎么向外人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寇萱无意地将拿手机的手扬起来,大概是说电话再联系。
  人来人往,接机大厅里不久留,简单寒暄过,大家就往大厅外走。
  大家都乘大巴车赶往酒店,沈淮守着他“副厅局级”的本分,没有往徐沛、崔卫平他们跟前凑,站在后面看着顾泽军等人陪同徐沛他们乘坐第一辆大巴车,他等到第二辆大巴驶过来,才与众人推让着登车,却未料余薇与随行人员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余总怎么也跟我们挤大巴车啊?”冯至初笑着问余薇,他眼睛瞅了寇萱一眼,暗道母女俩真是天香国色,他本来要坐在沈淮的后排,但知道沈淮与寇萱的亲近关系,就再往后走了走,将沈淮后排的座位留给余薇母女而坐。
  “坐大巴还能跟冯秘书长请教问题……”余薇笑道。
  虽然都有整整一队的小车跟随,但在这种情形下,就是顾泽军、冯至初等人,也都是陪同徐沛他们一起乘坐大巴车,不然安排谁跟谁坐一辆的问题会折腾死工作人员;不过余薇挤过来坐大巴,想来也是担心顾家与胡系的合作对她的威胁。
  “宋总、孙总他们今天会不会也到酒店参加晚宴?”余薇欠着身子将要落座,问在前排坐下的沈淮。
  见余薇问及宋鸿军、孙启义的动向,沈淮笑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安排邀请他们,我刚下飞机还没有跟他们联系上……”
  宋鸿军、孙启义组织成立的淮海华商会里有近四百家香港成员企业,本应该是省政府组织这次大型招商活动最佳的协办单位,但有些人不想让梅钢系抢风头,不仅淮海华商会没有受邀成为协办单位,宋鸿军、孙启义都被漏出邀请名单之外,沈淮心里想徐沛、曹政江以及其他具体经办这次活动的人,这时候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第一千零一章 反复的形势
  大家到香港的当天也是旅途劳顿,没有什么正式的活动,安排也是自助餐酒会。到酒店餐厅吃过自助餐,沈淮就与蒋益彬、苏平、唐宝成等人组织省国资办及省国资企业代表在酒店里的会议室简单的开了一个动员会。
  省国资企业的改制重组,主要还是往先进制造业以及掌握地方经济命脉的能源、基建等产业发展,主要合作对象不在香港,但此次的“香港淮海周”,省国资企业也有好几个项目要签。
  与沈淮心态不积极多少有些关系,省国资企业签约的项目此次不作为招商活动的重点,事前也没有重点突出、重点宣传。
  好不容易拉到签约项目的几家省属企业,事前心里还有抱怨,但形势陡然微妙起来,此时又庆幸起来,暗道低调有低调的好处,按照既定的安排将项目签约就算完成此行的任务,不用担心会茫然无从的被扯到旋涡中心去。
  与香港合作方的见面洽谈,安排明后天;简单的动员会过后,今天的行程就暂告一个段落;宋鸿军虽然没有公露面,但人在酒店里等着沈淮,徐沛、崔卫平那边暂时也凑不上趟,他就想拉沈淮一起乘游艇出海去。
  沈淮与宋鸿军刚想从酒店偷偷溜溜出来,刚出电梯,就有一条短信传出来震得手机嘀嗒几声响。
  沈淮刚掏出手机看谁这时候发短信过来,就见冯至初与周裕两人从大堂的休息区走过来。
  周裕走在冯至初身后,挤眉弄眼让他不要看手机。
  冯至初似乎没看到沈淮手里拿着手机,迎过来问道:“沈书记,你这是跟宋总要出去啊?”
  沈淮这才知道没来得及看的那条短信是周裕想要提醒,只是他刚才在电梯里,短信传过来有迟滞,没能及时躲开,叫冯至初堵了一个正着。
  赶往香港之前,总动员会上三申五令“严禁”与招商无关的私自活动,沈淮也不好意思公然违背,“厚颜无耻”的笑着说:“酒店连房间都不许抽烟,我跟鸿军都是老烟鬼,就想到外面抽根烟解解馋……”
  虽说发短信提醒沈淮叫冯至初撞破,但周裕除了有些小尴尬,也不担心冯至初会怀疑到其他地方去——周家本来就是梅钢系的重要一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冯至初拉她赶到酒店来堵沈淮、宋鸿军,她发短信提醒沈淮也是应该。
  听沈淮这么说,周裕往酒店大门外看了一眼,宋鸿军的司机已经将一辆黑色的宾利开到大门正准备接他们走人,心里好笑,这浑球还真能“胡扯”。
  冯至初哪里会说破沈淮的谎言,只笑道:“长青酒店那边不禁烟;郭市长也正让我跟周部长过来请沈书记跟宋总参加我们招商动员会,给大家鼓鼓士气……”
  这次“香港淮海周”的招商活动参加人员很多,除了乘专机前往香港的省市官员外,还有近百家参加项目签约的企业代表及工作人员前期已经抵达,将包括主会场在内的三家酒店挤爆。
  抛开计经系与胡系暗中交锋的潜流不提,东华市这次有近四十个签约项目,也可以说是独占鳌头、抢尽风头。
  虽说东华的签约项目,以独资为主,但也有十多个是合资项目,市及区县官员,加上前期已经分批赶往香港的企业代表及工作人员,加起来有近百人。加上活动开展的招待、洽谈等活动,主会场的酒店安排不下那么多房间跟会议场所,东华团就单独入住长青酒店。
  “那好吧,我们就走过去吧。”
  沈淮也没有拒绝,长青酒店跟作为活动主会场的东方珀丽酒店挨得很近,就隔三五百米,他建议走过去,顺便看看香港的夜景。
  冯至初与周裕倒是坐车过来的——车是长青酒店的礼宾车,冯至初听沈淮建议走路过去,他先出去让司机将车开回酒店。
  沈淮跟宋鸿军说:“肯定是你过来,不小心让谁看到了。”
  宋鸿军也是无辜一笑,说道:“你这么说,周部长都要以为我真要拉你出去做什么坏事了。谁知道他们心思这么曲折啊?”
  周裕俏脸微红,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沈淮,但在宋鸿军跟前也不能跟沈淮太过亲昵,只是笑着问:“那你们俩这会儿出酒店,是打算出去做什么好事啊?”
  “就打算坐游艇出海看看维多利亚湾的夜景,看来今晚是去不成了,”沈淮故作坦荡地说道,他不想昨夜刚跟周裕、熊黛妮疯狂完,让周裕怀疑他今晚会出去做什么坏事,说道,“要是明天大家身上没有太多的任务,明天让鸿军作东,拉大家一起出海玩玩。”
  “明天怕是也出不了海吧,”周裕说道,“之前招商活动没有邀请宋总当主宾,是怕我们这边抢他们的风头,但他们没想到这次形势会这么微妙。两个重磅项目影响自然是极大,此外顾泽军这些年代表顾家,在香港华商圈也是领军人物,这时候徐省长那边可就需要能有宋总这样的新贵人物参加活动去分一分顾泽军的风光啊……”
  郭成泽自然没有必要在这时候拉沈淮去参加东华的招商动员会,说到底还是他们那边窥着宋鸿军过来见沈淮,想再邀请宋鸿军当招商活动的主宾去分顾泽军的势。
  “哼,”宋鸿军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他们这时候倒想到修补关系了,也亏得他们能拉下这个脸。”
  作为淮海华商会的创办人之一,宋鸿军没有被邀请担当这次招商活动的主宾,心里多少有些怨气;此前没有邀请,这时候又突兀的让冯至初赶过来堵人,宋鸿军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脾气。
  沈淮也是无奈一笑,说道:“郭成泽、蒋益彬在机场,倒没有好意思跟我提这茬,他们也只能趁你到酒店来见我的时候借机堵人——不过,既然被堵上了,那你就认命吧……”
  “我的面子好歹也值好几块钱,除非你拖着我走。”宋鸿军无奈地朝沈淮笑道。
  沈淮作势拖了宋鸿军出门,周裕见他们俩大老爷们,还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忍着笑在后面跟着,也知道要非沈淮,宋鸿军这次铁硬不会搭理徐沛、郭成泽他们。
  赶到长青酒店,除了市里的官员及企业代表外,沈淮看到余薇也在现场,笑着问:“我以为余总还留在珀丽酒店呢?”
  “我可是正而八经的东华人,自然是跟着东华的大部队走,”余薇笑着说,又问宋鸿军,“宋总也有空过来了?”
  郭成泽起身,与宋鸿军握手,说道:“此前知道宋总公务繁忙,没有敢打扰宋总,还是到香港之后,才知道宋总也在香港。徐省长也说,一定要宋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支持我们的招商工作……”
  既然都过来了,自然不会再争什么意义,也难得郭成泽能放低姿态,宋鸿军只是笑道:“那是应该的。”
  沈淮也不多说什么,现场都是熟人,就与宋鸿军笑呵呵入座,与众人寒暄。
  虽然徐沛、郭成泽那边如此“反复”很折腾人,但宋鸿军想在香港成为华商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即便计经系那边能给予的“支持”会很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没必要推却。
  即使徐沛支持组建省国资管理公司,支持马上启动南湾湖大学科技园项目,那也是在这次招商活动之后的事情。
  而实际上,即使顾家与融信有意承揽南湾湖国际博览园项目以争南湾湖新区建设的主导权,也不会在这次招商活动中正式签约,时间太仓促了,就算没有人故意拖后脚,这么大的项目很难在短短六七天时间里达成一致。
  而赶在大家乘专机前往香港之前放出来风声,以及顾泽军今天出现在机场迎接,胡系的目的主要还在于搅乱人心。
  在这次招商活动里不想风头被胡系抢得太狠,唯一能打的牌就是东华组团的表现跟士气。
  此前是怕梅钢系太出风头,这时候又怕沈淮太“低调”,郭成泽心里的感受也是相当别扭,但人总得顺应形势。
  虽说沈淮已经调出东华,此时只能算作“客人”,但沈淮的级别还在那里,动员座谈会开始,郭成泽拉沈淮、宋鸿军坐他身边。
  入座后,郭成泽作为无意地跟沈淮说道:“后天赵家华副总理到香港参加一个活动,崔卫平书记那边建议请赵家华副总理给淮海撑撑场面……”
  这几天的事情也多,昨夜疯狂后,沈淮还在回味之中,也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注各方面的动向,也没有留意到赵家华副总理后天会到香港参加活动的消息。
  沈淮听郭成泽说出这个消息,心里微微一惊,也是一叹,这时他也就知道为何在机场时蒋益彬就急着拉他谈大学科技园项目以及郭成泽为何此时急着让冯至初到珀丽酒店去堵他们了,看得出计经系对徐沛的“器重”,真是让胡系警惕了。
  崔卫平建议拉到香港出席活动的副总理赵家华为“香港淮海周”撑场面,而且副总理赵家华那边也愿意小小的支持一把,徐沛怎么有理由拒绝?


第一千零二章 郭成泽的反思
  计经系与胡系之间的微妙形势,除了郭成泽等个别人外,很多人都不会纠缠更多的心思进去。
  就拿东华市政府秘书长冯至初来说,他除了要比以往更小心翼翼一些,对前程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徐沛能不能顺利担任省委书记,压力不会传递到他身上来。
  他此时更希望到区县担任一把手,这只取决于郭成泽、孟建声在东华对他的支持力度够不够。
  当然了,冯至初也清楚沈淮即使调出东华,但他对东华的影响力依旧是根深蒂固的,非他人能够动摇,故而他能不能到东华的重要区县担任一把手,不能忽视沈淮潜在的影响力。
  招商动员会,郭成泽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冯至初作为市政府秘书长,又是动员会的主持人,表现就活跃起来,扯了很多关于经济发展的话题,多次强调梅钢对东华及淮海湾发展的重大意义,也期待能加强跟沈淮的“党校友谊”。
  对冯至初的小心思,郭成泽还是心知肚明的,但也不以为意,现在形势又陡然微妙起来,计经系需要梅钢能跟他们站在一条阵线上。
  徐沛希望他主动去拉拢沈淮、宋鸿军等人,但他心里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冯至初能积极主动,客观上算是替他分扰,而他在东华任职越久,也越发能感受到梅钢在东华的根基之深,对淮海湾经济的促进之强,沈淮的强势远不止于他的嚣张跋扈。
  又是一年入冬时节,今年大的经济数据差不多都已经能估算出来,东华市今年国民生产总值即使不能突破千亿,差距也只剩微毫。
  除了在经济规模上整体超越徐城不说,在全国那么多的地级市里,也跻身全国前十,很难想象六年前的东华还是一个发展滞后、在全国地级市仅处于中下流水平的地方。
  只是东华的经济发展又是极不平衡的,总占地面积不到东华市十分之一的梅溪—新浦产业带,就集中了东华逾六成的国民生产总值。
  东华今年的财税总数将有可能突破一百一十亿,但梅溪—新浦产业区直接辐射到的唐闸、霞浦两地财税相加就超过八十亿,西城跟新津两地发展较好,两地财税相加也不到二十亿。
  东华这几年来的外商独资、合资项目激增,达到一千家之多,无论是整体规模还是数量,都恰好占到全省外商独资、合资项目总数的一半;而东华这一千家外商独资、合资项目,有八成都集中在梅溪—新浦产业区域内。
  外商独资、合资项目有五年的税费减免期,故而梅溪—新浦产业带的财税优势跟潜力还没有充分的发展出来——特别是对地方财政增益最大的企业所得税,绝大多数项目现在都还没有开始征收。
  就算梅溪—新浦产业区的产业发展再无新的进展,随着诸多外资独资、合资企业税费减免期的结束,财税总收入也能逐步增长到一百二十亿甚至更高的水平。
  很显然,梅溪—新浦产业带的产业发展不会就此停滞脚步。
  随着徐东铁路复线改造、岚江高速及跨渚江大桥、徐东高速东延段等工程陆续建设,加上申报成为国家级经济开发区以及一类口岸,梅溪—新浦产业带占据淮海湾经济区核心地位的优势将越发的突出。
  新浦临港产业园区为拓展炼化、钢铁、船舶、重工等产业及新浦港自身发展的需求,新提交的新浦港填海工程规划是计划未来十年时间,往东填出两百平方公里的建设用地——仅填海及港口工程的投资,未来就将超过五百亿。
  而新浦钢铁以东区域的填海工程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炼钢产能达六百万吨的新浦钢铁二期通过审批,年后就将正式启动建设。
  范文智在接替陈宝齐出任东华市委书记,即使他作为融信系在东华官场上的最为核心、最为重要的利益代表,也不得不承认梅溪—新浦的核心地位,而将此前融信系重点发展的西城、新津两片作为梅溪—新浦区的两翼进行重新定位。
  相应规划的调整,也只是尽可能地将梅溪—新浦形成的产业发展优势往两翼延伸,而不再徒劳的去压制梅溪—新浦的发展。
  范文智接替陈宝齐之后融信系在东华的策略调整,也只能算作识时务。
  钢铁产业不仅在东华市,甚至在全省,都成为支柱产业。
  而在新浦钢铁二期建成之后,梅溪—新浦产业区内就将集中全省近六成、近一千四百万吨的炼钢产能,加上相关的上下游产业链端,总产值即使不能突破千亿,也将相差无几。
  脱离梅钢,没有得到沈淮的首肯跟支持,陈伟立在市里提出发展“千亿优势产业”概念,说到底就是笑话。
  新浦炼化建成投入运营也有两年时间,虽说新浦炼化的运营情况无需向地方交待,但新浦炼化运营迄今毫无拖欠的累计上缴税收逾十亿,也叫人能明白此项目的运营情况上佳。
  随着新浦钢铁二期工程的建设日期将近,省及东华市对新浦炼化何时启动二期项目建设期待也就逾深。
  虽说梅钢还没有将最终的申请文件提交上来,但大家都能知道梅钢与中海石油对新浦炼化的二期工程项目,已经进入准备阶段,公开的项目论证会也举办了好几场。
  新浦炼化一期,由于建设资金的缺乏,只能算是半截子一体化,化工中间原料的产能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而在公开的资料里,新浦炼化二期会弥补这方面的缺陷,也就意味着二期工程的炼油能力不会增加,投资及经济效益却会倍增。
  投资倍增意味着新浦炼化二期的投资就会超过一百亿。
  梅钢股份整体上市,募集三十亿的资金,为新浦钢铁二期筹足建设资金。
  虽然不知道沈淮怎么打算为新浦炼化二期筹备上百亿的建设资金,但看到梅钢这些年的发展轨迹,以前梅钢在炼化项目上还有中海石油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合作伙伴,没有人会觉得新浦炼化二期会拖多久才能上马。
  郭成泽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奇怪,宋乔生当年怎么就会想将这么一个能力强悍到爆棚的侄子,排斥在宋系核心之外,难道纯粹是出于私心,扶持自己的儿子吗?
  要是梅钢能与淮能更好的融合,而非割裂,梅钢系将来能控制的产业规模,炼钢产能逾千万吨、炼化产能逾千万吨、发电装机容量逾千万千瓦,再加上业信银行以及其他产业,将是何等的一个规模?
  只要想想整个产业集群延伸出来的资源跟关系链网,不要说宋系未来抢一个政治局委员的席位了,抢两个、三个,甚至在中央领导班子里争一席之地,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宋鸿军控制之下的鸿基产业投资基金,就公共资料而言,投资基金的规模还没有超过二十亿美元。
  论规模,鸿基远无法跟顾家控制近两千亿资产的宝和集团相提并论,但顾家的控制欲极强,旗下虽有大大小小近十家上市公司,直接影响力主要还是体现在对宝和系上市公司的控制之上,对在港华商的间接影响,更多的是顾家数十年来所形成的声望。
  鸿基产业投资基金,更多的是聚集了香港中小投资商的资本。
  梅钢系的发展,鸿基产业投资基金的快速成长、高分红、高盈利预期,以及这几年来宋鸿军积极推动、引荐香港企业、投资机构到东华进行投资,实际使宋鸿军在香港华商群体里赢得不少的声望。
  特别是在这次招商活动中,将正式签约到淮海投资的香港投资人,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受到宋鸿军及梅钢系的影响;不然的话,徐省长也不可能这么别扭、前倨后恭的让他想办法再邀请宋鸿军出席这次招商活动。
  郭成泽原以为让冯至初半道请沈淮与宋鸿军过来参加这边的招商动员会会有波折,但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沈淮及宋鸿军的姿态多相当的谦恭,他心里的忧虑也越发的深重。
  沈淮与宋鸿军一点架子都不拿,说到底还是他们为了争取徐省长支持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推动大学科技园建设——这虽然极有利于徐省长抵制崔卫平的强势进逼,但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无疑会加重沈淮重塑省国资体系,在省国资体系内部深深地打上难以抹去的梅钢系的烙痕。
  虽说省委书记钟书记及徐省长现在都支持沈淮在省国资企业改制重组工作中抓权,但这个权力是体系赋予的。
  即使沈淮这时候能提拔任用一些人,但这些人是分散的;一旦沈淮将来调离,沈淮也只能在省国资体系内部保持一定的影响力。
  特别是省国资体系处在山头林立的状况之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淮在调离之后,他的影响力就会被迅速的削弱,或者仅仅只保持有限的省属企业之内。
  一旦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沈淮就能将他在省国资体系内部提拔任用的人聚集到一个严密的体系——而在省国资管理公司的框架之下,沈淮要是对省国资体系重塑获得巨大的成功,实在难以想象将来梅钢系对淮海省的渗透会有多深。


第一千零三章 千亿之家
  郭成泽让冯至初到珀丽酒店堵人,请沈淮与宋鸿军过来参加东华组团的动员会,说到底还是想确认宋鸿军会出席接下来的“香港淮海周”活动,以及沈淮在接下来几天不会太“低调”。
  沈淮与宋鸿军夜里到长青酒店,也就是露个面,跟大家聊聊天、扯淡几句,稳定一下人心。
  这次到香港的活动安排密集,时间紧,也没有多少机会能欣赏到香港维多利亚湾的夜景;从长青酒店离开,沈淮特地邀上赵天明、王卫成、郭全他们一起到维多利亚湾的游船码头,乘游艇出海。
  周裕倒是先回房休息了,她要顾忌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怎么可能深夜陪同沈淮他们出海游玩。
  这次也确实是徐沛、郭成泽等人不想梅钢系出太多风头,郭全这次还是作为企业代表,才有机会到香港来的。
  要说大家想到香港,也不需要省里组织,梅钢系大多数人都可以随行随走。
  关键还在于沈淮之前就想着此行要“低调”——徐沛既然担心他们抢风头,那就索性不去抢风头,孙亚琳、孙启义等人都没有回到香港——没有想到形势会陡然微妙起来。
  乘着游艇出海,星天寥廓,大家坐在游艇的甲板上喝酒,吹着香港十一月中旬还犹自温和的海风,沈淮将这两天的事情,先跟宋鸿军、赵天明、王卫成、郭全说了说。
  沈淮也是昨夜才确认融信跟顾家的宝和系会介入南湾湖新区建设,也是刚刚才从郭成泽嘴里知道赵家华副总理会过来“撑场面”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好好跟众人交流背后更玄秒的细节;就是宋鸿军也才知道外围那些被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还不清楚沈淮具体的打算。
  “顾家老爷子在医院拖了三四年,已经算是命长了,没意识时多,清醒时少,宝和系现在差不多就是顾泽军在掌权,”宋鸿军说道,“顾家老爷子心向故土,改革开放之后,与霍、董、李等人,是第一批到内地投资,又积极参与侨联统战事务的人,故而八八年担任国家政协副主席。但顾家子弟未必都有老爷子那么赤诚,顾家老爷子身体后来也不能支撑管理公司事务,宝和系的大权逐渐由顾泽军等顾家子弟接掌,宝和系在内地的投资就变得保守,对侨联统战事务也没有那么热衷。不过,这次的金融风暴也叫顾泽军等人明白千亿之家维持不易,能有这样的改变也不叫人奇怪……”
  虽说宝和船业在东华投资建造的造船基地,是东华船舶、海装产业的重要一极,但宝和船业只能算宝和系不怎么重要的一支,东华众人对宝和系顾家的渊源了解,自然远比不得常年居住香港的宋鸿军熟悉。
  宋鸿军也是尽可能将枝蔓纠缠的细节,跟大家详说清楚。
  虽说亚洲金融风暴的余波还没有完全过去,虽说香港金融市场在这次的亚洲金融风暴中也遭受重创,但终究是熬过最艰难的困境,没有崩溃,还步入复苏期。
  香港金融市场能熬过最艰难的困境,能快速走入复苏的通道,背后更深层次的经济、政治因素,顾泽军这样的人物,是体会最深刻的。
  顾家控制的宝和系旗下有近十家上市公司,通过复杂交叉的股权关系控制着总市值近两千亿港元的庞大产业帝国。只是这个产业帝国的根基不是绝对稳固的,一旦资本市场有大的风吹草动,整个产业帝国就容易动荡不休。
  倒不是说宝和系不想变得更稳固,实际上还是跟财团固有的性质相关。
  就如同梅钢系旗下的产业集群,沈淮想要将梅钢牢牢的控制在他个人名下,梅钢系就远不可能有这么迅猛地崛起,而一旦想要源源不断地吸取外部资源跟合作者进行迅速扩张,再严密的股权控制关系都蕴含着不稳定的因子。
  合作者的心思总是趋利避害、变化不定的,一旦沈淮失去领导者的能力跟声望,像柏克莱银行、伍家、西尤明斯、飞旗实业等合作者,甚至包括孙家的长青集团在内,都会选择离去,甚至会跟外部觊觎梅钢的竞争对手合作也是极有可能的。
  千亿之家维持不易。
  一家中小型企业要发展,只能寻找、发掘市场机遇,而对一家逾千亿的财阀系集团,则需要更积极主动的策略,而不能坐等市场时机的到来。
  而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什么自由市场的存在,更大、更深层次的市场行为背后必然都有着深刻的政治因素。
  顾家子弟以前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多少带有着不屑一顾的优越感;故而在顾泽军等人逐渐掌权的宝和系近十年来在内地的投资变得保守,转向看似更自由的东南亚。
  虽然宝和系在亚洲金融风暴中撑下来,但只要能体会到其中的凶险以及背后政治性的交易,顾泽军等人往后会有更务实的选择也就不叫人奇怪。
  只是顾泽军所代表的顾家选择更务实了,沈淮他们却是头痛了。
  单就国内政治派系来说,胡系真正的灵魂人物还是胡林的姑奶奶胡英,之后才是卸任的前总理胡致诚,胡林的父亲胡致远只能算胡系的旁枝末节,副总理赵家华则是胡系下一届、基本现在就能确定会进中央班子的核心人物。
  顾泽军代表顾家、代表宝和系,务实的选择与胡系交好,选择与副总理赵家华交好,在胡系及赵家华等人的支持下,与崔卫平、融信系进行广泛合作,进入徐城争取南湾湖新区建设的主导权,对梅钢系来说,怎么都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沈淮并不觉得,他此时选择袖手旁观,等崔卫平、陈宝齐、戴乐生等人联手融信、宝和系成功阻挡徐沛接替钟立岷担任淮海省委书记之后,梅钢系就能获得利益,等胡系在淮海掌握大权之后,梅钢系就能与他们和平共处,携手共同推动地方的发展。
  即使徐沛是个有野心、气量不甚大、甚至时时都不忘限制梅钢发展的人,但就在推动淮海湾地方发展上,在计经系跟胡系之间,沈淮依旧会选择与计经系、与徐沛进行有限的合作。
  “虽然徐沛还没有直接找我谈话,不过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逐步的推动省国有经营性资产置入其中,对徐沛来说并不是太难的选择,争议最大的也许就是第一步要将哪些经营性资产置入其中才算恰到好处。”
  “除了东狮集团、东江电力、淮海电气、淮海融投、新原野、东江地产外,”宋鸿军问道,“还有哪些省国资企业,能置入省国资管理公司?”
  沈淮说道:“孙浮敬这次没有到香港来,我也没有机会跟他说上话;而省国资管理公司的组建以及内部的监管模式,是不是完全搬照淡马锡模式,省内也会有很大的争议,所以很多事,现在都难说得很……”
  虽然国企改制的方向是要实现政企分开、产权明晰、权责分明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但在改制过程当中,省属国企与原主管部门的剥离不是一步到位的。
  就拿高速公路集团来说,实际还在交通厅的管辖体系之内,高速公路集团的建设资金来源,主要还是交通基建方面的财政拨款;省电力集团往下到地方还是电力管理局制度,又谈何现代企业制度;供销总社还没有撤消,淮商集团的控制权怎么都不可能彻底移交到省国资办来;而卫生厅所属的中医药研究以及医药总公司等,省国资办当前都没有办法将这些企事业单位与主管部门进行彻底的剥离,故而沈淮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的第一步,还是将剥离改制相对成功的企业集中起来进行统一管理。
  除了东狮集团、东江电力、淮海电气、淮海融投、新原野、东江地产外,沈淮当前最迫切希望的就是淮煤集团能一步到位,进入省国资管理公司体系里来进行协调发展,这对以后无论是淮电东送,还是淮煤东出的发展都有极大的益处。
  沈淮又跟宋鸿军说道。
  “省国资企业的改制重组,除了技术引进跟合作外,依旧需要大的资本参与,而往后盯住想要找我们漏洞的眼睛会更多、会更贼。鸿基、众信及长青的资本往后还是主要参与梅钢既有的产业发展;要是有可能,我希望香港能多几家与鸿基、众信类似、但关联程度更低的产业投资基金能参与省国资体系重塑,你有没有合适的推荐人选?”
  以前梅钢几乎是从无到有的发展崛起,孙亚琳、宋鸿军都是梅钢崛起的参与者、建设者,从中分得巨大的利益,也是理所当然。
  而沈淮当下要做的工作,就是要将省国资上千亿的国有经营性资产理出一条更清晰的发展脉络出来,这时候孙亚琳、宋鸿军旗下的公司再深度的参与进来,就要有所选择。
  沈淮目前只主张梅钢系直接参与一些资产清算明晰、在改制过程中国有资产增值的企业改制。
  比如省汽改制,省汽此前审计净资产不足六亿,拆分重组东狮集团与新原野之后,国有股权资产值扩大到十一亿,盈利状况也骤然改观,虽然梅钢系积极参与进来、并从中获利,旁人也不能指三道四的说什么。
  而有些国有资产,在净资产基础之上,甚至要贬值才能改制重组,梅钢系则要回避,不能叫对手抓住攻击的把柄。
  东江地产组建后一个主要宗旨,就是将省国资企业手里的闲置土地、厂区搬迁后的置换土地集中起来进行开发,以推动省国资企业的产业升级以及徐城市的旧城改造。
  在这些土地开发过程当中需要引进新的合作者,但由于这些土地没有经过招挂拍的市场运作,其价值评估属于“准黑箱”操作,为了避免对手抓把柄,梅钢系只能回避这些合作项目。
  只是这些合作项目,沈淮依旧不想被动地去寻找合作者、去招商引资,那推动成立新的、与宋鸿军、孙亚琳等人及长青集团没有直接关联的产业投资基金,则能让沈淮将更大的主动权抓在手里。
  “新成立的算不算,或者说还没有成立的算不算?”宋鸿军问道。
  “你手下的几个小弟想要出来组建合伙人公司?”沈淮笑着问。
  “香港金融界就是这样,没有谁甘心会一辈子做人小弟的,但强拦着不让他们出头,也不对,”宋鸿军语气轻松地叹道,“鸿基是有几个管理层,资质、悟性都不错,也积累些资源想要单飞;要是我能在这时候帮他们一把,也算是存几分情缘。”
  产业投资型的私募投资基金公司,说到底并不是利用自有资本进行投资发展,而是聚集其他中小投资者、投资机构的资本跟力量进行产业投资,规模都难以无限制的扩大。
  鸿基旗下的产业投资基金目前已经发展二十亿美元的规模,已经算是业内的翘楚了;规模继而扩大,投资效率及收益率就有可能会急剧下降,管理的复杂性及风险则反之大幅提高,对投资者的吸引力也会随之降低。
  而同时作为非公开发行的基金,募集资本的范围本来就有限,一旦对特定范围内的投资者吸引力下降,基金的资本规模想到进一步扩大,难度自然也就会倍增;这时候分枝散叶也就成了必然。
  与其压制旗下管理人员想单飞的野心跟欲望,还不如提供资源、帮助这些人去成立新的独立投资基金,更有利于促进鸿基影响力的扩大——表面上,梅钢系也跟他们撇开经济上的直接联系,但这些投资基金依旧可以算作梅钢系的外围。
  沈淮知道宋鸿军想提供资源帮助的那些人,必然也是他所看重的,分枝散叶对扩大鸿基、扩大梅钢系影响力有好处的那些人,点点头,说道:“我这次要在香港留七天呢,也有时间多见一些人。只要他们成立的投资基金,能确定主要投资方向在淮海湾,省国资那边甚至也可以以淮海融投的名义作为发起人参与……”
  内地还没有对私募基金放开口子,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也只是省市区县政府特定的出资发起人,但没有办法在内地再扩大资本募集的范围。不过,在香港的资本市场,私募基金则发展相对成熟。
  沈淮计划省国资直接参与,也是打算以淮海融投等省国资企业作为发起人之一,出资与香港的公司、投资人成立合伙人或合资性质的私募基金管理企业,然后在香港募集更大规模的产业资本,再回到淮海湾参与各项实业的投资。
  说到底,沈淮还是想以更少的资本投入为引子,以资本杠杆的形式,撬动或者说吸引更多的产业资本参与淮海的地方发展建设中去——比起直接的招商引资,这种方式更积极主动,也更能推动淮海地方上的国企或民营企业发展。
  顾家宝和系与融信合作,争取南湾湖新区建设主导权,只是他们的第一步。宝和系在香港控制的上市公司总市值将近两千亿,能撬动的资本远不止百亿级别。不想风头叫他们抢尽,梅钢以及省国资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余薇都想光着膀子往你身上贴,你怎么对人家爱理不理的?”宋鸿军又问沈淮。
  宋鸿军的话倒没有太多的暧昧意味,但在座的赵天明、王卫成、郭全都禁不住呵呵而笑。
  沈淮摇头而叹,无奈地说道:“顾家老爷子还没有断气,余薇想借我们摆脱顾家的控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的热情,我消受不起啊……”
  顾家对宝和船业总计持有约25%的股权,除了顾家老爷子在清醒时,直接转到与余薇所生的幼子名下15%的股权外,宝和系最顶层的控股机构——也是跟孙家家族基金差不多性质的存在——宝和信托还持有宝和船业10%的股权。
  余薇作为其子的监护人,以15%的股权掌握宝和船业,地位远谈不上稳固。
  目前,一是顾家老爷子还没有撒手而去,二是宝和船业的业绩还算稳定,所以余薇在宝和船业的地位还算稳定。
  一旦顾家老爷子撒手西去,掌握宝和信托的顾家掌门人顾泽军,联合其他股东,将余薇从宝和船业董事局逐出去,并非难事。
  余薇除了代子掌握宝和船业的15%股权外,并没有能力改变其他股东的结构,而她要想彻底地摆脱顾家的控制,想独立掌握宝和船业,必然又要从根本上改变宝和船业现有的股东结构,确保最终支持她的股东所持股权加上她代子掌握的股权超过50%才行。
  当然,并非没有实现这个目的的方式,只是沈淮对这个女人心头也犯怵,无意与她接触太密切。


第一千零四章 淮海国资
  成立省国资管理公司,置入旗下的省国有经营性资产的管理跟运作,就会正式进入程序化管理,与此相关的重大项目建设跟投资,都会在省国资公司的框架之下进行,实际上就会严重弱化徐沛直接领导的省国资监管领导小组的权力。
  然而唯有组建省国资管理公司,总投资高达四五百亿之巨的大学科技园才有近期启动建设的可能。
  徐沛作为省长,要更好的主导全省及徐城市的经济建设跟发展,不想被崔卫平等人像当年他进逼赵秋华那样的进逼,他要为两三年后顺利的接替钟立岷担任省委书记做好充分准备、树立权威,要赢得中央班子认为他在淮海能有所作为的信心,自然也需要更积极主动的姿态。
  接下来几天,徐沛在活动安排密集的“香港淮海周”期间内,抽出时间直接找蒋益彬、李谷、沈淮、郭成泽等人,讨论组建省国资管理公司的可行性及相关方案。
  徐沛还是精于实务的,而蒋益彬、李谷、郭成泽等人对地方国企改制重组工作也都摸索了有好些年头,各种方案其实都揣摩透了,只是限于条件的不成熟、各方面的阻力以及自身的种种顾忌,没有进行更激进的变革而已。
  变革就意味着会触动一部分人及集体的利益,不是谁都有变革的勇气,但自王源总理以下,计经系能在十数年内迅速崛起,能获得老一辈功勋元老级人物的普遍支持,其实也是被寄望了诸多变革的希望跟期待。
  甚至连一向保守、固化的胡系都要以经济手段进逼之际,计经系要是怯于变革的阻力而畏首畏尾,自然就更难获得广泛的支持。
  其实在前往香港的前夜沈淮跟李谷提及相关方案之后,徐沛思考再三,也确认这是他在淮海能牢牢抓住主动权的最大机会。
  而只要徐沛能下定决心,组建省国资管理公司的框架方案也就很容易就确定下来;不要说沈淮了,李谷、蒋益彬、郭成泽等人,无一不是精于实务的人。
  当然了,不管出于什么因素,徐沛以及计经系都不会容忍未来可能会承接上千亿国有资产的庞然巨物置于沈淮一人掌控之下,不会容忍这么庞大的产业资本彻底的为梅钢系所渗透。
  沈淮有着极强的个人能力及声望,又获得省委书记钟立岷无形的支持,同时梅钢系的资源在淮海省也算是根深蒂固,再加上计经系在计经、国资系统内广泛的影响力以及徐沛等人所掌握的直接权力,两者共同推动做成此事,并非难事,但在促成此事的过程当中,实际的好处也不可能尽归梅钢系所得。
  徐沛设想,也是最初讨论的可行方案,就是在省国投的基础之上组建淮海国资集团,未来的淮海国资集团由蒋益彬担任党组书记,沈淮出任总经理。
  省国投作为省政府唯一授权拥有海外融资权限、有省政府作信用背书、承担连带偿还责任的国资企业,这些年来在海外累计融得十数亿美元的资金,也就是说身上背负着十数亿美元的债务;而同时省国投将融得的资金,主要放贷给省属国企进行产业发展、维持运营,也就是说省国投同时对省属国企拥有近百亿的债权。
  省国投的净资产额度不高,将债务与债权折抵,净资产甚至都不到十亿,但由于省国投具备的特殊性质跟地位,在省国投的基础之上,组建淮海国资集团,更有利于通过重组改制的方式将省国资企业陆续的整合到淮海国资集团的框架之下。
  同时,要在淮海国资框架之下,成立新的控股公司,联合各院校启动南湾湖大学科技园建设,动用的资金数以百亿计,淮海国资除了有在内地的融资渠道还不够,也需要有在海外直接融资的权限——在省国投的基础之上,组建淮海国资集团,融资渠道跟手段无疑更丰富、更有力。
  计经系不想让沈淮在新成立的淮海国资集团只手遮天,要分权,也需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不然就算蒋益彬担任党组书记,也难以对沈淮形成有效的制衡。
  省国投的框架虽然庞大,虽然也有省政府唯一授予的海外融资权限,有省政府的信用背书,但由于从海外融得的资金主要放贷给省属企业,而省属企业这些年来的运营情况很多都相当勉强,这也就意味着省国投当前的资产结构状况远远谈不上良好。
  亚洲金融风暴,南方好几个省份的国投集团都暴露出严重的问题,背负三百多亿债务的广南国投甚至破产清算,淮海省国投集团虽然当时在李谷的约束之下,没有暴露出什么严重的问题,但这样的资产、财务结构终究是个隐患。
  徐沛也希望能借组建淮海国资集团的机会,将省国投所存在的隐患消解掉,进一步完善监管机制。
  除了省国投之外,淮海融投、东江电力、淮海电气、东狮集团、新原野、东江地产等企业的省国资股权,将第一批置入淮海国资旗下进行统一管理。
  淮海国资组建之后,沈淮担任集团党组副书记、总经理,负责集团运营的具体事务,但除了财务审计权归省财政厅外,蒋益彬担任党组书记,还将与集团党组成员以及重要子公司的一把手组成类似董事会的监督执行委员会,负责集团所有的重大建设及投资项目的审议。
  由于淮海国资的特殊性,管理层还是将由省里直接任命,故而也不可能完全实现现代企业制度。
  而说到南湾湖大学园的建设,则计划在淮海国资旗下发起成立南湾湖大学城控股公司。控股公司将以省财政拨款与各院校共同参与出资的形式发起成立,但除了第一批注入二十亿的资金外,后续五年之内的建设资金由淮海国资内部统筹安排;五年过后待省及徐城市财政宽裕起来,再考虑由省及徐城市财政拨款逐步弥补因建设所欠下的贷款等债务。
  要是第一批就能将淮煤集团置入淮海国资集团旗下,淮海国资旗下所直接掌握的省国有资产净值将超过二百亿,旗下独资、控股及参股子公司总资产将超过五百亿,也可以说淮海省国有资本即将打造第一艘“重型航母”破浪启航。
  虽说淮海省国有经营性资产净值近六百亿,淮海国资第一批能聚集的省国有资产仅三分之一,但这三分之一的省国有资产,包括淮煤、淮海融投、东江电力、淮海电气、东狮集团、新原野、东江地产等集团在内,无一不是各方力量这几年来推动国企改革的主要成果。
  这么优质、这么庞大的国有资产,置入淮海国资旗下统一管理运营,是淮海省前所未有,即使放诸全国也是走在国有资产改革的最前列,沈淮自然不会奢望他能独掌淮海国资的大权。
  除了招商活动以及密议淮海国资成立的事宜,沈淮留在香港的这几天时间,就主要与宋鸿军一起,跟香港的投资机构、投资人见面,希望推动成立更多的产业投资基金。
  余薇不清楚在公开的招商活动背后掩藏着怎样的潜流,更不清楚沈淮与徐沛、李谷、蒋益彬、郭成泽等人已在幕后秘密筹议成立淮海国资的事情,她只看到崔卫平借此行香港的机会,就东绕城高速及南湾湖博览园项目的建设问题,已经与顾泽军进行正式的会谈……
  她相信沈淮也应该在注意崔卫平与顾泽军这几天从往甚密的动向,但沈淮这几天露面的时间不多,即使是副总理赵家华出席活动的当天,沈淮也是出席片刻就抽身走人,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她也就无法试探沈淮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集中签约仪式的前夜,余薇在宅中设宴,邀请东华众人参加,也派人去给沈淮、宋鸿军等人送去请柬,她这时候才知道沈淮已经当天下午乘飞机离开了香港。
  徐城并没有要紧的事情发生,即使省国资内部发生什么事情,也该是蒋益彬跟沈淮一同返回徐城——在活动还剩最后一天即使结束之际,余薇怎么都没想到沈淮会提前单独离开香港。
  沈淮提前离开香港,没有返回徐城,而是乘飞机赶往石门,跟成怡她爸成文光见面。
  沈淮原打算等招商活动结束之后再到石门跟成文光谈这几天时间以来淮海局势微妙的变化,不过赶巧成怡这几天人从巴黎回到燕京,沈淮就想着在石门跟成怡相聚几天,就提前离开香港。
  淮海局势的微妙变化,跟以往有着极大的不同,梅钢系虽然还是会跟计经系保持有限的合作,但也有可能会被牵涉进派系斗争的漩涡中去。
  此事涉及甚广,一旦梅钢系与计经系的合作,引起胡系的警觉,不仅梅钢系甚至宋系都会遭受额外的压力——沈淮自然不会去管他二伯宋乔生那边会不会遭受额外的压力,但成怡她爸成文光未来要争取坐上冀省省委书记的位子,很多事情都需要精密到微毫的算计。
  有些细节性的东西,电话里也没有详尽的交流,故而沈淮需要到石门走一趟。


第一千零五章 晋南集团
  进入十一月下旬的石门,刚降过一场雪,从飞机的舷窗往下望,白皑皑的一片,叫人有一种世界清净的错觉。
  从通道往外走,看到成怡穿着橘黄色的外套站在接机大厅里等候,柔美明净的脸蛋,高挑拔挺的身姿、高雅娴静的气质,引起过往乘客的频频注目,但她只是温柔的朝他望过来,叫沈淮心里泛起一阵暖流,走过来不顾他人妒忌的眼神,将成怡搂在怀里,问道:“等了很长时间吧?”
  “还好,就晚点了半个小时。”成怡拥着沈淮的臂膀,柔声问道。
  沈淮与成怡取了行李箱,联系上在停车场等候的司机,在暮色里坐车赶到省委家属大院;成怡她爸也随后从省政府赶了回来。
  在饭桌上,沈淮将成立淮海国资的方案细节,说给成怡她爸知道。
  “这次淮海还是走到了前面,冀省暂时还没有筹备这么一艘重型国资航母的条件,”成文光听了轻轻一叹,他心里也清楚淮海省能有条件最先成立国资管理公司,也是这几年来徐沛、李谷等计经系官员在淮海省致力推动国企改制的一个结果,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梅钢也深度参与,故而走出第一步的最大阻力被极大的消除,而这些条件还不是冀省现在能具备的,冀省即使强行去做,也只是换汤不换药,又说道,“虽说以不变应万变是最为保守有效的方式,但也需要有更积极的姿态……”
  虽然可能会被卷进更深的派系斗争漩涡,成文光还是不希望沈淮就此畏首畏尾、过于追求平衡。无论是当下,还是将来,都不大可能会是一派独大,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积极向上的姿态即使会遭受到一些不可预见的阻力,但终究是压制不了的。
  “渤海湾协同发展的问题,徐省长这次也有提及,而既然徐省长在淮海湾大力推动区域协作、地方横向联合发展,对渤海湾京冀津海三省市区域合作,他自然也是持支持态度,”沈淮说道,“不过,更具体的方案跟思路,清河那边提出也许更合适一些,我也跟纪成熙约了明天在石门见面。”
  淮海国资筹建方案,沈淮没有跟蒋益彬争一把手的位子,担任党组副书记兼总经理更多的是负责日常事务,而重大建设及投资项目决策权以及主要人事任命,还是归于蒋益彬领导的党组及监督执行委会员。
  这样的妥协方案,除了能叫徐沛更加坚定推动成立淮海国资的决心之外,除了他要在未来的派系斗争里保持相对独立、保持只与计经系维持有限合作之外,还有一个目标,沈淮也是希望能换徐沛在推动京冀、津海三省市的渤海湾区域合作能发挥一些作用。
  计经系除了中央计经、财政金融系统外,在地方上的大本营主要还是在津海。
  徐沛当年也是从津海的滨海新区党工委书记的位子,被田家庚请到淮海担任徐城市委书记的——而此时的津海市委书记高奇云,身为政治局委员,要比普通省市一把手的地位更高,也基本上是计经系下一届将要进入中央班子的核心人物。
  徐沛与高奇云的关系也极密切,高奇云主持津海市政府工作时,他曾给高奇云当过市政府秘书长——推动京冀津海三省市的渤海湾区域合作,徐沛还是能从旁发挥一些影响力的。
  虽然推动渤海湾区域合作,将是成怡她爸登上冀省省委书记宝座的关键一步,但核心工作还是要纪成熙去做。
  纪家老爷子年前不幸辞世,纪系从此就隐性化,但纪家在政军两界的影响力不容谁能随便小窥的。无论下一届中央班子计经系与胡系谁占上风,纪家的影响力都会成为最重要的平衡力量。
  而在各方面的全力推动之下,为期五年、总投资近四百亿的晋煤东出南线工程一期也终于在年中时建成投入试运营。
  在晋煤东出一期工程建成之后,晋南集团也就一跃成为拥有四千万吨煤炭生产能力、发电能力超过两百万千瓦装机容量、拥有八百公里重载铁路以及三千万吨港口吞吐能力、总体规模超过淮能集团三倍的骨干央企……
  晋南集团的党组书记、董事长周亭伟曾给纪老爷子担任过秘书,但在纪老爷子辞世后,谭珺的父亲谭石伟也以独立董事的身份,进入晋南集团的董事会。
  横穿冀南的八百公里石清重载铁路亦是晋南集团独力建设,而将要推动的“晋电入京、入冀”超高压输电工程,也将是晋南集团充当主力——未来冀北滦城港、秦皇岛港、津海港的主要竞争合作对象,也是此时晋南集团占据主导地位的冀河港;冀河港当前形成的四千万吨年吞吐能力,晋南集团就占有四分之三,未来也会进一步扩大输煤码头的建设,最终要形成两亿吨的输煤能力。
  故而无论是从纪家的影响力,还是纪家已经实际在晋南、冀南形成的煤电、输运联营规模及影响力,推动京冀津海三省市在渤海湾的区域合作,纪成熙或者说纪家都是最合适的主力推动者。
  不仅纪成熙,晋南集团党组书记周亭伟以及纪成熙的姨夫谭石伟等人,也都在次日赶到石门;成文光还是请纪成熙等人到家里吃饭谈话。
  知道淮海要率先成立国资管理集团的事情,纪成熙、谭石伟、周亭伟他们都是颇为吃惊,但想想淮煤集团、淮海融投、东江电力、淮海电气等淮海省骨干企业的成立或振兴,都跟梅钢以及计经系有着直接的关系,这几年来实际已经为淮海国资成立铺平的道路,而冀省这边的工作还刚刚开展,条件自然远不如淮海成熟。
  晋煤东出南线工程一期建成之后,晋南集团在资产过百亿的骨干央企里已经能排名到十二位,但想到淮海国资成立之后的规模,晋南集团作为纪系鼎力支持发展的骨干央企,竟也是远远地不如,周亭伟当着成文光、沈淮的面,都禁不住地摇头感慨道:“淮海现在就能成立国资集团,还真是让人心情复杂啊……”
  晋煤东出南线工程,要只是单纯从冀南过境,能给沿线地区产生的附带经济效益很有限,同时又对冀北的输煤线、输煤港口形成竞争,故而冀省地方长期以来对南线工程的态度都是模糊不清、不予实际性支持的,无论是冀河港还是重载铁路,前期都是晋南集团一家出资建设。
  晋煤东出南线工程启动于九五年,原计划是要在零一年底建成,但在成文光到冀省担任省长之后,梅钢系与业信银行统共通过各方形式,为晋南集团提供了近五十亿的建设资金,是工程能提前一年半时间建成的关键。
  而这几年来,梅钢系直接参与冀河港、冀河新区的建设跟产业发展,也陆续投入愈两亿美元的资金,是清河市这几年来招商引资最重要的成就之一;而间接促动燕京钢铁在冀河建设生产基地,对清河市的发展意味更为重大。
  燕钢在冀河的三百万吨炼钢产能新厂即将投入生产运营,同时又与清河市计划在冀河港筹备建设更大规模、炼钢产能逾千万吨级的钢铁产业基地,将直接推动清河工业发展、产业升级,同时又将与晋煤东线南线工程以及其他产业集群的发展一起,直接推动清河成为环渤海湾区域的重要一极。
  这对纪成熙在清河乃至冀省的地位巩固、获得声望,起到关键的作用。
  同时随着冀河港产业集群的发展跟崛起,石清重载铁路、冀河港除了输出煤炭之外,还将附带巨大的经济效益,也将极大减轻晋南集团未来的运营压力——清河市快速发展起来,不仅地方上会有更多的资源,也能吸引更多的外部资源,参与南线工程后续的建设。
  从这些角度去看,纪家当时推波助澜助成文光到冀省担任省长,是相当成功的一步棋:无论是成文光,还是沈淮都是纪系极好的合作者。
  虽然梅钢系在淮海的发展更为迅猛,叫人心里有着复杂的感觉之外,后续的合作无疑还是要坚定的继续下去。
  纪系推动晋南集团成为南线工程的建设主体,在晋南拥有地质储量逾三百亿吨大煤田的开发权,但工程启动之初,晋南集团手里并没有建设资金,近四百亿的建设资金主要来自银行贷款。
  虽说晋南集团此时承担着四百亿的巨额债务,但还要去建设二期工程,扩大南线的输煤能力,还要投入巨资发展煤电联运,推动“晋电入冀、入京”工程建设,未来对资金的渴求还是巨大。
  这次周亭伟、谭石伟与纪成熙一起过来,除了推动京冀津海三省市的环渤海海区域合作之外,还有着更具体的合作事宜要找沈淮、找成文光谈。
  淮海国资的成立,虽然周亭伟等人听了心情有些复杂,但对晋南集团也是一个好消息,这也意味着沈淮手里将掌握更多的资源来推动双方的合作。
  面对晋南集团的资本渴求,沈淮说道:“淮海国资成立后,为优化、改善省国资的资产结构,会适当缩减产业方面的投资,加大未来收益更明确的基建、能源方面的投资,晋南集团要是能将石清铁路的资产拿出来组建股份公司,淮海国资可以购入百分二十的股权……”
  南线是个系统工程,晋南集团从来都无意对石清铁路百分之百的控股,但由于冀省最初对南线工程兴趣缺乏,最终总投资逾一百五十亿的石清铁路,除了发行五十亿的债券之外,其他近百亿的投资都是由晋南集团一力承担。
  晋南集团要是将石清铁路的资产拿出来组建股份公司,哪怕是净资金折算转让给淮海国资20%的股权,也能回笼二十亿的资金。
  “淮海国资刚成立,你就将二十亿的资金转让省外,你不怕淮海省里有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纪成熙笑着问,他跟沈淮打交道很久,知道没有这样的好事落到他们头上来。
  “晋南集团下一步要重点推动煤电运营,要推动晋电入冀、入京工程,想必对电力设备制造这一块也感兴趣,”沈淮说道,“晋南集团可以拿20亿入股淮海电气啊……”
  “你看,我就说没有什么好事吧?”纪成熙跟周亭伟笑道。
  周亭伟哑然失笑,但细想沈淮的建设,晋南集团似乎没有任何的资金收益,但这般倒手对双方却有颇大的好处。
  晋南集团未来的发展核心还是要成为能源型超级企业,大规模的由煤入电是必然要走一步,电力设备制造一块即使不愿意放弃,此时也没有能力进入,拿出石清铁路20%的股权,交换淮海电气近20%的股权,也许是当下比较合适的一步棋。
  只是淮海国资从中捞到的好处未免太多了一些。
  淮海电气组建是沈淮刚刚推动淮海国资改制走出的一步大棋,也是梅钢系对淮海省国资体系渗透最深的一步棋——要是沈淮直接在淮海国资内部拨20亿资金给淮海电气用于发展,惹来的争议会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
  沈淮拿20亿购入石清铁路股权,改善淮海国资的投资结构,最终这20亿再经晋南集团的手转入淮海电气,淮海电气就能获得20亿的发展资金——而对淮海省来说,资金进出平衡,没有资金流出,即使别人对沈淮主要意图旨在推动淮海电气的发展心知肚明,也会因为纪家跟晋南集团的参与而保持沉默。
  而一旦晋南集团对淮海电气出资持股,未来晋南集团大力发展煤电、发展晋电入冀、入京,淮海电气也能迅速进入华北等地的电力装备市场。
  更重要的,这次的股权置换,能使纪家、晋南集团与淮海省、与梅钢系搭起一座更直接的合作桥梁,这座桥梁也许是徐沛此时所急需,但想想,这座桥梁对纪家、对晋南集团也非没有大的好处。
  计经系与胡系的斗争,纪家与晋南集团不是说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不然的话,渤海湾区域合作,还要不要去推动?
  梅钢及淮海国资集团未来能对晋南集团的支持,还是有限度的,但计经系占大势的津海近在咫尺,以后要想从津海争取更多的资源,双方更密切的推动区域协调发展,纪家与晋南集团还是要跟计经系保持更密切的合作关系。


第一千零六章 戚光伟
  无论是限制沈淮在成立之后的淮海国资内部抓权,还是眼下要压制崔卫平等人借东绕城高速、南湾湖国际博览园项目建设造势进逼,组建淮海国资、启动南湾湖大学科技园建设诸事,都需要徐沛、蒋益彬等人亲自推动,也就不需要沈淮去破除最大的阻力。
  沈淮在石门住了四天,赶着基金会在保定、廊坊有几个扶贫公益项目,又趁几天难得的休假,陪成怡到保定、廊坊住了两天,顺带考察那边的经济发展情况。
  保定、廊坊以及清河北部诸县,虽然紧挨燕京、津海两个华北发展最为迅速的直辖市,却是冀省贫困县最为集中的地区,虽说处于东部沿海,发展水平有些甚至要比西部最贫困的“三西”地区还要滞后。
  改革开放之初,位于环京贫困带上的冀省三十二县,跟燕京、津海的远郊十五县发展水平相当,但到今年,环京三十二贫困县,平均发展水平仅相当于燕京、津海远郊十五县的20%,造成整个亚洲都知名的环京贫困带。
  环京贫困带的成困很复杂,历史上就因为恶劣的环境、紧缺的水资源,发展一直都相对落后。
  改革开放以后,三省市相对独立发展,要确保燕京、津海两直辖市的发展需要,要保证对燕京、津海的供水跟水源质量,周遭诸县的资源开发及工业农生产都受到相当大的限制;兼之相邻区域间巨大的政策性差异,也促成燕京、津海对周边的冀省诸县形成更大的“大树底下不长草”的空吸效应。
  石门、清河这些年来发展滞后,也与此有着极大的关系。
  成怡打算每年从基金会拿两三千万的资金,投到这些地区,做一些与教育、生态相关的公益项目。
  不过,环京贫困带近三百万人口的脱贫,不是几家公益基金会每年投三五亿资金就能解决的,真正的解决渠道,还要打破以往三省市行政区域分割、独立发展的隔阂,推动环京地区及渤海湾区域合作。
  燕京钢铁在冀河新区规划建设千万吨级的钢铁产业基地,可以说是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典范,是跨出来的第一步,但这还远远不够。
  纪成熙后续将主要推动清河至燕京、津海的高速公路建设,推动清河至津海沿海铁路建设,推动冀河新区与燕京成立更多的联合产业园区及产业基地,推动更多的央企将产业基地迁往冀河新区;推动冀河港与津海港的协调发展,推动晋南集团的晋电入冀、入京等工程尽快实施。
  而成怡她爸想要在两三年后顺利的坐上冀省省委书记的宝座,就需要站在更高的角度,推动冀省制定新的环京及渤海渤的城市、区域及产业发展规划,将冀南及冀省经济发展格局推到一个新的水准线之上。
  沈淮在淮海始终选择与徐沛合作,除了田家庚、李谷的关系之外,更主要的因素还是计经系的改革发展方针,更符合他的理念。
  徐沛对沈淮冀南之行跟纪成熙等人的谈话,也颇为认同跟支持。
  王源总理,八十年代底才从国家经委副主任的位子上调到津海,先后担任市长、市委书记等职,在地方任职只有短短四五年的时间,然后就调到国务院担任副总理——随着背后支持计经系的开国元勋相继辞世,计经系根基尚浅的弊端就日趋严重,很难想象三年后王源不再担任总理,高奇云、田家庚等人能不能在中央支撑跟胡系抗衡的格局。
  虽说淮海电气与石清铁路的换股作为沈淮冀南一行最重要的直接成果,会极大支撑沈淮前期重点推动的淮海电气的发展,会使梅钢系及宋系获益甚大,但徐沛以及计经系这时候需要这么一座跟纪系直接搭钩的桥梁。
  沈淮冀南之行逍遥悠闲了几日,再回徐城也没能轻松下来。
  外部的推动工作,徐沛、蒋益彬等人亲自去做,而实际在省国投的基础之上组建淮海国资,则是沈淮推卸不掉的责任。
  为淮海国资组建作准备,沈淮返回徐城,就被省政府任命担任省国投党组副书记、总经理,实际接替蒋益彬,主持省国投的日常工作。
  省国投,全称是淮海省国际信托投资集团,省内又称国信投资,是1986年经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批准成立的非银行金融机构,也是常谓的影子银行之一,通过信托融资的方式在国内外募集资本,开展中短期放贷、证券、股权投资等业务。
  淮海国资成立后,拥有信托融资许可的国信投资自然也将作为淮海国资的子公司之一会予以保留,但为控制淮海国资内部的金融及财务风险,徐沛、蒋益彬、丁建国等人也倾向同意对国信投资的业务进行调整,以后主要发展基础设施建设、不动产等稳健型信托产品及业务。
  不过,国信投资此前融得的近百亿资金,主要借贷给省及徐城市国资企业用于企业发展。
  虽然省及徐城市国资企业整体经营状况近年有所改善,但国信投资所持近百亿的债权依旧存在极大的结构性风险。
  沈淮主持国信投资日常工作后,将出售国信债权与推动非重点省国资企业债转股改制重组的工作结合起来。
  一方面通过出售国信债权,降低国信投资内部的结构性风险,同时回笼资金,一方面推动投资商购入国信债权,然后通过债转股的方式,参与非重点省国资企业的改制重组工作中,为这些企业降低财务成本、引进更多的资源,提高盈利能力……
  为此,郭全被他调到国信投资,担任总经理室经理、资产管理部主任;梅溪控股的董事长改由钱文惠担任。
  到十二月上旬,淮海国资的组建工作通过省政府常务会议的讨论通过,也意味着这项工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得到实质性的进展。
  沈淮十二月八日,再度与蒋益彬一起,被徐沛喊到省政府办公室谈话。
  这一次的谈话,除了徐沛、曹政江等人外,还有分管教育的副省长马臻远。
  马臻远五十岁出头,原先也是淮工大的副校长。
  九十年代初有一阵“学者从政”的风潮,马臻远当时作为有着诸多光环在身的知名教授、学者,直接调到省政府担任副省长,算是“学者从政”的典范。
  马臻远担任副省长之后,负责过一段时间的经济工作,但并没有发挥出多大的作用,而后期“学者从政”的风潮退去,马臻远虽然没有再回学校,在省政府内部也就一直分管教育、科技等工作。
  马臻远无论是当初能调到省里任副省长,还是后期一直能留在省政府内,都跟赵秋华及胡系有着密切的关系,也算是胡系的一官。
  不过,推动南湾湖大学城的建设,马臻远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环。
  看到马臻远也在场,沈淮心里就猜想,徐沛这次喊他与蒋益彬过来,应该是谈南湾湖大学城的事情,搓着手与蒋益彬坐下来,问道:“徐省长、马省长,喊我跟蒋书记过来,是讨论大学城的事情?”
  “淮海国资组建跟南湾湖大学城建设是捆绑在一起的,”徐沛窥着沈淮的脸色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说道,“省政府常务会议,刚刚原则性的通过讨论,同意组建淮海国资,南湾湖大学城的建设工作,诸多细节也就需要很快确定下来。这个是马省长的分管范围,省国资在这方面的规划、设想,就需要跟马省长汇报……”
  “只是沟通交流,”马臻远颇为客气地说道,“既然省政府都决议,将南湾湖大学城的建设工作都交给将要成立的淮海国资,我也就不便指手画脚多作干涉;要是有可能,也只是提点建议……”
  沈淮心里嘿嘿一笑,南湾湖大学城说到底还是省国资与各院校共建,他们要当真将马臻远的意见当成耳边风,不知道在大学城建设过程中会产生多少龃龉,而马臻远此时看上去也不像是不作干涉的样子。
  蒋益彬正考虑怎么接副省长马臻远的话,马臻远却又冲沈淮说道:“听说淮海国资与南湾湖大学城提前启动建设,都是你的建议,南湾湖大学城要怎么建,还是你来先说说意见……”
  沈淮尽可能不去参加淮海国资组建的外部推动工作,但有些消息不是他低调就能掩饰的,当然了,马臻远这时候刻意强调这点,存意不善,沈淮看了他一眼,温良无害的一笑,说道。
  “南湾湖大学城的规划工作,一直都是徐城市与各院校在进行,虽然考虑到建设资金的筹建,由省国资来接手建设工作,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与各院校成立协调小组去探讨细节,省国资这边没有能力将所有工作都包下来……”
  徐沛也无意去折腾什么阴微心机,直接说道:“沈淮的思路,跟我,跟马省长还是颇为接近的。省政府的意见,还是倾向南湾湖大学城由省国资与各院校共同建设,故而控股公司在董事会下面成立监督及协调委员会是最重要的工作。在控股公司的管理层人选上,马省长推荐了淮工大副校长戚光伟。沈淮,你以前在东华,与淮工大搞联合办学,推动成立渚江科技大学,对戚副校长应该不陌生吧?”
  听徐沛这么说,沈淮当真是微微一怔,他原以为离开霞浦之后,与戚靖瑶、戚瑾馨的联系就会渐远,哪里想到会从戚光伟身上再绕到原点上去?
  “渚江科技大学的工作,我直接负责的不多,跟戚光伟校长见过两次面。”沈淮说道,心里对马臻远推荐戚光伟负责大学城控股公司这事,他即使无奈,也只能心带苦涩的接受,看徐沛的神色,心想他即使知道戚光伟与胡系的关系密切,知道其女戚靖瑶与胡林关系纠缠暧昧,也难以拒绝副省长马臻远的推荐吧?
  组建淮海国资管理集团能这么快得到实质性的进展,与南湾湖大学城启动建设直接挂钩相关,而在省内影响力巨大的院校系,也就成了这次推动组建淮海国资的重要力量之一。
  南湾湖大学科技园控股公司,是省财政拨款、各院校共同出资组建的合资股份公司;大学城建设置入淮海国资旗下统筹建设资金是一方面,来自教育系统的财政拨款,也将是建设资金的主要来源之一。
  要是对院校系的声音置若罔望,省财政的教育拨款甚至都不能直接转入控股公司,理应是由各院校承接。
  未来南湾湖大学城的规划跟建设、发展,都跟各院校有着直接搭钩;作为淮工大的副校长,又实际是渚南大学城建设的牵头人,院校系属意推荐他担任南湾湖大学科技控股公司的实际负责人,也有众望所归的意味。
  抛开省里的直接指定不说,即使在控股公司董事会成立之后,各院校强行都推选戚光伟担任董事长,也非他们所能阻止。
  沈淮心里暗道:同意戚光伟担任大学城控股公司的董事长,兼之在董事会之下由院校派出代表组成的监督协调委会员,戚光伟、马臻远都能在其中发挥极大的影响力,也就意味着淮海国资除了从统辖资金层面控制之外,对未来的大学城建设难有更大的实质影响;然而要是拒绝戚光伟入局,所有的事情将又回到原点,而得不到一点实质性的推动。
  而在这当口,徐沛接受这样的结果,显然也是不想去触众怒。
  所谓政治无非就是妥协的产物。
  只要能推动淮海国资组建、推动大学城建设,徐沛就已经更高层面抓住主动权,至于内部的纠缠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也不能寸步不让、斤斤计较。
  徐沛都接受的条件,沈淮自然更不能去拒绝。
  谈过大学城的事情,沈淮与马臻远就先离开徐沛的办公室;蒋益彬还要留下来谈事情。
  在过道里,马臻远颇为热情地邀请沈淮:“戚副校长今天还请我到他家里吃饭,沈淮你既然都跟戚副校长相熟,跟我一道过去蹭饭吧……”


第一千零七章 戚家
  车停进院子里,戚瑾馨刚推开车门,迎面扑来除了叫她冷得直缩脖子的寒气之外,还有从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她笑着跟她姐说道:“姐,真是奇怪了,爸妈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回来了?”
  进来帮她们打开院门的保姆小周说道:“戚校长请马副省长过来吃饭,顾姨跟我都准备了一下午……”
  “表错情了吧?”戚靖瑶拿了车钥匙下车来,笑道。
  太阳没有完全落下山,气温都已经到零度以下,院子里寒气逼人,两姐妹从车里拿了东西,推门进屋。
  看到她妈还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戚瑾馨不禁疑惑地问她姐:“马臻远啥时候跟咱家关系这么密切了?”
  戚靖瑶当然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围绕南湾湖新区建设所产生的种种纠缠,只是不愿意跟瑾馨解释太详细,耸耸肩,说道:“我哪里知道?以前的关系也不差啊。”
  以前关系是不差,但马臻远从大院里搬出去,当了副省长,虽然也分管教育,虽然也有联系,但罕见有请到家门吃饭这么热络,见靖瑶不说,也没有追问下去,先拿了东西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去。
  虽说同在霞浦工作,戚瑾馨与她姐的关系并不密切,只是今天临时回徐城,不想因私事让学校的司机开车相送,才想着坐她姐的车,回到家里,也是不愿意说太多的话。
  刚进房间将东西放下,就听见有车子在院子外的巷道停下来,戚瑾馨心想应是马臻远坐车过来,她无意急着下楼去打招呼,想着她姐在楼下,或者对马臻远的到来会颇为热切,过了片刻却是听见她姐诧异的呼声:“沈书记怎么今天跟马省长到我家里来?”
  戚瑾馨还在想哪个“沈书记”会叫她姐如此讶然,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才推门下楼,赫然看到与马臻远一同进屋的沈淮,正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
  沈淮早就能将心间的情感收拾得滴水不漏,抬头见瑾馨站在楼梯口愣怔的望过来,即使白皙明净的脸蛋与那深邃的眼眸激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波澜,他也只是浅浅一笑,问道:“戚老师不欢迎我过来蹭饭?”
  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戚光伟,热情洋溢地笑道:“靖瑶、瑾馨刚回徐城,都还不知道沈书记你过来吃饭……”
  “……”戚瑾馨不知道沈淮何以会与马臻远同时出现她家,想起沈淮调离霞浦以后,也有近两年时间没见,而在霞浦当了两年的邻居,想来也是亲切,落落大方地笑道,“我是真没想到沈书记您今天会出现。”
  戚靖瑶见沈淮露面,就知道她爸出任大学城控股公司董事长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心里奇怪,南湾湖大学城未来总的投资将达到四五百亿之巨,沈淮当真就这么轻易地将控股公司的控制权拱手相让?
  见戚靖瑶满眼的狐疑,沈淮猜想她大概不明白他这边为什么会不坚持一下就让步,还腆着脸跟马臻远过来蹭饭吃。
  组建控股公司建设大学城,主要是为各院校建设新校区,主要承建方必然是省建工集团,而且新校区建成之后也将由各院校接收,故而控股公司的组建,即使未来将主导四五百亿之巨的投资建设,但主要还是起过渡、组织的作用。
  大学城启动建设,使得南湾湖以东的国际博览园建设对南湾湖新区建设的促进作用迅速削弱。
  融信联合宝和争取南湾湖新区建设主导权最初的方案,是宝和对融信地产进行注资,然而由融信地产以无偿承建国际博览园为条件,跟徐城市交换周边八千亩建设用地的开发权。
  由于占地逾四十平方公里、总投资逾四五百亿的大学城在南湾湖东岸启动在即,国际博览园动不动工,对新区建设的促进作用就变得有限。
  崔卫平也不能直接指令市政府直接接受融信与宝和开出的条件,具体的洽谈工作,还是市政府出面负责;李谷占据主动之后,咬死只同意划拨四千亩建设用地作为融信地产承建国际博览园的补偿条件。
  这除了将融信地产的实际拿地成本直接提高一倍,更为主要的,是将南湾湖新区未来规划建于南湾湖西岸、金融商贸聚集规划区的精华建设用地,保留下大半,不叫融信与宝和这次能廉价地一口吞掉。
  所有的交换条件都是互有利弊的,未来也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而看戚光伟红光满面,沈淮心知他年近六十,无望在淮工大担任一把手,大学城控股公司董事长的职务对他来说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当真这些年都没有从名利场里挣扎出去,心想他以后应该还会坚定跟胡系站在一起,没有叫这边争取的机会。
  马臻远住得较近,没有再通知司机开车来接,吃过饭还要留下来与戚光伟下一盘棋,继续联络感情;沈淮就先告辞离开,出了家属区,就打算穿过淮工大的校园,到南校门外的大街打车。
  “沈书记……”
  淮工大校区,十多年来都没有大的变化,沈淮视线正借着路灯光去寻视校园里一栋栋他所熟悉的、黛瓦青墙的旧式建筑,听到戚靖瑶在身后唤他。
  沈淮站定,见戚靖瑶踩着高跟鞋、穿着橙色的大衣从后面走过来,大概是很意外看到他夜里还有闲情逸致在校园里瞎逛,扬手招呼都带有诧异。
  沈淮也不清楚戚靖瑶怎么就在他后面出了家门,也到校园里来?
  沈淮疑惑地问:“戚书记怎么不开车回家呀,也跑到校园里来闲逛?”
  戚靖瑶名义上是结过婚了,但她的“丈夫”从没有公开露过面,沈淮也不认识,只听说是淮海日报社的一名编辑;像戚家今天的家宴,戚靖瑶的这个“丈夫”都没有资格参加,想必戚家也不怎么认这个只是用来装点跟掩饰的“女婿”。
  沈淮见戚靖瑶不开车就出来,猜想胡林可能已经开车到南校门等她,而胡林开车到南校门接戚靖瑶,则应该是为了避开跟他碰到面。
  “……”“戚靖瑶”听沈淮这么说,却是“扑哧”一笑,说道,“沈书记您想得还真多,我不是我姐,就是出门随手穿了我姐的外套,就让沈书记你认错人了。”
  沈淮闹了一个大红脸,没想到当年没有将穿妹妹衣服的戚靖瑶认出来,今天也没有将穿她姐衣服的瑾馨认出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跟你姐穿一样的衣服,还真是认不出来……”
  其实在灯光下细看,瑾馨的脸蛋与眼神都要比她姐柔和些,要是戚靖瑶刚才看到他在校园里闲逛,多半不会那么讶然流露的天真神色吧……
  沈淮心里这么想,下意识地又窥了瑾馨两眼,见她虽然都三十好几了,但深邃明亮的眼眸依旧是那么的迷人,带着纯真的气质,叫他看了心里禁不住收紧。
  戚瑾馨也注意到沈淮在偷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悄声问道:“沈书记怎么会到学校里闲逛?”
  “哦,不是穿过学校、到南门大街上更容易打车吗?”沈淮笑着说道。
  “沈书记对淮工大还挺熟悉了呀。”
  “我调到省里工作也有一年多时间了;以前也在徐城工作过几年,”沈淮笑了笑,又问道,“你呢,怎么刚吃过饭,就跑到学校里闲逛来了,外面风这么大?”
  听着沈淮话里有关切的意气,戚瑾馨禁不住地俏皮一笑,说道:“这么冷的夜,我跑出来,还是为了执行沈书记您的指示呢。”
  “……”沈淮摸了摸脑袋,不知道什么事情跟他有关。
  戚瑾馨也不跟沈淮打哑谜,说道:“我大学同学李晓晨不知道沈书记您听说过没有?”
  “哦,听说过,李晓晨也是淮工大的青年学者吧?”沈淮说道。
  李晓晨也是他的同系同学,只是他换了别人的面目存活在世,除了机缘巧合,以前很多同窗故友难有机会再接触、联系。他也只知道李晓晨与赵振江结婚后,又出国留学,回国后就一直在母校任教,至于以后她与赵振江什么情况,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李晓晨、赵振江之外,沈淮还有好几个同系同学留校工作。
  不过,淮工大教职工有两千多人;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与淮大冶金、化学等院系联系颇多,也从淮工大挖掘出杨林等人,但除了瑾馨恰好当时负责联合办事的工作外,沈淮跟其他同学也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
  “李晓晨可是淮大最年轻的女教授,孙校长有意聘请她到东华教学、做研究工作,让我过来做她的工作。孙校长一直说,壮大渚大的科研教学力量,是沈书记你的指示,沈书记,你说我是不是在执行你的指示?”戚瑾馨笑道。
  沈淮记得李晓晨比他要一小岁,但比瑾馨姐妹俩还要大两岁,虽然国内这年纪的中青年学者有不少教授,但对女性科学家而言,这个年纪就担任正教授,确实颇为不易——淮工大的正教授,还是极有含金量的。
  也由于多年未有联系,他也不清楚以前那么多的同学,还有多少在从事教学研究工作,有多少在企事业单位成为骨干,或者已经走上领导岗位?
  虽然有些唐突,但要今天不借这个机提出来,沈淮心想他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与旧日同学李晓晨、赵振江夫妇有什么接触,想到这里,沈淮笑道:“戚老师你为渚大寒夜顾茅庐,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李晓晨她家住哪里,我陪你一起拜访一下,算是关心渚大的发展……”
  戚瑾馨她跟李晓晨、赵振江夫妻俩关系一直都很熟络,吃过晚饭不想闷在家里,就想找李晓晨聊聊天去,但听沈淮也要跟她一起到李晓晨家去拜访,她的头皮就发麻,她可没想过要把串门搞得这么正式。
  只是沈淮开了口,戚瑾馨也不便拒绝,带着沈淮从淮大东门,走到东门外的青年公寓小区,找到李晓晨家。
  “是瑾馨啊?你走过来倒挺快啊!”屋里人听到外面敲门,有一个爽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问,过了一会儿就听着屋里“咔吧”声,门从里面打开来。
  此时渐入中年的李晓晨,白皙的脸多一些细纹外,戴着细金属边框的眼镜,剪了碎短发,人显得更成熟、知性外,还有着当年那个文静女孩子的样子——沈淮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晓晨看到真是戚瑾馨站在门外,欣喜的要拉她入屋,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还有一人站在瑾馨的身后,她诧异地打量了沈淮两眼,一时候不清楚沈淮的身份,但也不妨碍她暧昧的瞥戚瑾馨两眼,问道。
  “瑾馨啊,你刚才打电话过来,可没有说要带这么一个人过来让我们看啊,这是谁啊?”
  戚瑾馨与李晓晨熟悉惯了,知道她话里带有打趣的意味,俏脸微红地解释道:“沈淮是霞浦县的前县委书记,渚江科技大学也是他一力推动才办起来的,他今天刚好在我家做客,听说孙逊想请你到我们学校工作,就一起过来拜访你。”
  戚瑾馨不解释还好,她一解释,李晓晨更要牛角尖里钻。
  沈淮作为调离霞浦的前县委书记,李晓晨可不明白渚江科技大学以后的发展以及实际工作中教学及科研人员的选聘,跟他还能有什么直接关系?
  她心里想着这个沈淮今天到戚家做客,吃过晚饭又让瑾馨拉到她家来串门,瑾馨跟他的关系还不是明摆着的吗?
  “原来您就是瑾馨一直都念念不忘的沈书记啊,”李晓晨又热络地打量了沈淮两眼,倒是带有宽慰的神色,跟戚瑾馨说道,“还以为你这辈子真就打定注意不嫁人了呢,原来还是有人能打开你心的?”
  戚瑾馨闹了一个大红脸,真是越描越乱,沈淮听着李晓晨的话,心里却是微微的刺痛……


第一千零八章 旧日同学
  戚瑾馨红着脸,进屋后就将李晓晨拉到一边,将沈淮与副省长马臻远晚上到她家做客的事告诉李晓晨听,她也没有想到晚饭后沈淮前脚离开她家,她后脚跑过来串门,两人会在校园里遇上。
  只是李晓晨哪里知道沈淮与梅钢系那些缠绕的关系,在她看来,沈淮已经不再是霞浦的县委书记,即使他以前参与创办渚江科技大学,但此时也没有理由来干涉渚江科技大学的具体事务,心里想他就算是与瑾馨先后出门无意在校园里遇见,但一起到她家里来串门,两人指不定还有什么关系没有捅破。
  李晓晨差使丈夫赵振江到客厅里与沈淮坐在沙发上宣暄,她拉着戚瑾馨在茶水间里沏茶,隔着玻璃门窥了坐在客厅里的沈淮两眼,问戚瑾馨:“这个沈书记多大了,看着怎么比你还要显嫩?你这水灵的皮肤已经够让人眼馋了,你领一个男人过来,脸看着也像二十来岁的,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凡俗男女活了?”
  “他好像年纪也就不大,好像今年才三十岁。”戚瑾馨都不知道沈淮确定是多大年纪,她对这些事情总是不甚关心。
  “……”李晓晨诧异的又往客厅里窥了一眼,看沈淮的样子,确实只有三十岁左右,只是在她一贯的印象里,县委书记之类的地方官员,多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还以为沈淮仅仅只是脸看上去略嫩,没想到人家是真的很年轻,顶了戚瑾馨的腰,悄声问道,“那你不觉得人家比你年轻好几岁啊?”
  戚瑾馨头大如斗,现在想想与沈淮一起跑过来串门是有些怪异,难怪李晓晨会多想。她拙于解释,只是羞恼的瞪了非往男女关系上胡搅蛮缠的李晓晨一眼,伸手要去掐她的脸颊,说道:“再胡说八道,我可要掐你了……”李晓晨笑着躲开,差点将茶杯碰翻掉。
  沈淮听到茶水间里的动静,探过头来笑问:“戚老师,你跟李教授在聊些什么呢,这么开心?”
  李晓晨拿托盘端着茶,摆到茶几上,笑着说:“担心沈书记是个讲究的人,喝不惯寻常人家的粗茶,还以为瑾馨能知道沈书记您平时喜欢喝什么茶……”
  沈淮接过一杯茶,看着天青色的茶杯瓷质细腻,就知道李晓晨、赵振江夫妇现在生活安逸且讲究,吹开热气腾腾的水汽,在热水里滴溜腾转的茶叶形色皆佳,茶香扑鼻,想来是明前佳品,怎么都算不上“粗茶”?
  “我平时喜欢喝嵛山老茶,会不会比这茶还讲究?”沈淮笑着问。
  “那沈书记跟瑾馨真是志趣相投了,我记得瑾馨上回给我们捎来两罐茶,好像就是产自嵛山,那茶确实不错。不过平时家里也没有人喝茶,那两罐茶都给我家老赵带到办公室去了,不然就能投沈书记所好了……”李晓晨说道。
  沈淮从李晓晨与瑾馨两女的神态、话语之间,也意识到他跟着过来串门,是叫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尴尬的一笑,略作解释道:
  “李老师可能觉得我跟戚老师过来有些唐突了,但孙逊校长也确实跟我再三强调过,渚江科技大学要发展,需要有一批像李教授这样在学术上有成就的中青年学者参加渚大。李老师可能不知道,我虽然离开霞浦,但目前还兼任渚大理事的职务,所以刚才在校园里遇到戚老师,说到渚大要邀请李老师这么一个知名科学家到加入渚江,我也就顾不上唐不唐突,坚持要求戚老师带我过来见李教授你一面。”
  虽说淮工大有着种种弊端,但说及学术底蕴还远非新成立的渚江科技大学能比;李晓晨在淮工大也有着相当稳定的事业跟学术研究基础,故而孙逊那边诚心邀请多次,她却无意离开淮工大,自然也不会为沈淮短促的拜访所打动。
  沈淮跟着戚瑾馨过来拜访,主要也是想有个机会跟昔日同学有接触的机会,但别人只当他是权高重位的陌生人,客气地谈话对拉近彼此的距离也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沈淮也看得出瑾馨与李晓晨、赵振江夫妇,还保持着亲密的同学友谊,李晓晨的样貌跟性子跟当年没有太大的变化,十多年前怕是谁都难以想象文静的女孩子会在学术上有那么坚韧的钻研劲了,成了国内外都颇为知名的青年女科学家。
  赵振江在事业上的成就不如妻子李晓晨,但也是徐城齿轮箱厂的副总工程师,算是这个社会的知识型精英;人也比当年在学校里胖了许多,不再是当年一副竹竿似的削瘦样,待人接物间的应酬话虽不是很多,但气质儒雅、沉静,有着大将风度,叫沈淮知道昔日同学都成长起来。
  只是想着旧日同学再难亲近,沈淮心里也有着萧索的情绪在滋生,看着时间差不多快有九点钟,也不便再继续打扰下去,起身告辞:“时间也不早了,有机会再过来拜访李教授、李工,今天就不打扰了,”又问瑾馨,“戚老师,你走不走?”
  “啊,我跟晓晨好久没见面了,沈书记您先走吧……”戚瑾馨没打算跟沈淮一起离开,欠着身子,送他先走。
  沈淮心想瑾馨大概是不想让别人联想跟他有什么瓜葛,这才故意要在李晓晨家多留一会儿吧?
  沈淮心里这么想,更有一种往事抓不住微毫的萧索,看瑾馨那张叫他魂牵梦萦的脸蛋,看着那双不时在他梦里浮现的美眸,起身拿起外套就告辞离开……
  送沈淮出门,听着脚步声下了楼道,李晓晨坐回沙发,又忍不住拿戚瑾馨打趣,笑着问丈夫:“老赵,你觉得这个沈书记是不是对咱们瑾馨心怀不轨?”
  没有沈淮在,戚瑾馨就没有那拘束,恼笑着过来作势又要掐李晓晨的嘴:“你今天就觉得拿我打趣有意思对不?”
  李晓晨从沙发一边滚到另一边躲闪,笑着说道:“我说真的,不跟你开玩笑……”
  “你还能有什么真的要说?”戚瑾馨蜷腿坐到沙发上,气笑着问。
  “我刚打开门,你没有介绍,你们俩站在一起让人感觉真的很相配,不然也不会误会你们俩的关系;我的眼力没有那么差劲……”
  “你又在胡扯,什么相不相配?”戚瑾馨俏脸微红,转过头不理会李晓晨。
  李晓晨将脸颊一缕发丝撩到耳朵后,又凑过来认真跟的戚瑾馨说道:“真的,不跟你瞎说。这些年我跟振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在海文过后,还会有怎样的人能打动你的心?这个答案,我跟振江都一直都没有找到,就在刚才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差点就以为我找到答案了。老赵,你觉得呢……”
  赵振江说道:“沈书记,无论是说话还是神态,都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是他还喜欢喝嵛山老茶。至于他对瑾馨是不是有心思,那我真就不知道了……”说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对啊,”李晓晨听着丈夫也认同她的观察,更是得意的附和道,“你没看见他刚才听瑾馨说还要再留一会儿、不跟他一起走时的眼神有多说不出的失望。我当时那个急得呦,恨不得将瑾馨一脚踹出门去……”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戚瑾馨嘴拙,说不过李晓晨、赵振江夫妻俩,闹了大红脸只能求饶,也故作豪爽地说道,“人家权高位重,就算我厚着脸皮去勾搭人家,人家也不会理我这个老女人啊……”
  “当过县委书记就能有了不起啊,这些年围在你屁股后面转的青年才俊,他未必就排得上号呢……”李晓晨笑道。
  “围着瑾馨转的那些青年才俊,倒是真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个沈书记。”赵振江说道。
  “哦,你又知道了?”李晓晨专心学术,对政治殊无关心,就算知道沈淮在省内的地位跟权势,也不会有多震惊的感受,没想到丈夫赵振江对沈淮还有过了解。
  赵振江也只是听到些传闻,不确定地问戚瑾馨:“这次,就连戚校长也要归沈书记领导了吧?”
  “怎么可能哦,沈淮能到淮工大当校长?”李晓晨摇头不信。
  戚瑾馨说道:“沈淮不是要到淮工大当校长,好像是南湾湖大学城的建设工作,正好归沈淮分管,我爸又有意去做这方面的工作——到底怎么回事,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戚瑾馨对政治也不敏感,甚至特别反感她爸、她姐对权力的过度热衷,平时也不会去琢磨这些事,甚至她到现在,都没有理清楚沈淮跟所谓的梅钢系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很好奇赵振江怎么也知道这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刚才看你那样子,好像都不认识他。”
  “没关系就不兴打听了?”赵振江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以前参加市里、省里的会议,还见过他好几次呢,不过这种会议,都是好几百号参加,他也完全不知道会有我这么一号小人物,我也不好意思贴上去跟人家认熟?不过今天过后,我倒是好厚着脸皮去认认门。”
  “沈淮调到省里,好像负责省国资企业改制工作,你们齿轮箱厂是徐城市里的,好像搭不上关系啊,你找他能有什么事?”戚瑾馨不知道赵振江有什么事情能找上沈淮,疑惑地问道。
  “……”赵振江笑道,“我也就随口一说。”


第一千零九章 似曾相识
  回到家里,见楼下的灯光都熄了,戚瑾馨只当她爸妈跟靖瑶都上楼歇息了,悄悄地推开门进院子,却听着有声音玄关外的鱼池那边传过来。
  “晋南集团也要20亿注资淮海电气,那不是说纪家跟梅钢、跟成文光的合作关系还要加深?”
  戚瑾馨往走廊里走了两步,见她姐就穿件绒线衣站在走廊里,轻声问:“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接电话?”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她姐。
  虽然穿了外套,但这么冷的夜从校园里穿过,也是冷得瑟瑟发抖,戚瑾馨走到厨房里,摸着两只开水壶里都没有水,接了一壶水插电烧起来,她人坐在餐桌前,看着窗外的黑影摇曳的树丛。
  这些年来心冷如寂,确实从未有哪个男子再叫她动过心,今日李晓晨、赵振江的玩笑话却仿佛在她的心湖里掷下一粒石子,荡起片片涟漪。
  因为沈淮也确实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以往还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独处太久产生的错觉,然而叫李晓晨、赵振江一语道破,确实能从沈淮身上找到太多熟悉的影子:还真是怪讶,为什么两个人长相明明是那么不同,但说话的语气、口吻,甚至喝茶里端起茶杯的细微动作却又是那么相似的?
  “你在想什么?”戚靖瑶听着热水壶的蜂鸣声响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瑾馨拔电,还是她上了楼,走进厨房才见瑾馨坐在餐桌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连电水壶烧开了都不知道。
  戚靖瑶将电水壶拔下来,见瑾馨已经准备两只茶杯,她就泡了两杯咖啡端到餐桌上来,又问道:“你在想什么,水开了都没有听见?”
  当年恨之入骨,出国多年也未曾想回过来一趟,然而知道海文意外逝世之后,一切的执怨跟恨又全然的烟消云散。
  虽说她厌憎她姐跟胡林的关系,想及旧事也难抑心里的冷漠,但这些年来漂泊在外,与父母的关系也是淡薄,也确实找不到更多的人可以谈心间事。
  “有没有人会给你似曾相识的感觉?”瑾馨抬头看了她姐一眼。
  戚靖瑶看着黯淡灯光下她妹的眼眸,深邃得叫她看不透里面的迷思,但她知道瑾馨说的是沈淮。
  她比瑾馨接触沈淮的时间更多、更长,对沈淮的观察也更仔细,然而越是如此,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叫她感受越发的深刻,甚至折磨她的神经。
  戚靖瑶也一直都费解,为什么能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如此熟悉的感觉。
  若非她是淡漠于男女情感又观察入微的一个人,只怕会将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误以为是男女之间的天然吸引力——虽然不可否认沈淮是个极有魄力的男人,但戚靖瑶知道仅仅是有魄力,还不曾再有哪个男人叫她动过心。
  只是这种熟悉感为何叫她感受那么深刻、清晰?
  “你可能想太多了,”戚靖瑶言不由衷地说道,“海文死的时候,沈淮也在场,而海文死后,她妹妹一直都是托给沈淮照顾,而沈淮与海文的堂嫂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你不应该将对海文的想念寄托到别人身上。有时候记忆也会糊涂,有时候人会做一些似曾相识的梦,但实际都不过是人的心理因素所致。”
  “我又没有说是沈淮。”瑾馨看了她姐一眼,心里想她姐果然对沈淮也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戚靖瑶微微一怔,怎么脑子就糊涂了,刚才那番话不是不打自招吗?
  想到这里,戚靖瑶也是苦涩一笑,换作以往,她一定会好奇地探究下去,甚至会暗中怂恿瑾馨去跟沈淮接触,以便她能观察到迄今都困惑她心的沈淮的反应——她也早早就肯定沈淮肯定是早就认得瑾馨的,这背后肯定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她这时候却不那么想的。
  曾几何时,她有着漂亮女人天然的心理优越性,只当沈淮是宋家的弃子,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抱着游戏心态想去碰一碰沈淮,然而时至今日,她已经意识到这个游戏有些危险了。
  梅钢奇迹般崛起,而善在刀锋间起舞的沈淮,也早就不再是宋家当年那个可有可无的弃子。
  当年对沈淮不屑一顾的胡林,即使当年对沈淮不屑一顾,但在经历过这么事情之后,虽然心里的怨恨未消,却不得不去考虑现实的状况。
  现实的状况就是梅钢在东华根基已成,范文智接替陈宝齐担任东华市委书记,也不得不顺应形势,承认梅溪—新浦产业带的核心地位,去推动两翼西城跟新津的发展。
  现实的状况是沈淮即使多次遭受徐沛及计经系的压制,依旧选择与徐沛合作,叫他们这边针对徐沛的动作难以展开。
  现实的状况是纪家在当前这么微妙的时刻,依旧有意加深跟梅钢的合作关系。
  现实的状况就是胡家已经意识到沈淮这枚棋子不再无关紧要,副省长马臻远今天拉沈淮到她家来做客,无非也是想藉此去缓和关系,即使不能拉拢梅钢为己用,也不能再将梅钢往计经系怀里推近。
  这时候,这种状况之下,戚靖瑶又怎敢再去玩危险的游劝,去撩拨沈淮的敌意?
  不要说胡林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就算自己能独占宠幸,也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想到这里,戚靖瑶心里微渗寒意,感觉这世界能叫她抓住,不会从指缝间流走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了。
  瑾馨却不知道她姐在想什么,见她失神遐思,但无意再跟她多聊“似曾相识”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端起一杯咖啡就要上楼去……
  “对了,你刚刚去李晓晨、赵振江家,赵振江有没有跟你提齿轮箱厂改制的事情?”戚靖瑶见她妹端起咖啡要上楼,忙喊住她问道。
  戚瑾馨站在楼梯口,转回头疑惑地问道:“没有啊,赵振江跟我提这事干嘛?”
  “崔卫平书记到徐城,推动徐城市国资企业改制步伐走得更大,之前一直都有疑虑的管理层持股也可以在齿轮箱厂等几家中小型国资企业搞试点,”戚靖瑶说道,“我开始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赵振江打电话提到这事……”
  管理层持股主要是企业实际管理层从外部融资,通过增资扩股等方式,对企业进行持股——这也是当前国企改制、改善国资企业所有权结构的摸索方向之一,但就目前来说,管理层持股、职工持股以及更进一步的管理层收购,在乡镇集体企业改制实施较多,全民所有制的国资企业涉及问题较为敏感,还只在中小型企业进行试点,舆论也未见有什么宣传。
  现在淮海省的国企都在加快改制步伐,赵振江所在的齿轮箱厂推行管理层持股改制试点,也不会叫人奇怪。
  戚瑾馨心想赵振江打电话联系她姐,或许是知道她姐跟胡林的关系,想在齿轮箱厂改制中获得一些有利的条件,这也不奇怪,只是这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姐为何猜测赵振江会跟她提这事?
  见瑾馨眼有疑惑,戚靖瑶说道:“齿轮箱厂的经营状况不是很好,但市里提出的改制条件又很高,赵振江他们通过增资扩股的方式可以,但银行方面没能谈妥,赵振江或许想联系你在海外的同学,看有没有人有兴趣参与齿轮箱厂的改制……”
  戚瑾馨这么想起来,赵振江为何在沈淮离开后说还可能会再找他的话,原来还是为齿轮箱厂改制的事情。
  齿轮箱厂改制条件高,无非是指增资扩股的股权价格高,虽然管理层认同齿轮箱厂的成长潜力,愿意以这么高的条件参与持股,但银行方面鉴于齿轮箱厂当前的经营状况,即使管理层愿意拿参股后的股权作抵押,银行方面却无法认同这些股权的价值,不愿意提供贷款——无论从外部获得融贷,管理层持股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虽说沈淮管不到徐城市国资企业,但沈淮可以说掌握着省里最为庞大的资本力量,这是即使不怎么关心政治的戚瑾馨也十分清楚的事情,赵振江自然更清楚。
  不过,戚瑾馨也无意将沈淮刚才与她一起到李晓晨、赵振江家拜访的事情,说给她姐知道,端起咖啡就上楼回房间了……


第一千零一十章 偷窥者
  夜深天寒,吹得人直缩脖子,沈淮竖起衣领子往学校南门外走。
  走出校门,看着大街两侧梧桐树的深影,沈淮再回头看到一眼笼罩在幽暗之中的淮工校园,心里终有一种淡淡的情绪无法排遣。
  夜深人静,偶尔有出租车载着晚归的学生在校门前停下来,沈淮没有拦出租车,摸到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几枚硬币,就往街对面的公交站台走去,打算坐公交车回去住处,也就三站路。
  站台里有几名青年男女在说话,看着像是淮工大的学生,却不知道他们这么晚离开学校,要往哪里去——沈淮心想他们或许是一对对恋人,在学校里自修,然后再到租住的房子里休息。
  这么想,沈淮心里更有一种情绪堵得慌,叫他难以抑制在去回忆大学时的生活,他坐下来,掏出烟跟火机想在公交车过来之前抽根烟,将心底的情绪压住。
  火机又不是防风的那种,迎着风打了好几下都没有点着火,沈淮走到站牌后面想挡着风点上烟,讶然看到寇萱躲在站牌后。
  沈淮震惊之余都忘了手里的打火机已经打着火,手指给烧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一边搓给烫着的手指,一边讶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寇萱刚才看到沈淮从街面走过来,怕给他看到,才躲到站牌后面来,哪里想到沈淮会到站牌后来点火抽烟,当即让他抓了现行,缩着脖子怯生生地说道:“我进淮工大三江学院读书已经有三个月了……”
  “啊……”沈淮咂巴着嘴,他只晓得寇萱年初时还在尚溪园实习,七月份才正式从旅游学校毕业,但寇萱最近在做什么,他没有听陈丹她们说起过,即使前段时间在香港遇到,也听余薇说及寇萱这段时间就在徐城,但在香港时,省市那么多官员,沈淮也没有私下跟寇萱接触的机会,却没有想到寇萱现在竟然都进了淮工大的三江学院读书。
  沈淮心里琢磨着,这大概是寇萱与余薇缓和关系后,余薇替寇萱安排的吧。
  “那你这么晚,不住学校,往哪里去?”沈淮稍稍消化过这个消息,又疑惑地问道。
  “我说了,你不要骂我?”寇萱拿脚尖捻着地,小声说道。
  “我骂你作什么?”沈淮哑然失笑,但见寇萱在他跟前一改常态,一副胆小如鼠的神态,叫他想到一件事,问道,“你不会跟我说,你也住在月牙湖吧?”
  “……”寇萱低着头不吭声,俄而又抬头拿眸子撩了沈淮一眼,知道今夜遇见就瞒不过去,低声说道,“就住你对面楼里。”
  “你信不信我拿东西抽你?”沈淮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有个偷窥者在他住所对面楼住了三个月。
  “我也不是故意的,”寇萱手捻着挎包的带子,心虚地说道,“不想在学校里住,附近也只有月牙湖的环境还可以,想着有着认识的人在一起,万一发生什么事也能找到人。当时只是想到住月牙湖去,也正好在你对面楼有空房子……”
  “我对门的房子还空着呢,你怎么不住进来啊?”沈淮没好气地问道,“要不是今天遇上,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打算让我知道?”
  寇萱没说话。
  这会儿公交车过来,沈淮说道:“上车吧,又不能真拿东西抽你……”
  两人一前一后坐到公交车的后半截——都快十点钟了,公交车上也没有几个人,上车的几名学生大多数站在前面,就沈淮与寇萱两人坐在后面。
  上车后,沈淮也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很久,寇萱才回过头看着沈淮,小声问道:“真生我气了?”
  沈淮没有理她。
  “上次到香港,我想跟你说来着,但你提前一天离开香港了。”寇萱说道。
  见寇萱柔嫩的小脸藏在深红色的夹克帽兜里,仿佛就是那胆怯的小女孩子,沈淮也实难跟她生什么气,伸将她的帽兜放下来,露出里面丰盛柔滑的乌黑长发,说道:“我在想其他事情。”
  “哦……”寇萱吐吐舌头。
  “还有谁知道你坐我对面楼,你妈知不知道?”沈淮问道。
  “她不知道,”寇萱说道,“我也是刚住进去,跟宿舍里的同学关系不是很好,才想着搬出学校住,才住没有一个月,就让你撞见了……”
  虽说不知道余薇通过什么关系,将寇萱送进淮工大读书,但寇萱过年就二十三了,比同宿舍的女孩子年龄都要大许多。
  虽然寇萱娇嫩的脸蛋洋溢的青春气息,说是只有十八九岁也会让人相信无疑,但寇萱这些年来所经历的那些事,叫她跟十八九年的同宿舍女孩子,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
  寇萱在宿舍里住了一阵子,与同宿舍的女孩子处不好关系,再搬出来住也是正常。
  下车就是月牙湖小区的大门,小区里幽暗静谧。
  走到寇萱住处楼下,沈淮跟她说道:“我进去看一眼,要是让我看到望远镜之类的东西,仔细我收拾你。”
  “我没有那么变态?”见沈淮没有生气,寇萱又恢复活力起来,仰着脸看着沈淮笑着说,“你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沈淮住的房子,是复式公寓;但前面这栋楼则是普通的多层公寓——寇萱租住的一套两室两厅的精装修公寓。
  寇萱也确实刚搬进来住没有一个月,客厅里也只有简单的一张橘色沙发比较挑眼,寇萱平时都在学校食堂里吃饭,餐厅的橡木餐桌上摆满学习资料——拉开餐厅后的窗帘,外面还有一个后阳台,对面就是沈淮的住处,沈淮晒在阳台上的衣服都清晰可见。
  虽说是寇萱住在这里,但沈淮陡然想到一种可能:要是有人起心想要窥探他的隐私,想要抓他的把柄,只要在附近楼租一套房子长期蹲守,还真是容易得很。
  他这么想着,就细看起周遭的环境,停在花铺左侧、叫一株大海棠树遮住的那辆桑塔纳侧面车窗打开着,里面的光线很暗,但能看到有人坐在里面抽烟——从车子停放的角度,确实方便坐在车里的人观察他住处的动静。
  沈淮对那辆车起了疑心,将阳台上的窗帘拉起来,站在窗帘后看那辆车的动静……
  寇萱在厨房里给她们两人泡咖啡,见沈淮站在阳台前的窗帘外窥着外面,还以为沈淮在试观察的角度,只当沈淮还在怀疑她,心里感觉不好受起来,走过来说道:“有时候坐在餐桌边温习功课,想着能看你一眼,感觉就很好——其实有时候只是看你一眼。你要是不高兴,我明天就从这里搬出去……”
  沈淮转回头看了寇萱一眼,漂亮的眸子似乎蒙了一层阴翳,叫人不忍心责怪她,拉到她窗帘后,指着花坛东南角的那辆桑塔纳,说道:“你看那辆车……”
  寇萱探过头往窗帘外看了一眼,说道:“这车停那里有两三天了,好像都停在那位子……”
  那辆车只是停在那里两三天,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沈淮眉头轻皱,想了想,跟寇萱说道:“我现在就回去,你注意观察那车里人的反应。”
  寇萱点点头,将餐厅里的灯关掉,则更方便站在暗处观察那辆车里的动静。
  沈淮下了楼,绕回到他正常从小区大门进来的便道上,往住处走去,回到家也是照正常的作息习惯,先烧上一壶水,然后拿文件坐到书房前浏览。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沈淮看到寇萱往这边走过来,这时候才注意到东南角花坛后的那辆车已经不见踪迹,他拿了钥匙出门,示意寇萱往回走,他不确定还有没有偷窥者藏在周边的公寓楼里,还是到寇萱家说话方便。
  “那辆车里坐着两人,你回家之后,他们打了一个电话,就离开了——他们确实是在观察你那边的动静,”寇萱将那辆车二十分钟内的动静说给沈淮听,又拿出一张纸将她刚才记住的车牌抄下来,递给沈淮,“这是那辆车的车牌。”
  沈淮见是私家车牌,心想要查出这辆车所有人是谁,也相当容易,暗自琢磨。
  背后通过长期窥探抓他把柄的人,就那么几拔,他现在只要注意到这个问题,挖出谁在背后想抓他的把柄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即使查出幕后的指挥人,也保不定以后还会有其他人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也真是一桩头痛的事情。想到这里,沈淮轻叹一口气,将这个问题暂时抛到脑后,梳理过去一年住进月牙湖的种种,想来也没有什么把柄能叫别人抓住。
  “要不要我帮你盯着到底是谁在背后盯你?”寇萱跃跃欲试地问道。
  沈淮说道:“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啊!”
  “要不是我,你还意识不到别人在盯你,”寇萱瘪起嘴,娇怨地说道,“你不要想我帮你,那就拉倒。”
  沈淮见这妮子这时候倒像占到理的样子,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把客厅的沙发借给我睡一宵……”虽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想到住所叫人盯着,心里总是不舒服,沈淮想着先在寇萱这边先对付一晚上。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麻雀在后
  虽说有空调,在客厅里睡觉也不会冻着,但人睡在软塌塌的沙发里,伸不开手脚,睡到半夜醒过来,腰酸背痛。
  沈淮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都睡不舒服,感觉有些口干,坐起来到厨房倒水喝。
  沈淮拿了水杯回客厅,就见寇萱睡眼惺忪的打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叫客厅里的灯耀着眼睛,正眯起眼睛看过来。
  寇萱睡觉就穿一件宽松的棉质睡裙,里面没有再戴什么东西,坚挺的双乳将睡裙撑起来,除了两粒花蕊似的小突起外,外侧撑出浑圆的弧形曲线——沈淮意识到这妮子此时已经是完全长开了;睡裙下光溜溜的两条修长直腿在灯光的照耀下雪白细嫩,又是那样的耀眼。
  “听到你翻来覆去,是不是在沙发上睡不舒服?”寇萱问道。
  沈淮坐回到沙发上,将水杯搁茶几上,揉了揉脖子,也不说是在沙发上睡不舒服,说道:“这几天坐着的时间太长,夜里睡觉脖子怎么都不舒服。”
  “我帮你揉揉吧,”寇萱走过来,让沈淮侧过身上,将绵软的小手摁住沈淮的脖子两侧,拿手指抵住那边的筋肉,用力地揉捏了两下,问沈淮,“舒不舒服?”
  “舒服……”虽然这才两下,沈淮顿时就觉得脖子梗处的酸胀缓解了许多,也不拒绝小妮子替他再揉两下。
  “我可是在杨姐美容院里专业学过。”寇萱得意洋洋地说道,为了方便替沈淮揉脖子,单腿跪到沙发上。
  寇萱要抱住沈淮的胳膊从后面反向拉筋时,自然要伸手从腋下穿过来,将沈淮从后面抱住。
  沈淮也就穿着一层单薄的棉衣,两人隔着薄薄的两层布,能清晰地感觉小妮子颇成规模的胸部传来的柔软跟坚挺,温热以及从后面传来馨香的气息,叫沈淮也情不自禁地迷醉。
  大概是寇萱也意识到这个拉筋动作对她跟沈淮两人来说有着突兀的亲密暧昧,松开手又单脚跪在沙发上,说道:“这个拉筋我还没有学会,就不给你做了……”她说着话,手里却是没停,是要弥补沈淮些什么似的,按住沈淮的肩膀让他后背放松,挨着她的大腿而靠,“你放松靠过来,这样坐着会舒服……”
  寇萱的大腿虽然没有周裕、熊黛妮那么丰腴柔软,但也充满弹性,沈淮叫寇萱压住肩膀,后背自然曲起来,背脊贴在她的大腿,头皮都酥得发麻。
  只是这样的温柔乡他不敢沉醉其中太多,沈淮稍稍坐直些,让后背离开寇萱的大腿。过了一会儿,寇萱却主动从后面贴过来,似乎是为了更方便替沈淮捏肩膀。
  沈淮侧过头见小妮子脸媚绯红,似乎替他捏肩出了好大的力气,灯光下的眼眸迷媚,看了叫人心醉,心想着明天还是赶紧另找个住处,要是再在这里多蹭两晚沙发,那就舒服不成、成煎熬了。
  沈淮伸了伸手,说道:“叫你按两下,神清气爽了,这下子能睡得着觉了……”
  沈淮拉起被子,重新在沙发上躺下来,跟寇萱说道:“你也回房间睡觉吧。”
  “你的水还没有喝呢,”寇萱从茶几拿起水杯,见沈淮手要被子下抽出来,她说道,“你不要动,我端给你喝。”就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往沈淮的嘴唇边凑过来,伺候他喝水。
  沈淮欠起身子喝水,笑着说:“等我哪天生了病,手脚都不能动弹,就喊你来伺候。”
  “那说好了,不许骗我,”寇萱拿了坐垫放在地板上,她蜷腿坐过来,人挨着沙发上,手压在被子上盯着沈淮的眼睛,却似将沈淮这句玩笑话当真,清澈的眼眸里透着少女的情真意切,轻声问,“还有没有在生我的气?”
  没想到寇萱半宵没睡着走过来替他掐腰捏肩,还是担心她不打招呼就住过来的事会惹自己生气,沈淮侧过身子笑了起来,说道:“多大的事,我都忘记了。”
  “那你会不会搬出去住?”寇萱又问道。
  沈淮亦能从小妮子的小心翼翼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情深意切。
  他不是感情专一或者说有洁癖的人,甚至比寻常男人还要贪婪,身边有周裕、熊黛妮、陈丹——虽然杨丽丽事后总是躲着他,那一夜的风流却是怎么都抹不去的;跟孙亚琳虽然没有捅开最后一层膜,但是他对她是有感觉的,而成怡也是纵容着他的。
  只是无论跟周裕、熊黛妮,还是陈丹、杨丽丽在一起,沈淮心理上都没有负担,彼此都是沉溺情事、渴望对方的饮食男女,虽然还有几分荒诞,但能有的那几分情真,已经能叫在红尘浊世跋涉许多的彼此获得极大的慰藉,而对寇萱,沈淮总认为她跟小黎一样,应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沈淮侧过身子,安静地看着寇萱就在眼睛前的明净脸蛋,肌肤雪白、近乎透明,长而上翘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精致的五官是那么的生动迷人,那双深邃仿佛冷泉的眸子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叫人不忍说一句会伤害到她的话。
  沈淮伸手轻轻地在她小巧而秀直的鼻子捏了捏,说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那你说,你会不会搬出去呀?”寇萱手趴在被子上,下巴磕在手背上,眼睛亮灼灼地盯着沈淮。
  “不搬出去,要是还有什么跟屁虫,大不了跑到你这里来借沙发睡……”沈淮笑着说,他心里想,不可能完全不叫别人知道他的住所,无论是亲朋故友,还是上司下级,除工作之外的正常交往还要维持,因此只要有心人总能打听到他住在什么地方——这么想来,也没有必要搬出去再找什么住所,或许再多两处住所叫对方难以抓住自己的行踪,也叫狡兔三窟。
  “真的,”寇萱欣喜地问道,有些不确定,怕沈淮是哄她高兴,又问道,“反正还有一个房间空着,要是我帮你再准备一张床吧?”
  “那个就算了,我睡沙发挺好的。”沈淮说道,他心想寇萱住在这里,也不可能完全不跟谁交往,要是别人看到这房里有两张床,能怎么解释啊?
  一早醒过来,沈淮照例起早,回家换过运动服,沿着月牙湖跑了一圈,到小区门口吃过早餐,再走到小区里,那辆昨天夜里消失的桑塔纳又停在花坛的一角。
  沈淮拿相机藏在窗帘后,偷偷拍了一张桑塔纳的照片,洗过热水澡,到书房看文件的同时,就打电话通知司机赵红军开车过来接他。
  待赵红军将车开过来,沈淮拿着公文包下楼,那辆桑塔纳又消失不见——看来开这辆车的人只是想确认他的行踪,没有什么把柄可抓也不会二十四小时贴身盯防。不然的话,他也应该早就发现异常。
  回到办公室,沈淮才打电话给邵征——徐城这边不是没有能信任的人,但调查这种事还是邵征更为拿手。
  沈淮中午将拍那辆桑塔纳的胶卷交给从东华赶过来的邵征去洗印,又抄下车牌号让邵征去顺藤摸瓜的调查到底是谁在背后盯他盯得这么紧……
  虽然有私家车牌号,但不能将人抓起来折磨逼供,想不动声息的调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指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事情——沈淮只当事情一切正常的推动各种工作。
  淮海国资组建在即,但省政府常务会议通过决议后,省常委会议、省人大常务会议在程度上也是必须要通过的关口,故而沈淮也被蒋益彬拉过去参加各种咨询会、质询会。
  邵征中午赶过来,沈淮与他在国金大厦的食堂里随意吃过饭,下午就带着唐宝成、徐建等人赶到省人大参加调研会,到傍晚时分才从省人大出来,返回省国资办所在的国金大厦。
  “沈书记……”
  车子到国金大厦前停下来,沈淮下车刚跨步走进大楼的前厅,余薇就踩着高跟鞋,从前厅的沙息区走过来,身姿婀娜的一边走过来,一边扬手招呼。
  余薇明媚学艳的脸蛋,洋溢着老熟人相遇的热情,眉眼如风,黑色的一字皮裙包裹丰满挺翘的臀部,长腿如椽,踩着红底黑漆面的高跟鞋,显得性感无双。
  沈淮沉默的看了不招而至的余薇一眼,看她身后还有两名助理模样的工作人员,眉头轻蹙地问道:“余总怎么在国金大厦?”
  “哦,我过来咨询一件事,才想到沈书记您也在国金大厦办会,就想着以往多蒙沈书记您照顾,我却是连一顿饭都没有请,真是过意不去。也不知道沈书记您什么时候会结束,不敢太唐突打扰,就想着在前厅等一会儿,想着说不定跟沈书记您有缘呢……”
  余薇热情洋溢的走过来,挺耸的胸脯几乎挨着沈淮的胳膊而站——这时候省国资办跟国信投资的工作人员正陆续下班时间,他们都不知道沈淮跟那么风搔迷人的美妇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人在前厅竟然挨这么近。
  沈淮暗道余薇要是打电话过来相约,他多半会推托有事,不会再回国金大厦,余薇显然也料到这点,这才事先也不电话联系一声,直接跑过来堵门。
  只是他昨天刚在寇萱那里“过夜”,余薇今天就跑过来堵门,时机未必太巧合了些——沈淮相信寇萱不会骗他,她应该真以为余薇不知道她一个月前就从宿舍搬到月牙湖去住,但他们很可能低估了她妈的心机跟能耐……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相见
  沈淮瞅着余薇风情妩媚的美脸,压着不叫心里的怀疑泛到脸上,只是笑着说道:“有什么事情要咨询,余总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可以了,哪里需要亲自跑到国金大厦来?”
  “些微小事,不敢劳烦沈书记,”余薇也笑道,“我知道沈书记在推动省国资企改债转股改制的同时,又推动国信投资对外出售所持的部分省国资企业债权,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宝和的投资项目——下午过来时,我跟郭主任联系过。”
  国信投资,即省国投,这些年从海外融得十几亿美元的资金,多数都拆借给省国资及徐城市国资企业用于扩大生产。
  由省国资及徐城市国资企业的运营状况不是十分良好,故而国信投资所持的这些债权谈不上多优质,特别双方又同属于国资体系,容易在国资体系内部形成结构性的金融风险。
  实际上债权违约的事情,之前已经发生过多起,省里都不得不内部承担、消化,以消除负面影响。
  现在,国信投资在出售所持部分企业债权的同时,沈淮推动非重点省国资企业搞债转股改制,除了削减国资体系内部的结构性金融风险,也是要进一步引进外部资本,减轻国资企业的财务负担的同时,推动国资企业改制、发展。
  为此,沈淮专门将郭全从梅溪控股调到国信投资,担任资产管理部主任。
  虽然这项工作才刚刚启动,但沈淮将海内外的资源都调动起来,当前洽谈有合作意向的已经有七八家,涉及近十数笔国信债权的转让及债转股改制。
  只是涉及到大规模的债转股改制,即使都是列入今后两三年内要改制掉的非重点省国资企业,难度依旧不少——徐沛及省政府都还在权衡之中,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当然,这项工作真要推动下去,沈淮估计国信投资一年至少就能回笼近三十亿的资金,投入省内基础设施建设领域里去。
  宝和船业作为有上百亿港元市值的大型上市企业,在阳江、西陂闸两地的大型造船基地也进入稳定运营,暂时没有造船规模上更大的扩张,自然有余力往相关的产业链延伸。
  沈淮此时四处兜售国信债权,余薇主动跑上门来,他即使怀疑余薇可能有眼睛盯着他与寇萱,此时也不能拒她于门外。
  沈淮看了看手表,说道:“我晚上约了人,回国金大厦就打算在食堂吃些东西,余总的盛意怕是无法消受——余总可以到我办公室坐坐,或者余总不介意国资办食堂的简陋,我请余总到食堂用简餐;其实我们的食堂还有些特色。”
  “那怎么好意思。”余薇客气地说道。
  见余薇并不推辞,沈淮就让徐建到食堂安排晚餐的事情,他让唐宝成打电话给郭全,让他们一起到他办公室,陪同余薇聊天。
  沈淮到办公室,手里头还有几项事务需要即刻处理,让郭全、唐宝成先陪余薇及余薇的随行人员在会谈区的沙发上稍坐,他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
  一边等电脑开机,沈淮一边与在会谈区坐下的余薇寒暄:“余总这次过来,是对省里的哪些项目感兴趣?”
  没等余薇回答,电脑打开后,沈淮随后打开办公平台,看到郭全刚发给他的工作简报里就有余薇今天咨询的改制项目情况,然而与沈淮所预料的不同,余薇下午过来咨询的,都是通信电子设备制造等与船舶工业没有直接关系的改制项目。
  如果仅仅是余薇代表宝和船业过来咨询相关的合作改制项目,应该是要加强宝和船业在船舶制造及航运上的优势,断无可能进入不大相干、不能产生取合效应的陌生领域,余薇此次过来,不是代表宝和船业?
  沈淮颇有些迟疑地看了余薇一眼……
  沈淮不仅看余薇,视线还扫过坐在她身边的两名随行人员的脸——他与余薇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对余薇身边的工作人员多少有些印象,除了一人三十岁左右,是宝和船业总载助理、也绝对是余薇信任的嫡系外,另一人的脸很陌生,此前应该没有见过。
  当然,余薇出行身边一般不会只有两个人,更多的低级工作人员及保镖,都会在车里或者休息室等候,能随余薇登堂入室,进入项目咨询、洽谈的都应该是核心人员。
  余薇身边能算得上宝和船业核心人物,沈淮又完全没有打过照面的人,也算是相当稀少了。
  沈淮将手里头的工作丢下,拿起茶杯走到休息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着对面的余薇,问道:“余总这次过来,不是代表宝和船业?”
  “我现在不大管宝和船业的具体运营,”余薇说道,“这欠过来,只是几个老朋友起兴凑伙发起一个产业投资基金,在香港时本来要与沈书记聊这事,只是沈书记从香港走得很快,”又介绍身边随同一起过来的青年男子,“周义政是我们福裕资本的总裁。”
  沈淮瞅周义政的年纪也就在三十五六岁左右,香港金融业界这些的金领级人才颇多,与香港在国际金融市场所处的特殊地位有关,他与周义政握了握手,算是作正式的引荐,又跟余薇、周义政了解一些福裕资本的情况。
  “福裕资本正式成立都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都是平时打麻将的几个老朋友拿私房钱投的,规模之少,不值沈书记一哂啊。”余薇笑着介绍福裕资本的一些基本情况。
  余薇其子名下虽然拥有宝和船业15%的股权,余薇名下的私房钱却是有限,加上顾家老爷子私下相予以及她担任宝和船业董事局主席所获得的薪资,她名下可能也就三五千万港元的现金。
  这些沈淮之前都让人做过调查,他也相信新成立的福裕资本规模不会大,但余薇如此郑重其事地推介福裕资本,想来她也是所谋甚大,但余薇能担任执掌宝和船业,与她跟顾家的特殊关系有关,她在香港金融资本市场的影响力却是不大。
  产业投资基金,说白了就是从投资机构、投资人那里募集大规模的产业资本进行各种投资,盈利之后再回报投资人。
  余薇在金融资本市场没有什么影响力,福裕资本的规模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做到很大?投资人也不是傻子,会随便将资金交给不值得信任的机构去投资。
  想当年,众信及鸿基,都是自己拿出大量的资金参与进来,从身边熟悉的亲朋好友入手,先从三五百万美元的资本聚集起来,甚至到新浦钢厂筹建,注入众信最大的一笔资本,都还是孙启善个人投入的资金。
  沈淮能猜测到余薇成立福裕资本可能会有怎样的意图,只是他也无意说破,食堂那边在包厢里准备好晚餐,他请余薇等人过去用宴……
  用过宴,余薇告辞离开时还暧昧不明的说了一句:“沈书记乔迁新居,有什么时候请我过去参观一下?”
  沈淮头大如斗,只能假装听不懂;送走余薇后,沈淮还在办公室工作到近十点钟,才坐车回月牙湖小区。
  回到家,沈淮刚将公文包放下,寇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辆桑塔纳刚开过来才一刻钟,好像知道你今天会很晚才回来,还停在花坛东南角……”
  沈淮听寇萱这么说,那就更容易确定是谁在背后派人盯上他了,他跷脚坐在沙发上,看到对面楼寇萱屋里黑着灯,看不到寇萱的人,笑着问:“你不会在家里守了一晚上?”
  “晚上坐在教室,有些心思不宁,八点钟就回来了,”寇萱说道,“还有,你把脚跷在茶几上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那你不要看啊!”沈淮笑着说道。
  沈淮将手机夹在脖子间,一边跟寇萱说着话,一边烧水沏茶翻看文件。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辆桑塔纳就如期的开了出去,一切看上去都悄无声息。
  这时候寇萱在屋里才打开灯来,她拉开窗帘,走到后阳台上跟沈淮通电话,在电话问道:“你今天还要不要到我这里来睡沙发?”
  沈淮看着寇萱穿着睡衣站在阳台前,明媚的脸蛋触手可摸,心里轻叹一口气,说道:“你看看你那栋楼前有没有异常。”
  沈淮就见寇萱拿着手机走回到客厅,他在后面看不到前面楼客厅里的情形,也不知道寇萱有没有看到异常,过了一会儿就见寇萱从客厅走回来,将手机丢在餐桌上,从地上捡一件什么东西,就推门出去。
  看寇萱怒气冲冲地样子,沈淮怕小妮子性子急、太冲动,赶忙下楼小跑过去,绕到那栋楼前,就见寇萱抄起半截砖头朝一辆黑色别克的车窗砸去……
  沈淮赶忙冲过去,将暴跳如雷的寇萱抓住,黑色别克的贴膜车窗却是叫寇萱砸塌下一片;余薇一脸错愕的坐在里面,她都不知道怎么就露了形迹。
  这会儿的动静,已经引得一些人家探头出来观望;寇萱气得脸色发青、手脚发抖,也知道不能给沈淮造成负面影响,死死地盯住她妈看了几秒,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扭头就走回楼道……
  沈淮不知道小妮子还有什么暴躁反应,急忙跟着她上楼去;余薇也随后推车下来,跟着走上楼。
  寇萱一声不吭地推门进屋,见她妈与沈淮进来,也不拦着,关上门,又跑过去将两边的窗帘拉上。
  沈淮都不知道这妮子想干什么,还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就见寇萱站在客厅里脱起衣服来,压着声音冲着余薇发泄地吼道:“我就是要跟沈淮睡觉,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跟谁睡觉?你以为你那点手段就能阻止得了我,就算你跟沈淮睡过觉,我也要跟他睡。你不是要看吗?现在就让你看个够!”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女债母还
  寇萱动作激烈的将外套脱下来,又去解里面睡衣的扣子,灯下娇翘双乳雪白似玉、若隐若现,而当前如此香艳的情形却是叫沈淮头大如斗。
  他走过去拉开她要扯脱睡衣的手,压着声音喝止:“不要胡闹了,我一直都把你跟小黎一样当成自己的妹妹……”
  “小黎把你当哥哥,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你,”寇萱反应激烈地说道,“除了你,我根本没有办法想喜欢别的男人,我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没有办法。我不奢望什么,就想你不讨厌我,让我能在你身边就可以了。只是这还是不够,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夜里睡沙发,我抱着枕头睡,心里渴望要是能抱着你睡该有多好,我不要你把我当妹妹……”
  寇萱情动的将沈淮抱住,沈淮猝不及防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沙发上,寇萱跌倒在他的怀里,沈淮将她扶起来,就见她脸颊上都是泪水,也不忍心将她从怀里推走……
  看着这一幕,余薇也是目瞪口呆。
  沈淮见余薇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让寇萱半裸着坐在他的怀里也不雅观,站起来将寇萱扶好,也是无奈地跟余薇说道:“你还想要知道什么真相?这些年来,你远走他乡,将寇萱丢在梅溪自生自灭,以为你回来给她富贵,就能弥补过往的一切?你甚至心虚到连打听那些年寇萱是怎么跟寇老爹熬过来的胆气都没有,你又有什么资格对寇萱的人生指手画脚?是的,我这人在外名声是不怎么好,我也是在道德上有严格自律的人,只是我一直都想着寇萱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我不要在你的身边。或许哪一天我感觉疲惫了,或许真就自由了,就可以离开你,去寻找更好的人生了,但在这之前,我们是有约定的,你记不记得?”寇萱不去看她妈一眼,抓起沈淮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放,想用生长绽放到娇挺的双乳去感觉“恋人”手心灼热的体温,仰起头想去吻他的唇,以尝朝思暮想的夙愿。
  余薇显然不知道所谓的“约定”是什么,又是叫沈淮一语说破心底的不堪,站在那里心间苦涩,只是看着寇萱拉沈淮的手按在她年轻坚挺的乳房上,也不知道要怎么阻止眼前的一切。
  沈淮却想起多年前在简陋出租房里那个周身无瑕赤裸的女孩子,抽出手,搂住寇萱柔软的腰肢,柔声说道,“不要再闹了,”心里轻轻一叹,又在寇萱的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道,“你们母女俩,有些事情应该都说得更清楚一些……”
  “她没有资格。”寇萱对她的母亲依旧倔强的反感、抵触。
  “你不听话,就不要留在这里了。”沈淮说道。
  寇萱这才噘起嘴,不情愿的看向她妈,将衣服拉好。
  沈淮心知,即使余薇与寇家亲戚交好,寇家亲戚多半也不会将寇萱与英皇的那段往事说给余薇听的,而英皇旧事又涉及省委组织部长戴乐生的儿子戴毅,在后续的档案里也压根都没有提及戴毅,寇萱涉及此案的细节自然也就模糊不清,不为外人所知。
  当然了,更主要的还是余薇不堪去面对旧事,不堪去想象寇萱那些年与寇老爹熬过来的那段人生,不然以她的能力想要将那段并不久远的往事挖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沈淮让寇萱将外套穿起来,让余薇到沙发这边来坐好,将他到梅溪镇工作,与寇萱、寇老爹认识的、所知道的一些往事说给余薇听,让她感受感受寇萱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或许以为寇萱年少堕落,你有很大的责任,要把她从泥淖的拉出来。你却不知道她这些年坚强的熬过来,既没有堕落,也不需要你的救赎……”
  沈淮自然没有提在出租屋的那段往事,寇萱却不想漏过这个细节,挨着沈淮的肩膀,随后补充给她妈知道:“那一夜,我就想着身子给谁不是给,我又喜欢沈淮,所以才过去找他的——他只是暂时没有拿去……”
  “说正经事,你胡扯什么去了?”沈淮屈起手指敲了寇萱脑壳一记。
  “这就是正经事,约定就是约定,”寇萱倔强地说道,“我绝不像某些人,将自己的女儿抱起来,放在家门口的板凳上,说是村口有卖糖的小贩子路过,要去买糖给女儿吃,却再也没有回来……”
  叫寇萱戳中心事,余薇也回忆起当年将女儿弃在家门口、自己狠心离去的情形,心里酸楚,眼泪也就“扑扑扑”的流下来,心里既是不堪,又是难过。
  寇萱的倔强、坚强也是有限,也是想到当年的苦楚,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沈淮也是轻轻一叹,留两母女在客厅里,他走到厨房里倒了两杯水,再走回来递到母女俩跟前,说道:“我这次从冀省回来,这几天一直都有人盯着我的动静,所以这两天才在寇萱这边借沙发睡……”
  余薇没有想到女儿那几年会那么的煎熬曲折,也没有想到女儿正因为那几年煎熬曲折的人生经历,使她数年如一日的迷恋沈淮,更没有想到沈淮与女儿并不是她所以为的“情人”关系。
  她看到沙发上还整齐的叠着一床被子,自然是沈淮昨夜在这里留宿睡沙发所盖——此时陷入这难堪的困境,她也无法替自己辩解什么。
  虽然尴尬,虽然难堪,但她知道,她要是这时候走掉,怕是再没有勇气回到女儿的面前,就无语沉默的坐在那里。
  见寇萱的情绪稳定下来,沈淮说道:“都不早了,要么你们俩呆着,我回去睡觉去了……”
  “我不要跟她单独在一起。”寇萱说道。
  沈淮头大如斗,看余薇这样子是绝不想走,而寇萱又不愿意跟她妈独处一室,只能苦笑说道:“那好吧,我今天继续睡沙发,你们俩无论是干瞪着眼坐一宵,是不是给我挪个地方……”他踢了踢寇萱的屁股,让她跟她妈换个地方干坐去,心想要她们母女俩化解心结,还真不能现在就放手不管。
  往事既然都摊开来,再多的不堪也是要跨过去,余薇也想跟女儿多说会话,说道:“我们去房间说说话吧,不要打扰沈淮休息了……”
  寇萱这才不情愿的给她妈拉着回卧室,沈淮简单洗漱了一下,也不听她们母女俩在房间里说什么,就拉起被子蒙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间,沈淮直感觉有个温热柔软的身子挨过来,有只绵柔似玉的小手伸到他胯下摸索,抓住他胯下静伏似蛇的茎身兜弄了两下,就叫他那东西热气腾腾的勃发起来。
  沈淮只当是梦中,也当真是给那只小手兜弄得极爽利,浑身汗毛都快要竖起来,就不愿意从无痕的梦里醒过来,一直到那具温热的娇躯揭开被子要挤上来,沈淮才陡然惊醒,悟得这不是做梦。客厅里一片漆黑,但隔着绸质睡衣,摸到丰腴弹软到极点的娇躯,沈淮却知道是余薇半片身子挨过来。
  沈淮吓得惊坐起来,伸手打开灯来,却见余薇近乎半裸的身子挨坐在沙发上,鸦鬓斜散,娇艳的脸蛋微染红晕,水润润的大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妩媚诱惑,丰满的双乳将绸质睡衣高高撑起,露出一片雪腻似玉的肌肤。
  情形虽然是香艳到极点,但细思情节又诡异到极点,沈淮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余薇跟寇萱好好地说着话,怎么就半夜爬到他睡的沙发上来,愣怔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余薇又在想什么狠辣的心计,怕惊醒房里的寇萱,叫她心里再受打击,也只是压着声音喝止余薇:“你想做什么?”
  叫灯光耀着眼睛,而半裸地暴露在沈淮的眼前,也叫余薇心里羞涩,伸手将灯关掉:“关了灯说话,好不好?”
  沈淮不知道余薇在打什么心思,也怕将寇萱惊醒,没有再坚持开灯,压着声音:“你怎么又玩这一套,怎么对得住寇萱?”
  “小萱醒着!”余薇却是不管的坐到被窝里来,挨着沈淮的身子说道。
  沈淮惊疑地看向卧室,门虽然关着,但门缝往外透着光,寇萱真可能是醒着的——只是如此,他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余薇那柔软丰腴到极点的身子,在他的怀里仿佛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般,叫他坐立不定,心里自然没有香艳的心思;而余薇坐过来,手也没停,伸手又往下摸,摸着那垂头丧气、规模依旧巨大的茎身。
  “有话说话,”沈淮将余薇的手拉开,“你这么做,会伤害到寇萱的。”
  “我这些年对她一直都有内疚,虽然想让她有更好的人生,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小萱说约定终究是约定,她迷恋你,即使要去过什么更好的人生,也要先将债还掉。我不能做什么,我只能代她将欠你的债先还了,小萱也说这或许可以——我的过去虽然不堪,但这几年一直是独处。”余薇悄声说道,只是这种女债母偿的事,她心里也是羞涩,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如是沈淮耳畔的呓语。
  “你们两个疯子,我不跟你们玩了,行不行?”沈淮打开灯,气急败坏地从被窝里跳出来,拿起衣裤,七手八脚地穿起来,但给皮带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磕茶几上,手撑在余薇的身子上却站稳,这么近地看余薇横躺在沙发上的娇躯,沈淮也不得不承认年近四十的余薇是那么的美艳,只怕多留一半真受不了这致命的诱惑,拿起皮鞋,赤裸走出房门,将房门“啪”的关上,才微喘着气,坐在门前的鞋垫上穿好皮鞋,然而“咚咚咚”,才发现家里的钥匙根本就不在裤兜里。
  沈淮一时想不起钥匙是刚才慌乱间没有拿,还是压根一开始就忘了拿出来,手机、钱包都在身边,三更半夜也没有去处,头大如斗,也只能硬着头皮才跑上楼敲门。
  余薇本来也是极其难堪才豁出去做这样的决定,看到沈淮不接受,跑下楼反倒是狠狠地松一口气。没想到半分钟不到沈淮敲门进来,只以为沈淮改变主意,她这时候已经没有刚才那豁出去的勇气,但刚才话又说出口不能反悔,一张美脸当即就羞得通红,仿佛喝醉了美酒,连带胸前半裸的肌肤也是一片粉红,她一时间也不知所措,眼眸子欲迎还拒,又想着刚才触手摸弄的那根巨物,自己还能不能承受?
  此时的余薇,当真是熟媚香艳到极点。
  沈淮知道余薇有所误解,只能克制住不把眼珠子往她仿佛深沟大谷一般的乳沟里的丢,说道:“我是钥匙没拿,看是不是落在这里……”
  他走进客厅里,没看到钥匙落哪里,才确定一开始就忘了拿出家门。
  虽说省国资办房管处还有钥匙,也可以打电话让开锁公司过来帮忙开门,但现在三更半夜,沈淮也没有其他去处,见余薇还站在门口,也不说什么,打开卧室门,就见寇萱一脚蜷坐在床边上,正听着外面客厅里的动静,没想到沈淮会突然闯进来,赶忙拉起被子,想躲到被子里,更是叫沈淮气不打一处来。
  沈淮将卧室房门关上,将余薇关在外面,恶狠狠地将被子拉开来,问寇萱:“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要不要我拿东西狠狠地敲一下,你才能清醒过来?”
  “我不能帮你什么;要是我妈能真心帮你,那肯定就不一样了。”寇萱心虚的低声说道。
  沈淮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这妮子说,气笑道:“就因为背后有人心怀不轨的指使人盯上我,我就要出卖色相,让你妈帮我?我有你说的这么差劲?”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难堪
  房门关着,余薇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沈淮跟女儿在房间里说些什么。
  她脸红如烫,心间有种种莫名复杂的情绪在翻腾。
  虽然她常常担心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但对她此时花信正艳的迷媚魅力却有信心,而且也探知沈淮喜欢丰韵迷媚一型女人的爱好,心里想她能下定决心豁出去,沈淮即使心里有碍,也会因为男人的冲动陷入她织张的情欲之网里无法自拔,她想着只要沈淮半推半就与她做成好事,就能解开女儿寇萱的心结,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淮会落荒而逃。
  她更没有想到女儿所谓的“心结”,压根就是胡扯淡,就是铁了心想帮沈淮,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娘”倒贴卖出去,想要将亲娘拉上沈淮的“船”——或者说是“床”。
  想到这里,余薇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偏偏她在险恶人心之间厮混了半辈子的老江湖,竟然都没有窥破女儿的这点小心计,还真是厚着脸皮豁出去爬沈淮的床,实在都不知道沈淮会怎么看“不要脸”的自己。
  沈淮会怎么看她?认为她是“不要脸”,还是以为她今夜情绪激荡才没有窥破寇萱的小心计,才豁出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或者认为这种行为对她来说只是惯素平常?
  想到这里余薇心里对寇萱也是恨得牙痒痒的,但想着她当年将寇萱狠心抛下,即使今夜被戏弄,心里也没办法滋生更多的怨气,只是有着说不出的羞涩跟难堪在心间荡漾,恨不得捂脸逃出去。
  只是这样逃走,在沈淮面前显得过于胆怯跟孱弱——余薇不愿意如此,哪怕脸上烧得再红,心跳得再快,也是强作镇定的坐在沙发上,盯着卧室的房门,想着即使再难堪的残局,也要留下来收拾。
  沈淮站在卧室里,也是为余薇、寇萱母女俩的胡闹哭笑不得,看着怯生生蜷着身子缩躲在半张被子里的寇萱,沈淮是气不得、骂不得。
  余薇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内疚,想着寇萱能有更好的人生,不惜女债母还,而寇萱想着要帮他,竟然想通过男女情事,将她妈捆绑到梅钢系的战船上来。
  沈淮还以为余薇会先离开,但过了半晌,客厅里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也不知道余薇出于什么心态,坚持留下来不走。
  这尴尬难堪的局面,叫沈淮也不知道要出去怎么跟余薇坐下来好好去谈,他想不明白,余薇那么老道的江湖,怎么还糊里糊涂的搞这种妖蛾子出来?
  沈淮气苦的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寇萱小心翼翼地挨过来,柔声问道:“生气了?”
  也是今夜将心里埋藏多年的情感宣泄的释放出来,寇萱在沈淮面前反而没有以往的拘束,见沈淮没理她,她又往前移了移,身子亲昵的挨过来,托着下巴瞅着他的眼睛。
  沈淮身上就套了一件毛线,隔着睡衣,叫寇萱娇挺的胸膊压在胳膊上,感觉柔软弹挺的,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眸子清澈深邃,有着叫人心动的纯真,只是换作其他的女孩子,大概没有谁会“纯真”到将自己的娘往自己喜欢的男人床上骗吧?
  想到这里,沈淮心里也只能苦涩而笑,知道寇萱从小就经受种种煎熬、厮混于三教九流之间,有种跟寻常人不一样的情感观念。
  而细想起来,他自己与周裕、熊黛妮渡过荒诞疯狂的宾馆之夜,与杨丽丽、孙亚琳在浴室迷情错乱,又哪里谈得上是正常人的情欲?
  沈淮有时候想,希望寇萱摆脱自己能有更好的人生,或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她跟他一样,本质上都不过是迷途中寻找方向的羔羊,只有他们这样特质的人才能给彼此慰藉。
  “真生气了?”寇萱几乎半个身子都要趴到沈淮的胸口上来。
  看着寇萱娇媚的脸蛋,仿佛鲜艳带着晨露的花骨朵绽放在眼前,叫她柔软的身子挤到怀里,沈淮也难抑情动,伸手轻轻地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拍了拍,柔声说道:“不要再胡闹了。”
  寇萱虽然不是很了解沈淮与她妈当下所处的形势,主要也是受限于她当下的眼界跟视野,但小聪明劲不比谁差,自然能听得出沈淮声音里的柔情,也知道今夜她这么胡闹一下,当真是将这些年来她与沈淮之间那种不能接近的距离打破。
  虽然她也不知道沈淮跟她妈之间的残局要怎么收拾,寇萱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甜滋滋,下巴磕在沈淮的胸口,盯着沈淮的脸,神情娇俏地说道:“那我以后全听你的,也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其实……”
  “其实什么?”沈淮问道。
  “我妈真的很漂亮啊,你不觉得吗?”寇萱说道。
  沈淮头大如斗,转身过去趴着躺好,又乱伸手抓了一只枕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到枕头下,瓮着声音说道:“我明天还要工作,你给我出去,不要妨碍我睡觉……”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也不见余薇、寇萱母女大清晨去了哪里,人不见踪影,沈淮起床简单洗漱过,就到小区门外的早餐摊车那边吃早饭。
  手机、钥匙、皮夹以及公文包都锁在家里,沈淮也没有打电话让司机赵红军过来开车过去接他,而是从寇萱房间翻出十几块钱出来吃早饭,坐公交车去单位。
  昨天夜里那辆桑塔纳,就是他到家一刻钟之前进入月牙湖小区——这么说,不仅他回月牙湖小区有人盯着,很可能在国金大厦也有人给幕后指使者通风报信。
  沈淮细想他昨天留在国金大厦加班到近十点钟,当时已经没有多少工作人员留下来,这么说来,就连给他当了一年司机的赵红军都难脱嫌疑。
  回到单位,沈淮将徐建喊到办公室,让他不要动什么声色,去查昨夜到底有哪些工作人员留在国金大厦陪他加班到十点钟才离开,列个名单给他。
  沈淮到省国资办,除了提拔唐宝成、姚远等人,又将徐建、郭全调到身边来当助手外,身边其他的普通工作人员,包括司机、秘书都是指派到谁就用谁,并没有刻意的挑选。
  也是猜到在这些普通工作人员里,有可能会被对手埋眼线,但本来让他们参与都是事务性工作,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要有什么私密活动,沈淮都是自己开车;他自己也喜欢开车,故而也没有特别在意这方面的事情,也没有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进行筛选。
  只是现在知道有人在自己身边埋眼线,沈淮又不能袖手不理,看到徐建将昨夜留在国金大厦加班、在他之后才离开的工作人员名单列出来,与徐建梳理了一遍,也确实有两三个人颇为可疑。
  过了三天,邵征那边就将幕后的指使人挖了出来。
  “这个人姓唐,叫唐兵,唐兵的妈妈曹秀琴在赵沫石家当了有十年的保姆。曹秀琴跟赵沫石是同村出来的人,听说两人早年还谈过恋爱,村里人都没有想到赵沫石十多年没有回村里,再回村里会将曹秀琴请到家当保姆。”邵征说道。
  沈淮心想邵征应该是派人到赵沫石的老家调查过,关于赵沫石与保姆曹秀琴之间应该还有更多的传闻,只是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事前也没想到会是赵沫石依旧纠缠东狮集团改制的事情而暗中指使人调查他,头痛的拿手托着额头,示意邵征继续说下去。
  “……这辆桑塔纳还是赵沫石早年担任浦成无线电厂厂长时的配车——浦成无线电厂改制成民营企业浦成集团,这辆桑塔纳赵沫石还坐过两年。唐兵中专毕业后,没有进当时的浦成集团工作,更没有在赵沫石的身边,而是去参了军,参军三年退伍后就在老家的镇子上开了一家酒店——这是酒店的照片,这是他这几天跟赵沫石碰面的照片……”
  邵征早年在部队就是侦察兵出来;沈淮离开梅溪后,邵征名义上就到众信旗下工作,而众信作为产业投资基金公司,最重视的就是商业情报搜集与分析,邵征负责的也是商业信息情报搜集,手下也有不少专业搞商业信息情报搜集的人手——沈淮注意到有人盯上他,反过来不动声息的追查幕后指挥人,自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对方也不是多么的专业,大概也压根没有意识到行踪暴露,被反调查。
  “办公室只有钱文才的嫌疑不能排除,他恰好跟赵沫石也是同乡,也应该跟曹兵认识,当初是苏平推荐进来的。”在沈淮将几个身边的可疑工作人员名单列出来之后,徐建也将这些人的社会关系网梳理了一遍,官场上对彼此的社会关系最为敏感,有些信息也不需要特意的打听。
  钱文才只是秘书处不大起眼的秘书,平日工作要比其他人更勤勉,没想到不起眼的人身上会出问题。
  最早还是省属国企工委时,苏平担任过秘书处副处长。
  沈淮看了邵征、徐建这几天找来的一堆材料,摇头苦笑一下,说道:“头痛。”打开抽屉,将这次材料统统扫到抽屉里。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邵征问道。
  “让人过去跟唐兵说一声,不劳他再到月牙湖给我站岗放哨了,不然还能怎么样?”沈淮摇头苦笑道,“淮海国资组建在即,没必要拿这种事去给徐省长心里添堵。这笔帐先记在那里,往后再跟赵沫石拉清单……”
  “我去跟周总那边说一声,或者把月牙湖小区的物业经理换掉?”徐建不确定地问道。
  月牙湖小区是华宾集团开发建设,东江地产就是在华宾置业等国企公司的基础上组建。虽说月牙湖小区里的房产要么出售个人,要么分散在各家国资企业手里用作福利公房,但月牙湖小区的物业管理还是整合到东江地产旗下的物业公司。
  跟周伟民说一声,换可靠的自己人去负责月牙湖小区的物业管理,很多问题都容易得到解决。
  “不用,”沈淮摇了摇头,说道,“现在那个葛经理,业务能力也可以,只是之前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有些疏忽也很正常。以后注意加强管理,就会好很多。”
  现在月牙湖小区的物业管理,在东江地产组建后重新进行过调整。
  虽说周伟民没有挑明了说,现在物业姓葛的那个负责人看到沈淮都是一脸热情,他住处的楼道跟庭院,每天都安排有人去打扫,这一切显然都是周伟民有所吩咐。
  现在要求周伟民更换物业管理人,就显得对周伟民不够信任。
  说到疏忽,大家都有所疏忽,甚至物业经理可能已经注意到那辆桑塔纳,只是他心里有可能误以为对方跑上门送礼而刻意未加重视也说不定——沈淮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在他们这边内部搞草木皆兵……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再见
  周伟民接到徐建的电话,得知赵沫石竟然派人监视沈淮在月牙湖小区的住处,也知此事不宜声张,但也非同小可。
  接到徐建的电话后,周伟民就直接从工地赶到国金大厦来见沈淮。
  “没多大的事情,你还专门跑这一趟。”沈淮请周伟民到办公室窗前的沙发上坐下,两人点上烟,不提他被监视之事,而问一些花溪市场的建设进展。
  周伟民原担任北塘区委副书记,沈淮将他请到省国资办,担任东江地产的董事长、总经理,当下除了继续接受、消化从各企业移交过来的未建成地产、房产资源外,主要就是主持花溪市场二期开发建设工作。
  花溪市场二期工程,包括四个专业批发市场,一条餐饮休闲街、三栋高层写字楼、一座旅游休闲广场、一个物流中转基地在内,总建筑面积逾六十万平方米,是东江地产组建后就立即启动超大型商业地产项目,也是东江地产能否一炮打红、奠定基础的关键。
  整个项目也是分批进行,省纺织集团印染厂地块交付最快,在那里建设的物流中转基地以及五金、灯饰类商品批发市场早在六月上旬就启动建设。
  这也是原花溪市场一直想做的扩建工程,建设方案都有现成的,故而等在地块交付之后就迅速启动;家纺类等其三个专业批发市场,因为涉及到周边棚户区的拆迁,一直都拖延到十月上旬才打地基,其他的地块眼下才刚刚完成拆迁工作。
  东江地产不只花溪市场一个项目,还从各企业接手近二十个在建住宅、写字楼项目要继续投入资金进行后续,虽说包括建设银行在内,给东江地产提供共二十亿的综合授信,虽说通过各种各作,引进近十亿的合作资金,东江地产当下调度资金,还是有所紧缺。
  “国内的预售制度才刚刚建全,前两年又打击炒楼花,士气有些低落,小五金市场虽然拿下预售许可,不过在周边配套大规模建成之前,预售情况可能不会太良好,”周伟民对花溪市场二期工程的前期销售前景,不是十分看好,又问沈淮,“国信的不动产信托开展得怎么样了?”
  “省人行批复的额度有限,目前还只是做试点,同时省里也希望国信能更多募集资金投到基础设施建设中去。”沈淮说道。
  不动产信托业务,投资人可以将地产、房产等资产委托信托公司租贷经营,也可以将资金委托信托公司投资短期或中长期的地产项目。
  沈淮虽然给国信投资明确后续发展方向是加强在基建及不动产方面的信托投资比重,但不动产信托在国内还是比较新鲜的事物,新的信托业务及额度都需要人行批准。
  现在国信投资在不动产信托方面获批的总额度就五个亿,就算顺利的募集到五亿资金都用于收购东江地产开发的项目,也没有办法支撑东江地产后续发展资金需求。
  当然了,除了国信投资外,虽然鸿基投资、众信投资不会过深的涉及省国资业务,但鸿基投资开枝散叶出去的合伙人基金公司,也有专门定向投资内地的房地产项目。
  只是几家合伙人基金公司有的都还在筹建之中,早期能募集进入内地市场的资本规模都不会太大——想到这里,沈淮倒想到福裕资本来。
  下午又与蒋益彬召集相关人等召开淮海国资的筹备会议,将晚时分才散会,沈淮回到办公室批阅文件,等到腹中空空饥饿难耐,沈淮要喊陪他留下来的徐建、唐宝成等人一起到食堂吃饭时,寇萱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我晚饭菜做多了,你能不能帮忙吃掉些?”
  沈淮知道要不是专门为他做晚饭,寇萱大可以在学校食堂吃饭,想着又可以过上拥有小保姆的生活,沈淮也是乐滋滋的不管徐建、唐宝成他们的死活,先开车回去了。
  看着餐桌上摆着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沈淮拿起筷子问寇萱:“有没有准备酒来下菜?”
  寇萱从厨房里拿出一瓶青梅酒,说道:“这个酒还行?”
  不是酒席上,沈淮也只喝一些低烈度的酒缓解工作一天的疲劳,将酒拿过来打开倒上,才跟寇萱说道:“以后要是想做什么菜,提前跟我说一声,要是我晚上有应酬,可不就浪费了?”
  “又不是专门做给你吃的,你得意啥啊?”寇萱翘起迷人的下巴说道。
  看着寇萱青春气息洋溢的脸蛋,眸子里透着耀人的光彩,沈淮笑道:“得得得,算我自作多情,”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材料扔桌上,说道,“这叠材料,你有空交给你妈?”
  “什么材料?”寇萱拿起材料见是花溪市场二期商铺销售的宣传资料,问道,“这材料交给她做什么?你想让她买几套商铺?”
  “几套?”沈淮笑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转行干商业销售,一次不卖一两百套出去,都丢我的架子。”
  “你怎么不直接交给她啊?”寇萱问道。
  沈淮瞪了寇萱一眼,要不是那晚的事情,他至于连余薇的面都不敢见?
  倒不是他心虚,主要还是太尴尬了,而且他也不能否认风情迷人的余薇对任何男人都有着致命的诱惑;即使想再回到以往的事务性接触上来,也很难让脑子不去想一些旖旎的心思。
  眼下还是少接触为妙。
  寇萱吐吐舌头,她也知道那天玩得太过火了,低下头摆碗筷,不说什么。
  “对了,我给你做家政,你还得付工资给我;也是你让我住到月牙湖小区来的。”寇萱又抬头瞅了沈淮一眼。
  “啊,”沈淮疑惑的抬头看了寇萱一眼,见小妮子迷人的漂亮眼眸闪着狡黠的光芒,心想小妮子心计倒还挺“深沉”,不然他还真没有办法跟成怡解释这事,将皮夹掏出来丢桌上,说道,“好吧——我这个月的工资都在皮夹里,你看你的工资开多少合适,你自己拿。”
  “怎么就这么点钱?”寇萱拿起皮夹,看里面的现金都不超过一千块,“嫌弃”地问道。
  “我又没机会花钱。”沈淮说道。
  寇萱想想也是,沈淮想需要自己的单独空间还要想办法摆脱别人的跟随,不然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工作人员跟随,他连掏皮夹子的机会都没有,又好奇地问沈淮:“你那房子不用付租金?”
  “要的,一个月个人要掏两百多呢。”沈淮说道。
  寇萱吐吐舌头,月牙湖是周边环境最好的小区,她住的这小套精装修公寓,月租金也要一千多,感慨地说道:“当官真好。”
  沈淮也不喜欢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复式公寓里,吃过饭就在寇萱这边看材料,寇萱刷好碗出来,也没有再到回学校教室里自修,拿到书坐到沈淮身边,头枕着沙发扶手,舒服地将腿跷到沈淮的大腿上。
  寇萱短裙下穿着黑色的连袜裤,让黑色丝袜包裹着,一双脚显得小巧精致,两腿也是纤长,不比成熟妇人的丰腴,却更显青春的灵动修直,短裙微微掀起来,大腿被连袜裤包裹的形状也是浑圆……
  沈淮没办法不叫这双美腿分神,放下手里的材料,跟寇萱说道:“要不你换一边躺着……”
  寇萱听话的换边头枕在沈淮的大腿躺好,脚跷沙发扶手上。
  寇萱的脸蛋清纯迷人,给人美到极致的感受,但要比下半身诱人曲条展露在眼前少许多性的诱惑,沈淮倒能看聚起心思去看材料。
  听着楼道里有脚步声,是那种脆脆的高跟鞋音,沈淮还以为是楼上哪户人家回来,但小妮子听着声音却从他的大腿坐起来,飞快的拿起她的学习资料放到餐桌上去,还朝他俏皮的吐吐舌头,沈淮才意识到是余薇又跑上门来了。
  余薇从外面推开门,先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寇萱:“看到你屋里亮着灯,怎么今天晚上没有去学校?”转头就看到沈淮坐在沙发上,神情当下也是一滞。
  余薇还是想在寇萱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希望心结化解掉之后,能与寇萱的母女关系正常起来;上次离开时,还特地要了公寓钥匙。
  余薇这两天回了一趟香港,顺带帮寇萱买了几件衣服,想着趁天刚黑就送过来,没想到沈淮这么早就从国金大厦回来就在寇萱这里看资料。
  虽然是孽缘,但余薇也认识到寇萱的倔强性子比她当年更甚,而寇萱对沈淮的迷恋与她的成长经历密切相关,硬要撕开只会是血淋淋的——余薇心里也想,或许真的只能等到寇萱哪天在沈淮身边感觉厌倦了,才有可能离开去过她所期待的更好的人生,故而也就不想再画蛇添足的去阻止什么。
  只是想到前些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余薇面对沈淮也是难堪,她以为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已经收拾到滴水不漏,但乍看到沈淮坐在沙发,她的脸却难受控制的发烫起来,强作镇定的细着声音打招呼。
  “沈书记今天没有应酬,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余薇以往即使散发性感魅力,也是以自我为中心,哪里会叫人看到她娇羞小妇人的一面?
  看余薇这样子,沈淮也是一愣,说道:“寇萱说她晚饭做多了,让我过来帮忙消灭掉一些。”
  余薇暗感寇萱还是真铁了心要倒贴,说道:“我这次回香港,看了几件衣服给小萱拿过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余薇将装衣服的纸袋子放下来,就要离开,寇萱倒想着餐桌上那份沈淮要她给她妈的材料,忙喊住她妈:“这是沈淮要给你的材料……”
  余薇疑惑的接过材料,当下也不便在扭头走人,就站在门口翻看起来。
  “沈书记认为福裕资本应该介入徐城的地产投资?”余薇不确定地问道。
  沈淮本想让寇萱将材料转交给余薇,然后让国信投资或周伟民那边直接跟余薇接触,没想到余薇会撞上门来。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双赢
  尴尬难堪虽在,但事情不能不谈。
  客厅里就一张沙发,两人挤在一张沙发上谈事情尴尬,沈淮站起来,走到餐桌前坐下来,面对余薇的疑惑,问道:“福裕资本该不该介入徐城的地产投资,还是要看福裕资本未来发展的野心有多大了?”
  余薇心知她此时的处境,跟她心里的打算,想瞒过别人可以,但不要想瞒过沈淮。
  在理论上,余薇要是想隔绝顾家的影响力,完全控制宝和船业,至少需要掌握宝和船业30%甚至更高比例的股权,那她就至少从其他股东手里收购15%以上的股份,就算顾家不作阻挠,她少说要动用二三十亿的资金。
  她眼前看着风光无限,掌握着市值上百亿港元的上市企业,但要靠她以往攒私房钱的方式,要想凑二三十亿港元的收购资出来,这辈子只怕都做不到。
  不过,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
  众信、鸿基都是现成的例子,宋鸿军个人名下资产,也就两亿多美元的样子,但旗下鸿基产业投资基金则控制着近二十亿美元的庞大资产——众信控制资产的规模更大。
  趁着老爷子还在医院里吊着一条命,趁着顾泽军等人还没有办法对她撕破脸,余薇将私房钱都拿出来组建福裕资本,就是希望福裕资本有遭一日能像鸿基、众信投资一样,通过产业投资基金聚集资本模式,通过相关的杠杆作用,去撬动庞大的资本,最终以便她可以借助福裕资本撬动的资本力量,反过来去收购宝和船业的股权,彻底避免她会被顾家踢出局的下场。
  而只要福裕资本足够庞大,可以更进一步,与宝和船业合资建设更庞大的造船基地,甚至可以进入宝和船业的上游产业,直接从产业链端对宝和船业进行控制,而无惧顾家将她踢出局。
  然而,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难——而且留给她的时间也绝谈不上宽裕。
  众信投资刚开始也只是孙亚琳约孙家的亲朋故友把私房钱拿出来,刚开始的规模甚至都远远不如福裕资本。
  然而众信投资能够崛起,不是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孙亚琳孤注一掷的都将筹码押到沈淮身上而已。
  随着梅钢的崛起以及梅钢产业集群的扩张,众信投资才得以高出同行一截的回报率赢得更多投资者的信任——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则充满着无数的艰辛。
  而除了表面上的高回报率之外,将数百万、上千万美元的资金委托众信进行产业投资的投资者,更主要看中的还是众信深度参与的梅钢模式跟内地未来高速发展的市场前景。
  梅钢系经过六七年的发展,崛起到今天的模式,堪称产业发展的奇迹,然而正因为奇迹难以复制、模仿,奇迹才得以称之为奇迹。
  从事信托投资业务的福裕资本现在成立了,但不是余薇摇一摇手,其他投资人就会心甘情愿地将积攒了半辈子的家底都掏出来交给福裕资本来打理。
  福裕资本需要在金融市场积累信誉度,需要有前景可期、可靠稳健的投资项目,才有可能在香港将分散的资本聚集起来。
  余薇当下将自家的私家钱都拿出来,加上合伙人的出资,也只为福裕资本凑足八千万港元的注册资本。
  然而,万里远航才走出第一步,要没有合适的、前景可期的项目,不要说聚集更多的产业资本,连手里所掌握的这八千万港元资本,都未必会有很好的回报率。
  余薇稍理思路,坐下来说道。
  “你也清楚,所谓的大家族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貌似泽亦名下还有宝和船业15%的股份,而一旦我被逐出宝和船业,顾家掏空宝和船业,让这15%的股份变成一堆废纸,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很显然,就算是为了惩罚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也是他们特别想做的一件事……”
  沈淮看着余薇眨眼间的工夫就从一副娇羞小妇人的状况里恢复过来,漂亮的眼睛里又透出以往常见的凌厉劲,心里想她在顾家上位的手段本来就不够光彩,也怨不得顾家人会敌视。
  不过,顾泽军、顾泽雄都选择站到融信、站到胡家那一边,就算余薇不靠过来,沈淮也会想办法在背后拖一拖顾家的后腿,之前只是想着吊一吊余薇的胃口,倒没想到会那么混乱的事情。
  沈淮说道:“顾家内部的恩怨,我不参与,我细胳膊细腿的,经不起折腾,但说到徐城的地产值不值得福裕资本投资,我觉得,还是要从香港人喜欢炒楼的资本特质说起——这或许是福裕资本未来能快速崛起的一个捷径。要是早两年,信息产业金融热潮还值得介入,但显然眼下已经难以为继。虽然信息产业金融泡沫何时会破,还不得而知,破灭也不会伤害到信息产业长期向上发展的根基,但相关的金融市场未来有可能会陷入三到五年的低谷期……”
  九八年亚洲金融危机过后,亚洲的证券资本市场最大亮点就是互联网与信息产业概念,国内的证券市场上相关概念股票也积累下惊人的涨幅。
  信息产业在证券市场的表现远远超越自身应有的发展水平,自然就存在极大的泡沫——泡沫是继续扩大,还是回潮,甚至剧烈的破灭,投资圈内都有极大分歧。
  不过,梅钢系产业集群未来的核心还在产业本身上,鸿基长青三期项目建成后,梅钢系与长青集团在电子信息产业领域的投资将超过二十亿美元,未来的目的也不会说一心想着将这笔投资拿到证券市场去套现,更重视的是信息产业未来必然可观的长期前景。
  前些天余薇到国金大厦咨询合作事宜,眼睛都盯在信息产业相关的项目上,沈淮猜测余薇此时未必有长期进入信息产业领域发展的计划,更可能是利用当前信息产业在金融市场形成的热潮,去吸引香港投资人的眼球,以便更容易筹到资本,去赚快钱。
  以余薇当下的影响力,以及信息产业当下在证券市场的表现,本身也有近一亿注册资本的福裕资本在香港募集三五亿港元的资本不难,而一旦证券市场上的热潮退去,甚至泡沫剧烈破灭,投资者慌乱撤资,福裕资本发展受挫是一方面,余薇被顾家踢出局的进程只怕也会被加速。
  余薇这些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叫沈淮窥破心思也不会慌乱手脚,只是问道:“内地除了地产值得投资之外,未来还可能有什么新兴产业值得提前介入……”
  “国内经济发展还不能影响到全球形势,说到新兴产业,还是要看欧美那边的风向标,”沈淮说道,“现在以西欧国家为首,都开始炒作全球气候变暖,可能三五年后就会逐步在金融市场形成新的一股浪潮……”
  “梅钢溪口湿地投资建的风电试验场,算是提前埋下伏笔吗?”余薇问道。
  “这谈不上伏笔,无论是淮能集团,还是东江电力、淮海电气,要是将能源开发利用的眼光仅仅局限在传统的煤炭资源上,那就太保守了,”沈淮说道,“不要说国外的技术已经日趋成熟了,就是国内进行相关研究的部门也不是只有一两家。淮海在机电方面有着不错的基础,但也给拉开的差距,现在只是在补一些功课……”
  沈淮的话叫余薇听了亢奋,毕竟在全球产业发展形势有着一流眼力、又能值得信任的人,即使在余薇所处的层次,也不是随便能遇到上,她平时接触到更多的专家、学者,更多是一些夸夸其谈、拾人牙慧的人,还没有谁能像沈淮这些清晰的将未来产业经济的发展形势描述出来。
  而只要沈淮不怀恶意,沈淮的视野也不容置疑,不然他也没有资格坐在淮海省国资体系实际掌门人的位置上。
  只是沈淮真的就绝无恶意吗?
  想到这里,余薇禁不住又迟疑起来,目光落在花溪市场二期的材料游离。
  沈淮因为有人暗中监视他的住所才在寇萱这边睡沙发,这几天时间过去,余薇相信以沈淮掌握的资料,已经能查到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暗中监视他,沈淮却是不动声色,这叫她很是疑惑。
  要是在省国企改制过程沈淮得罪过的人或者胡林在幕后指派人在搞手脚,余薇心想沈淮大概不会不动声色,也没有必要隐忍不动,要是徐沛手下的人,就确能叫沈淮忍一口气……
  想到这里,余薇心里的疑色更深。
  余薇也清楚沈淮跟计经系若即若离的关系,即使当下保持合作,也是互相利用居多,但保不定沈淮以后有可能反过来选择跟胡系合作。
  所有的关系里,只有利益关系最为稳固。
  王源总理再有两年任期就将结束,而计经系在两年时间里也难有突破性的发展,胡系甚至都不屑等到两年后再对计经系有所动作——崔卫平与融信系联合顾家这次的动作,可以说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
  倘若沈淮看到胡系之势不可逆,转而选择跟胡系合作,那自己到时候会不会成为沈淮跟胡系合作的筹码?
  谋事谋远,梅钢系能成势,绝非侥幸,沈淮也绝对不可能不考虑两年过后的国内形势发展,也应该早就在为两年后的形势变化布局……
  看着余薇目光游离的样子,沈淮也只是眉头微蹙没有说什么,心知此时的余薇看着光鲜,心里却是惶惶难安,有如惊弓之鸟,心想她过得还真是辛苦。
  寇萱视野不宽,对经济产业形势也谈不上了解,但她妈眼里的迟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要是不相信沈淮的话,那还偏留下来听这么多做什么,叫人白费那么的口水?”
  余薇叫寇萱一句话堵在那里,心里苦叹,虽然关系有所缓和,但一定要跟沈淮争在女儿心里的地位,只是自寻其辱,气不过也只是跟沈淮强笑道:“这丫头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的,我不是不信你。福裕资本通过地产信托的方式,参与花溪市场的建设,投入的资金少量,那真是看不起你亲自帮着牵线,但福裕资本刚成立,还没有什么影响力,却又拿不出多少资金出来——我是为这个头痛。”
  沈淮不为余薇的游离介怀,更不管她们母女俩怄气的事,说道:“有些事,我还是可以跟宋鸿军那边联系的,鸿基那边或许能为福裕在香港募集信托资金推一把力。”
  虽说宋鸿军手下也有人要跳出来专做投资内地房产的信托基金,但新成立的信托基金,宋鸿军不直接参与也就只能从旁帮着推一把力,信托基金能不能很快建立信用度、募集到庞大资本,还是跟信托基金的经营团队自身有着直接的关系。
  余薇虽然是金融市场的新人,但影响力绝非鸿基投资想单干的那几个金领精英能比——在宋鸿军只能从旁推动的情况之下,这个推动力施加给福裕资本,效果也将是迥异。
  东江地产越短时间里能回笼越多的资金,后续的发展就越能占据主动地位,这时候沈淮推动跟福裕资本的合作,自然也是对他们这边最有利。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淮海国资
  二零零一年的元旦过后,淮海国资管理集团就正式在国金大厦挂牌成立。这也是淮海省首次在国企改制方面率先全国进行的试点摸索,但为避免在国内引起较大的争议,也没有大肆声张的搞什么挂牌仪式,消息也只是在省内的媒体上刊登、播报。
  虽然徐沛是一个很在乎政治声誉的人,但也不能肯定这一步走出去会惊起怎样的波澜,而他更在乎的是淮海国资成立之后,在淮海国资旗下推动南湾湖大学城启动建设,确保南湾湖新区建设的旗帜还抓在计经系的手里。
  在崔卫平等胡系官员乍露锋芒之际,即使考虑当前的省财政规模远谈不上宽裕,徐沛依旧毫不犹豫地同意省财政来兜底、推动大学城建设,自然有他的一番权衡。
  此时启动大学城建设,徐城在校大学生总数到零六年、零七年左右差不多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再翻一倍,扩大到五十万人以上。
  这不仅将加强淮海省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地位,同时还将巩固淮海省未来经济,特别是高新技术产业发展方面的潜力跟空间。
  将容纳二十五万师生学习、生活的大学城,除了能直接推动南湾湖新区启动大规模的建设、推动徐城城区大踏步往东发展之外;徐城作为一个高校云集的城市,高校总体规模扩大,必然也有利于城市及相关服务产业的发展。
  走出这一步,只要在未来三五年内不诱发系统性的财务危机,徐沛在淮海省内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徐沛有着如此迫切的心情,故而在淮海国资旗下注册成立的南湾湖大学科技园控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大学城控股,也同一天在国金大厦挂牌成立。
  虽说此时的省财政不算宽裕,但为了确保南湾湖大学城能在上半年就先启动三个校区的建设,与各院校一起,第一批就拨出二十亿的资金,注入大学城控股作为注册资本。
  大学城控股,作为南湾湖大学科技园投资建设的主体,将与淮海煤业、东江电力、淮海电气、淮海融投、国信投资、东江地产、淮海建工等大型集团一起,成为淮海国资的核心子公司。
  淮海建工集团,作为省内曾经的工程建筑行业龙头老大,这几年却深受国资企业之间的工程债款拖累,兼之对东华的市场介入迟钝,发展要比省内其他建设企业慢了许多。
  淮海建工,即省建集团不仅发展速度,就是在规模上,如今都叫渚江建设、徐城建工、东华港建等省内大型建筑企业超越过去。
  以滨江商圈、鹏悦现代城建设为契机,渚江建设、融信建设等建筑集团涌入,兼之徐城建工等企业发展较快,淮海建工就是连在徐城固有的市场份额都保不住。
  肥水不流外人田,南湾湖大学城或直接或间接几乎都将由省财政拨款建设,期间承担的建设负债也都将省财政负责兜底,指定由利益一致的省国资企业淮海建工承揽工程建设,在程序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淮海国资内部一定要通过市场招标确定南湾湖大学城的建设商,似乎也没有不可。
  故而,为了将总投资可能会超过五百亿的南湾湖大学城工程承揽下来,都不用沈淮、蒋益彬他们去做工作,淮海建工几乎是倒贴着找上门来,哭着喊着要求第一批就置入淮海国资旗下。
  淮海建工零零年的建筑产值都没有过百亿,只要肥水不流外人田,能将南湾湖大学城的工程都承揽下来,未来几年的收入至少能翻上一倍。
  以省财政兜底的这么一个超大型工程,这时候自然是更没有理由不交给淮海建工承揽了。
  加上东狮集团、徐东铁路控股集团等企业归属省国资的股权资产,淮海国资在成立之初,资产净值就高达三百二十亿。
  即使放在国内与骨干企业相比,淮海国资也是名副其实的巨无霸。
  省政府最终还是同意淮海国资实行董事会制度,在董事会之下设立执行监督委员会,作为淮海国资的常设决策机构,以决定并监督集团及所属子公司的重大建设及投资项目。
  除了由蒋益彬、沈淮、孙浮敬等党组成员外,核心子公司一把手,戚光伟、胡泓伟、秦大伟、周伟民、胡舒卫、省建工集团董事长葛祖均以及东狮集团董事长刘继周等人,都进入执行监督委员会。
  刘继周并无体制内身份,刘继周家族持有东狮集团20%的股权,同时刘继周作为东狮集团运营团队的总负责人,故而得以担任东狮集团的董事长。
  淮海国资对东狮集团也只是参股,而无控股,未来还将进一步缩减持股比例,但沈淮提名刘继财进入执行监督委员会,实质是希望淮海国资未来的管理决策,能从体制外引进更多的新鲜血液。
  沈淮同时还邀请省经院的院长何军以及淮工大经济管理学院的院长、经济学者吴丹青等人担任淮海国资的独立董事,改善、加强淮海国资的决策能力。
  淮海国资挂牌的当日,执行监督委员会就通过决议,同意国信投资、淮海融投联合出资二十亿,向晋南集团控股购入石清铁路20%的股权,同意淮海电气向晋南集团增发20%股份的股票,以获得晋南集团20亿的注资;同时通过决议,同意国信投资在内地及香港、伦敦等地的债券市场同时发行总数达四十亿的建设债,为南湾湖大学城一期工程募集建设资金。
  虽说淮海国资成立,蒋益彬身兼党组书记、董事长两职担任一把手,但从董事会以及执行监督委员会成员的构成,大家都心知肚明,沈淮才是淮海国资真正的掌权人。
  然而,细想,这也是难以避免的局面。
  第一批置入淮海国资管理集团的核心子公司及股权资产,这几年来发展较快,可以说是省国资内部最优势的一批资产,但都与梅钢或多或少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甚至可以说,淮海国资的成立,只是将省国资体系内梅钢系的势力聚集到一起。
  在省财政远谈不上宽裕,南湾湖大学城要在此时启动建设,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去进行资本统筹。
  淮海省此前根本就没有人想像过省里有能力启动建设投资高达五百亿的未盈利项目——五百亿抵五年的省级财政,现在省里及徐城市将这个重担让沈淮来背,又怎么可能再恶意的去束缚他的手脚?
  这些年来,大家也看到梅钢在东华经济崛起中起到的巨大作用,除了站在对立面的那些人外,更多的人也都更希望能有一艘与梅钢类似的“产业航空母舰”,能在淮海湾及淮海全省发挥领头羊的作用,推动地方产业经济更快、更好的发展。
  南湾湖大学城启动建设,就此将拉开南湾湖新区建设的序幕。
  徐城市委市政府赶在元旦之前,就通过省委省政府的批准,正式成立市政府所辖的派出机构南湾湖新区管委会,由市政府秘书长鲁俊生兼任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
  而在南湾湖新区之下,再设立大学科技园管委会,调任黄新良担任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黄新良同时兼任南湾湖新区管委会副主任,并代表南湾湖新区进入大学城控股协调委员会,控股公司兼任董事。
  南湾湖大学城,无论是地位的重要性还是建设规模,都要比南湾湖国际博览园加倍的突出。
  融信与宝和也没有更多的选择,要么以不再算优惠的条件入局,要么东绕城高速、国际博览园等项目的建设权拱手让出,梅钢系自然会接手。
  延后几日,顾家由宝和信托、宝和置业等旗下控股港企,则正式向融信建设、融信地产注入总计达五十亿港元的资金,分别获得融信建设、融信地产40%的股权。
  而后由融信建设、融信地产与徐城市政府签约协议,出资承揽建设东绕城高速、南湾湖国际博览园,徐城市政府则同时将东绕城高速建成后二十五年的运营权以及博览园外围、南湾湖金融中心区三千六百亩建设用地作为补偿,分别划给融信建设、融信地产。
  淮海国资成立之后,沈淮就将主要精力放在淮海国资这边。
  他虽然还在省国资办兼任副主任,但企业处、产权处的工作都交给丁建国分管,他同时也将唐宝成调到淮海国资当助手,担任总经理办公室经理一职,实际上让他分担更多的日常管理工作;企业处处长职务,则由徐建担任。
  虽说省财政以及各院校第一批就置入二十亿的启动资金,虽说省政府也批准同意国信投资在多地发行总计达四十亿的建设债,虽说建设银行等金融机构也同意向大学城控制提供总计达四十亿的综合授信,意味着大学城一期的建设资金不会存在什么的问题,但是承担四十亿的建设债与四十亿的银行贷款,每年要支付的债息将高达五六亿。
  更为主要的,大学城一期建设期为两年,两年投入近百亿的建设资金过后,到零三年底、零四年初就要启动投资规模达两百亿的二期工程建设,到时候承担到的财务压力将会倍增。
  故而在大学城建设启动之初,就要考虑财务平衡的问题。
  大学城建设的负债,都由省财政负责兜底,但真正要省财政站出来兜底,也就意味着组建淮海国资管理集团所尝试的改制彻底失败。
  而在需要省政府兜底之前,除了相应的教育拨款流入外,省及徐城市同意将大学科技园所有的商业、住宅、工地建设用地的开发收益,以及配套科技园入驻企业归属省市两级地方财政的税收,在扣除大学城管委员行政费用之后,统统划归大学城控股公司所有,直至所有的建设债款偿清为止。
  大学城规划四十平方公里,总面积达六万亩,除校区及公共建设用地外,还有近三万亩土地可供商业、住宅及产业开发。
  如果不想淮海国资调动其他子公司的发展资金去支持大学城建设,仅靠相应的教育拨款以及配套科技园区归属地方的税收去支撑大学城的建设,压力还是大到难以想象。
  夜里从国金大厦出来,外面飘着小雪,距离春节没有几天,九点过后的大街就没有什么车辆。
  沈淮与黄新良、熊文斌到李谷家里见面。
  虽说戚光伟如愿担任大学城控股董事长一职,但戚光伟负责大学城控股只是负责怎么去花钱,实际负责大学科技园范围内各校区的建设,而未来总计需要近五百亿的建设资金,还是需要沈淮负责在淮海国资内部,以及与省里及徐城市来进行协调统辖。
  所以在大学城控股集团旗下,也成立诸子公司,分别负责校区建设、公共设施建设以及商业、住宅、工业用地的开发——特别是公共设施建设及大学科技园范围内商业、住宅以及配套产业建设用地的开发,与大学城管委员的职能有相当部分是重合的,故而黄新良才是这方面的实际负责人。
  沈淮自然也是将大学城控股内部的财务平衡,寄托在黄新良的身上。
  提出建设大学城,他们与计经系就没有例外的将南湾湖新区的人事、建设等主导权抓过来。也早就在十一月下旬,他们这边就确定让黄新良过去负责相关工作。
  这一个多月来,黄新良也是整日奔波,人相比在秦江区担任副区长时都瘦了两圈。
  “大学城未来有着充裕的资源可以推动软件及服务外包产业的发展,这也是徐城当前有能力应该重点挖掘、发展的产业。”
  沈淮坐在李谷家的书房里,抽着烟,跟李谷解释黄新良这段时间重点推动的一些工作,说道。
  “印度从八十年代起,在信息产业发展上有显著的特色,特别是软件承包与服务出口行业有着颇为灿烂的光辉,甚至有‘世界办公室’之誉,零零年软件及服务外包的出口额可能要超过一百亿美元。徐城甚至淮海的信息产业都还没有形成多大的规模,说到资源却是不缺的。包括淮工大、淮海电子科技大学、淮海邮电学院等高校以及电子研究所,在电子信息专业都有着极强的师资及科研力量。只是每年所培养的学生大量都到省外就业,省内还没有将大量的专业人才挽留在省内发展,同时这些高校、科研院所的师资队伍本来就是优质的资源,也没有充分的挖掘、发挥。燕京、江宁、广城等地提要在各自的高新区范围内发展、建设中国的‘硅谷’,那个要求目前对徐城来说有些高了。我觉得徐城先将视野稍稍放低一些,也可以先做世界办公室嘛。所以在科技园那边,我主张是要先将软件产业园一期建起来,发展软件及服务外包。这个工作大有可为,要将徐城各高校及科研院所的资源挖掘好,形成上百亿的产值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工作的优先度甚至要放在新校区的建设之前,相应的财政补助、海外人才引进政策要尽快建立起来,也要充分鼓励高校自身所有的高水平人才站出来创业。淮海融投也会拿出一笔钱出来建设风险创业基金,我也会让众信、鸿基都参加进来推动……”
  李谷点点头,说道:“市里的工作,由老熊负责推动;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你们说一声就是。”
  从省里及徐城市的财政状况,此时启动南湾湖大学城及新区建设,有些太早了,最初也是计划到零三底或者零四年初,等省里及徐城市财政在当前的基础再增长五六成再启动,相对要从容得多。
  现在就启动,最主要的风险还将主要集中在今后两年时间里。
  说起来由淮海国资内部统筹建设资金,但实际上无论是东江电力、淮海电气,东江地产,还是淮煤、淮海建工、东狮集团,都处于高速扩张期,对资金有着近乎饥渴的需求。
  虽然可以从债券市场及金融机构获得大量的借款,但也意味着淮海国资要为之担任更庞大的债务,要支付更多的财务成本,而再将大学城两年八十亿债务往上一加,李谷不觉得沈淮身上的担任,比自己这个徐城市长会轻多少。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余香
  孙亚琳平时在国内的时间不多,年底前还从巴黎赶回徐城,还是想在徐城过春节。
  寇萱放寒假之后,就去燕京找小黎、陈丹去了。
  沈淮还想着福裕资本的事情,孙亚琳到徐城过春节,趁着余薇这几天还在徐城,他就将宋鸿军、孙启义等人都拉过来,希望宋鸿军、孙启义、孙亚琳等人能在背后推动一把,帮助福裕资本在香港募集资金。
  花溪市场二期建设很快,拿到预售许可之后,元旦过后就正式对外销售。
  商铺以及商品房的预售在国内才刚刚有些气候,而徐城这两年的经济增长速度虽然极快,但市场容量终究还是不能跟其他一二线城市相比。
  兼之包括鹏悦现代城、融信新世界在内,徐城近一年内推到市场的商铺、写字楼、住宅等面积激增,故而花溪市场二期的市场前景虽然极为乐观,但想在徐城的市场里消化掉,周期不会短。
  东江地产想要快速成长,怕的就是市场销售周期拖太长。
  经过前期的洽谈,福裕资本打算整体购入花溪市场二期八月底才开始建设的家纺、家居类市场进行经营。
  不过,整个收购资金高达五亿,福裕资本仅有不到一亿的注册资本,还需要在香港募集超过四亿的投资资金。
  这个合作计划能成功,东江地产能快速回笼五亿港元的资金是一方面,福裕资本在成立之初也能迅速扩大规模,为后续的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
  福裕资本能打开局面,未来在鹏悦现代城或者其他项目上,都可以展开一些合作;更主要的福裕资本壮大规模,顾家内部会有更多的牵制。
  这些都是双赢的事,孙启义、宋鸿军自然也愿意在香港或者东南亚地区华商圈子里,为福裕资本做些推介。
  宋鸿军、孙启义夜里就要回香港去,虽然成怡也是坐夜里的飞机到徐城,但隔着三四个小时,沈淮就没有专程送宋鸿军、孙启义去机场。
  孙亚琳起初没有吭声,拉着沈淮去看春节后就会正式通车的新渚江大桥。
  “不对劲啊!”孙亚琳待车驶上大桥,就大呼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沈淮打着方向盘,靠边停下车来,故作糊涂地问道。
  “看着一切都挺合理的,有利东江地产回笼资金,也不能叫顾家内部太安顿了,但似乎也轮不到你亲自跑出来帮着余薇摇旗呐喊吧?”孙亚琳敲着脑袋,去想疑点,“你以前有跟她这么亲热过?”
  “你这是诬蔑,”沈淮说道,“东江地产这面牌子是我竖起来的,周伟民也是我请到省国资里来了,我能袖手不管?”
  沈淮给东江地产定下五年开发建设六百万平方米住宅、写字楼及商业地产的目标,这叫很多人都觉得步子可能迈得太大,但实际上在过去五年时间里,仅临港新城新建的住宅、写字楼及商业地产就接近六百万平方米。
  而在未来五年时间里,包括新浦鹏悦现代城在内,临港新城还将要动工新建可能超过一千万平方米的住宅、写字楼及商业地产,使临港新城的居住人口超过三十万,甚至更高。
  梅溪系旗下的渚江建设,未来还将主要定位成工程建设企业,而住宅、写字楼及商业地产的开发业务,将集中到为两座鹏悦现代座专门注资成立的鹏悦地产中去。
  而鹏悦地产未来五年时间里就算不做其他事情,仅在渚南新区、临港新城西区开发建设两座鹏悦现代城,总施工面积都将接近六百万平方米。
  东江地产要成长为省国资体系内的核心地产开发集团,成长为国内一流的房地产商,五年六百万平方米的开发建设目标,一点都不能算高。
  只是东江地产的底子有些薄,需要注入大量的资源才有可能快速发展起来。
  现在东江地产不仅要盘活省国资企业的土地资源、为省国资企业的产业升级提供资金,参与徐城市的旧城改造项目,还要承担大学科技园范围内的住宅、商业及写字楼开发,缺的就是资金,怕就是地产销售周期拖太长。
  沈淮完全不觉得他积极推动福裕资本参与花溪市场未来的运营,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我可是在徐沛、李谷面前夸下海口,东江地产未来五年时间内不能完成六百万平方米的开发目标,砸的是我牌子,”沈淮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他也希望能将孙亚琳怀疑的目标转到其他地方去,说道,“省国资体系里,有相当多的工业企业未来三五年间要借厂区外迁搞产业升级,省国资不能控制一家地产开发企业去盘活这些土地资源,哪来那么多的资金搞产业升级?近百家工厂要外迁,就算产能不扩大,技术不升级,差不多也需要上百亿的资金。要是照其他城市的发展模式,由市政府补贴资金,搞工厂外迁,土地经平整后由市政府回收拍卖回补市财政缺口,可能十年时间都不能将省国资旗下的工业企业都迁到外围的产业园区去。现在我们搞内循环,指望五年内就完成这个过程,那五年时间里东江地产除截留利润、用于自身快速发展外,还需要额外向省国资上缴一百亿的产业转移资金,这可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啊……”
  只是沈淮一通话,糊弄不到孙亚琳,她瞅着沈淮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挖些什么来,说道:“直接来说,我就感觉眼神不对劲。余薇今天看你的眼神,说明她心里有鬼;当然,更可能是你们俩心里都有鬼……”
  “那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想多了?”沈淮说道。
  “余薇有段时间勾搭你上床的,”孙亚琳赤裸裸地问道,“不要跟我说,你都已经叫她得手了?”
  叫孙亚琳盯着眼睛问,沈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啊?”伸手将她的脸蛋从眼前推开,解开安全带,先下车来。
  “你倒是说说发生什么事情嘛?”孙亚琳见果真有她不知道的故事发生,来了兴趣,拉住沈淮的胳膊,一定要他说。
  “唉,唉,唉,”沈淮甩开孙亚琳的手,说道,“要注意点形象,你现在可是鸿基长青的董事……”
  新渚江大桥要到年后才正式通车,但就差一个通车仪式,现在已经有不少车辆通行,也有更多鸿基长青江北工厂的员工在这时候走路经过大桥,回南岸滨江小镇的宿舍区去。
  孙亚琳的本身就只比沈淮矮那么一点,穿上高跟鞋,整个人反倒比沈淮高出一截,高挑性感的身材站在大桥路灯下是那么引人瞩目,沈淮可没有勇气跟她公开搂缠在一起。
  孙亚琳“嫌弃”的瞥了沈淮一眼,放开他的胳博,依着大桥的栏杆,眺望渚江两岸的夜景。
  中轴大道及新跨江大道前后经过近两年的施工期,算是正式竣工,也打开徐城城市发展的新格局。
  除了年后就要动工建设的东绕城高速,将在东面十二公里外再新建一座跨江大桥外,在大学科技园与渚江新区东沿江工业区之间还将建造一座跨江大桥。到时候,南湾湖新区将与渚南新区联片发展,徐城未来大的城市建设跟发展格局,也才算是真正的奠成。
  后续的发展就是引进更多的工业、商业、文化、科教项目,填充到这些区域里去;除了由淮海电气主导建设的南湾湖电力设备产业业外,省国资企业未来也将渚南东沿江工业区范围内完成工厂外迁及产业升级任务,已经谈成、零一年就要建设、迁入的合资、独资项目就有十八个。
  谢成江坐车过江,孙亚琳高挑的身材站在大桥上相当的瞩目,远远地看着就像是她,他让司机减缓车速,到近处见果然是孙亚琳与沈淮站在人行道上,停车下来打招呼。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好的兴趣,夜里到这里来看看?”
  “徐城未来的发展重点,都在这座桥下,得空不过来看看,睡不着觉啊。”沈淮笑道。
  谢成江凭栏而立,也眺望渚江两岸的夜景。
  谢成江在渚南买了一栋别墅,夜里通常都会住到渚南去,在新跨江大桥能通车后,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经过这里,对这附近两年来的变化最为清晰。
  长青鸿基在江北国际产业园区内的三期制造基地,总投资达二亿美元,工厂建设速度很快,从去年年中就陆续建成投入运营,目前雇佣员工总数已经达到一万五千人。
  在新渚江大桥建成之前,江北工厂的员工都是乘厂区从旧桥绕行回滨江小镇宿舍区。现在大桥建成了,虽说大桥包括引桥在内,全长逾五公里,但从厂区出来,从滨江路直接爬上大桥,走过一点五公里的主桥,就能回到宿舍区——很多员工下班后,都不再乘厂车,就直接走回宿舍区去。
  故而新桥建成,虽然还没有正式通车,夜里也没有其他郊区大道那么荒凉。
  说实话,谢成江也没有想到鸿基长青三期的建设速度会这么快,但想想也不觉得意外,梅钢还没有哪间工厂的建设周期超成两年吧……
  谢成江以为沈淮与孙亚琳站到大桥上,是看鸿基长青江北工厂的运营情况,笑着问道:“鸿基长青雇工规模超过四万人了吧?这次规模已经很吓人了,不过上次与孙总见面,听说鸿基长青又在筹划四期项目?”
  虽说孙启义还是长青集团亚太事务部总裁,虽然鸿基长青已经占到长青在亚太投资总额的近四成,而未来长青集团在亚太地区的投资重点还将是以鸿基长青为核心的信息电子制造业务,无论是资历,还是专业能力,孙启义都是鸿基长青董事长的当然人选。
  孙亚琳说道:“四期规划还只是远景,主要还是看今明两年的市场发展……”
  鸿基长青三期去年年中才陆续建成,去年完成的销售额还有限得很,但一二期在新浦的制造基地,去年销售收入高达八十亿,扣除高比例的折旧之后,净利润也超到十亿——这样的成绩在同业内已经是瞩目。
  鸿基长青能快速发展,一方面跟长青集团将在东南亚发展逾十年的电子制造基地有关,在逾十年的积累之上,再与内地廉价高质的劳动力资源密切结合,就爆发出极大的成长潜能。
  而其他同行厂商才从金融风暴的冲击中缓慢恢复过来,鸿基长青在过去两三年间占下相当多的市场、揽下相当多的国际客户。三期产能预计今年就能全部释放出来,也就意味着鸿基长青今年的总销售收入,将能达到一百六十亿甚至更高。
  对地方而言,鸿基长青这么高的制造产值,能极大的增加税基,而鸿基长青又以国际代工业务为主,能刺激省市进出口额的增长——更为主要的,鸿基长青带动的产业集群极为庞大,带动省内信息产业过去两三年间都是增百分之三四十的增长,以致省里有信心将信息产业定位成未来要重点加强的支柱产业去发展。
  所以,无论是鸿基长青的股东,还是省市地方,都是希望鸿基长青能继续扩张下去。相比较东华,徐城可挖掘的资源潜力更大,真要新建四期工程,自然也是坐落在江北的国际产业园内。
  谢成江看到孙亚琳与沈淮站在大桥下眺望桥下的夜色,自然也就联想到鸿基长青的四期工程规划上去。
  见孙亚琳既非承认,也没有否认,谢成江也只是笑笑,他不会探听太多的消息,也只是看到沈淮与孙亚琳在桥上,才停下来打招呼。
  闲扯了几句,谢成江就先行告辞离开,但人坐在车里,还是不忘从后视镜里看沈淮与孙亚琳站在桥上说话的情形。
  不要说外人了,谢成江有时候也完全摸不透沈淮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支持魏南辉压制宋鸿奇主导东华、平江两市的区域合作为标志,两边的关系已经是恶劣到极点,然而一年时间过去,淮能又不费吹灰之力的介入淮海电气的组建,叫双方的关系看上去得到极大的缓解。
  谢成江暗道沈淮那时候就已经在考虑组建淮海国资了吧?
  毕竟唯有整个宋系站在背后,沈淮才能毫无顾忌的在淮海国资之上打上“梅钢系”的烙痕吧?
  淮海国资组建之后,纪家位居幕后的晋南集团对淮海电气注资20亿——虽然纪家更倾向支持与成文光、梅钢的合作关系,但也不可能希望宋系内部闹得四分五裂吧。
  那是不是说,宋鸿奇在平江的处境能够得到改善?
  谢成江心里琢磨着这件事,他知道让宋鸿奇当面跟沈淮低头或许在面子上会有些放不下,但有些工作他们可以来做。
  只是转念又想,沈淮未来两年间只怕会确保他的岳父成文光能坐上冀省一把手的位置,老爷子那边只怕也会倾向于成文光,那宋乔生还有没有机会到地方担任一把手?
  谢成江发觉他并没有办法准确揣摩宋乔生的心思,有些工作到底还不是他们能出面做的。
  回到江北,谢成江照例先到父母家接妻子跟儿子,看到谢芷也在,走到屋里说道:“刚才过新大桥过来,看到沈淮跟孙亚琳站在桥上……”
  谢海诚说道:“他们现在可能正筹划鸿基长青四期的项目吧?”
  “应该是吧,”谢成江说道,“孙家现在对沈淮很是信任,这两年都在加快套现英法等地的资产,除了内地的投资外,其他的都主要投到矿产上去了。”
  “现在沿海钢铁产能增长很快,主要都是吃海外输入的铁矿,孙家能看到这一步不奇怪。”谢海诚说道,有时候能看到一些有广阔市场前景的产业领域,但海丰力有未逮,心里难免会遗憾跟失落,他现在几乎都不敢回想五六年前趾高气扬去东华时的情形:那时候的梅钢算哪根葱啊?
  “哦,对了,”谢海诚想起一件事,告诉成江,说道,“胡泓伟今天联系叶选峰了,下一次淮海电气的董事会就会正式讨论淮海电气的重工基地项目——之前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淮海电气的组建,主要是将原电力集团、仪电集团、机电集团内与电力设备制造以及施工承包等相关业务、资产剥离出来进行重组,第一批由淮能及东江电力注入四十亿资金,但主要是彼此重合、分散的业务进行整合,并加强科研方面的能力。
  虽然在淮海电气组建后,已经陆续有好几个新的合资项目上马,但主要还是集中线缆、中低压设备制造等项目上。
  真正以突破现有产能为目标,计划要投资十二亿美元、以火电、水电发电机组设备制造为核心的重工制造基地,虽然在淮海电气组建之初就提出规划,但谁都以为筹备期不会太短。
  有了纪家在幕后的晋南集团20亿注资,淮海电气目前手里持有的资金相当宽裕,几乎不用跟外资方合作,年后就能启动重工制造基地建设。
  对他爸说的消息,谢成江也没有觉得意外,倒想起刚才在大桥上沈淮说的话。
  徐城未来发展的重点就在桥下。
  作为鹏悦现代城前期铺垫项目的白雁矶游乐谷、鹏悦长青大酒店等项目也将在春节期间正式对外开放,同时,总投资达十亿的渚南行政集中区也建成,将年后陆续投入使用——这些项目都在新大桥的南侧,而到这一步,鹏悦现代城范围内更大规模的住宅、写字楼及商业地产建设才正式全面展开。
  淮海电气的重工制造基地毫无疑问就会放在新大桥之下、国际产业园东面的电力设备产业园区内,兼之省国资企业将主要在渚南东沿江工业区内完成外迁升级,兼之北岸南湾湖新区国际金融区、大学科技园,说徐城未来的发展重点就在“桥下”,真是一点都为过。
  也不知道何时,谢家就被远远地甩出舞台的中心了……
  这么想,谢成江心里也难抑落寞,也许谁都没有想到沈淮入局之后,带起的漩涡会如此之大吧。
  哪怕是回溯到半年之前,谁能想象中轴大道以东、渚江南北两岸未来每年可能汇聚三五百亿的资金呢?
  谢芷的心思倒不在这些上面,听她哥说起在新大桥上看到沈淮与孙亚琳,想到去年除夕夜在月牙湖宿夜的情形,猜想孙亚琳这次到徐城来,大概也是特意回国过春节的,心里轻叹,实在也不知道她今年的除夕夜会在哪里渡过。
  谢成江走后,沈淮实在抵不住孙亚琳的纠缠,只能将那一夜发生他与寇萱、余薇母女之间的事情说给她听——这种事情他自然不敢跟成怡透露半点蛛丝马迹的,也就跟孙亚琳说说。
  孙亚琳支着下巴,傻愣了半天,问道:“后来就没有发生点什么,你真有那么乖?”
  “……”沈淮摊摊手,说道,“不信拉倒。”
  成怡所乘坐的飞机要过夜里十二点才到机场,大桥上吹风有些冷,沈淮就想拉孙亚琳到机场找个角落喝咖啡聊天等成怡过来。
  坐上车,从大桥上下来,孙亚琳说道:“送我回宾馆吧,今天不住过去妨碍你跟成怡俩了……”
  “怎么了?”沈淮本来跟孙亚琳说好一起去接成怡了,不知道怎么又想一个人回宾馆了,说道,“都说好一起到机场接的,你不出现,成怡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孙亚琳瞪了沈淮一眼,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俩干柴遇烈火,要是今天在房间里折腾一晚上,我睡隔壁能好受啊?”
  沈淮嘿嘿一笑,见孙亚琳坚持要回宾馆,就先开车送她回去。
  下车前,孙亚琳突然俯身过来,亲了沈淮一下,看着沈淮傻愣愣的,孙亚琳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颊:“难得你这么乖,奖励你一下。”
  沈淮还想跟孙亚琳表示只吻一下还不够,孙亚琳就下了车进了宾馆,只有唇上的余香叫他回味。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西岭铁矿
  春节过后,由融信建设、融信地产以及淮海国资下属的大学城控股所主导投资的东绕城高速公路、南湾湖博览园、南湾湖会展中心、南湾湖大学城淮工大、淮海理工、淮海师范大学新校区、南湾湖软件产业园一期、大学城青年公寓等一批开发建设项目陆续动工新建;而由徐城市政府主导,由徐城市城建投资集团负责投资,旨在完善南湾湖新区基础设施的“三横三纵”等道路交通、供电通信、给排水基建项目,更是年前就陆续投入建设。
  就此拉开南湾湖新区建设的序幕。
  原隶属秦江区的国际产业园、电力设备产业园,也都统统划归到南湾湖沿江工业区,省及徐城市也积极推动南湾湖沿江工业园区、大学城科技园与南湾湖新区一起,申请国家级新区。
  淮海国资主导的淮海电气重工制造基地、东狮集团五万辆轿车装配线等重大工业项目,也在春节过后陆续启动建设。
  上半年,省钢集团也启动全面改制工作,融信集团也毫不掩饰的想要获得省钢的控股权,想要将省钢与融信旗下的钢铁资产进行整合,成立一家真正有能力跟梅钢等大型钢企在国内进行竞争的大型钢铁联合体。
  融信集团作为国有独资骨干央企,即使想到全盘收购省钢集团,也不会触及敏感问题。
  胡系在南湾湖建设主导权的争夺上,是做出让步的,不要说崔卫平、陈宝齐、戴乐生等人在省常委会议上握有决策权,省委书记钟立岷对省钢集团全面改制也是持支持态度,徐沛也不能太咄咄逼人。
  省钢要进行怎么改制,问题还是抛到省国资办与省钢、融信集团来共同协商。
  沈淮不再分管省国资办的企业处、产权处等部门工作,将主要精力都放到淮海国资这边,又由于省钢铁集团的全面改制,涉及到与梅钢竞争的敏感问题,他本应该回避,但实际上也回避不了。
  融信集团主要想收购省钢集团的炼钢资产,而包括西岭铁矿在内的资产则希望由淮海国资接受。
  国内钢铁市场及炼钢产能大增,自然也刺激对铁矿的需求。
  年产一百六十万吨精矿、储量数千万吨的西岭铁矿,从这个角度不可谓不是优质资源。
  然而西岭铁矿最大的问题还是设备落后、人员冗杂;这与省钢的发展历史有着极大的关系,算是历史包袱。
  虽然经过多次精简,年产一百六十万吨的西岭铁矿到零零年职工总数还是高达两万余人——要不是西岭铁矿拖累,省钢集团每年的盈利还要再新增二三亿。
  西岭铁矿的储量有限,产能有限,新津钢铁建成后,省钢每年就要从海外额外吃进近四百万吨的优质铁矿石,未来要进一步的扩大生产,也只会在新津港建造更大规模的二期炼钢工程,这么一来,西岭铁矿对融信来说就成了鸡肋。
  也正因为西岭铁矿的拖累,使得省钢集团这几年的盈利能力衰退,跟梅钢这样的吸金机器远不能相比,光环也不及淮煤、淮海融投等省国资集团耀眼。省钢故而在省里也就成了鸡肋,在融信及胡系诸人的运作之外,省里也倾向支持省钢集团全面改制。
  整个五月,沈淮拉着孙浮敬,就到西岭跑了两三趟。
  徐城这两年发展较快,叫人很难想象徐城下面还有西岭这么一个贫困县。
  西岭位于徐城东北、嵛岭西南,群山环抱,早年就是因铁矿而兴,也有好几家小型钢铁厂,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业企业,这几年虽然提出要发展旅游产业,但因为持续六七十年的铁矿等矿产开采,植被减少、山体暴露,环境很差,县城就在矿区的下面,天空都像是蒙着一层灰。
  由于市财政的补助,西岭县城的街道倒还算整饰。
  徐城要发展,西岭的环境需要整治,环境债要还,就又成了西岭铁矿的一笔大负担。
  融信将西岭铁矿视为鸡肋,不要纳入融信的钢铁产业体系,到西岭走一趟,也就不难理解。
  “融信可能是将西岭当成鸡肋要丢掉,也可能是以退为进,但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心思,我们不会将主动权拱手相让;淮煤也来接手,怎么样?”沈淮拉着孙浮敬站在矿山上,看着山下的县城,抽着烟谈西岭铁矿的未来。
  淮煤以往也存在严重的冗员,精简职工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身为国企有着必然要承担的社会责任,淮煤这几年时间里,一方面是采煤产能扩大了一倍,一方面新建更多的洗煤、焦化等关联工厂对原有职工进行分流,才使得人均采煤量提高国际平均水平,在这个过程当中完成采掘设备的淘换,增强了盈利能力。
  而照着省及徐城市的发展规划及环境要求,西岭未来不仅不能扩大产能,还要淘汰关停一些对环境影响极大的小矿——西岭铁矿要更新设备,差不多要精简掉十之八九的职工,才可能脱胎换骨。
  说融信以退为进,孙浮敬相信是有这种可能的。
  西岭铁矿采掘设备陈旧落后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以增加投资淘换设备,随着未来铁矿价格的上涨,盈利还是有预期,更叫人头痛的则是冗员。
  这么多职工,要是不能清退,要给他们有事可做,不能白养活,就不能淘换设备,不适用自动化程度更高的采掘设备,西岭铁矿的生产效率永远都将落于同业水准,哪里还可能有盈利的机会。
  融信主导的改制方案,看着是想接手省钢的炼钢资产,而将西岭铁矿这个包袱丢给省里,倘若省里没有信心处理西岭铁矿的问题,要将西岭铁矿与省钢的炼钢资产打包,那必然就只能接受融信对西岭铁矿严苛的清退方案,省市以及西岭县都要为清退方案可能导致的搔乱背书责任。
  西岭就没有什么工厂,一下子要清退近两万矿区职工,小小的县城还不闹翻天?
  要是不清退,即使未来铁矿价格有大幅上升的前景,西岭铁矿也是个巨大包袱,背负太多的职工,采掘设备落后不能更新换代,看不到有什么发展前景。
  这在省钢改制进程里,看着就像是一个难以解决的死结。
  孙浮敬不知道沈淮要怎么从融信集团手里将主动权抓过来,何以融信集团视为鸡肋的事情,到沈淮手里就不再成为问题。
  “长青集团看好铁矿市场未来良好的增长前景,在海外收购几家铁矿公司,西岭这边可以组建劳务公司,将过剩的职工往海外输出,”沈淮见孙浮敬眼睛里有所期待,继续说道,“淮煤迟早也要走出淮西,迟走不如早走。”
  融信主导的省钢全面改制计划,沈淮并无意阻挠,即使没有融信,梅钢在国内依旧面临其他几大钢企的竞争,多融信一家不多。
  融信想要控股省钢,目前视野还是放在炼钢规模的扩张之上,故而也是视西岭铁矿为鸡肋——沈淮则想将西岭铁矿这个鸡肋吃得津津有味。
  从九七年起,长青集团就收购泰国的铁矿公司,近年更是将目光放到铁矿资源更丰富的澳洲、非洲。
  虽然澳洲的铁矿资源更丰富,沈淮则更主张长青集团放到非洲,特别是东非地区。澳洲对劳务输入的限制极为严格,非洲才是中国企业输出劳务的天堂——而中国素质高、价格低廉的劳务资源,就目前来说才是真正的金矿。
  梅钢在伦敦整体上市,靠融得三十亿的资金以及部分银行贷款,用于新浦钢铁二期工程的建设已经是足够,而每年近二十亿的利润积累下来不急于分红,现在就有能力与长青集团一起,进军海外铁矿市场。
  淮西市虽然眼下有超过三百亿吨的煤炭探明储量,但开采有难有易,成本有高有低,根据省及淮西市的规划,未来淮西市煤炭年开采总量达到一亿两千万吨左右,就会限制进一步的增长。
  资源的有序开采就要避免地区资源过早枯竭。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淮西市煤炭年开采量已经突破六千万吨,淮煤就占了近一半。即使淮煤未来在淮西煤炭采掘工业里所占比例不降低,实际发展潜力也是有限。
  淮煤要有更大的发展,迟早要从淮西走出去的。
  到其他省份、到海外开采煤炭以及其他矿产资源,是淮煤发挥自身优势所适合走的道路。
  故而这次省钢改制,西岭铁矿这个鸡肋,沈淮还是希望淮煤与梅钢、长青集团一起接手,才能发挥更大的优势;淮煤未来要发展成综合型的大型矿产集团,而不仅仅局限于煤炭上。
  这么一来,不管融信那边是视西岭铁矿为鸡肋也好,还是有着以退为进的算计,沈淮都不去跟他们打什么哑谜,直接由淮煤、梅钢、长青集团三家将西岭铁矿承接下来,即使西岭铁矿还存在种种问题,也可以在发展过程当中进行化解。


第一千零二十章 不当阻力
  零一年国内铁矿石每吨不到两百元。
  西岭铁矿储量有限,未来在采掘量没有大幅增长的潜力,甚至还会因为环境的因素,年采掘量要控制一百五十万吨左右。
  故而把采掘、粉碎、选矿等过程加上,最终向钢企出售铁精粉,西岭铁矿一年所创造的总产值也不过在三亿元左右。
  就这么一个发展空间狭窄、潜力有限的产业,却要养活两万两三千名职工,包袱之重,也就可想而知。
  就融信而言,一定要接手西岭铁矿也无不可,但他们宁可掏数亿资金淘换采掘、选矿设备,也要将严重冗剩的职工清退掉。
  只是要在西岭矿区一次性清退两万职工,难度之大也是叫人望而生畏;同时清退费用也不会太低。
  省钢的这次全面改制,日资方富士制铁也参与进来。
  就富士制铁而言,也不想在中国触及太敏感的社会问题,故而也不会沾手西岭铁矿这个沉重的包袱。
  多次谈判,到六月下旬改制方案才最终确定下来,由融信集团、淮海国资、富士制铁三方共同发起成立融信钢铁联合股份有限公司,接受省钢上市公司、新津钢铁、梅溪富士制铁合资钢厂、石门钢铁的炼钢业务及资产。
  融信钢铁组建后,炼钢总产能将达到六百五十万吨,淮海国资代表省政府持有融信钢铁29%的股份,富士制铁持有融信钢铁20%的股份,其余51%的股份归融信集团持有。
  不提计经系与胡系、省钢与梅钢之间的竞争跟恩怨,融信钢铁整合成立之后,在可以预见的不久未来,新津钢铁二期工程上马就成为可能,淮海省炼钢总产能突破三千万吨,也将能很快成为现实。
  钢铁产能突破三千万吨,这对淮海省经济发展将有着标志性的意义,故而省里及东华市对省钢的全面改制都寄托希望,狭窄的派系纠葛这一次则没有太大的反挥余地。
  融信钢铁将总部设在新津,改制方案获批后,各方签署协议,赶到七月八日就在新津挂牌成立,后期也将是以新津港为依托,进一步扩大炼钢产能。
  沈淮代表淮海国资,与唐宝成赶到新津参加融信钢铁的挂牌仪式,唐宝成将受淮海国资委派,进入融信钢铁董事会。
  挂牌仪式过后,沈淮也没有多做停留,下午就坐车离开新津。
  范文智、陈宝齐、山崎信夫等一干嘉宾,则留下来参加晚上的招待活动。
  梁荣俊从省国资脱离后,代表融信集团担任融信钢铁的总经理,领导整合后的管理团队;胡林在进入融信集团蛰伏两年时间之后,这次也正式代表融信集团担任融信钢铁的董事长,算是正式走到台前,成为耀眼的新星人物。
  以新津钢铁建成为标志,新津虽然跟梅溪、新浦不好比,这两年的发展速度也是极快。
  胡林没有出去送沈淮,但一直都在站窗前,看着沈淮坐车远去,看着梁荣俊走回来,问他道。
  “淮海国资内部怎么处置西岭铁矿,应该有动静出来了吧?”
  “初步的方案出来了,”梁荣俊点点头,改制方案不可能完全保密,省国资以及西岭铁矿内部都需要进行充分讨论,各方达成一致意见后,方案才会交到省里审批,他说道,“沈淮还是希望将西岭铁矿的资产全部划转到淮煤旗下,然后由淮煤集团、梅钢股份、长青集团三方发起成立股份有限公司进行整改;而且同时也会分拆工程承包、施工业务,成立更大规模的工程公司,为下一步向海外输出劳务做准备……”
  “长青集团早在一年前就谈成协议,出资两亿美元,收购东非唐里铁矿40%的股权,这次梅钢将与长青集团矿务部门再度注入四亿美元的资金,累计获得唐里铁矿80%的控股权,”范文智说道,“接下来,梅钢联合长青集团,将会正式开发唐里铁矿,组建工程公司,向海外输出劳务就有了明确的方向——这个资源,我们现在还是不能利用啊……”
  非洲很多都是未开发的矿区,要将铁矿运出来,要建设包括矿井、选矿厂、铁矿码头、两百公里矿区铁路等一系列基础设施,梅钢在伦敦整体上市后,很多信息都会对外公布,所以他们想了解梅钢股份参与的资本及市场运作,要比以往便捷得多。
  唐里铁矿近期就将启动建设,梅钢、长青集团与淮煤接手西岭矿业之后,分折工程施工业务,组建工程公司,除了能分流西岭铁矿当前严重富余的职工之外,更主要的就是能向唐里铁矿建设及运营输入大量的人力资源。
  这些年来,范文智、梁荣俊为增加矿区收入、分流富余职工,也一直都在加强发展矿山矿井等基建工程施工方面的业务,相关技术及施工人员已经累计有上千人,可以说为西岭铁矿正式组建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的成立奠定了基础。
  西岭铁矿在他们手里是鸡肋,是包袱,但看到梅钢能将西岭铁矿这个鸡肋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多少有些滞碍,却也是没有办法,融信钢铁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国内目前真正走出去找矿的钢企,也就燕钢、镇海钢铁等两三家而已,融信钢铁目前还只能将视野集中在国内先扩大钢铁产能。
  虽然铁矿石到岸价格每吨才两百元,此时进军海外铁矿市场没有太大的利润可图,但去年国内就累计进口铁矿石七千万吨,随着诸多布局沿海、沿江的钢铁基地陆续建设,未来两三年间年进口铁矿石量就会倍增,到时候就会直接影响到国际铁矿石市场的供需平衡。
  故而未来铁矿石价格大幅上涨的趋势,现在还是能看得到的。
  只是,融信现在还没有能力跑出去找矿。
  海外开发成熟的矿区,没有谁会随便转让权益;未开发的矿区,在基础设施上要投入大量的资金,梅钢联合长青集团在唐里铁矿砸入六亿美元,还只是一期八百万吨铁矿石的供给量,后期还将陆续投入八到十亿美元的天量资金——融信有这个钱还不如先在国内扩大产能。
  虽说长青集团早在九七年就在泰国等地收购铁矿,还是经过三年的酝酿期之后,到去年才在东非投入大手笔,收购总储量达12亿吨唐里铁矿的权益,大规模开发还是等到新浦钢铁二期正式上马之后,才拉梅钢一起启动。
  要是跟上梅钢的发展节奏,融信还需要等上三四年,才有可能走上海外找矿的道路。
  更重要的一点,融信钢铁组建后,在产能规模上跟梅钢接近,但盈利能力还存在不少的差距。
  梅钢股份发出预告,今年上半年的盈利就已经达到惊人的十二亿,整体上市又融得三十亿的资金,手里握有的现金在满足新浦钢铁二期工程建设之余,还有很大的余裕用于产业链上游的扩张,这不是融信能比的。
  融信钢铁将相关包袱甩掉之后,下半年的盈利也只可能勉强达到四亿;仅靠自身利润积累用于发展,融信钢铁也是远不及梅钢的。
  不过,融信钢铁的组建,对融信集团最大的意义在于,融信系终于能完全控制一个体量庞大的重工联合体,而不像以往在结构重心上都只侧重在融信银行、融信证券等金融业务上。而融信钢铁、融信地产以及融信建设三驾马车的成形,也最终固巩了胡林在融信系内部的地位,完成胡家在融信系内部的权力交接。
  事实上,沈淮在省钢全面改制工作中没有暗中施加阻力,就有些叫人意外了。
  沈淮到东华市里,与郭成泽、孟建声、赵天明、陈兵等人见面。
  岚江高速还有一年时间将建成,霞浦将与唐闸在梅青跨江大桥下联合成立大桥产业园区,作为梅溪新区往东的延伸,奠基仪式也是在今天举行。
  相关区域隶属于霞浦靖海乡,东华市里更主张直接将相关区域划归到梅溪新区,霞浦那边也做通工作,但行政区域的调整审批需要时间,故而先以联合产业园区的形式启动开发,实际所有的基础设施都是从梅溪新区引出,除了沿江公路东延伸早就建设外,渚溪大道、下梅公路东延也早在一年前就施工建设。
  “霞浦早就达到申请成立县级市的标准,”从奠基仪式现场出来,坐车回南湖宾馆,郭成泽拉沈淮坐他的车,在车里跟他讨论霞浦未来的去留问题,“而未来东华城区要大规模发展,还是只能往东走,与霞浦融合。我更主张霞浦撤县置区,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沈淮点点头,说道:“我支持啊;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帮着做的?”
  县与市辖区的区别极大,最集中表现在财政权力以及各项行政审批权限上。
  唐闸区与霞浦县的经济总量相当,但说到区县一级的财政收入,唐闸区现在只有霞浦县的一半,更多的地方财税收入由市级财政截留;此外,唐闸区的建设用地收储、转让,也基本上受市里控制。
  霞浦要是能成立县级市,财政及诸多行政权力会得到加强;要是撤县设区,相关权力则会大幅减弱,包括向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输送建设资金的权力,也将归到市里,而不再受霞浦地方掌控。
  梅钢系在东华的力量最为集中在霞浦,霞浦是成立县级市还是撤县设区,对梅钢系影响最大,郭成泽就想着先做通沈淮的工作。
  沈淮答应得太干脆,郭成泽反而迟疑起来,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郭成泽眼里的疑色,沈淮也意识到自己答应太干脆了,心里也只能苦笑。
  霞浦今年地方财税收入有可能超过七十亿,临港新城经过数年的开发建设,地价、楼价甚至都要高过城区,未来临港新城大宗土地转让的收入更是可观。从狭窄的地域保护角度去考虑,这些财力由霞浦自己掌控,用在霞浦,也是人之常情,但要想更大区域的搞好平衡发展、协调发展,却是不能。
  而东华未来要发展成区域中心城市,此时都不到一百平方公里的城区面积,显然是太狭小了;郭成泽此时提出要将霞浦撤县设区,也是看到这才是打开东华未来城市发展大格局的关键。
  当然了,沈淮也没有到跟郭成泽推心置腹的地步,心想着与陈兵他们交流一番,郭成泽真要推动相关工作,他们这边不施加阻力即可。
  招待晚宴安排在南湖宾馆,除了市里、霞浦县、唐闸区的官员及企业代表外,宋鸿奇也带着人代表青沙县过来参加奠基仪式。
  岚江高速及梅青跨江大桥在青沙县沿江工业开发区内的落地,就在梅溪—青沙冶金产业园边缘。经过双方一年多时间的合作,包括丰立的涂渡板项目在内,冶金产业园招商兴建项目已经有二十个,双方都主张二期可以往东再扩大两平方公里的合作园区面积。
  宋鸿奇年初主持青沙县政府工作,也是无望将魏南辉踢出局的无奈之举,而魏南辉则正式以平江市委常委的身份继续兼任青沙县委书记。
  魏南辉虽然能获得的政治资源远不及宋鸿奇那么可观,而说到果敢泼辣的工作作风以及抓住机遇的能力则非宋鸿奇能比,这从前年的区域合作之前的酝酿过程里,就得到充分的体现。
  当然,魏南辉也非不知进退之人,只是不甘愿被宋鸿奇踢出局,但也没有将宋鸿奇当成落水狗打,县政府方面的工作还是尽可能地让他施展手脚。
  谢芷也出席了下午的奠基仪式,但招待晚宴上没有见到她跟宋鸿奇站在一起,沈淮心里多少有些觉得奇怪。
  谢芷与宋鸿奇分居已久,但都还维持着婚姻状况,要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谢芷不至于不陪宋鸿奇出席招待晚宴,但真要发生什么事情,宋鸿奇又不至于泰然自若的出席招待晚宴。
  沈淮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想,碍不着他的事情。
  晚宴过去,唐宝成等人要连夜赶回徐城去。
  沈淮难得来一趟东华,周裕、熊黛妮都在东华“嗷嗷待哺”,自然不能没良心当夜就走,晚宴过后,与赵天明、周知白他们聊了一会儿,找借口就抽身走出宾馆,坐上周裕从角落里开出来的车。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几个女人
  傍晚时分,下过一场雨,夜里的气温降了下来,风拂肌肤还有些微的凉意,沈淮与周裕将车停在翠湖公园大门外,翠湖公园免费对外开放后,夜里就有许多纳凉的市民进公园闲逛,公园里灯光幽暗,虽然游人很多,但离得稍远就彼此看不真切。
  沈淮与周裕坐在一丛竹林后面的石凳上说话,周裕正襟危坐,即使在幽暗处还是担心有人走过来,沈淮则百般无赖的枕着周裕丰腴的大腿而躺,跟周裕说霞浦撤县设区的事情。
  周裕在官场浸淫日久,知道人心趋利避害,知道未必人人都能明白沈淮的心思,但要此事顺利进行,还是需要沈淮出面做一些工作,才有可能化解阻力。
  竹林背后也是人迹罕至,坐在石凳上说了一会儿话,都不见有人过来,沈淮就难免心猿意马,让周裕馨香沁心的温润娇躯躺他怀里来,手刚到伸进她的衣裳,就听着背后簌簌而动,吓得周裕赶忙抓住沈淮的手,不叫他瞎动。
  过了一会儿却见从竹林里走出一男一女来,快速从石凳旁边走过去,但看那女的低着头不敢看这边一眼,在幽暗的灯光下,耳根都是红的,衣裳里还有竹叶子飘出来,沈淮咬着周裕的耳根说道:“他们在里面肯定没干好事。”
  “人家又碍着你了?”周裕低声娇嗔。
  “我们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藏在里面。”沈淮说道。
  周裕哪里会不知道沈淮的意思,既担心在公园竹林亲热会被人撞见,但心里也盼望与沈淮亲热,半推半就地叫沈淮牵着手拉进竹林里。
  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外人的灯光就额外的通透。
  周裕反坐在沈淮的大腿,长裙展开,将两人的下身遮住,即使有人无意间闯进来,也只以为两人是亲热地坐在一起,而看不到裙下的欢爱、纠缠。
  情欢迷爱,周裕搂住沈淮的脖子,只觉心在云端,看外面的清亮世界,感觉却是十分奇妙。
  过去许久,才缓过气来,又觉得刚才太癫狂,听着竹林里有人小声说话,似又有情侣找公园的暗处亲热,周裕赶忙站起来整理衣裙,也不管沈淮有没有得到满足,就想往外溜走。
  “你不能过河拆桥啊?”沈淮气苦的拉住周裕,轻声说道。
  “你夜里不是还要去找黛妮?你留些力气吧。”周裕说道。
  “我们一起过去找她?”沈淮搂住周裕说道。
  那夜疯狂之后,周裕虽然与熊黛妮亲热依旧,却怎么都没有勇气三人相聚。周裕见沈淮这时又贪心不足,轻轻揪住沈淮的耳朵,含羞的咬住嘴唇,嗔道:“你倒是想得美呀。”
  只是沈淮与周裕还未从公园离开,熊黛妮就打电话过来。
  “黛玲在我这里,你晚上不要过来了。”也不知道熊黛妮躲在哪个角落里打电话,声音透着做贼的心虚,大概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打这通电话。
  “又不是休息天,她怎么跑到东华来了?”沈淮问道。
  “她确定要去美国读书,昨天收到录取通知书,她今天就将工作辞了,说着在出国前好好的歇一段时间。”熊黛妮说道。
  熊黛玲去年从省经院毕业后,已经在徐城工作,但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决定出国读书,这半年多时间工作之余都在考托福、申请海外入学——沈淮倒没有想到熊黛玲这么顺利就拿到入学通知,却是不知熊黛玲决心出国读书,就是因为看到他跟熊黛妮在一起。
  周裕只是从家里偷空溜出来跟他幽会,这会儿还要开车赶回去陪女儿,沈淮不能去熊黛妮那里过夜,只能“凄凉”先找宾馆应付一晚。
  周裕开车到街口放沈淮下车,又想沈淮身上未必带足住宾馆的钱,摇下车窗问他:“你身上又没有带足钱?”
  “我哪里会想夜里会流落街头啊?”沈淮身上从来都不刻意的存备现钞,有时候皮夹里有上千现钞,有时候可能就十几二十块钱,他都不知道准数,掏出皮夹,里面还真就剩不到一百块钱,连银行卡也不在身边,不便让别人知道他偷偷留在东华,这时候只是能厚着脸皮先接过周裕的钱应急。
  周裕从包里拿出皮夹,将里面的现钞都拿出来递给沈淮。
  沈淮胳膊压在车窗上,看着周裕千娇百媚的脸蛋,说道:“拿你的钱多不好意思,要不到房间里我再伺候你一回?”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周裕娇嗔地啐了沈淮一口,她答应女儿九点钟之前赶回去,不然还真再跟沈淮到宾馆里温存一夜,这时候无奈只能与沈淮告别,开车先走。
  沈淮看到街口对面就有一家商务酒店,刚要跨过街头往对面走去,蓦然看到谢芷开着一辆香槟色的宝马就停在后面不到二十米处。
  沈淮不知道谢芷刚才有没有看到周裕,他手里还捏着周裕给他的一叠钱,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钱塞到裤兜里。
  谢芷也是恰巧路过,看到沈淮从周裕的车里下来,只看到周裕拿钱给沈淮,并不知道他们俩刚在公园里幽会过回来。
  谢芷见沈淮看到自己,也就轻踩油门开过来。
  “今天晚上怎么没有看到你?”沈淮隔着车窗问道。
  “有事去了一趟嵛山,刚回来。”谢芷说道,努力将心里的情绪藏好。
  “你晚上回不回徐城?”沈淮想着谢芷要是回徐城,他就不用在东华住宾馆,可以搭谢芷的车回徐城。
  “嗯……”谢芷点点头,示意沈淮坐上车来,但见沈淮绕到左边来,知道沈淮不放心她开车,只能别着身子挪到副驾驶位上,让沈淮来开车。
  宝马的空间也不见得多大,谢芷在车里挪座位也不方便,她穿着绸质白衬衫跟咖啡色的一字裙,一字裙刚好遮住膝盖,但左前侧一截开衩,方便走动,谢芷往副驾驶位上挪,开衩口崩开,露出裙子与黑色丝袜间一截雪腻的腿肉,在路灯光下看着诱人。
  沈淮坐上车,掉转车头,往城区西北方向开,见谢芷坐在副驾驶位上不吭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呀?”谢芷掩饰地说道。
  谢芷下午跟宋鸿军一起出现在奠基仪式现场,傍晚时分没有出现,却跑去嵛山到这时候才返回,沈淮能猜到她跟宋鸿奇之间应该是又发生了点什么事情,但谢芷不愿意说,沈淮也不能拿什么东西去撬开她的嘴。
  驶入五洲北路,沿街一溜悬挂着五颜六色的灯带,都是酒吧。
  将要出五洲北路时,沉默了许久的谢芷突然问道:“要不要喝酒?”
  “我要开车;你要喝酒,那我停下车来看着你喝,就不知道你对我放不放心了?”沈淮笑着说道。
  谢芷不说什么,让沈淮将车靠路边停下来,就直接推门走进街尾的一家酒吧。
  进了酒吧,里面却是日式俱乐部的装修,紧挨着吧台的卡座里有三四拨客人。吧台里的两个服务员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子,浓妆艳抹,这时候从招帘后又有一个女服务生走出来,用日语招呼。
  谢芷不会日语,但也听得出对方打招呼的意思,看着酒吧里的情形,指着临窗的卡座,跟沈淮说道:“我们坐那里吧……”
  听到谢芷说中文,迎面走过来的女服务生微鞠着身子,用中文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招待日本客人……”
  谢芷心情正差,听到这话微微色变,忍不住就要发作:哪里有中国土地上开店歧视中国人、只招待日本人的道理?
  沈淮这两年脾气温和起来,不会跟女服务生一般见识,他也知道五洲路有一些日式酒吧、俱乐部为了迎合在东华工作居住的日商,特意营造这种崇洋媚外的氛围。他也无意出去再找喝酒的地方,拉了谢芷一下,用日语回应女服务生几句,就索性要一个方便说话的清静包厢,与谢芷坐下来。
  说是酒吧,还提供简餐跟烧烤,沈淮看谢芷的样子也不像吃过晚饭的,点了几样小菜、烤秋刀鱼、烤肉、两瓶清酒,就在包厢里吃起来。
  谢芷不说话,坐下来喝着寡淡无味的清酒。
  青色瓷瓶装的清酒,一瓶也只五两的样子,沈淮喝三四瓶都不会有事,但谢芷坐下来不吭声就灌了一瓶下去,脸就红染起来,拿起酒杯给沈淮倒酒,说道:“你也陪我喝吧。”
  沈淮见这两瓶清酒要是都叫谢芷喝下去,她非要再酩酊大醉不可,就接过酒杯陪她喝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谢芷睁着微带醉意的美眸,瞅着沈淮的眼睛,问道。
  沈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谢芷心情糟糕,怎么岔到他身上来。
  “有十个?”谢芷问道。
  “哪有那么多?”沈淮说道。
  “那五个肯定有的,”谢芷肯定地说道,“你跟周裕的关系就不正常。”
  沈淮暗感倒霉,心想今晚怎么会这么巧叫谢芷看到?
  虽说他在外面真正发生关系还保持关系的,也就陈丹、周裕、熊黛妮三人,但他也不知道跟杨丽丽、孙亚琳,甚至寇萱到底算什么关系,当下也不否认谢芷的话,笑着问道:“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我又没有碍着你。”
  “鸿奇在这点上比你好,”谢芷说道,“他在外面只有两个女人。”
  沈淮摸不出烟来点上,实在不知道这个要怎么比较。
  “鸿奇也不会在女孩子跟前抽烟。”谢芷说道。
  沈淮没在搭理谢芷,悠然自得地抽得高兴。
  谢芷伸手过来,将点着的烟拿过去,沈淮还以为她要将烟掐熄掉,还想着一支好几块烟,还有半截掐熄了可惜,却见谢芷将烟含嘴里抽了两口。
  谢芷嫣红的嘴唇吸了两口烟,却不知道怎么吐出来,给呛了一下,咳嗽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才不情不愿的将烟还给沈淮,抹着脸颊上的眼泪,说道:“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抽的。”又大喝了一口酒,压着烟气滞留在口腔、喉舌间的辣感。
  “千金难买我乐意……”沈淮接过烟来,看过滤嘴上沾了微点嫣红的唇膏,似乎有些别样的香气,见谢芷眼睛瞅过来,他就伸手擦了擦,接着抽起来。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谢芷问道。
  “说鸿奇在外面有两个女人,”沈淮说道,“叫曹秀娜的那个我见过,还有一个是谁?”
  “还有一个是青沙的,可能还有其他的,我也不关心,这个青沙的是鸿奇主动跟我说的,”谢芷似乎也无意说得太详细,带有醉意地说道,“青沙的这个女人,怀了小孩,鸿奇今天过来,就主要跟我说这事,他希望小孩生下来,我来领养,就好像我们的婚姻还跟真的似的……”
  沈淮一愣,烟差点从嘴里掉下来。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酒疯
  沈淮将满嘴嚷嚷着让服务生拿酒上来的谢芷拖出酒吧,拍着她脸颊,问道:“你要不要到厕所里先吐一下?”
  谢芷只觉得有头顶的夜空在转个不停,还有些意识,嘻嘻哈哈的搂住沈淮的脖子,勉强站稳身子,头摇得跟摇鼓似的,说道:“不要,不要,我还能再喝点……”搂住沈淮的脖子又要往酒吧里走。
  沈淮哪里敢再让这姑奶奶喝酒,将她拽住,连搂带抱的往停车的路牙边挪。
  谢芷身材比例好,腿长,但实际身高并不高,穿着高跟鞋,还差沈淮一截,下台阶时,高跟鞋走掉一只,一只脚瘸下来,伸手搂住沈淮的脖子,整个人就像是吊在沈淮的身上。
  虽说谢芷丰满坚挺的胸脯隔着薄薄的夏衣顶在沈淮的肩膀上,叫他很是舒服,但谢芷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更多的是叫沈淮哭笑不得。
  不方便在东华开宾馆住,沈淮只能连搂带抱的将谢芷丢到后座上,又将谢芷走掉的高跟鞋捡回来丢车里,关上车门。
  沈淮坐上车,再回头看后座,谢芷已经像似死猪一样蜷着身子睡熟在后座上,丰满的臀部往外拱出来,叫咖啡色的薄质裙布裹得紧绷绷的,有一种要炸开来的感觉,还勒出里面内裤的痕迹,叫沈淮不禁回味着刚才推谢芷到后座里手托在她屁股上的触感。
  沈淮不至于会去占醉得不省人事的谢芷的便宜,看着时间不早,发动车往高速入口方向驶去。一路上谢芷睡得还安稳,但将要到徐城时,大概是醉得太忘乎所以,或者以为到家里,睡梦中叫身上的衣裙团在一起勒裹得不舒服,扯着衣服扣子就开始脱衣服……
  沈淮在高速路上开着车,无法伸手阻止,连呼喝两声,谢芷却是浑然不知,完全没有反应又舒服地蜷着身子睡过去,就见她将自己上身脱得赤条条,衬衣跟胸罩落一旁,背着身子,但腰背曲线优美,肌肤更是雪白得耀人眼睛,光滑仿佛绸缎。
  沈淮只能将后视镜移开些,免得眼睛瞅着后座香艳的情形半道闹出什么车祸来。那样的话,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好在侧面的车窗都贴着防透的车膜,外面看不到后座香艳的情形。
  沈淮给谢芷的助手冯玉芝打电话,却不想冯玉芝她人在东华,不在徐城。他也不能掉头再回东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开,希望谢芷能在中途自己醒过来收拾这“残局”。
  不能将这样子的谢芷送回到谢家那里去,也不能将这样的谢芷带回到他的住所去,万一闹出误会,叫别人撞见了,他还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楚。
  将车开了燕京路,沈淮硬着头皮从包里翻出谢芷的手机,找到谢棠的手机号码。然而电话拔过去,却是谢棠她妈谢佳惠在那里接的电话,不知道谢棠都这么晚了还在干什么。
  这种破事,沈淮懒得跟谢棠她妈说,也不想叫谢棠她妈知道他跟谢芷在一起,没有吭声,就直接挂了电话。
  沈淮左右无计,只能关好车门,跑到便利店里买了一瓶冰冻过的矿泉水帮谢芷清醒清醒。
  再回到车里,沈淮的鼻血差点飚出来。
  谢芷齐膝的一字裙这时候彻底的翻卷上来,裹在腰间,黑色长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她给褪了下来——谢芷当真是以为睡在自家的大床上,雪白修长的双腿蜷趴在后座上,一条浅色内裤堪堪将她丰满的臀部包裹住,但浑圆曲线却是那么的诱人,而内裤的边缘还有几根卷曲的毛发倔强的探出来,贴在雪白的大腿是那么夺目。
  沈淮顾不得怜香惜玉,坐回到驾驶位上,打开矿泉水瓶,就将冰冷的矿泉水往谢芷脸上淋。
  炎炎夏夜,醉睡过去的谢芷叫冰冷的矿泉淋了脸上,身子先是一僵,有那么两三秒的停顿才猛地跳起来,头“砰”的一声撞车顶上,声音大得叫沈淮几乎怀疑车顶给谢芷撞出一个凹槽来。
  这一下撞狠了,谢芷头痛得要流眼睛,瞅着沈淮手里的矿泉水,一时间不明白沈淮为什么要这么冰的水淋她,又痛又恼,气得张口要骂,但顺着沈淮仿佛给定住的眼睛,谢芷才看到自己半裸的坐在后座里,那对坚挺丰满的大白兔就赤裸裸地暴露在沈淮的眼前。
  “啊!”谢芷尖叫着捂住胸口蹲下来,躺到椅背后,厉声喝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淮无奈地说道:“我要不拿矿泉水洒你身上,你在后面能把自己扒光了。我要不是定力够强,指不定在半道就成亡命鸳鸯了。你不会一点都不想起什么吧?”
  谢芷抓起衣裳,先遮住身子,虽然头还痛得厉害,但隐隐约约的想起刚才的确是她自己误以为到了家里——想到这里,谢芷恨不得找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今天成了“弃妇”不说,拉沈淮喝酒,还丢这么大的脸,脸烧得通红,只能细声跟沈淮说道。
  “你把脸转过去……”
  沈淮转过身坐好,从后视镜里见谢芷还警惕地看过来,连后视镜的角度也转开,表示对光溜溜的谢芷没有兴趣。
  谢芷藏在椅背后穿衣服,这时候仪表盘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沈淮拿起手机见是谢棠回电话过来,跟谢芷说:“刚刚我拿你手机打电话给谢棠,想让她过来接你回去,没想到是她妈接的电话;我在电话里没有说话就挂了电话……”转过身要将手机递给谢芷,未想谢芷衬衫虽然穿上身,但扣子还没有扣起来,正弯着腰整里裙袜,身子俯下来,两只浑圆硕大的白兔几乎要从胸罩里溢出来,叫沈淮看了一傻。
  谢芷注意到沈淮的眼神,伸手将衬衣先揽起来,遮住在胸口,才接过沈淮递过来的手机,接通谢棠打过来的电话。
  “是我打的电话,喝多酒了,刚才一不小心挂掉电话……”她也不知道谢棠她妈在不在旁边,也就没有在电话说跟沈淮在一起。
  跟谢棠说了一会儿话,谢芷又捂起电话问沈淮:“我们在哪里?”
  沈淮指了指车子侧后的巷子口,谢芷才看到车停的位置就在谢棠家外的巷子口,就在电话让谢棠直接出来。
  谢芷这才确定沈淮对她没有恶意,是想将喝醉酒的她送交给谢棠,是她喝多了在车后座撒酒疯,以为到自家床上脱衣解裙——这么想,谢芷几乎都没有脸再见沈淮,好在没有傻乎乎将裙子、内裤都脱掉,不然只能跳河得了。
  很快就见谢棠穿了一袭长裙从巷子里小跑过来,她钻进车里来,才看到沈淮坐在前面,惊奇地问道:“咦,你怎么跟谢芷在一起?”
  “她是在东华喝多酒了,跟个酒鬼似的,我正好没车回徐城,就开她的车,顺带送她回来。”沈淮说道,他也没有细加解释,由着谢芷跟谢棠细说。
  “怎么会喝这么多的酒?”谢棠知道谢芷是一个自制力比她强得多的人,平日里滴酒不沾,也没有谁能强劝她喝酒,而且谢芷对沈淮一向都没有什么好的观感,很难想象她会在沈淮面前喝成这样子。
  谢棠钻进车厢里,都能闻到刺鼻的酒气,不用猜也知道谢芷今天遇到什么事了,才叫她喝成这样:“我都没见你喝成这样子。”
  沈淮摸了摸额头,额头的那道疤消掉看不见,但摸着似乎还有些痕迹,心里想自己这么倒霉,能遇到谢芷两次大醉如泥。
  谢芷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谢棠说今天发生的事情,醉意还没有完全消掉,只是给冰水激了一下,惊醒过来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下撞猛了,头还是晕得厉害,跟谢棠说道:“我晚上睡你那里……”
  “不要啊,我出来还跟我妈说你让我去你那里睡呢,”谢棠说道,她刚找了借口骗她妈溜出来,自然不想领着醉醺醺的谢芷回去,“你这样子,我妈看到也是你说一通。你衣裳皱巴巴的,还少了一点扣子……”
  衣裙皱是肯定的,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扯掉了,谢芷心想她这样子也确实不能叫谢棠她妈看到,但也不能这样子回父母家住去。
  “算了,住我那里去吧。”沈淮说道,有谢棠在,他不怕叫人撞见误会什么,发动车打着方向盘,往月牙湖小区开。
  不过沈淮也没有到他的住所,而是将车停在寇萱住的楼下。
  谢芷虽然才过来一次,但也知道沈淮住处是临湖的那栋复式公寓,却不知道他将车停在前面一栋楼做什么。
  谢棠是路痴,虽然来过,但已经不记得沈淮到底住哪里,下车疑惑地问道:“这是哪里,我记得你住的地方比这栋要矮?”
  后面的复式公寓只有四层,上下两套复式公寓叠在一起,寇萱租的房子是六层的多层公寓,自然要高一截。
  “我家保姆住这边楼上,她这段时间放假不在徐城;你们晚上睡这边最好。”沈淮说道。
  沈淮怎么有他保姆家的钥匙,这点就很叫人怀疑,但是自己的事情已经是一团糟,谢芷也没有心思去管他跟他家的“保姆”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棠刚才没有接第一通电话,就是在家里洗澡,谢芷上楼后也是简单洗漱,这里毕竟是别人家,没有新毛巾,她总不能用别人的毛巾,那样会很不礼貌,只是拿冷水搓了搓脸,让醉意稍浅。
  沈淮想将谢芷、谢棠丢下来,他回后面屋里睡去,谢棠可怜兮兮地说道:“你能不能睡外面的沙发?”看谢芷还醉醺醺的样子,谢棠怕她半夜再折腾,照顾不过来,再者在陌生的房子里,她夜里也睡不踏实。
  “嗯,我到后面洗过澡,换身衣服再过来……”沈淮说道。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往事回首
  沈淮回家洗过澡,又翻出备存的新毛巾、牙刷,另拿了一件刚洗过的衬衫,回到对面楼的房子里。
  也不知道谢芷与谢棠在聊什么,沈淮过来,谢芷拿了毛巾、牙刷,还是那件格子衬衫进卫生间洗漱,她是爱清洁的人,更何况她穿的衬衣掉了两粒扣子,不拿手遮着随时会敞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谢棠回头见谢芷进卫生间将门关上,压着声音问沈淮。
  “那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沈淮都离开好一会儿,还以为谢芷将事情都告诉谢棠了呢。
  “她没说,我也没敢问呀。”谢棠说道。
  沈淮轻叹一口气,说道:“还是你自己问她吧,我不好替她说。”
  “很糟糕的事?”谢棠吐吐舌头,说道,“那我不问了。”
  “不问,过两天,你也会知道。”沈淮说道。
  谢芷与宋鸿奇算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谢家与宋家也是需要这桩婚姻加强联系,但这一切都抵不上子嗣传承。
  谢芷跟宋鸿奇没有生小孩,那宋鸿奇跟青沙的那个女人所生小孩子必然就要进宋家的门,沈淮心想,要没有他二伯、二伯母的首肯跟授意,宋鸿奇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就跟谢芷摊牌。
  谢芷不可能委屈自己,将宋鸿奇跟其他女人所生小孩领回家来养,那她与宋鸿奇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也就彻底走到尽头。
  谢棠说是不问,但坐在餐桌边跟沈淮扯了一会儿,又将话题扯到今晚发生的事情上来,低着声音求沈淮:“你就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沈淮估计谢芷洗过澡在穿衣服,轻叹一口气,将谢芷身上发生的事情说给谢棠听。
  谢棠诧异了半天,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漂亮的大眼睛也是黯淡,心里替谢芷感到难受。
  “要你多嘴说什么?”谢芷在卫生间里听到沈淮跟谢棠说话,心里百味陈杂,推门出来不满地说道。
  沈淮没想到他今夜这么辛苦,还要看谢芷摆脸色,不愿意去刺激正等着要跟人吵一架发泄情绪的谢芷,只是摊摊手跟谢棠说道:“我就说你不该问我吧……”
  谢棠问谢芷,说道:“你打算怎么办?鸿奇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怎么就能想得出这种馊主意?”言语间对宋鸿奇的作为也是极其气恼。
  “这主意是挺馊的。”沈淮事不关己,在旁边幸灾乐祸地乐呵说道。
  沈淮的态度叫谢芷看了格外恼怒,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口不择言地就厉色说道:“你想想你当年对谢棠做的事,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这话脱口而出,谢芷也感到后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跟沈淮没有关系,但此时对沈淮却有一股难以抑制的莫名怒火,或者是太多的不堪都暴露沈淮的面前。
  没想谢芷将火头发泄到他头上来,沈淮也禁不住脸冷下来,也不想跟今夜绝不好过的谢芷一般见识,但旧日疮疤叫谢芷血淋淋的揭开来,他也难在谢棠面前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坐着。
  沈淮站起来到阳台外,掏出烟来点上。
  谢棠见谢芷莫名的冲着沈淮发火,还将旧日疮疤无情的揭开来,也气恼的骂她:“你发神经啊,沈淮今天又没有惹你。”
  谢芷也知道刚才失言了,但她抹不下脸来去跟沈淮认错,只是坐在那里生自己的闷气。
  看着气氛陡然冷了下来,谢棠也不知要怎么办才能缓和气氛。
  沉默了很久,谢棠才下定决心的跟谢芷说道:“有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没说……”
  谢芷不知道谢棠想说什么,抬头看着她。
  谢棠看了阳台上的沈淮一眼,咬着嘴唇,说道:“当年,虽然沈淮把我误当作你,虽然我当时还小,但我其实也想尝试那事的……”
  听谢棠说这话,谢芷愣了半天,脑子似叫轮船的桨片打到了,乱成一团。
  当年的情形仿佛电影一般在她的脑子里回放:她练习过高尔夫球往回走,推门进屋,就看到沈淮喝得酒气熏天的将谢棠压在客厅的沙发上扒衣服,认定沈淮正对谢棠不轨,抄起高尔夫球杆就朝那“畜生”砸打过去……
  谢棠垂下头,也不敢看沈淮跟谢芷的眼睛,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沈淮喜欢你,你却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也一直不给他机会。沈淮那天喝多酒了,跑回来说了很多喜欢你的疯话,我就觉得他可怜。他亲我,除了他把我当成你,我都觉得挺好的。后来你回来,把他打成那样;后来又闹得沸沸扬扬,他又不肯解释一句,就被赶出法国。我知道我跟沈淮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应该发生那种事,我也就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但我心里知道,你们都不该怪沈淮的。”
  谢芷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沈淮站在阳台上,能听到谢棠的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在“他”的记忆里,当年喝醉酒的他确实没有顾忌谢棠的感受,糊里糊涂的做错事,当然,谢棠也没有必要编什么话替他开脱,说到底就像当年谢芷没有将他看在眼里一样,他也未将当年看上去瘦小、脸色苍白的谢棠看在眼里,自然也压根没有在意到当年的谢棠心底可能萌生的什么少女情思。
  当年?当年还真是一团乱麻!
  看着烟头熄尽,沈淮走回来要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谢棠捂住脸,埋头枕在桌上,瓮声说道:“好丢脸呀!”
  “啊?”沈淮不知道谢棠为什么这么说,问道,“怎么丢脸了?”
  “让别人知道喜欢自己的哥哥,还不丢脸啊?”谢棠瓮声说道,连耳根都红得像染过似的。
  沈淮与谢芷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淮只是伸手揉了揉谢棠秀发披散的脑袋,当年那个神情羞怯、瘦小的小女孩子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叫他心生柔情。
  “我刚才不该那么对你说话的,我今天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了,就感觉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谢芷艰难地说道,跟沈淮道歉。
  沈淮还能说什么,就拉了把椅子在餐桌前坐下来,点了一支烟,递给谢芷,说道:“你抽两口,挺管用的。”
  谢芷接过烟,小心翼翼地抽了两口,又问沈淮:“你以前真喜欢过我?”
  沈淮苦涩一笑,要将他的记忆活生生的剥开来,压根就是一个自暴自弃到极点、即使萌生少男单恋情思却又苦苦压抑的典型,他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也已难抑对谢芷的好感,说到底他少年时期“刻骨铭心”的记忆在起作用,然而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只能淡淡地说道:“你当年骄傲得就像是一个公主……”
  听沈淮这么说,谢芷想到现在像落汤鸡的自己,心里只是苦涩。
  沈淮看着时间都到凌晨了,说道:“我看我还是到后面楼去睡,你们也早点睡吧……”
  沈淮打开门出要下楼去,谢芷喊住他:“我跟鸿奇说好上午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我爸、我妈他们说这事,我明天能不能再在这里住一宿?”
  沈淮将门钥匙解下来,放餐桌上,说道:“没事,这房子里还有个房间多着,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回到后面楼,沈淮也翻来覆去差不多到天蒙蒙亮才睡踏实。
  不过大家都以为他夜里留在东华,沈淮第二天也就赖床到中午才起床。
  沈淮自然不会去问谢芷跟宋鸿奇办离婚的事,赶到国金大厦吃过中饭,忙碌了一下午,偷闲跟孙亚琳通过电话,他对当年的往事也十分好奇,在电话里笑着问孙亚琳:“你知不知道谢棠那小丫头,当年挺喜欢我的?”
  “切,谢棠心里再喜欢你,你当年做的事就不混帐了?”孙亚琳在电话不屑地说道。
  沈淮斗嘴斗不过孙亚琳,只能在电话这头嘿嘿而笑。
  孙亚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淮将昨天夜里的事情说给她听。
  “谢芷当年都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现在也是活该,偏偏你死不要脸的凑过去,”孙亚琳对谢芷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回想往事,说道,“不过,你在谢棠跟前,跟谢芷是一样的德性,也不知道你后来怎么就转了性……”
  沈淮心想还真是孙亚琳当年对所有事情看得最清楚,在电话里跟孙亚琳胡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心思惫懒,也不愿意留在办公室里加班,就拿了车自己开回家。
  到街口右拐,将要到小区门口时,沈淮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皇冠跟着拐过来,那是谢成江的车。
  沈淮开车进了小区,黑色皇寇要跟进来,却给门口的保安拦住,谢成江从车下来,追进小区里,沈淮停下车,按下车窗看着怒气冲冲地谢成江,不知道他怎么惹到谢成江了。
  门卫那边也看到异常,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派人将谢成江拦下来赶走。
  沈淮也不想闹得太大,让门卫不要拦谢成江的车,让他进来。
  谢成江见沈淮慢悠悠地开着车往小区里走,就是不停下来,也是气得发疯,忘了要回去开车,而是跟着车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过来。
  到楼前,沈淮将车停下来,谢成江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
  “谢芷是不是在你这里?”
  沈淮蹙着眉头地问道:“碍着你什么事了?”
  见沈淮这样子,谢成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下来。”谢成江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沈淮的衣领子就要将他拉下车。
  也不知道谢芷从哪里冒出来,她看到她哥揪沈淮下车,忙跑过来质问:“你干什么?你快把沈淮放开……”
  叫谢芷抓住手腕,谢成江不情不愿的松开手,气急攻心的质问谢芷:“你跟鸿奇离婚,就是要跟这杂碎在一起?”
  “你说话好听点,什么杂碎不杂碎的?”沈淮火毛了,硬邦邦的将话砸谢成江的脸上,他不介意在这里将谢成江揪住打一顿。
  谢成江也不气弱,指着沈淮的脸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上前就又要揪沈淮的衣领子。
  谢芷气得发疯,猛地将他哥推开,厉声叫道:“你闹够了没有?我不接你们的电话,就是要你跟爸冷静地想一想,什么原因,你们不会去问宋鸿奇?”又拉住挽起袖管要动手的沈淮,推他坐到车里,说道,“你不要跟我哥打架。”
  沈淮想想自己也真冤,没偷鸡,也没有偷鸡的心思,却惹了一身搔身,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回到车里。
  “你怎么这么下贱!”谢成江叫他妹冷不丁推了一下,脚磕路牙上,差点摔倒,恼羞成怒地骂道,骂出来的话也是口不择言,极为难听。
  谢芷又气又伤心,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家里却跑上门来说她的不是,忍住要落下来的泪水,气疯的跟她哥吼道:“我就是下贱,我就是要跟沈淮在一起,碍着你们什么了?我乐意,我乐意,你们高兴了吧!”拉开车门,就跨坐到沈淮的大腿上,拉住沈淮的手环到自己的腰间,说道:“你抱着我!”又冲着车窗外的谢成江吼道,“你不是过来替宋鸿奇捉奸吗,都离了婚,他还有什么资格管我跟谁睡觉——你要不走,你爱看就睁着眼睛看吧……”当下就要在车里脱起衣服来。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这些年欠你的
  谢成江羞愤而走。但叫谢芷这么姿态古怪的坐在自己的身上,沈淮也是别扭,拍了拍她的肩,想要让她下来,却见谢芷满面泪痕,心里轻叹,就任她伏在自己的胸口大哭一场。
  看着她哥离开,谢芷也渐收住哭声,但心里的怨气犹没有发泄掉,见沈淮的胸襟前叫她哭湿了一片,又是觉得好笑——她本来就是坚强的性子,哪里会就这么软下来,跟沈淮道歉道:“这些年一直都误会你,这事还把你扯进来,真是对不起你。”
  夕阳余晖从车窗外透进来,落在谢芷的脸,她的眼睛哭得有些红肿,但叫净白无瑕的脸有着别样的美感,沈淮听谢芷说这样地道歉也觉得古怪,伸手将她脸颊上几丝乱发撩开,说道:“人生就是如此啊,都习惯了,”手又落到谢芷柔软的腰肢上,笑道,“看,这不是还能苦中作乐吗?”
  谢芷这才省得就这么坐在沈淮的大腿上,样子太古怪太别扭了,脸羞得一红,刚要抬脚移开,但心思一转,瞅着沈淮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真喜欢过我?”
  谢芷刚才情绪激动,好端端的衬衫又给她自己扯掉了两粒扣子,露出胸前大片雪腻的肌肤,浑圆的乳沟深得诱人,而谢芷跨坐在他的大腿,裙子也自然的卷到腰间,露面黑色长丝袜之上的一截大腿,更要命的是两人下身结实的贴在一起。
  沈淮也不是柳下惠,就算没有乘人之危的心思,但昨夜没有释去的欲念却是蠢蠢欲动,反应起来,贴顶那柔软处。
  不知道谢芷是不是这几天经历太多的事,情绪激荡不已才有一些奋不顾身或者自暴自弃的念头,但又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谢芷还是诱人的。
  沈淮但看谢芷神色还是没有缓过来,也不知道将谢芷从怀里推开,会不会叫她有什么更偏激的念头,他只能往后仰靠,故作轻松地笑道:“这个问题还挺难回答的,如果你只是出于报复宋鸿奇,我即使占到一些便宜,也挺伤自尊的。”
  谢芷感觉到沈淮的坚硬顶在自己的柔软处,心里有着沉醉其中不再苏醒过来的迷思,即使听到沈淮这么说,也想要彻底的放荡一把,或许只有如此,才能将这些年心里积下的委屈释去,才能重新去走自己的人生。
  “你闭上眼睛,就当是我这些年欠你的今天还你,我不找你,也会找别的男人……”谢芷拿手遮住沈淮的眼睛,又伸手去沈淮的皮带扣子,掏出叫她难以想象的巨物。
  沈淮吓了一跳,没想谢芷真是“发疯”了,他能感觉到谢芷解他皮带时手都在发颤,想要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她道:“你会后悔的,你停下来,这时候千万不要考验我的意志。”
  “不。”谢芷毅然的坚决起来,拔开内裤就坐上去,沈淮想要阻止都来不及,更没有想到会这么顺畅就坐了进去,他也是僵在那里不知道都到这一步了是不是还要将谢芷推开。
  然而在这一刻,谢芷又伏在他肩上大哭起来。
  沈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推开谢芷,谢芷双手又将他死死地抱住,两人只能以他人万万都想不到的姿态,古怪的坐在一起,沈淮想着先让谢芷哭痛快了吧……
  过了许久,谢芷才收住哭声。
  这时候有人从车窗外经过,谢芷这才抹着眼泪,从沈淮大腿上下来,也不知道是太伤心,还是心里的邪劲释去,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心思,但觉得就这么停了对不住沈淮,说道:“我们回房间再继续吧?”
  沈淮哭笑不得,一点没有占到便宜的得意,一边整理衣裤,一边说道:“算了,哪时等大家都有兴致再说这茬吧。谢棠她人呢,你刚刚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棠晚上有课,我办了手续回来,心里空落落的,就去街上买了菜回来想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但买了菜之后才发现我根本就不会做什么饭。”谢芷捂起脸来,说道,邪劲释去后却无法回避眼前的难堪。
  “这个我在行。”沈淮这时候才看到谢芷有一兜菜落在花坛边上,推开车门下车来,将菜捡起来,又回头跟谢芷说,“你给我当下手就可以了。”也不知道谢芷的情绪有没有稳定下来,不放心她这时候离开。
  谢芷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大堆食材,在菜市场时她脑子也是一片混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沈淮挑些能用的,慢悠悠地做了六道菜,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的。
  进屋后,两人都绝口不提刚才车里发生的事情,好像黄粱一梦,压根没有发生过似的。
  谢芷似乎也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心理负担,叫沈淮心里禁不住琢磨,是不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再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心想这样也好,就当是一场梦,沈淮记得寇萱屋里还藏有酒,他翻出酒来,拿出两只玻璃杯就要倒酒,这时候就听见“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门。
  沈淮不知道谁这时候跑上门来,普通人还真不知道他在月牙湖小区里狡兔两窟,谢芷离门近,跑过去打开门,就见她哥、她嫂子以及谢棠站在门外。
  “怎么,又跑上门来掀桌子?”沈淮有条不紊地倒酒,将酒杯搁餐桌上,坐下来才不慌不忙地看着谢成江走进来,不客气地问道。
  谢成江叫沈淮这句话堵得脸色微变,还是他妻子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他才低下头,说道。
  “下午是我太冲动了,不了解情况,我过来给你道歉。”
  沈淮不理会谢成江,但这会儿他在谢成江跟前也没有黄昏时的理直气壮,毕竟还是跟谢芷发生些什么,看到谢棠跟谢成江在一起,猜想谢棠这时候早应该把发生的事情都跟谢家说了,就问谢棠跟她嫂子:“你们有没有吃晚饭呢?”
  “没呢,刚进楼梯就闻到饭菜香气,还想着哪家在做好吃的呢——我们还真没有吃东西,都饿了。”谢棠见沈淮与谢芷能在屋里煮晚饭,只当谢芷心情没有那么糟糕了,雀跃地跑进厨房拿了三副碗筷过来,招呼谢成江跟周倩也一起坐下来吃饭。
  谢芷也当刚才在楼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问谢棠:“事情你都说了?”
  谢棠点点头,说道:“都说了;鸿奇这次是太过分,我支持你跟他离婚。”
  沈淮瞅了谢成江一眼,见他眼睛里神情复杂,也没有说什么。
  谢成江当然不支持妹妹跟鸿奇离婚,涉牵到的东西太复杂,但是妹妹上午已经跟鸿奇办了手续,而且又是这样的事情,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说道:“爸让我过来接你回去住,不让你太麻烦沈淮,爸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支持你的,宁海路那栋房子始终是你的家。”
  黄昏时,谢芷对她家里还有满腹怨气,也是种种邪劲串头,才不顾一切的在车里跟沈淮发生那样的事情,但这时候听她哥这么说,心里又忍不住想哭,只是说道:“我吃过饭,就回去。”
  看着谢棠拿起酒杯也给谢成江倒酒,沈淮也没有再说什么,一顿晚饭就在这出乎异样安静地氛围里吃完。
  吃过饭,周倩拉着谢棠收拾碗筷到厨房去洗,谢芷这时候心情倒是出奇的冷静下来,看到她哥欲言又止,问道:“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宋鸿奇总归不会跟我离了婚,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你们?”
  沈淮听谢芷这么问她哥的话,心想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刚才昏头昏脑的在车上疯成那样子,这会儿又冷静到能看到谢成江眼色里些微的复杂。
  “宋鸿奇只说跟你办了离婚手续,还有就是淮能近期就要对金鼎撤资……”谢成江苦涩地说道。
  沈淮悠然自得地抽了两口烟,心想这才符合他二伯的一贯手段,快刀斩乱麻,压根就不给谢家任何反弹的机会,做事就要做到绝,做得干脆利落、不留一点尾巴。
  金鼎集团是谢家与淮能集团联合创立,各自持有50%的股份,淮能这时候提出撤资,不是说将金鼎现有的资产一分为二、大家分分家、从此分道扬镳就可以了,而是淮能要撤走占金鼎一半资产的现金。
  金鼎集团资产有近三十亿,但手里掌握的现金可能也说三五亿,不要说十五亿的现金,就是手里掌握的三五亿现金叫淮能抽走,也会因为现金链彻底断裂而陷入挣扎的绝境。
  其他资产要想出售变现,只怕连正常价格的三分之一都卖不出去。
  也就意味着,淮能铁心要撤资,谢家这些年投入到金鼎集团的资源、资金,都会变成一堆看似漂亮、华美,但一戳就碎、一文不值的泡沫;谢家这些年来所享受的浮华,也会从此变成一场空。
  沈淮心里想,也难怪谢成江黄昏时是那么的气急败坏,宋鸿奇那一通电话提到离婚,又理直气壮地提到淮能要从金鼎撤资,大概叫谢成江满脑子以为是谢芷这边出了问题,才叫宋家做如此绝情的决定。
  “谢芷住这里,也是宋鸿奇跟你说的?”沈淮问谢成江。
  谢成江难堪地点点头。
  谢棠这时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解释道:“我打电话问过了,鸿奇跟谢芷办过手续后,看到谢芷开车进了月牙湖,有些误会——我跟他们都解释过,昨天我陪谢芷住在这里,我妈都知道。”
  “他也就那点出息。”谢芷泄了一口气,似乎从此将宋鸿奇彻底看透,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谢成江也永远都猜不到,却是他过来一闹,才叫谢芷发了疯似的,跟沈淮在车里就发生了关系。
  “淮能不要,淮海国资或者梅钢都可以接手,只要价格合适,”沈淮心里对他二伯、对宋鸿奇不忿,跟谢成江说道,“你拿这话回宋鸿奇、叶选峰,或者回我二伯……”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婚变残局
  宋鸿奇与谢芷离婚,不单单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还牵涉及这些年来谢家与宋系利益纠缠维系与分割的复杂问题。
  稍有不慎,不要说谢家十数年来辛苦经营的半世浮华将顿成泡影,然而谢家反戈一击,对此时内部分裂得虚弱的宋系,也未必就能承受。
  经宋鸿奇之口,说出淮能要从金鼎集团撤资的话,但事后并无进一步的消息。
  谢家与宋系,除了宋鸿奇与谢芷、宋炳生与谢佳惠的婚姻外,在更多方面也有千转百回的缠绕,也不是说分割就能分割得了的。
  宋鸿奇的那番话,到底是他误解之后的情急之言,还是宋乔生在背后以势压人,也就无从分辨,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沈淮那番强硬表态起了作用,还是说宋炳生居中说和,总之一直到八月中旬小姑宋文慧、小姑父唐建民再到徐城,中间都没有别的动静搞出来。
  小姑宋文慧与小姑父唐建民再到徐城,还是当救火队员的角色。
  徐城正值一年最炎热的时节,藏身树丛中的蝉虫也叫得有气无力,沈淮、成怡,还有周知白、宋彤、宋鸿军一起赶到机场接小姑、小姑父。
  “你们也真是叫人不省心,好端端的就离了婚……”宋文慧看到沈淮他们一干人站在接机大厅,忍不住就唠叨。
  宋鸿军笑着说:“该受你唠叨的人,可都不在这里啊。”
  “那我就不能抓住你们撒撒气、唠叨两句?”宋文慧没好气地问道。
  宋鸿军举手认栽,大家笑着接过宋文慧、唐建民的行李,拥着他们往外走。
  宋文慧倒是从女儿宋彤手里引过小外孙的手,抱到怀里逗乐起来,问沈淮他们:“你们当中,谁见过青沙的那个女的?”
  “没人见过,也没人关心。”宋彤不大客气地说道,她倒不是对她妈不客气,大概是身为女人对所有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上位的女人的“憎恨”使然。
  而宋鸿军、沈淮这些男人,对这种事情又多少比女人要包容一些。
  宋鸿军耸耸肩说道:“听说两人都领证了吧?人倒是没有谁见过,鸿奇也没有请我们去喝喜酒啊。”
  “也要他有脸请啊。”宋彤说道。
  “你们也就是能乱折腾,老爷子在燕京也是睡不踏实,着了凉,咳嗽了一个多月也未见好,你们啊,”宋文慧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小辈之间的事情,摇头叹气,她本来要早些时间到徐城来,但就是因老爷子七月初生了一场病,耽搁下来,想到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也没有节外生枝,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说道,“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也就这样了,不要再闹腾了,老爷子也是这么说的……”又问沈淮,“这事,你往里面插一脚做什么?”
  “人弃我取,”沈淮嘿然一笑,也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说道,“我这些年就是这么干的。”
  “你个小流氓的样子,还嫌事情不够乱啊?”宋文慧见沈淮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笑着骂他。
  想想也真是的,梅钢这些年发展,不就是在“人弃我取”中壮大势力?
  梅钢早初也是谁不愿意接手的烂摊子,沈淮拉手了;赵东、杨海鹏等人,在崛起之前,哪一个能入得了大人物的眼里,沈淮偏就用了,而周家在东华被谭启平、高天河等人排挤时,叫沈淮拉了过去,也就奠定梅溪高速发展的基石。
  六年前,新浦还只是一片荒滩,沈淮去了。
  徐城炼油是一个烂摊子,沈淮接手了。
  沈淮调到省里,实际主持省国资企业工作,也都是从烂摊子着手,逐步地改观局面……
  想到这里,宋文慧心里感慨万千,但又不想沈淮尾巴翘到天上去,“打击”他道:“你这个烂摊子,当初也就成怡能瞅得上你,你还得意个啥劲啊?”
  沈淮嘿然一笑,看了有些不好意的成怡一眼,问道:“我能得意不?”
  “淮能从金鼎撤资,是鸿奇情急说的气话,大家都不要当真,”宋文慧又说道,“鸿奇他爸也打电话跟谢海诚解释过了。”
  “只是这话未必能安慰得了人心啊。”宋鸿军在旁边说道。
  老爷子在,宋系翻不了盘,大家至少能不撕破脸,但内部已分两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现在二伯那边要跟谢家割裂,沈淮不表态,宋鸿军也是愿意往里添一把柴的。
  话说回来,就算是他们这边完全不插手,宋鸿奇都把那种话说出来,以后想叫谢海诚、谢成江那边完全放心,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也完全没有可能。
  宋文慧轻轻一叹,这也是她与唐建民这趟到徐城来要收拾的“残局”。
  沈淮与成怡在月牙湖的复式公寓,也只有一间客房,这么多人过来也不方便,大家还是都坐车赶到燕京路的大宅子里相聚。
  整件事发生之后,谢家要依赖沈淮指望事情能有一个妥善的解决,这叫谢佳惠对沈淮的态度也不再像以往那么冷淡。这次接待宋文慧、唐建民,她专程准备了一下,也没有安排在外面的酒店里吃饭。
  只是当年的往事,无论是谢芷、谢棠,还是沈淮都无意再去提及,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大家都差不多遗忘旧事,也没有必要再在谢佳惠等人跟前释清自己。
  谢棠待沈淮则是亲切,虽然她要上研究生课程,没有到机场迎接,但赶到家里看到大家都在,则是亲热的招呼,至少能叫别人知道谢棠当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
  宋鸿奇与谢芷婚变这件事里,除了谢海诚、谢成江父子惶惶难安外,宋炳生的处境也最是尴尬,他此前也没有想到过,谢家与宋系那么密切的联系会突然生出这么大的裂痕来,沉闷着,也无法指责沈淮的表态是在推波助澜。
  宋炳生也因此丧失所有的志气,他一个副省长在淮海却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谢家与宋系又生这么深的痕迹,谢家甚至都将最后维持不割裂的期望寄托在沈淮的身上,他就更无存在的价值。
  “金鼎这几年以开发地产为主,与淮能合作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但外面也是有些言语不那么好听,”吃过饭后,大家到书房里坐下,谢海诚就直接说到正题上来,“金鼎要进一步的发展,也确实需要进一步引进更多的合作资源,使公司运营更合规化,也到了考虑上市的时候。”
  金鼎要怎么引进合作资源,沈淮早在电话里跟小姑宋文慧沟通过,但将叶选峰都拉过来坐下当面谈,宋文慧也只能当有些事从来都不知道底细,问谢海诚:“金鼎要怎么引进合作资源,有过这方面的尝试吗?”
  “香港福裕资本还是有意愿进一步扩在内地地产的投资……”谢海诚说道。
  今天过来吃饭的叶选峰没有表什么态,只是耐心的听谢海诚说下去。
  福裕资本是宝和余薇发起创立,前后都不到一年时间,此前最大的动作就投资参与花溪市场二期的开发建设,先后出资八亿港元整体购入花溪市场家纺类批发市场与一栋写字楼的所有权,而总面积逾六十万平方米的花溪市场二期,又是沈淮在省国资体系内组建东江地产之后的主打项目。
  福裕资本与梅钢系的关系有多密切,自然也可以一眼望透。
  而且福裕资本能在香港募集大量的投资资本,与宋鸿军、孙启义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有着密切的关系。
  不要说谢海诚这边了,福裕资本要没有沈淮在背后授意,有多大便宜能占,也不可能来趟这个浑水。
  叶选峰那边不表态,谢海诚就继续说下去,摊牌就要摊到底,条件大家都妥协接受,往后还有可能相安无事,这时候退缩只是自埋祸根。
  谢海诚的话说完,意见也很明确,他希望金鼎集团一拆为三:最核心的金鼎地产,引进福裕资本,股权一分为三,谁都不控股,尽可能近期谋求在香港或内地上市;这几年发展不太大的业务,都整合到金鼎实业里去,股权可以保持现状;此处就是谢家要出资收购金鼎旅游的全部资产。
  金鼎旅游主要在东华及嵛山从事旅游地产及相关业务的发展,也是谢芷主要负责的工作,此时就有相当部分的股份就直接放在谢芷个人的名下;谢家这次出资收购全部的金鼎旅游,也是要全部交给谢芷名下。
  这次婚变都是由宋鸿奇个人原因所引起,谢家也无意拦着不让宋鸿奇新娶生子,但多少也给谢芷一些补偿。
  金鼎集团是淮能这几年多元化发展最主要的成果,特别是地产开发业务,净资产沉淀就近二十亿。
  金鼎地产的价值并不仅仅是总计达二十亿的净资产,更主要的是多年沉淀下来的地产开发建设资源,价值更高。
  现在国内地产业发展刚刚打开新的格局,未来还有进一步加速的趋势,就算是在淮海湾区域,看徐城、东华的城建规模,也知道未来的地产开发大有可为。
  目前金鼎地产已经在徐城、东华开发多处楼盘,正进入销售、资金回收周期,虽然跟鹏悦地产、融信地产不能相比,但在规模上不比刚起步的东江地产稍小,叶选峰还想着在地产业务上加大投资,以期有更大的作为。
  谁也没有想到宋鸿奇与谢芷这时候发生婚变,将一切的节奏都打乱;谁事前都不期待发生这样的变故。
  想到这些,叶选峰也是窝心。
  淮能的煤电联营已经形成规模,每年能源源不断地产生十数亿的利润,下一步就是考虑将电力资产包装上市,融得更多的资本用于发展。
  徐东铁路复线改造也进入最后一年建设期,淮能熬过资金供应最艰难的前两年建设期,已经不再那么难熬,甚至有余力参与淮海电气的组建。
  也就是说,只要再过一年时间,等徐东铁路复线改造工程完成,等淮海电力资产成功上市,淮能在资金、规模等方面的瓶颈都将彻底的打开,发展就能进入全新的格局。
  这时候却发生这样的变故,搞得大家惶惶不安,不知所措,要说叶选峰心里没有一点怨气,那也是不现实的。
  然而事情发生了,也只能接受现实,叶选峰也不能确认谢海诚所列的这些条件,宋部长那边能不能接受,他只看向宋文慧,不知道她这个“和事佬”能不能做通宋部长的工作。他也知道,宋文慧不仅在宋家内部有说话的分量,作为淮能的创始人,她的态度也更能叫淮能内部是不是更容易接受谢海诚提出来的方案。
  对叶选峰现在来说,眼下更关键的还是推动淮能电力资产上市与徐东铁路复线工程两桩事,这两桩事要不能干净利落的做成,淮能终究是谈不上成气候。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风声
  夜色渐深,宋彤就与周知白接她爸妈回宾馆去住。
  宋文慧、唐建民这次过来,也是要先听听大家的想法,不会急切的就打电话逼宋乔生表什么态,事情也远没有急迫到这种程度。
  谢成江还想邀宋鸿军、沈淮另找地方喝酒聊天,宋鸿军打了个哈欠,说道:“改天吧,我这两天都没有怎么睡好。”
  因为形势的需要,他们这次插一腿进来,但不意味着对谢家父子的感观就此转变过来;沈淮、宋鸿军心里对谢家父子的态度还是不喜欢居多,也不愿意走得太亲近。
  即使知道此时出资入股金鼎地产有利益可图,但无论是众信还是鸿基,都没有直接参与,而是让余薇名下的福裕资本介入,这主要也是宋鸿军、孙亚琳他们不想跟谢家有太深、太直接的瓜葛。
  见宋鸿军无意亲近,谢成江也是尴尬一笑;谢海诚也不多说什么,心里却是百味陈杂,看着沈淮、叶选峰他们陆续坐车离开,才走回院子。
  宋炳生心里更不好受,撤资清算这事,到底是他二哥在背后授意,还是鸿奇情急之余胡乱说话,都已经不再重要,叫他难堪的,是大家都没有将解决问题的期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不然的话,何必需要让小妹文慧跟唐建民专门跑这一趟?
  “金鼎地产还是要尽快争取上市。”谢成江在院子里沉默了半晌,跟他爸谢海诚说道。
  谢海诚点点头,事情陈酿发酵一个多月都再没有大的节外生枝发生,宋鸿奇又心安理得的在青沙新婚另娶,也才敢开出这些筹码出来,但眼下熬过撤资清算的危机,不意味着宋乔生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芥蒂。
  谢海诚对宋乔生太熟悉了,在宋乔生心里只有能为他所用跟不能为他所用的两类人,现在谢家被归到后一类人里去,在金鼎地产上市之前,怕是不能真正有安稳觉可睡了。
  想到这里,谢海诚跟儿子谢成江说道:“福裕资本那边,你还要加强联系,金鼎要是选择在香港上市,余薇那边是能帮得上点忙的。”
  谢成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宋彤要拉宋文慧、唐建民到东华住了两天,明天一早就走。
  宋文慧就想着到东华住两天,就直接从东华坐飞机回燕京,到宾馆前下车,拉住沈淮,问道:“你跟成怡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
  “就要,正努力着呢。”沈淮嬉皮笑脸地说道。
  宋文慧又好气又好笑地想找个东西抽沈淮,不理会他的无厘头,正经的告诉他:“过段时间,你爸可能要调回燕京工作。要是可以,你们父子俩也不要再互相怄气了。”
  “我也没有跟他怄气啊,”沈淮摊手说道,又笑道,“二伯还真是势利啊,该扔的弃子这么快就打算扫进垃圾篓里去啊?”
  宋鸿军与周知白都没有吭声,心想沈淮他爸这些年在淮海任职,除了居中协调谢家与宋系以及淮能集团的关系之外,还做成了什么事情?
  现在让沈淮他爸调回燕京任个闲职,还能给宋系节约个副省部级的名额出来。
  就四哥的工作调动,宋文慧也就简单一说,瞪了沈淮一眼,不让他再胡说八道下去,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跟沈淮说道:“真的,你跟成怡该考虑要个小孩了。要是怕没有人带,影响你们发展事业,过两年我也提前退休,来帮你们带小孩。”
  “妈,我还在这里,你就说这么偏心的话啊,”宋彤“不情不愿”地说道,“也没见你说提前退休帮我带小孩啊。”
  宋文慧瞪了宋彤一眼,不让她胡搅蛮缠。
  沈淮也不逗小姑,说道:“我跟成怡正考虑要个小孩呢。”
  越是大的家族,有些观念就越是传统。
  宋鸿奇在青沙受挫于魏南辉,仕途发展本不应该在这时候再去节外生枝的搞什么婚变,这对他的仕途发展绝对没有正面作用。
  但是,就算是婚变惹出这么多麻烦,他二伯宋乔生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谢家,老爷子那边也不作声,应该默认既成的事实,说到底就是青沙那个女人怀了宋家的骨肉,而谢芷与宋鸿奇婚后多年一直都没有生养。
  宋鸿奇今年已经是三十五岁了。
  沈淮心想他虽然跟成怡都说好,等成怡到三十岁过后再考虑要小孩的事情,但看眼下的形势,双方家里的老人未必有这个耐心。
  这时候,也顾不得手足情深,沈淮只能拉宋鸿军过来垫背:“鸿军都快四十了,连个婚都没结,大姑跟大姑父大概更焦急吧——小姑,你跟小姑父要么先替他焦急焦急。”
  “呸呸呸,我哪里惹到你了,我躲着你们行不行?”宋鸿军啐骂着人却往车里躲,显然不想参与这样的话题。
  大家哈哈而笑,就在酒店大门前道别。
  回到家都快到十一点了,沈淮站在水池前刷牙,成怡走进来,打开水龙头,给浴缸里放水,她将秀发挽成髻,拿发夹高高夹起来,露出修长的脖子,单手撑着浴缸,伸手去试水温。
  沈淮将牙刷咬在嘴里,拿起成怡放在梳妆台上正吃着的一盒避孕药,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成怡,扬了扬手里的药盒:“要不,咱以后不吃这玩艺了?”
  成怡扭头看了沈淮一眼,娇嗔道:“谁答应要跟你生小孩了?”
  “我就问问?”沈淮笑道,“你不觉得宋彤、周知白两人生的小孩挺招人疼的吗?我就在想我们俩要生个小孩子,铁定还要聪明、漂亮。你就不想知道咱们俩生个小孩,得有多漂亮、多聪明?”眼睛瞅着成怡迷人的大眼睛,作势要将那盒避孕药扔垃圾筒里去……
  成怡将药抢过来,不叫沈淮随意丢垃圾篓里,娇嗔道:“就算是停药,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要孩子,你连点常识都不懂……还有,你现在就要戒烟,酒也不能多喝。”
  “生个娃还要戒烟啊?”沈淮愁眉苦脸地问道。
  “怎么,你不愿意啊?”成怡瞅着沈淮的眼睛,问道。
  “愿意,当然愿意,我怎么就不愿意啦?”
  “愿意你还愁眉苦脸地?”成怡伸手去抹沈淮皱起的眉头。
  “我没愁眉苦脸啊,”沈淮将嘴咧开来,“你看到嘴笑得够不够大……”将脸凑过来,作势要亲成怡的脸蛋。
  “你答应就好,那我从今天停药,你今天不能碰我,今天不安全,大概过两个月就没有问题了……”
  “今天不要啊!”沈淮哀号道,哪里想到为怀孕的事,他今晚的福利就要先断掉……
  小姑宋文慧回燕京后,很快淮能集团内部就做出对进金鼎集团进行调整的决定,差不多全盘接受谢家提出的条件:金鼎一拆为三,金鼎实业维持不变,金鼎旅游由谢家全资收购,唯一不同的就是淮能集团要将所持金鼎地产的部分股份出售给福裕资本,而不是让福裕资本直接将资金注入金鼎地产。
  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淮能集团出售金鼎地产部分股份,降低持股比例,能回笼数亿资金;后者金鼎地产虽然能获得数亿资金用于发展,但不受淮能控制。
  淮能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可算苛刻,九月上旬三方就展开正式的谈判。
  宋鸿军、孙亚琳都不愿意与谢家有太深、太直接的瓜葛,就梅钢系的地产业务,主要还是集中在鹏悦地产,也不想分散资源,金鼎地产的发展潜力,还是没有办法跟鹏悦地产相比的,但对福裕资本来说,则是一次难得的扩大在国内地产投资的良机。
  金鼎地产在东华、徐城发展已经有几年时间,积累颇多的资源,而且也有好几处楼盘开发进入销售期,随着后续徐城、东华城建规模的扩大、国内地房产业的发展,金鼎地产能稳定下来,未来将会有很大的发展。
  金鼎地产已经在积极筹备上市事宜,此时出资参股,这意味着除了参与正常的经营分红之外,一两年时间过后还有从证券市场出售股票套现撤出的机会,从证券市场套出的利益,有可能会更大。
  不过,这一切需要有一个前提:就是金鼎地产不能因为宋系内部的割裂,而打乱发展的节奏。
  其他利益集团,即使看到有利可图,也不会趟这浑水;要没有沈淮在背后支持,福裕资本也不会贸然拿数亿资金介入进来。
  这对谢家也不能算坏事,让出一些利益,除了短时间里不用考虑撤资清算的危机之外,未来在香港上市还能借助到余薇及宝和船业、福裕资本的资源。
  三方很快就达成一致意见,福裕资本总计出资6亿港元,分别向淮能集团、谢家掌握的海丰控股收购金鼎地产25%、5%的股份,从此成为金鼎地产的第二大股东。
  婚变危机就此过去,外界甚至都没有从中嗅出什么异常,甚至将福裕资本介入金鼎地产视作宋系内部裂痕进一步弥合的标志。
  福裕资本在徐城崭露头角,第一个项目就是与东江地产合作,明眼人都能猜到背后是受沈淮的支持——此时福裕资本又介入金鼎地产,自然也就不难猜测是沈淮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年前,沈淮拉淮能集团参与淮海电气的组建,此时又推动福裕资本介入淮能与谢家核心控制的金鼎地产,在外人眼里,不是宋系内部在弥合裂痕,是在干什么?
  而到十月中旬,省里传出宋炳生将要调回燕京的风声,大家就更进一步猜测宋系内部是决定让老的离开,给沈淮在淮海继续进步铺路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调动
  风声传开,中组部的调令就很快就下到省里。
  宋炳生再回农业部,只是担任副部级巡视员,虽然叫很多人心里都有一种“这才算名副其实”的感觉,但还是难掩诧异。
  宋炳生虽然在副省长的位子上碌碌无为,但分管水利、农业等工地也没有什么过失,即使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也无伤大雅。
  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宋炳生会在淮海干到六十岁,再退到某个副省部级的二线位子上享几年清福。
  即使宋家要安排宋炳生给沈淮的进步让路,也完全可以将宋炳生平调其他省或部委担任副职。
  这也才符合惯例。
  官场一旦出现不符合惯例的现象,随之而来的就是诸多猜测以及诸多捕风捉影的谣传。
  什么宋炳生涉及贪腐大案被检举揭发,什么宋华病危已经丧失意识之类的种种谣传,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涌现出来,一时间风声鹤唳、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在淮海悄然流传、颇撼人心的,还是说中纪委要直接着手调查梅钢多年来在体制改制中涉嫌侵占集体、国有资产的案子。
  赶上十二月中旬嵛山革命烈士纪念陵园修葺一新,重新立碑,老爷子宋华再回淮海,与崔老爷子等一干老人再访嵛山,奠祭先烈,也叫不利宋家、宋系的诸多谣言顿时抽薪止沸,消了踪影。
  这时候有心人则将宋炳生的去职,与明年的中央换届联系在一起,蓦然看到这是宋系提前部署的“以退为进”的一步动作。
  寒冬腊月,梅溪入夜早就是寒风凛冽,屋里照着老燕京的习惯,围炉涮羊肉,热气腾腾,脂香流溢。
  也是老爷子过来,沈淮才有机会再见宋鸿奇。
  宋鸿奇的新婚妻子田晓丽已经生下一子,这次也抱着婴儿过江来见老爷子。
  田晓丽是东华原副市长田军强的女儿,个子不高,但长得娇小迷媚,是个美人胚子,今年才二十三岁,比宋鸿奇要小一轮。
  曾传田军强有经济问题,省里安排他提前退二线。
  虽然宋鸿奇与田晓丽正式交往是在田军强退下之后,但田军强经济问题的中止调查、提前安排退二线,宋鸿奇也暗中出力,看得出宋鸿奇早就对田晓丽这个女人存有心思。
  沈淮心想这大概也是谢芷下定决心跟宋鸿奇离婚的一个因素吧?
  无论是婚变,还是暗中出力安排有问题的新岳父田军强安全下马,宋鸿奇都将他能用的资源耗尽,老爷子对宋鸿奇的话,也是希望他在基层扎扎实实的多干几年工作。
  对宋鸿奇还在襁褓的儿子,老爷子倒是喜爱,听得婴儿出生后连大名都还没有起,坐在餐桌前就要大家集思广益,最后还是老爷子一锤定意,取名宋骥,笔划复杂是复杂了些,也是寄托几分期待。
  老爷子、崔老爷子他们年纪大了,吃过饭聊了一会儿就去休息,沈淮、成怡、周知白、宋彤以及此时陪同老爷子南下的宋鸿军、小姑父唐建民等人,还与宋鸿奇坐在客厅里说话。
  宋鸿奇与新婚妻子也不忙着回青沙去,今夜会在梅溪住下。
  “我爸也说了,成叔叔在冀省的工作卓有成效,可以说是大放光芒,将来宋系真要有人能进局委,也是非成叔叔莫属……”宋鸿奇说道。
  沈淮哈哈一笑,也不应话。
  无论是内部条件,还是外部条件,成怡她爸确实更有资格在冀省担任一把手,为进局委奠定最坚实的一步,但经宋鸿奇传话,又未尝不是他二伯在玩“以退为进”的手段。
  今夜的饭局,虽然其乐融融,但此时的沈淮已经心硬如铁,不会为所谓的“亲情”所惑——然而这么想,心里也是轻叹。
  周知白、宋彤要带着直打瞌睡的儿子先回去;唐建民去年就正式退休了,这次陪老爷子到东华来,就不忙着再陪老爷子回燕京去,要在东华多住几天看看小外孙,也不住在宾馆里。
  宋鸿军拉住要走的小姑父唐建民,说道。
  “我跟姚莹想要个孩子,只是我妈那边,小姑父能不能帮我做一下工作?”
  “你个浑小子,你多大的出息?”唐建民笑着问道。
  宋鸿军过年就四十了,跟了他近十年的姚莹也有三十四了。
  “你跟小姑先在我妈那里帮我打一下预防针,我先看看我妈的反应,再考虑要不要跟她直接说这事,”宋鸿军说道,“姚莹那边虽然不会完全从影视圈里退出去,但风光十多年,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
  “好吧,好吧,”唐建军挥手说道,“我拉你小姑帮你打预防针去。”
  司机将车开到酒店别墅的院子里来,也不用沈淮、宋鸿军他们送,唐建军与周知白、宋彤就直接带了小孩子坐上车走了。
  唐建民、周知白、宋彤他们走后,宋鸿奇与新婚妻子田晓丽也回房休息,宋鸿军跟沈淮说道:“二叔那边看来是真改变策略了啊……”
  沈淮点点头,笑道:“都是我不对。”
  宋鸿军笑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叫人听到墙脚,反而不妙。
  宋鸿军虽然细处不及沈淮,但大局观还是颇强。
  以前二叔宋乔生与田家庚争淮海的位子失利,旁人推四叔宋炳生到淮海来担任副省长,看似对宋家的补偿,实则对宋家极为不利,然而二叔宋乔生没有制止,主要还是希望宋系的政治资源能集中到宋家来。
  这其中除了能让二叔他自己暂时失利,还能继续稳定坐住宋系二代核心的位置之外,未来待宋鸿奇成长起来之后,也能保证有更多的资源往宋鸿奇身上倾斜。
  至少在二叔做这样的决定之时,宋家内部是没有人能跟宋鸿奇竞争的。
  这种种微妙,宋鸿军也早就看透的,而他爸妈都不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所以他也就干脆利落的下海经商做事业,不在政途上求发展。
  一切的变数或者说异数,都是沈淮。
  从淮海湾区域合作规划出台之后,宋鸿奇在青沙就失去上升的优势,不要说外部,即使宋系内部也没有人再看好宋鸿奇跟沈淮竞争还有什么胜算可言,之后宋鸿奇的婚变诸事,其实也是二叔那边顺其自然、顺势而为罢了。
  而二叔今晚通过鸿奇所传达的这层意思,也没有明确的意义。
  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成文光都具备担任冀省一把手的条件,二叔此时的表态最多只是锦上添花,也就难怪沈淮不以为意了。
  沈淮因年纪所限,难以在短时间内骤登高位,需要时间慢慢的磨熬,但梅钢已经蔚然成势,与各方枝连展开的合作也仿佛深埋在土壤之下的根系,虽然叫外人难窥其奥,影响力实际更加庞大。
  在三四年前,融信银行曾是国内除诸大国商行之外最大的股份制商业银行,但这几年来为了支持融信集团自身的实业体系发展,大多的金融资源都叫融信集团自身占用。
  融信集团占用太多的信贷资源,又无法提供足够多的协议存款,也没有办法向融信银行注入更多用于发展的资本金,自然也就限制住融信银行进一步的发展。
  相比较之下,业信银行虽然也极大支持梅钢的关联业务发展,但相关合作中的贷款主要流向关联合作方,这使得业信银行除在淮海湾之外,在江东、冀南等地方的发展也极为迅猛。
  业信银行净资产将突破二百五十亿,而存款规模到年底也将正式突破两千亿,超过融信银行。
  业信银行经过两次债转股,股权结构更加分散,梅钢、鸿基以及沈桂秀基金会等关联方持有业信银行股份加起来不到12%,但由于其他股权较为分散的缘故,梅钢系对业信银行的影响力也就更为突出。
  这还没有将孙家长青集团与巴黎银行近10%的持股计算在内。
  看上去,沈淮在国内的影响力,主要还局限在淮海,但业信银行再加上梅钢铺陈开来的产业集群,枝生出去的影响力已经再难叫人忽视。
  老爷子身体也还健朗,以梅钢、业信银行以及宋系固有的政治资源,说是送两个人进局委,也非没有可能。
  也许二叔以退为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想到这里,宋鸿军也哑然失笑,心里想,二叔三五年前大概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过,他想要谋上位竟然还要倒过来追求沈淮的支持吧?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计划受阻
  成怡以及随行人员直接在东华乘飞机,陪同老爷子回燕京去,沈淮还要在东华耽搁了两天。
  一是与郭成泽、孟建声谈霞浦撤县设区的问题,这事他不便公开参与,但在背后也做一些推动工作。
  撤县设区,争取到省里支持后,规划方案还要报送国务院审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不过东华也不是不能做些前置工作。
  霞浦撤县设区,主要还是推动东华城区大踏步地往东发展,是推动霞浦向西融入东华主城区,故而在地方软硬环境建设方案里,未来就要将“融合”这个主题突现出来。
  除了现有的徐东高速东延段、徐东铁路东延段、沿江快速道、梅浦大道之外,临港新城与东华主城区衔接的三条主干道路,就将安排优先建设。
  霞浦启动有三年的新城镇建设,也将优先推动临港新城与主城区之间的区域新城镇建设,推动与北城、唐闸区建设合作产业园。
  预计零二年霞浦县地方财税收入将摸到一百亿这个新的高度,照之前的协议,霞浦县地方财税收入零二年将向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输入近五十亿的建设资金。
  为期两年的岚江高速,零二年上半年就将建成,虽然预算有所超支,但后续也仅需要投入十二亿的建设资金。
  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零二年预算能收到七十亿的注资,扣除岚江高速以及其他一些在建基建项目的资金供给,还有超过四十亿的计划资金没有落实预算。
  这四十亿的资金明确要用在淮海湾区域的基建项目投资上,但到底具体怎么花,各方面都在争取。
  淮能是希望政府建设基金加大对徐东铁路复线改造的注资,这样就能减轻淮能最后一年对徐东铁路的资金供给压力。
  交通厅及高速公路集团希望政府建设基金继续保持在高速公路上的投资,确保未来五年内全省高速公路建设能远超计划完成任务。
  各地市则希望政府建设基金能加大在水务、港口等方面的地方基建投资,缓解地方的市政投入压力;而就梅钢系内部而言,则希望集中用于加强梅溪港、新浦港的基建投资,进一步巩固梅溪—新浦产业带的优势……
  四十亿看上去钱不少,但抵不过和尚多。
  沈淮还是希望能推动一两项能有利改善淮海湾产业及投资环境的重大基建工程上马,只是各方都强调自己上马的都是对地方经济发展至关重要的重大基建工程,故而争来争去,零二年政府基金重点支持基建项目到十二月中旬都还没有出炉。
  同样,沈淮不在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担任理事职务,也不便公开参与讨论基建资金的使用,也是拿这个做借口,谢绝别人到他这边来游说。
  沈淮留在东华,公开参与研讨的,还是新浦炼化二期工程的进展。
  新浦炼化虽然以梅钢为主导,但中海石油与淮海融投是第二、第三大权益人,沈淮身兼淮海融投董事长,自然就能公开参与新浦炼化二期工程的筹建工作里来。
  然而当下最大的问题,不是资金,不是建设用地,不是市场消化,而是融信联合中石化工有意在新津上马大型炼化项目。
  五年前,融信就有心与中石化工联手建设大型炼化厂,当时就看中新浦炼化选中的地皮,当时就用尽种种手段,想要叫新浦炼化一期工程胎死腹中。
  沈淮顶住各方面的压力,最终在成怡她爸跟田家庚的支持下,与中海石油及省国资联合,推动新浦炼化成功获批建设。
  这也使得融信想在新浦孵化石化产业的进程就此夭折。
  后期融信集团将产业投资的重点转移到新津,但仅钢铁产业还支撑不了新津港的快速发展。
  新津钢铁建成,省钢全面改制,融信控股的融信钢铁联合集团有限公司也如期成立,谋求在新津港建设大型炼化项目,也成为融信在实业体系发展进程里最迫切需要部署的一步棋。
  依托深水海港,重化工业的发展,钢铁与石化是两个最重要的支点。
  虽说这两年国内加大工来及基础设施建设力度,对大型重化工业的项目审批放宽,但国家部委依旧无意批准一个地级市同时上马两个大型炼化项目。
  东华同时也只能上一个大型炼化项目,矛盾就在,是让梅钢上,还是让融信上?
  说到准备,融信与中石化工从九五年就开始接触,讨论相关大型炼化项目的建设。
  说到规划,新津临港工业区启动建设之初,就规划有石化产业园区。
  说到产业层次的支持,融信与中石化工都是骨干央企,而在石油化工三巨头里,中石化工的实力要比八八年才成立的中海石油强得多。
  融信集团在重化工业上的发展还刚刚启动,中石化工则是国内重化工业的绝对主力。
  早在九五年,融信有意拉中石化工在东华建设炼化基地,中石化工不便拒绝,但在心态上漫不经心的,除了当时中石化工主要加大镇海炼化基地的建设之外,更主要的还是淮海湾的地位在当时还没有突显出来。
  田家庚提出大框架发展淮海湾经济,到徐沛更具体的提出淮海湾经济区域规划,包括徐东高速、徐东铁路复线工程、岚江高速、徐淮高速、渚江主干航道疏浚等一系列重大基建工程展开,东华江海联运诸港,实际已经成为延伸华东及中原诸省的核心枢纽港口。
  也因此,在中石化工的炼化产业规划发展布局里,东华的地位就突显出来。
  这一次的合作,中石化工表现出比融信更强的意愿,也是沈淮所料想不及,也是新浦炼化二期上马的最大阻力。
  就国家部委对石油三巨头的分工,中国石油主要是针对陆上油气资源的开采,中海石油主要是针对海上油气资源的开采,中石化工除了油气资源开采外,还主要发展炼化产业。
  仅从这个角度来说,中石化工建设炼化项目,比中海石油有更大的优先权。
  而就东华地方来说,东华零一年国民生产总值会达到一千二百亿,霞浦一县就差不多到占到其中一半。
  虽说这说明霞浦县在过去六七年间经济发展之迅速,但也说明东华高速发展过程中,结构有失平衡。就霞浦县自然是希望新浦炼化二期能如期获批建设,进一步巩固石化产业优势,而东华其他区县这时候则更倾向平衡发展。
  范文智、虞成震等人支持融信与中石化工的态度自不用说,而郭成泽、孟建声等人也优柔寡断起来。
  趁沈淮人在东华,郭成泽跟他也谈到这些问题。
  “这次是不是可以让新津炼化先上马,新浦炼化二期可以缓两年再上?”
  “东华未来要实现千亿钢铁、千亿石化两个产业支柱,有时候是需要梅钢做出点牺牲的。”
  沈淮知道郭成泽、孟建声在算一笔简单的帐,要是这次新浦炼化二期将融信与中石化工的项目挤下去,融信与中石化工等不及,可能就会到其他地市选址建设炼化项目,而新浦炼化二期即使缓两年,最终还是东华的项目飞不走。
  只是沈淮知道,梅钢面临的不是缓两年建设新浦炼化二期的问题。
  中石化工在国内发展炼化产业的优先权,不是谁能轻易动摇的,目前梅钢手里掌握的最大优势就是新浦炼化已经成功投入运营多年,在淮海湾形成先发优势。
  一旦梅钢此时让步,叫融信与中石化工在新津成功落子炼化项目,梅钢手里掌握的先发优势就会丧失,而后续只要融信与中石化工想要继续扩大炼化产能,梅钢与中海石油都要让位给他们先行。
  新浦炼化二期能不能获批,在当前的势态下,郭、建两人的支持不可或缺。沈淮不知道郭成泽、孟建声何以这次变得软弱,但想着回省里找徐沛、李谷交流此事,也不想跟郭、孟二人据理力争什么,闲扯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从郭成泽办公室离开,沈淮让唐宝成、秦大伟等人先行返回省里,他还要在东华再留一天,想着与陈丹见上一面。
  很不凑巧,陈丹人虽然在东华,但她妈妈这几年动了个小手术,抽身出来陪沈淮吃了顿中饭,下午就要回医院看护她妈。
  沈淮午后将车停在翠湖边。
  正想找电话给周裕,听得后面有车按喇叭,沈淮心里正想奇怪,他靠路牙停车相当规范,怎么后面还有车不耐烦?
  他回头看去,却见谢芷坐在后面那辆车的副驾驶位上。
  谢芷让助手冯玉芝将车开走,独自往湖边的环湖步道走去。
  那天的事情过后,沈淮也一直都没有再见到谢芷,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天在车里那么深入亲密的接触,对他们两人还有什么意义,猜测谢芷躲着他,或许是想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从人生的记忆里抹去。
  沈淮穿上大衣,手插在衣兜里,往湖边走去。
  虽然入冬,但环湖步道两侧种植的常绿树木,此时还深翠浓荫,只是从湖面吹来的冷风,叫人禁不住地缩起脖子。
  “不是说老爷子跟成怡早就离开了吗,你怎么今天都还留在东华?”谢芷问道,“省国资办的工作就这么闲啊?还是说你专程留在东华陪谁啊?”
  沈淮摸了摸鼻子,说道:“主要为新浦炼化二期的事情,找各种人谈话,嘴巴都谈干了。”
  “应该没有什么进展吧?”谢芷说道。
  “你怎么知道?”
  “胡林以前喜欢玩阴谋诡计,所以斗不过你,屡屡受挫,但融信这次联手中石化工光明正大的竞争,准备了也有很久,我看他们还是有些优势的。”谢芷说道。
  沈淮笑笑,摊手道:“那也要到最后才知道结局啊。”
  “前日看到鸿奇跟他那个新婚妻子了,看着他抱着婴儿,似乎很心满意足。”谢芷又说道。
  沈淮努努嘴,不知道怎么说,除了跟他那次算意外走火外,谢芷从二十岁就开始跟宋鸿奇谈恋爱、结婚,即使之后的感情再淡漠,也完全不可能抹去这桩婚姻在她人生中的痕迹。
  沈淮陪着谢芷在环湖步道上溜达。
  这条环湖步道也是今年才全部竣工建成,算是东华城市形象提升工程之一,也要将主城区的商圈扩大到翠湖沿岸,基础设施的投入主要来自周边建设用地的转让。
  不知不觉,走到湖西的一处小区院外,沈淮想起谢芷在这个小区有一套公寓,问道:“你要请我上去坐啊?”
  遇见沈淮,谢芷就想找他说说话,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没想到走到楼下,沈淮有这么一问。
  都是成年男女,沈淮话里的意思,谢芷自然明白,她腻白的美脸红染一片,想说沈淮他多想了,只是话没有脱口,心里也有旖旎心思生起,想着那天在车里还只是她一人的疯狂,终究还是欠沈淮,而那日自己虽然是出于情绪上的发泄,但那种胀裂的感觉这段时间在她脑子里还是愈发的清晰,叫她内心滋生异样的渴望。
  只是那天过后,谢芷心里也茫然,不知道怎么收拾她与沈淮之间这种扭曲的情感,也就只能躲着不见。
  今日再次偶遇,她心里也只有想着有一场故人间的闲谈,但事情又走到这一步,不请沈淮上楼已经又十分的过意不去。
  谢芷当下也不说什么,就折返往小区里去,听着沈淮在后面的脚步,她的心却是慌张起来,也不知道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进入电梯,沈淮伸手过来,谢芷下意识地缩手躲开,见沈淮脸色讪然,又莫名心软地解释道:“有摄像头。”
  两人进屋,没有说什么话,谢芷躲着不跟沈淮接吻,只是她心里荡漾起来的渴望也是迫切,室内的气温还冷,谢芷脱掉外套,但还穿着绒线衣,光着雪白修长的腿,还像那日车里那般,坐到沈淮的大腿上……
  谢芷疯狂过后,从云端缓慢回来神智,已是筋疲力歇,但还是保持这样的主动姿态直到沈淮愉悦释放。
  完事后,谢芷汗下如浆,累得几乎要虚脱,抱着衣裤躲到卫生间里,想拧开水龙头,却只觉脚软,人蹲在浴缸旁,又莫名想哭……
  沈淮见谢芷进了卫生间却半天没有听见水声,推开门见谢芷背过身,捂脸蹲在浴缸旁,上身还穿着绒线衣,赤足、光着雪白的臀,担心地问道:“你没有事吧?”
  “你出去。”谢芷捂着脸,此时又觉得十分难堪。
  沈淮挨着门不走。
  谢芷还是捂着脸,嘤声说道:“我舒畅了,还是第一次这么舒畅,你得意吧。”
  沈淮忍不住想吹口哨,又问道:“我晚上留下来陪你?”
  “不要你留下来,我这辈子都不想爱上谁,”谢芷撑着浴缸想站起来,却觉有身体里有东西流出来,低头见地上的几滴,当然知道是什么,转头见沈淮眼睛也盯着地上跟她的大腿,当下羞到极点,将手里衣裤朝沈淮身上扔过去,说道,“你去帮我买药,我要怀孕,就只能去跳河了……”
  沈淮还是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将谢芷折腾到半夜。
  谢芷也是“绝情”,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索欢,也管不上天还没亮,就将沈淮赶了出去。
  沈淮只能车上凑合了先睡一觉,直到天亮才开车返回徐城。
  回到家里,沈淮还想再补上一觉,未曾想李谷打来电话,说是岚山市委书记庞云松人在徐城,要拉他出来吃中饭。
  沈淮还想,庞云松在不在徐城,跟他什么关系,没休息好,又耗力太多,骨头都要散掉,本想推辞,转念想到一件事,相信庞云松找上门来不是无的放矢,当下又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热水,想去赴饭局之前泡一下澡,却不想在浴缸里睡着了。
  听到有人推门,沈淮才惊醒过来,见是寇萱,沈淮拉了一条浴巾盖住身子,问道:“什么时候,你下课了?”
  “都十二点钟了,我下午又没有课,在食堂里吃过饭,不回来做什么?还想帮你打扫卫生呢,你怎么在浴缸睡着了,你昨天夜里干什么坏事去了?”寇萱狐疑地盯着沈淮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沈淮没想到在浴缸里睡了两个小时,亏得他刚才热水调小,但没有关掉,不然在浴缸里给冻醒,那才是好受。
  “谈事到很晚,又赶早开车回来,没有睡够。”沈淮胡乱解释道。
  “鬼才信,”寇萱呶着娇润的嘴唇,问道,“那你中午吃什么,要我帮你回食堂买份饭?”
  “有饭局。”沈淮说道。
  “真腐败。”寇萱说道。
  虽然没有电话来催,沈淮也不知道李谷跟庞云松有没有等急了,让寇萱先出去,不要妨碍他穿衣服,寇萱眼睛却是沈淮的胸膛上流离的看了两眼,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妥协方案
  沈淮赶到省迎宾馆已经是十二点半,不单李谷、庞云松、鲁俊生等人在,吴海峰、熊文斌也叫李谷、庞云松请了过来入席。
  桌子酒菜摆开,就差他一人没有开席,沈淮拱手道歉:“真是对不住,临时有点事情,让大家久等了。”
  至于临时什么事情耽搁了,沈淮绝对不会说他昨夜纵欢过度以至过来之前泡澡在浴缸里睡着了。
  “我跟老李、吴主席、熊市长也有阵子没见面,你不过来,我们正好闲扯淡,就是肚皮受了些累,你等会儿先喝一杯,我们就原谅你了。”庞云松笑道。
  “行,行,谁叫你们官都比我大呢,”沈淮坐下来,看鲁俊生先帮他倒酒,笑着问,“这就要罚酒了?”
  李谷、庞云松催促沈淮快喝。
  沈淮将半杯五粮液喝下肚开席,大家这才倒上酒,慢慢吃喝起来。
  “听说新浦炼化二期项目进展不是很顺利啊?”席间庞云松提到新浦炼化二期项目的话题上来。
  沈淮挠挠鼻翼,笑道:“庞书记消息比我还灵通啊,我没觉得新浦炼化二期项目进展有什么不顺利啊。”
  “大家都不要打什么马虎眼,”李谷笑着问沈淮,“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新浦炼化二期项目放到岚山?”
  沈淮猜到庞云松兴师动众,通过李谷将他及吴海峰、熊文斌约过来吃饭,应是为了这事。
  他苦笑一下,他不是没有考虑,但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大型炼化项目的筹备期通常都很长,新浦炼化一期是赶在九八年之前报批,当时对海洋资源利用及环境评估还没有严格的要求,主要还是考虑生产安全及市场供需方面的因素,审批程序相对简单许多。
  就算如此,新浦炼化一期从筹备到最后获批建设,前后也用了一年时间。
  而到九八年往后,相关环境、海洋资源利用等方面的法律法规相继健全,新浦炼化二期从立项开始,到现在都过去两年时间,都还没有拿到计委及环境总局的最终批文。
  现在考虑将新浦炼化二期项目放到岚山去,前期的筹备工作就要重新去做。
  当初为建新浦炼化一期,新浦石化产业园外围投入十数亿资金,费用数年时间,建成大规模的石化仓储基地、十万吨级原油码头以及管道输送等配套工程。
  岚山虽然年后跟东华之间的高速公路就要建成通车,但港口码头等基础设施条件太差。现在要将二期项目放到岚山去,相关的配套工程就要多投入十数亿的资金。
  除此之外,新浦炼化除炼油,还以生产化工中间原料为主。
  新浦石化产业园几年来招商引资,引入配套及中下游石化企业一百二十余家,已经初步的形成有规模优势的产业集群;而往淮海湾各地输送化工原料及燃油,也形成铁路、公路、渚江水道联运的运输优势。
  此时将新浦炼化二期建到岚山去,此前所形成的种种优势就会被严重削弱。
  不过,庞云松这么积极的跑过来,想必也不会完全去打没有把握之战,沈淮也不急着表态,问庞云松:“庞书记总归要跟我们说说,岚山有那些优势?”
  “岚山石化总厂多年来也准备上马炼化项目,市里跟岚山石化两年前也正式成立筹备小组推动相关工作,想必沈书记你也知道一二吧?”明人不说暗话,庞云松相信沈淮对岚山的情况十分了解,就将话题直接说到关键的地方去。
  沈淮点点头,岚山石化总厂是岚山市最大的国营企业,五十多年的老厂,总资产愈二十亿,九二年就改制成集团有限股份公司,也是岚山市当前唯一的上市企业。
  因为历史悠久,岚山石化跟其他国企一样,多年沉积了设备老化、人员冗余等弊端。
  虽然岚山石化九六年上市时,从证券市场融得三亿多资金,但额外的消耗以及盲目的多元化发展,使得设备及技术升级不足,岚山石化在上市后,经营效益并没有得到有效改善。
  也是亏得这两年化工原料市场需求旺盛,岚山石化总厂目前还能勉强保持薄利营运。
  两年前岚山市与岚山石化是有意推动三百万吨原油炼化能力的炼化一体化项目,但业内没有人能觉得岚山石化近几年有能力推动项目上马。
  此时的岚山市,比九四、九五年时的东华,金融资源、基础设施等方面条件好不到哪里去。
  “岚山市也早意识到,仅靠岚山市,是没有独力推动建设大型炼化项目的能力,年中也就形成共识,希望能将推动岚山石化深化改革与推动建设大型炼化项目结合起来……”庞云松说道。
  “岚山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李谷笑道。
  为了将新浦炼化二期项目引入岚山,庞云松将岚山市唯有的一家上市公司拿出来重组改制,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岚山的基础设施还是太弱了些。”沈淮说道。
  “再弱,也比九六年时的新浦强啊,”庞云松见沈淮的口气有所松动,笑着说道,“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零二年有四十亿的预算还没有落实,要是能投到岚山,岚山基础设施落后的局面,应该能一下子改观许多啊……”
  “庞书记,你这算盘打得太精了,”沈淮苦笑道,“要仅仅是为了方便将新浦炼化二期工程放到岚山去,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就将剩下的四十亿预算都投到岚山,我摆摆手,可以说跟我没有丁点关系,吴主席可就要让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淮海湾经济发展规划区,岚山是最弱的一环,而倘若融信与中石化工明年在新津兴建炼化项目,沿海铁路估计也会启动建设,但相信融信集团只会先建设新津与新浦相衔接的一小段。他们也想从政府建设基金里拉些赞助,当然了,更主要的资金投入,还是要靠融信集团自筹,”吴海峰说道,“而岚山到新津段明年能不能建设,还是要看省里怎么推动。”
  新津到新浦的铁路,不到四十公里,而从岚山到新津,要铺设一百七十公里的铁路。
  沿海铁路的规划、勘测、设计等工作,一直都在做,规划细则早已经编制成册通过审批,但什么时候启动建设,从哪一段开始启动建设,除了铁路部门外,更主要的还是看地方资金投入情况,毕竟沿海铁路还只定位成支线铁路,得不到国家建设资金的大力支持。
  从岚山到新浦的支线铁路,即使考虑到沿海地基等建设难度,只建单线电气化铁路,有三四十亿的资金预算也差不多能解决。
  沈淮点点头,说道:“关键还是看省里的态度,我们在下面只能负责做些具体的工作。”
  庞云松与身边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沈淮与吴海峰的意见还是比较明确,他们不反对将政府基金里更多的资金投到岚山基建上去,但要仅仅是为配合新浦炼化二期建到岚山,消息要是传开,对梅钢系颇为不利,故而这事最好由徐沛省长来牵头推动,他们“顺势而为”。
  想来庞云松早就拿这事跟徐沛做了汇报,这也不难解释郭成泽、孟建声态度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跟“软弱”,要调和梅钢跟融信现阶段争项目的矛盾,将新浦炼化二期项目里的炼化部分转移到岚山去,也算是一条能彼此妥协的方案。
  徐沛过了两天,就正式将沈淮喊到办公室,谈及这个问题。
  沈淮也亲自出面,与中海石油方面多次协商之后,中海石油最终也同意考虑在岚山建设大的炼化基地。
  一方面为保证新浦方面的利益不被削弱,同时也保证岚山方面有相对充足的基建资金来源,沈淮提出由岚山亭城区与霞浦县以成立联合产业园的模式,合作开发建设亭城—新浦石化产业园,推动岚山炼化基地的建设。
  元旦过去,沈淮与吴海峰、魏风华以及中海石油的相关官员赶往岚山,岚山石化虽然两年前就开始制订发展炼化基地的规划,但规划中的建设用地,还只是一片盐碱荒滩,一些耐盐碱的芦苇大片倒伏在荒滩上。
  为保证申报、审批工作不中断,岚山炼化此前制定的三百万吨炼化项目建设规划,不会做大的调整。
  而新浦炼化二期转建岚山,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次调整,涉及到的方面极为广泛,岚山市的城镇建设及产业发展规划,全省石化产业发展规划都要随之做大幅的调整;而新的炼化项目也会以岚山石化大型炼油炼化基地一期的新面目出现。
  新调整的初步规划,后期更是要在这一片荒滩上规划、建设千万吨级的炼化基地。
  相比较而言,岚山的工业建设用地、环境容量等资源,都要比新浦更宽松。
  只要能保证岚山跟新浦的铁路、公路、内河、管道运输及其他基础设施能衔接上,中海石油也更愿意将岚山建设成淮海湾的能源及化工原料供给基地。
  特别是岚山外围的浅海,也有着更丰富的油气资源,天然气远景储量可能高达近千亿立方米。这可能是淮海湾沿海最为丰富的气藏,但要开采,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进一步的地质勘测。
  淮海国资也计划与中海石油合作,成立合资公司,投入五亿资金,先期对岚山外围的浅海进行进一步的地质勘测。
  好在淮能刚刚对岚山电厂进行过升级改造,短期内的电力供应不虞有缺,但除了炼化基地自身及配套的原油码头、石化储存罐区等配套工程建设,整个产业园的基础、生活等设施建设,还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
  好在合作产业园有前例可以借鉴,只是此前的淮西青山电力产业园以及梅溪—青沙冶金产业园规模较小,亭城—新浦石化产业园的规模更大。
  联合产业园区,除了将岚山石化包括在内的二十平方公里工业用地外,产业园还包括十二公里的海岸线港口码头开发建设,包括为产业园配套的大港新城开发建设。
  双方合作期为二十年,岚山亭城区提供建设用地,新浦港投集团代表霞浦县政府提供产业园基础设施建设所需要的资金,而未来地方财税及土地转让收入,则作为双方的合作收益进行分配。
  也就是意味着,未来二十年间,因产业园发展地方财税增长部分岚山市只享受一半,其余一半作为投资收益,归霞浦县所有。
  新浦炼化除了受让岚山市政府所持岚山石化40%的股份外,还出资十亿参与岚山石化的定向增发,将股权比例提高到70%;岚山石化由新浦炼化直接接手,中海石油与淮海国资就不再直接参与岚山石化的改制重组。
  而就新浦炼化而言,只是将二期项目里的炼化部分移到岚山,投资高达三十亿的大乙烯及PX作为炼化一体化的后续两个项目,还将继续建在新浦石化产业园内。
  这样的妥协方案,也为融信与中石化工在新津新建高达三百万吨炼化产能的立项扫清道路。后续在沿海铁路的建设问题上,融信也退让一步,同意与淮海国资、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以及华东铁路局联合发起成立股份有限公司,负责沿海支线铁路的建设,算是接受这样的妥协方案。
  一系列方案的协调、妥协跟调整,贯穿二零零二年春节前后,到三月底千万吨级炼化基地以及岚山油气资源开发及能源基地建设规划也正式编制出炉。
  千万吨炼化一体化基地,未来十年间预算总计要投入的建设将高达二百亿,这除了给岚山市民众心头注入一支强心针之外,在省里也引得众说纷纭。
  也不断有人跑到沈淮跟前来打听,问他是不是会调到岚山任职。
  沈淮也不知道谣言传自哪里,但传得有鼻子有眼,都说省里为了推动岚山脱贫、发展,考虑调他先到岚山担任常务副市长过渡一年、半载,然后就直接主持岚山市政府工作,到时候他就将成为淮海最年轻的市长……


第一千零三十章 风起
  岚山炼化与新津炼化,都在四月上旬相继获得国家计委及国家环保部局的批文。
  岚山港亭城港区与岚山炼化项目配套的年吞吐量六百万吨原油化学品码头,也赶在四月下旬举行奠基仪式。
  虽说岚山港亭城港区从九十年初就启动建设,但十年时间才建成一座五千吨级的散货码头,一座一万吨级的油品化工码头;一条简易的疏港公路直通港区,两旁都是瘦小的白杨树苗,远没有到成荫的规模。
  相比较而言,新浦港与亭城港差不多同期启步,而此时的新浦港在过去五年时间里仅港口基建投资就超过一百二十亿,已经建成大小泊位四十二座,零一年吞吐量接近九千万吨,预计今年就能跻身亿吨港区的行列。
  岚山港要发展,还需要一些年的沉淀,六百万吨吐量的原油化学品码头才是第一步,后续还会建二十万吨远洋原油码头以及其他专用、综合泊位。
  奠基仪式过后,沈淮没有与庞云松等人去岚山市里,在港区就分开,他与随行人员乘车沿着海防公路南行。
  海防公路外侧都是盐碱荒滩,草长莺飞,白色的海鸟在远空飞翔,青螺似的岛屿浮在澄澈的海平线上。
  看着时间尚早,沈淮也不急着上高速,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走上荒石滩看岚山沿海风光。
  “岚山港沿海大规模开发,媒体颇有微辞啊,这些天也有一些环境保护组织的人员赶到岚山,在街头散发传单……”
  魏风华新担任岚山石化总经理,作为岚山炼化项目的总负责人,年前年后他整个人差不多就生根扎在岚山,除了工程项目的筹建,也随时注意舆论的动向,他不离开岚山,但随车给沈淮他们送行。
  沈淮对媒体的一些新动态也有注意,特别是省里有几家媒体对岚山沿海开发颇有微辞,强调环境保护上的忧虑,而除了省内的一些学者专家频频撰稿写文批评之外,境内一些环境组织也得以进来搞些活动,就显得很不正常。
  省里这些新的动向,跟崔卫平以徐城市委书记职务兼任省委副书记,陈宝齐改任省委宣传部长,以及戚靖瑶从霞浦直接调到省委宣传部分管新闻出版处处长工作有着直接的关系。
  而在国内,近年多次严重污染事故也诱发诸多议论,副总理赵家华等中央高层也频频出声强调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
  故而省委书记钟立岷、省长徐沛对省内一些新的动向也颇为无奈。
  岚山炼化项目已经获得国家计委与国家环保总局的批文,启动建设后不用担心这些舆论动向,但岚山沿海后续进一步的大开发,无论是规划、审批以及实质的建设阶段,都有可能遭受额外的阻力。
  岚山八个区县,其中五个区县沿海分布,拥有近五百六十公里长的海岸线,几乎是东华的一倍,有着上千平方公里的可开发滩涂资源,拥有海域面积更是高达一万四千平方公里……
  岚山港从九十年代初就启动大规模的规划,然而作为岚山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亭城港区十年时间才建成一座五千吨级散装码头、一座一万吨级的油品化学品码头。
  岚山要大发展,必然要靠海吃海,必然要更大规模的开发沿海滩涂及资源。
  “年后就传你要调到岚山来任职,而现在媒体舆论动向又针对岚山的沿海区域开发,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孙亚琳作为新浦炼化的董事长,在新浦炼化控制岚山石化之后,又兼任岚山石化的董事长,这段时间来也是为岚山炼化项目的筹建奔波,“不过,这也说明了,年初都说你要调到岚山任职的事,不是胡林那一撮人制造的传言……”
  沈淮撇撇嘴,看着远处的海水而笑。
  经过两年多的不歇努力,省属企事业单位总数降到一百家以下。
  直接隶属淮海国资管理的虽然只有二十五家,但资产净值已经超过五百亿,占到省属国有资产净值的七成,而零一年淮海国资净利润达到七十亿,更是占到全部省属国企总利润的九成。
  然而这一切还只是预示着淮海国资仅处于爆发的前期。
  淮海建工第一批置入淮海国资之后,迅速摆脱此前发展缓慢、微利维持的困境,零一年建筑产值就超过一百五十亿,贡献利润突破五亿……
  东狮集团零一年销售轿车、皮卡、微客等车款近十万辆,六亿净利润淮海国资能分享三成,而东狮集团十万辆轿车、十万台发动机新项目要到下半年才能正式建成,到时盈利能力将会倍增……
  零一年是国信投资调整信托投资结构、控制结构性风险的关键一年,减持各种企业权债多达六十亿,新增基建及不动产等信托业务高达近九十亿。
  虽说国信投资的贡献利润不足三亿,毕竟信托业务主要靠管理费获利,但随着业务规模的扩大,意味着国信投资所掌握的隐形金融资源在迅速增长,也当之无愧成为淮海省最核心的影子银行,总资产突破一百五十亿。
  零一年贡献八亿利润、十亿国有土地置换、产业升级基金的东江地产还只在徐城及周边地市房地产市场刚刚布好局。
  省钢全面改制之后,淮海国资仅持融信钢铁29%的股份,但零一年也收缴近三亿的利润。
  更为关键的,零一年贡献十二亿利润的淮煤集团,还刚刚从传统的煤炭采掘、设备制造及贸易业务走向综合矿产开发领域。
  零一年贡献六亿利润的淮海电气所主导、总投资近两百亿的电力设备产业园还正在紧张建设期。
  此前一直都没有利润贡献的东江电力,数年时间一直都处于紧张的建设时间,然而随着今年江宁—淮西超高压输电项目建成,东江电力位于渚江中上游、总装机容量达两百万千瓦的两座梯次水电站,总装机容量达三百万千瓦的青峰电站也将随之建成,就能源源不断地向淮海国资输送巨额利润,第二期还将在淮西、淮山建设总装机容量达六百万千瓦的水电、火电厂……
  徐东铁路复线改造后,也将今年年中正式投入运行,随着运力的扩大,淮海国资持有徐东铁路30%的股份,也将源源不断地从中收获利润……
  推动省属企业往淮海湾进行产业转移的淮海融创表现一向稳健,零一年向淮海国资贡献利润也超过十亿,后续随着投资的扩大,也将稳步的增长。
  零一年,淮海国资才刚启动对十三地市城商行的注资,投入近二十亿的资金,推动下属地市信用联社、城商行的改制,意在推动在国内最先成立省级区域商业银行……
  淮海国资业绩的爆发期,预计零四年才会真正的到来,资产净值也会迅速向千亿突破。
  这种情况下,有人希望他离开省国资体系、离开淮海国资实在不会叫人意外,不过所谓“到岚山主持政府工作”的筹码,也不能说是低了。
  沈淮心里想,近期才有一些针对岚山沿海大开发的言论涌起,或许真像孙亚琳猜测的那般,他这段时间保持沉默,真叫崔卫平、陈宝齐等人误以为他已经跟某些人达成妥协条件了。
  想到这里,沈淮淡然一笑,说道:“有人希望我到岚山来任职,有人希望我能到岚山不得痛快,但事情到底会怎样,谁晓得呢?”
  “你自己呢?”孙亚琳问道,“你要想四十岁就走上省部级的位子,到岚山任职或许也不算差……”
  沈淮长期在基层工作,从霞浦县委书记的任上调到省里,地市的履历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但他想要更快的升上省部级,先到岚山担任一年半载的常务副市长过渡一下,然而直接主持岚山市政府工作到全面主持岚山市工作,可以说是一条捷径。
  沈淮轻轻一叹,说道:“有些人的意图太明显了一些,我总担心背后是不是掩藏着些其他什么意图啊?”
  “你是说徐沛?”孙亚琳问道。
  “徐沛的意图是很明显,但这可能是他以为胜算在握了,”沈淮说道,“但我说的是崔卫平、陈宝齐他们。徐沛以为他胜算在握,希望我到岚山任职,方便他能更稳如泰山的掌握省国资体系,以施展他的鸿图抱负,这个不叫人奇怪,只是离中央换届、离钟书记退二线就剩下半年多点时间,崔卫平、陈宝齐他们眼睛不盯着徐沛,而将心思用到我身上,不觉得奇怪吗?”
  “你说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借你转移徐沛的注意力?”孙亚琳迟疑地问。
  “可能吧,谁知道呢?”沈淮说道。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浦成危机
  沈淮离开岚山后,在途中接到一条短信,就让唐宝成等随行人员先返回徐城,他与孙亚琳连个司机都没有带,开车折往嵛山。
  “短信连手机号码都没有显示,到底是谁有材料要交到你手里,搞得神秘兮兮的?”孙亚琳将沈淮的手机拿在手里,将那条短信翻来履去的看了好几遍,都看不出什么明堂来。
  沈淮开车,沿着嵛山城东的巷道往里开,看到戴影站在巷子边翘首张望的身影,将车停过去。
  孙亚琳对戴影全无印象,但见她颜容艳丽,却刻意穿了件素色的连兜外套,想来是不愿引起路人的注意,也就没有出声惊着她。
  戴影见这边停下车来,看到沈淮探脸出来,松了一口气,将揉得皱巴巴的几页纸递过来,说道:“戴毅前些天拿了一叠文件回来,我也看不大明白,这几页纸是他丢垃圾篓里不要的,我偷偷地藏下来……”
  沈淮接过那几页纸,看了两眼就放下来,跟戴影说道:“辛苦你了。”
  戴影也是怕她跟沈淮接触的事情叫别人撞见,不敢巷道边跟沈淮多聊什么,也没有看车里还坐着谁,就折身往巷子里走去。
  巷道很窄,沈淮慢腾腾的将车往后倒到大街上,再问孙亚琳:“我们要不要在嵛山歇一天?”
  “好吧,”孙亚琳还在研究戴影交给沈淮的那几页纸,说道,“这几天东奔西走,骨头都要累散架,在嵛山歇一天,也能缓一口气。”
  沈淮就直接将车开往“嵛山人家”。
  车刚进院子,杨丽丽就从楼里跑出来,待看到沈淮坐在驾驶位上,清艳的笑脸一凝,讶异地问道:“你怎么有闲工夫跑到嵛山来?”
  “怎么,难道是我就不受欢迎啊?”沈淮问道。
  他已经好久没再见杨丽丽,见她容颜依旧美艳动人,穿着棕色外套,袖子挽起小半截,露出如玉似藕般的一截雪白小臂。
  这几年来,谁也没有想到,杨丽丽会真的就甘愿留在嵛山,经营这么一家规模不小的雅致旅舍,也是嵛山的山水将她的眸子养得愈发的水润跟明亮,说是明亮,却又藏着三分难以言明的阴翳,深邃仿佛古井幽潭;脸蛋也柔润妩媚。
  杨丽丽在办公室里看到孙亚琳的车,还以为孙亚琳到嵛山来歇两天,真是没有想到沈淮跟孙亚琳在一起,但也不能再躲起来说不见,嗔怪地横了孙亚琳一眼,怪她没有提前打电话说一声。
  要说不相思也是欺人欺己,但杨丽丽却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她跟沈淮那夜滋生的孽缘。
  想不透、宁可不见,她这两年在嵛山倒落得自在,陡然间遇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笑容凝在如脂的脸靥间,倒是有另一种出奇的媚态。
  她瞅着沈淮的脸,心里也有几分波澜,但嘴里怎么都不会承认的,只说道:“哦,那你一定是过来见余薇的。”
  “余薇也在嵛山?”沈淮讶异地问道。
  虽说他跟余薇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但有些事不是清者就能自清的,寇萱与杨丽丽关系又是亲近,保不定将那晚发生的事情都说给杨丽丽听;当然,孙亚琳也不是嘴很牢的人。
  “听说是过来谈项目,你要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详情了。”杨丽丽说道。
  沈淮想到自己一塌糊涂的情感,也不知道杨丽丽是欢迎,还是不欢迎,见她故意扯到余薇身上去,就知道她还是不愿意见自己,也有些难堪,倒有些后悔决定在嵛山留宿一晚。
  四月的天气温和的很,沈淮赶往岚山之前也没有想过要在外面留宿,随身没有带什么换洗衣服,也没有其他什么行李,杨丽丽安排他跟孙亚琳住的房间是带一座小天井的院子。
  天井围廊下鹅卵石铺地,角落里种有两丛翠竹,楝树下有一张石桌围着几张树根雕成的矮墩,雅致得很。
  此时暮色正好,夕阳余晖照在楝树梢头细碎的紫色花朵上,幽香扑鼻。
  “戴毅他们这时候研究浦成集团的材料作什么?他们想从浦成集团挖开缺口吗?”孙亚琳慵散地问道,“不过,这才说得对逻辑。”
  在陈宝齐、戚靖瑶等人有意的引导下,省内宣传口有意纵容媒体以及一些境外环境机构在岚山沿海大开发等问题上制造事实,事情看上去有针对沈淮的意图。不过,中央换届在际,沈淮不认为胡系这时候在省内有必要将矛头指向他,怀疑胡系此举很可能是借他搅浑别人的视线。
  戴影发现的这个情况,跟沈淮的猜测吻合,逻辑上能讲得通。
  戴影交给沈淮的几页纸,没有什么绝密的消息,都是有关浦成集团一些零碎的材料——不过,单就戴毅无事研究浦成集团的材料这件事来说,就已经是绝密消息了。
  沈淮沉吟思索,孙亚琳又问他。
  “对了,那个女人跟你什么关系,你怎么尽跟漂亮女人牵扯不清?”
  她还以为对沈淮身边的漂亮女人了若指掌,没料到还她不熟悉的生面孔。
  杨丽丽也没有让其他服务员过来帮忙,虽然面对沈淮有些难堪,但还是亲自在旁边收拾安排他们住下;不知道沈淮与孙亚琳过来之前,见着谁了。
  见杨丽丽眼睛也看过来,沈淮跟她说道:“你可能也认识,以前霞浦县台有个叫戴影的女主持人,后来叫戚靖瑶调到市电视台里去了,跟省委组织部长戴乐生儿子戴毅的关系很密切。不过戴影始终还是记得她是霞浦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记得跟我说一声;这些东西都是她拿给我的。”
  杨丽丽微微一怔,她对戴影这个女人是有些印象,但不知道她会是沈淮放在戴毅、胡林那边的眼线。
  见沈淮不忌这些机密事叫她知道,她心里又有说不出的高兴,凑头过来,见几页纸上打印的却是浦成集团的材料。
  杨丽丽这两年虽然在嵛山不怎么出去,但省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是能厘清的,赵沫石与浦成集团,跟省长徐沛一系的关系密切,还有半年时间中央就要换届,省市党政班子的换届,也会跟中央换届契合,在这么一个敏感时刻,戴毅、胡林他们那边研究浦成集团的材料,本身就足以引发很多的遐想。
  杨丽丽问道:“浦成集团是不是存在什么大问题会将徐省长拖下水?”
  “是啊,浦成集团要是身上没缝,也不怕苍蝇来叮。”沈淮说道,不过他也看到杨丽丽的眼眸比刚才要明亮一些,心想女人还真是奇怪。
  沈淮顾不得去揣摩杨丽丽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这时候要将心思放在浦成集团的身上来。
  赵沫石曾暗中派人监视他的住处,沈淮没有捅破这件事,这主要是他不愿意搞僵他与徐沛及计经系这几年来还算默契、彼此能相忍的合作关系,但不意味着他就此会放松对赵沫石及浦成集团的警惕。
  这些事,孙亚琳也是知道的。
  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有他跟余薇、寇萱母女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沈淮怀疑杨丽丽对这些也是知情的。
  对赵沫石及浦成集团,沈淮虽然没有采取什么直接的针对手段,但这两年也是注意搜集一些材料。
  浦成集团作为徐城最早的民营上市企业,也是徐城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可以说是徐城民营经济的标杆。
  在梅钢系九九年前大规模进军徐城以来,浦成集团也加快发展步伐,从电器制造行业走出来,大步迈入多元化发展的轨道。
  浦成进行多元化发展的策略,要比梅钢及其他企业更加激进。
  梅钢这些年来,即使也启动多次并购举措,主要也是并购一些拥有优质技术、人力或者行业资源的企业;除整合重组外,更多的也是在资源进行深度挖掘,进行产业孵化,不断巩固、加强梅钢系的产业集群优势。
  浦成的并购重组就要粗暴得多。
  差不多在九九年前后,浦成集团就变更为浦成国际投资集团,除了上市公司浦成电器之外,还先后参与疆河磷业、潜西柴机两家上市公司的重组,成功获得这两家上市公司的控股权。
  浦成投资前后就以三家上市公司为平台,以所持上市公司股权为抵押,从银行及其他信贷、信托金融机构,源源不断地获得大量贷款,进行波澜壮阔的并购。
  浦成这几年间所主导的并购资产规模,甚至超过梅钢系这两年来在实业上的直接投资。
  由于浦成系并购的资产,主要注入浦成电器、疆河磷业、潜西柴机等三家上市公司进行整合重组,这也极大刺激这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价上涨。
  在过去三年时间里,这三家上市公司的总市值从三年前不足五十亿的低点,持续暴涨到此时的四百亿,增长逾八倍,成为近两年来证券市场鼎鼎有名的“浦成系三驾马车”。
  也由于浦成系所持三家上市公司股权,所对应的市值不断增长,故而浦成也据此不断向金融机构追加股权质押贷款,以支撑其不断扩大的并购规模。
  虽说很多事情都是机密,不为外人所知,但仅从三家上市公司公开的财务资料来看,浦成系仅三家上市公司旗下,这几年来的并购规模就高达上百亿,涉及上百家企业,也因此承担巨大的债务。
  沈淮估计整个浦成系负债规模,可能高达一百二十亿,甚至更高。
  浦成集团这几年来的快速扩张,或者说是急剧膨胀,可以说是在徐沛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也许徐沛只是单纯希望计经系旗下,也能有那么一家标杆企业,在省内能有跟梅钢系、融信系抗衡的实力。
  不过,浦成集团的大厦一旦垮塌,沈淮想象不出来,徐沛要如何保全自身。
  崔卫平与胡林他们将视野放在浦成集团身上,眼光还是相当毒辣的。
  沈淮不知道徐沛知道崔卫平他们此时的谋划,会不会有股寒意直窜后脑勺。
  “虽然浦成电器、疆河磷业、潜西柴机三家上市公司,通过不断地并购重组,销售收入规模一直都在快速增长,但这三家上市公司并不能很好的消化收购过来的资产。三家上市公司利润水平,近年来非但没有与销售收购规模同步扩大,反而三个季度来都持续缩减,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迹象。”
  孙亚琳用淡淡的语气说道。
  “这还是三家上市公司对外公开的财务数据,真实情况不知道还要糟糕成什么样子。三家上市公司的业绩跟未来预期,都远不足以支撑当前这么高的股价,幕后铁定是有人在操纵股价……”
  “幕后操纵股价,很多人都能猜出来,”沈淮说道,“浦成向金融机构所贷借款,可能高达一百二十亿甚至更高,主要就是拿三家上市公司的股权进行抵押。他们不把股价撑住了,股权市值一旦缩水,与贷款金融不能相符了,金融机构就会要求浦成系追加相对应的质押物。浦成系拿不出更多的质押物,金融机构就会追索贷款,这还不要了浦成的老命?不过,就国内当前证券市场而言,操纵股价倒算不上什么多么严重的黑幕了,只要浦成是操纵股价上涨,股民及投资机构能够获利,不闹事,监管机构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的意思是说,胡林他们不大可能会从浦成操纵股价这事入手挖徐沛的缺口?”孙亚琳问道。
  “要从这方面挖缺口,就需要胡系在省证券、金融部门有足够强势的人,证据的搜集也非易事。我们当年在东江证券案上做文章,也是刚好抓到核心人物了,不然的话还是有可能陷到扯牛皮里去,”沈淮说道,“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想胡林不大可能会打草惊蛇。”
  当年徐沛在徐城市差不多大权独揽,日后还是在得到徐娴的实名举报之后,才牵线挖下去,但案子的清查也限于东江证券,打碎掉胡林当年增发融资的美梦,并没能顺藤摸瓜摸进融信里去。
  沈淮猜测胡林他们即使有心,也不会着急从这方面入手挖缺口。
  除了关键性证据难以掌握以及省里的相关权力部门都在徐沛掌握之外,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在东江证券案里,融信系很可能有一些把柄叫徐沛抓在手里。
  一旦胡林想从这上面对浦成集团下手,想顺藤摸瓜的将徐沛牵涉进来,他们就要防备徐沛拿当年东江证券案时的把柄反咬他们一口。
  就如同浦成集团当初吞并下东狮汽车厂跟原野的轿车生产部门时就不择手段,沈淮相信这几年来,浦成集团参加两家上市公司的改制重组,又进行那么大规模的贷款、并购,卑劣的黑幕绝对不止一两处。
  沈淮也相信,崔卫平、胡林等人从浦成集团身上找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既然都开始拿他打掩护,以期转移徐沛的注意力,沈淮相信崔卫平、胡林他们应该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
  “胡系是不是赶得太急了,他们可以等到中央换届之后,再给徐沛致命一击的?”孙亚琳还有一些地方想不通透。
  省市与中央换届,差不多同步进行,而就计经系而言,通常会希望能在王源总理退下去之前,省市一级该调整到位的最好都能调整到位,省得王源总理退下去后说话的分量减弱,陷入扯皮之中;而就胡系而言,此时在人事上的话语权偏弱,即使将徐沛这时候踢下去,也未必能轮到胡系的官员上位,他们完全可以等到赵家华主持国务院工作之后,再有动作。
  不过事事都无绝对,如果说浦成集团牵涉出来的案子影响极大,胡系则可以藉此打乱计经系在换届之前的部署,而不是仅是为淮海省委书记这一个位子争夺。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外逃
  也不清楚胡系手里到底掌握多少材料,也不清楚这番风波掀起,会不会波及多广,沈淮与孙亚琳在嵛山留宿一夜,次日大清早两人就驱车赶回徐城。
  “这时候提醒徐沛,怕已是来不及了。”孙亚琳说道。
  “我们也只能独善其身吧。”沈淮轻轻一叹。
  崔卫平、胡林提前发动针对徐沛的攻势,就意味着浦成集团所掀起的风波不会局限在淮海省内,而且浦成集团这些年来的发展策略太过激进、投机,留下太多的把柄给别人可抓,不是他这边及时提醒就能消弥其祸的。
  梅钢系当下也只能独善其身,尽可能在短期内将所有债务进行清查,有瑕疵的债务要及时清理,避免被牵连出祸端。
  所幸国信投资的信托业务结构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调整,企业债权的比重大幅下降,信托业务主要集中在基建跟不动房投资两块,也不担心会被浦成集团掀起的风波牵连出债务危机来。
  沈淮倒也不想完全视若未见,但电话里提及浦成集团的债务问题又显得太突兀。
  一直到五月中旬,浦成集团在渚南新城投资建设的科技园,举办落成典礼,在招待晚宴上,沈淮才有机会与李谷、徐沛碰上面。
  这两年来,房地产也是浦成集团多元化发展的一个重点方向。
  浦成集团在渚南新城,即渚南中心商务区以东,投资建设的浦成科技园一期,实际是别墅、酒店、写字楼物业开发为主,前期投入超过十亿。
  此外,浦成集团在主城区还投资建有多处住宅、酒店及写字楼,总投资规模惊人。要单论零一年开发规模,浦成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或者科技开发为名、实际以地产物业开发为实的其他公司,浦成集团零一年所开发的地产项目规模,并不见得比东江地产稍小。
  沈淮也想到崔卫平、胡林提前发动攻势的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浦成集团熬过这段时间,所面临的资金困境就有可能得到缓解——一旦叫浦成将问题最大的金融借贷提前补上,胡系再拿这些问题攻击浦成,攻击徐沛,就会力有未逮。
  当下国内的经济金融制度还没有完全确立,很多领域都还处于摸石头过河阶段。以成败论英雄,也是当下改革的一种现状。
  很多新鲜事务,即使在程序上有些违规,有些冒进,但只要不出现严重后果,都不失为一次大胆而富有创意的尝试或变革。
  唯有失败者才会被拎出来吞下所有的苦果。
  沈淮借不大引人注意的机会,跟李谷提及浦成的债务问题。
  “除了徐城、东华两地的城商行,淮海国资还打算对省内其他地市的城市商业银行及信用联社进行注资。经过初步的调整,浦成投资过去两年,前后总共出资四亿元,分别参与灌云、沂城等四市城商行的注资重组。然而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浦成利用大股东的身份,一共从这四市城商行贷出愈三十五亿的资金。这个买本对浦成来说,赚了太多,而我要考虑的,浦成如此激进的贷款,过多占用地方商业银行的贷款,会不会影响后续的发展。我不知道浦成投资对资金的饥渴达到什么程度,我担心浦成仅从四家地市级城商行就贷出三十五亿的资金,加上从国商行及其他金融机构借出来的贷款,数字会不会大到一个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你是不是担心浦成集团的债务存在什么危机?”李谷眉头轻皱,知道沈淮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及这些问题。
  沈淮点点头。
  “这个问题倒也不只有你今天提出来,”李谷压着声音说,“浦成现在有四处商业地产项目进入销售阶段,资金回笼在加速,而三家上市公司对并购资产的整合,也熬过最初的混乱期,后期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沈淮没有说话,拿筷子拨弄身前盘中的菜肴。
  “你是担心浦成可能没有这么宽裕的时间?”李谷蹙着眉头问。
  “……”沈淮点点头,要是等十一月中央换届会议召开过后,等赵家华明年三月正式主任国务院工作之后,崔卫平、陈宝齐、戴乐生、胡林等人再发动攻势,浦成集团还能有最后近一年的关键调整期,在此期间能回笼二三十亿的资金,将问题最严重的漏洞堵上,也许就能缓过气来,逃过一劫。
  很显然,崔卫平、胡林并不像有会给浦成太多时间的样子。
  李谷轻轻叹道:“浦成这两年想追上梅钢的发展步伐,到底是有些心急了。”
  李谷对浦成集团当前存在的问题不是没有一点意识。
  任何一家企业想要高速发展,都难免会面临高负债运营的问题。
  就算是沈淮主持之后的省国资体系,总负债规模也在不断地增加。
  除淮海国资外,梅钢系参与青峰坑口电厂建设,参与渚江中上游梯级水电站建设,参与徐东铁路复线工程,新浦钢铁二期已经进行到如火如荼的阶段,接下来岚山炼化一期工程就将全面启动,而新浦炼化后延的PX、乙烯项目也将很快上马,所承担的债务总规模早已经突破二百亿。
  不过,企业承担债务的能力是有天壤之别的。
  梅钢系一年所产生的净利润就将近百亿,二百亿的债务规模仅需要两年时间就能消化,自然不虞会诱发什么危机。
  浦成集团在大规模借贷过程中的种种违规违法之举,只要不出大漏洞,徐沛还能勉强压下来;毕竟胡林与融信集团也不是清白无瑕,当年东江证券案的把柄还给徐沛抓在手里。
  关键还是要看浦成大规模资产并购之后的整合,能不能获得成功,能不能源源不断地产生足够多的利润,及时的去弥补此前在大规模借贷、并购中所滋生的财务漏洞。
  只要将财务上的漏洞堵住,不诱发债务危机,就算浦成幕后操纵股价的事情被坐实,在当前的环境,赵沫石顶天丢几个替罪羊出去,而不用担心会伤及浦成集团的主体,更不用担心会牵涉到徐沛的头上来。
  然而对浦成集团的并购资产整合,沈淮并不抱太乐观的态度。
  李谷认真地看着沈淮的脸,见他神色肃穆,心想自己可能是对浦成存在的问题,料想太乐观了些。他心里也清楚,浦成这两年追赶梅钢的发展步伐心切,倒未必就只是赵沫石一人心切,实在不知道浦成真要闹出什么大问题,徐沛那边要如何收场?
  李谷锁着眉头,赵沫石端酒过来:“沈书记跟李市长在聊什么,李市长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哦,没什么。”李谷暂将愁眉压下,有些话毕竟也不应该由他直接跟赵沫石讲。
  沈淮瞅着赵沫石一副浑然无事的淡定,心里想他的心态还真是镇定,难道他断定徐沛会替他收拾烂摊子,抑或他心里早有其他算计,此时只是故作镇定?
  沈淮浅笑举杯,与赵沫石说道:“浦成建成科技园,不仅加强浦成的科研能力,也为徐城成长为科技创新型产业城市贡献力量,我在这里要祝贺赵总你。”
  从沈淮山高水远的眼神里,赵沫石也难揣测他的深浅,也只是恍若无事的与他碰杯、谈笑,相当客气地说着场面话。
  沈淮也就当去年赵沫石曾暗中派人监视他住处的事,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赵沫石端着酒杯,跑其他桌去敬酒,沈淮淡笑着,与李谷道:“赵沫石还是给人很有信心的样子啊……”
  “曹政江那边似乎也不觉得浦成此时存在多严重的问题,蒋益彬、丁建国那边呢?”李谷问道。
  沈淮摊摊手,说道:“至少在国资办党组会议上,没有相关信息的回馈。”
  “唉!”李谷轻叹一口气,赵沫石要是跟曹政江、蒋益彬,甚至直接找徐沛省长求援,说明浦成的问题还不是严重到无药可救,然而赵沫石此时越是镇定自若,越是叫李谷担心问题的严重。
  沈淮想跟李谷说要防备赵沫石有外逃的可能,但想想也作罢,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他来担醒。
  晚宴过后,沈淮就离开酒店,他相信李谷意识到相关问题之后,会跟徐沛有所交流的,就不知道徐沛那边会有什么应对措施。
  浦成这几年来在资本市场大开大阖,掀起壮阔波澜,在国内收购控股及参股企业多达上百家,主要还是集中在省内。
  抛开私人恩怨,沈淮并不希望浦成一下子垮塌掉,他也不清楚浦成这座后期主要由大规模并购支撑起来的企业大厦垮塌,会对全省经济发展产生多严重的负面影响。
  接下来几天,沈淮注意到蒋益彬来去匆匆,也很少见他在国金大厦里露面,即使在其他场合遇见,也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十分的僵硬。
  沈淮猜测李谷跟徐沛沟通过之后,徐沛、曹政江、蒋益彬等人应该都已经认识到浦成存在的债务问题,已经叫对手嗅到浓烈的血腥气了。
  这段时间,沈淮也进一步从外围搜集浦成集团的债务材料。
  浦成系总负债规模,比沈淮此前估算的还要高出许多,有可能超过一百五十亿,问题也要比沈淮此前所料想的严重。
  除了从银行、信托公司等金融机构大举借贷外,浦成为筹集大规模并购所需的以及为资产整合、企业运营以及支付债息所需要的诸多资金,拖延相关方大量的工程款、货款,向徐城市等地大大小小的信贷公司高息举债,还通过淮海证券公司向外发售近二十亿的“保底收益”基金。
  沈淮原以为省国资应该不会被牵连太深,但情形显然没有他所料想的那么乐观,这二十亿的“保底收益”基金以及向徐城等地的信贷公司高息举债,实际都涉及非法集资。
  沈淮也难以想象,一旦浦成撑不下去,债务危机爆发,会炸出怎样七零八落的狼藉场合来。
  就省国资而言,要是“保底收益”的二十亿借款从浦成收不回来,或者只能收回部分,淮海的最大证券公司,省属金融资产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淮海证券就极有可能会被直接拖垮掉。
  淮海证券是省属国资证券公司。
  沈淮在淮海国资集团组建之后,就不再分管国资办企业处、产业权的工作,之前也由于淮海证券独立性很强,沈淮甚少有机会直接过问其经营状况,归属省国资办更多的监管工作,也主要由国资办监督管理处负责。
  那些则主要是蒋益彬、丁建国的分管工作。
  这些问题从来都没有国资办党组会议上出现过,沈淮猜测蒋益彬、丁建国可能都很深的叫赵沫石拖下水,这次怕是怎么切割,都难独善其身了。
  浦成旗下三家上市公司总市值愈四百亿,净资产也近百亿,按说浦成系一百五十亿的总负债并不能算高得离谱,但更大的问题就是浦成旗下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价,都是浦成藏身幕后一手操纵上涨起来的。
  浦成向银行等金融机构的举债,主要又是以三家上市公司的股权作为抵押。
  过去三年时间里,与浦成关联程度极高的几家证券营业所,频繁买进卖出这三家上市公司股票的总值高达三百亿之巨。
  浦成就是通过这样的频繁倒手操作,将三家上市公司的股权在过去两三年间的时间硬生生地拉高了八倍。
  当下的股价已经高得令人生畏,除了不知死活的投机客以及被诱骗的散户外,其他投资者及机构差不多都从这三家上市公司撤出。
  为了托住当前的股价,浦成只能调用大量的资金,强行在二级市场收购所有抛售的流通股;而大量的利息支出,也加剧浦成资金链的脆弱跟紧张。
  一旦浦成的资金撑不住,股价垮塌,或者不能及时支付利息,引起债权人集中索债,必然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般,将浦成集团内部以及牵连存在的危机跟结构性风险,全面的诱发出来。
  虽然没有直接的消息传出来,沈淮也无意往前凑,但能猜到徐沛还是想保存浦成的意图。
  就算是徐沛,沈淮猜他也承受不住浦成轰然垮塌所产生的严重后果。
  沈淮这段时间除了加强淮海国资所属企业的财务、业务核查外,就一直在琢磨徐沛打算如何缓解浦成集团所面临的危机,以及崔卫平、胡林打算用何种方式给浦成集团致命一击。
  不过,这两个问题没有让沈淮纠结太长的时间。
  六月九日上午,沈淮驱车赶到国金大厦,刚进办公室还没有将屁股坐热,就听着唐宝成在办公室外招呼蒋益彬。
  “蒋书记,你过来找沈书记啊?”
  听到唐宝成与蒋益彬在过道里的说话声,沈淮打开门,就见蒋益彬满面迟疑跟不安的站在过道里。
  沈淮的办公室及专用会议室,独占电梯过来的半个过道,唐宝成及蒋益彬的办公室,都在楼上。
  要是蒋益彬没有跟唐宝成一起坐电梯下来,就意识着蒋益彬已经在他办公室外的过道里犹豫了一会儿时间没有敲门。
  “沈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情?”沈淮问道,请蒋益彬进来。
  唐宝成没有跟进来,转身走开了。
  蒋益彬搓着手,走到窗户前,看着院子里差不多有齐窗高的银杏树梢,愁眉莫展,过了片晌,才转过身来,跟沈淮说道:“赵沫石前几天去法国谈项目,照道理来说,他前天就应该回国的……”
  外逃!
  蒋益彬专程跑过来跟他说这事,显然不是赵沫石临时有事在国外耽搁两三天这么简单。
  沈淮心里暗叹:当下各方都已确认浦成存在极大的问题,为何赵沫石出国还丝毫不受限制?
  有些事情不需要他去提醒什么,沈淮也无意在赵沫石外逃的细枝末节上纠缠,问蒋益彬。
  “浦成存在的问题有多严重?”
  “疆河磷业、潜西柴机去年实际经营是亏损的,浦成电器去年虽然盈利,但也没有年报公布的那么理想,”蒋益彬恨恨地握紧拳头,“这一切,赵沫石压根就没有提,直接拿掺假的财务报表糊弄大家。他现在一溜了之,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要我们怎么收拾?”
  沈淮并不知道蒋益彬此时的气急败坏有几分真,心想主要的问题还在于浦成这几年来所主导的兼并整合失败,浦成所面临的债务危机根本就没有解决的机会。
  见蒋益彬殷切的望过来,沈淮并没有给他所巴望的回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注意到省国资有几家下属企业,跟浦成也有业务往来,淮海国资这边我会清查一遍,就不知道丁主任那边,能不能及时做些什么,能减少些损失,还是要尽可能去做。而下属企业要是涉及违法违规行为,国资办内部自查我看已经有所不足,应该提请省纪委介入调查……”
  蒋益彬从沈淮淡然自若的眼睛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火花,清楚沈淮不可能没事自己跳进这个泥坑里来,只能暗暗长叹,心力交瘁的离开沈淮的办公室。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谁来力挽狂澜
  赵沫石滞留国外不归,而其家人也早在他之前就到国外,以及浦成集团帐户上所剩不多的几亿资金,也就在赵沫石滞留国外期间转了出去、不知所踪——不要说浦成集团内部恐慌在迅速滋生蔓延,如此敏感的消息也没有办法再完全封锁住不叫外界知悉。
  浦成电器、疆河磷业、潜西柴机等三家上市公司,上午时随着大盘缓缓下落,证券市场起初还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异常。到中午将收盘时,受央行降息利好消息刺激,沪深指数陡然回升,外围投资者这才看到浦成系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价已经失去支撑,没有丝毫随大盘指数回转的迹象。
  中午时,赵沫石滞留国外不归的消息,就广泛的传播开来,当即惊起万丈波澜,下午开盘交易,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价直接叫天量卖单打到跌停。
  没有买单进入,无数想出逃的资金都堵死在跌停板上,绝望的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淮海证券因涉及浦成二十亿“保底收益”基金的发售,可能面临最高达二十亿的天量损失,也叫夺路而逃的资金死死地打在跌停板上。
  包括梅溪控股、东江精化、淮海钢铁、岚山石化等公司在内,淮海省近三十家上市公司都受到赵沫石携家人外逃消息的牵累,下午时股价大幅下挫。
  浦成面临的债务问题,在证券资本市场也不是全无预兆,只是国内证券市场投机氛围浓烈,大多数投资者都抱着投机的心态想从中渔利,浑然不顾所谓的风险、泡沫。
  往往在泡沫一旦破裂,才幡然醒悟,而滋生的恐慌情绪则会额外的严重。
  谁都不知道浦成集团债务危机有多严重,也不知道淮海省到底有多少家企业牵连其中,夺路而逃则成了当务之急。
  初步确定赵沫石及家人非法滞留国外、浦成帐户大量资金转往国外之后,徐城市委就紧急召开常委会议,决定以市政府的名义,与省证监局、省公安厅成立联合工作小组,由熊文斌牵头进驻浦成,及时介入债务危机的处理。
  一时间山雨袭来,天黯地摇,下午就有好几通电话直接打到沈淮的手机上,打探消息;沈淮自然对谁都无可奉告。
  沈淮下午赶到南湾湖软件产业园,参加一个座谈会,一直到暮色苍茫,都没有时间关注浦成危机的最新走向。
  作为国内高等院校、科研院所最为密集的城市之一,徐城在发展高科技及软件产业有着人力资源上的丰厚优势。
  启动南湾湖大学城建设,第一批就建设南湾湖软件产业园,更主要的也是为推动徐城市的软件及信息服务外包产业发展。
  徐城也正式提出发展“世界办公室”纳入城市产业发展的主题,以此吸引诸多国际信息技术及软件企业的巨头,到徐城来落户发展。
  南湾湖软件产业园一期工程以最快的速度建设,四月以来就陆续有十多家软件企业进驻。
  沈淮原计划今天找黄新良他们,讨论软件产业园二期工程的建设问题,现在浦成债务危机全面诱发,就浮出水面的部分就已是骇人,也不知道最终会牵连多广,软件园二期工程建设可能会被迫延缓,当下也只能尽可能地去把一期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好。
  差不多到夜里十点钟左右,沈淮接到熊文斌的电话,才知道他刚从浦成大厦离开。
  沈淮坐车赶到熊文斌家,等了一会儿,才见满面倦容的熊文斌回来。
  熊文斌疲倦的坐下来,想要从沈淮那里拿支烟过来抽,不知道七七从哪里窜出来,将烟从他嘴巴上抢走,声音娇蛮地说道:“奶奶说抽烟不利健康。”
  熊文斌对孙女七七最没有脾气,拉着沈淮到院子里谈事。
  “我在回来的家上,钟书记临时打电话过来,我就绕到钟书记家把今天下午初步核查的问题,汇报给钟书记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才开始调查,能查出什么?”
  虽说沈淮、熊文斌早就关注浦成的债务问题,也搜集了一些详实资料,但赵沫石的“意外”出逃,将问题搅得复杂,沈淮与熊文斌就不能对外宣称他们早就注意到浦成集团存在异常,不然徐沛、李谷那边就没有办法解释赵沫石为何能成功出逃。
  即使在省委书记钟立岷那里,也不能说出实情。
  “徐省长有没有打电话了解下午的调查情况?”沈淮问道。
  “还没有,”熊文斌摇了摇头,说道,“不事先采取行动,坐看赵沫石外逃,大概是减少影响面的不得已手段吧?”
  这些年来,浦成集团与计经系瓜葛极深,赵沫石此人又极善逢迎交结。
  除了曹政江与赵沫石结成儿女亲家外,李谷、郭成泽、蒋益彬、孟建声、庞云松等人,无一不与赵沫石的私交颇深。
  虽说在淮海省计经系官员,大多数跟浦成非法集资、并购案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凡事就怕牵连。
  现在赵沫石外逃,浦成涉及的非法集资等案还是要清查下去,徐沛也绝对摆脱不了此事对他的负面影响,但牵连面就不会无序失控。
  沈淮猜想徐沛的“用意”也许就是如此。
  沈淮也无意去思考太深,当下更关心的还是残局如何收拾。
  “浦成旗下的三驾马车都是证券市场的明星股票,不仅涉及大大小小的十数万中小股东,还可能诱发证券市场今年内更微妙的趋势变化,最后怎么处理,徐城市方面的意见,也许不是最重要的。省证监局那边有什么风声吹出来?”
  “有人建议徐城市政府先公开辟谣、安稳一下人心,将局势拖几天冷处理一下,”熊文斌冷冷地说道,但语气也有诸多的无奈,“他们这些人,现在还只是想着徐城市政府能替他们出面用假消息撑一撑股价。他们是方便逃出来了,却完全不顾后面的烂摊子叫市政府怎么处理?这些人的人心啊。摊子真是烂太大了。”
  沈淮心想熊文斌还是气愤人心。
  国内的证券市场,赌徒太多,不仅是中小股民,就连机构投资者也大多如此。
  除了借贷给浦成的大小金融机构、借贷公司之外,还有很多投资机构直接参与浦成旗下三家上市公司的股票操作,这次也都一齐陷在里面。
  这些人眼见夺路逃生无望,有这样的心思,实在不叫人意外。
  沈淮拔出烟,给熊文斌点上,说道:“工作组进驻浦成集团,相信很快能将大概问题摸清楚,不过更叫人头痛的还在后头,这烂摊子不好收拾啊。”
  “先期只能先做好减损的准备,”熊文斌抽着烟,说道,“四家地市城商行以及淮海证券,加上省属国企、徐城市属国企的企业借贷,以及大大小小的民间借贷公司,省及徐城市这一次陷进去可能会露一个八九十亿的大窟窿。除此之外,几家国商行借出的贷款也不是小数目,省及徐城市可以不必为几家国商行的窟窿承担责任,但后期几家国商行必然会加倍收紧在淮海的放贷,这个对淮海的负面影响更大……”
  淮海当前的货币供给,主要还是依赖于几家国商行。
  一旦几家国商行在淮海遭受重创,国商行驻淮海的省级机构管理层被清洗,未来几家国商行对淮海的贷款投放额度,必然会大幅收紧。
  没有国商行的放贷,淮海省内很多工程项目,都难得到充分的建设资金供给,这个影响就太大了。
  沈淮轻叹一口气,说道:“先冷处理一段时间吧,这个烂摊子,还真是不能任它一烂到底,怎么收拾,还是看各方面怎么妥协吧。”
  浦成债务危机导致巨额损失是必然的,但关键看损失怎么分摊,而且还不能叫崔卫平、胡林等人抓到把柄,不是易事。
  从第二天起,浦成电器、疆河磷业、潜西农机三家上市公司,就都停牌交易。
  虽然浦成集团是这三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但除了浦成集团以及二级市场大大小小的流通股股东外,这三家上市公司还涉及多家非流通股股东。
  熊文斌主持下的联合工作小组,在调查浦成债务问题的同时,更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联合三家上市公司的其他股东,与上市公司的管理层团队一起,先努力维持好公司的日常运营。
  对放贷巨额钱款给浦成集团的金融机构来说,浦成集团持有三家上市公司股权,是最主要的贷款抵押物。
  上市公司能否维持正常的运营,以及能不能顺利的与浦成集团完成切割,都是降低损失、控制影响面的关键。
  然而涉及人心及士气层面的因素,不是靠努力就能单纯挽回的。
  浦成系三家上市公司在调查期间可以无限期的停牌,但淮海证券没办法享受这样的待遇,只停牌一天就又重新交易。
  在随后短短两周时间里,曾经是省属明星上市公司的淮海证券,市值就缩水超过四分之三,拖累所有淮海省版块的上市公司股价都下挫10%—50%不等,就连梅钢系所属的梅溪控股、岚山石化等上市公司,也难独善,股价大幅下调。
  金融机构以及涉及借贷给浦成的大小企业,多少还能沉得住气。
  涉及浦成案大大小小的民间借贷机构,受此重创,要么破产,要么凄凉维持,要么负责人卷款外逃,牵涉出民间参与非法集资的借贷户更是超过数万,与受损惨重的股民一起,就成为淮海省当下最头痛的麻烦。
  沈淮一直都没有参与危机的处理,一直都七月下旬,徐沛才将他喊到办公室。
  虽说这段时间,沈淮也能看到徐沛频频在新闻镜头下露脸,但走进徐沛的办公室,近距离地看他,才能更清晰地看到他这段时间叫浦成案搞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给人一下子苍老不止十岁的感觉。
  “浦成案的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结论,接下来就要移交给检察机关进一步的搜集证据,才方便追究相关人的刑事责任,”徐沛开门见山地谈到浦成案,“接下来,更关键的还是要将这副烂摊子收拾好,不能破坏掉淮海大好的发展形势。但眼下能收拾好这烂摊子的,也就淮海国资了——前期调查,对浦成也摸过底,浦成还是有些家底的……”
  沈淮沉吟片晌,说道:“我还不怎么了解具体情况,淮海国资能不能承担重担,我现在还没有信心……”
  徐沛盯着沈淮的脸看了几秒钟,终是知道他难以强硬地命令沈淮接手这个烂摊子。
  浦成案对徐沛的声望打击极大,除了徐沛个人希望淮海国资能接手收拾浦成留下来的烂摊子,其他省政府党组成员,都担心此举不慎有可能会导致浦成所产生的危机往整个省国资体系内部蔓延。
  一旦如此,那对淮海省的整个经济发展形势,都将是致命的重创。
  徐沛既不能说服省政府内部持统一意见,也不能说服沈淮及淮海国资主动承担责任,而拿到省常委会议上讨论,崔卫平、陈宝齐、戴乐生等人的反对姿态,更是可想而知。
  “好吧,那你们党组成员先研究研究这事,省里也不着急要答复。”徐沛无奈,只能先这么说。
  虽说蒋益彬还担任淮海国资董事长兼党组书记的职务,但这件事要没有沈淮积极配合,徐沛心里也清楚,强行将烂摊子塞给淮海国资解决,很可能砸过来的是一个更大的烂摊子。
  从省政府大楼出来,沈淮没有急着上车,站在停车场边上,点了支烟。
  也不知道李谷从哪里钻了出来,走过来讨烟抽。
  “你还是没松口啊。”李谷吐了一口烟,悠悠地说道。
  “我要怎么松口?”沈淮笑道,“好不容易将浦成案的影响控制住,你就不怕将淮海国资拖进去?”
  “淮海国资能这么脆弱?”李谷无奈地笑问道。
  “这次会有多少人捋下来?”沈淮换了个话题问李谷。
  “省证监局、金融办是窝案,除了非法集资外,浦成参与疆河磷业、潜西农机的重组都有些问题。另外,除了地方上一些官员外,还有就是淮海证券会涉及到丁建国,”李谷惨淡一笑,说道,“这只是初步的结论……”
  沈淮知道李谷所说的初步结论是指影响不再继续扩大的情况下,牵涉面会控制在这个程度,崔卫平、陈宝齐等胡系官员都还像毒蛇般隐身幕后,绝不会轻视收起将要刺出的毒牙。
  “赵沫石这人是急功近利了些,民营企业也有天然的缺陷,但浦成集团这些年还是为淮海经济做出了贡献,”李谷拉到沈淮到停车场边上的大树荫下抽烟,说道,“就说浦成这几年来的并购吧,那些多的企业整并到浦成旗下,这些企业之前或多或少在经营上都存在一些问题,不然地方上没有那么容易放手。浦成的整合,不能算成功,但这些企业的经营状况,多少有所改善,至少没有更恶化。虽说浦成现在捅出来的窟窿有些大,但上百亿的并购资金,浦成还是如实支付出去,实实在在的落到地方的口袋手里,用于基建及民生、用于支撑地方经济发展,对改善地方面貌有所贡献,并没有糟蹋掉……”
  “嗯,一定要给浦成打分,功过折抵,也绝不至于是负数。这个不会因为我跟赵沫石私人关系不投,就去诋毁他。”沈淮笑道。
  “三家上市公司,过两天就要重新上市交易,不能一直停盘下来。而一旦重新上市交易,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价肯定还会继续下挫。市值缩水一半,甚至像淮海证券那般缩水剩不到四分之一,都有可能,但三家上市公司以及浦成集团在上市公司之外的其他资产,底子其实还在,并没有垮掉,现在就只是缺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啊。”李谷说道。
  沈淮苦笑道:“钟书记没有两个月就要退了,徐省长也多半接替不了钟书记的位子。整个淮海省都要换天,不要说我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姑且得几分信任,你这时候让我站出来力挽狂澜,可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啊?”
  要没有浦成案,徐沛说不定已经接替钟立岷担任省委书记了,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淮海省过两个月,局势就会发展天翻地覆的变化。
  徐沛都未必还能坐稳省长的位子,接替钟立岷的新省委书记多半又是胡系的人,那时候胡系在淮海将一家独大,沈淮这时候哪里可能会因为同情徐沛的处境,再不知死活的往前凑?
  他现在要考虑是如何应对未来胡系在淮海一家独大的局面。
  李谷心里轻轻一叹,别人只看到沈淮的嚣张跋扈,却很难揣测他这几年来在计经系跟胡系之间小心翼翼求平衡,为梅钢系求发展空间的心思,要怪也只能怪浦成案让计经系输掉的筹码太多、太多,这其实也叫沈淮及梅钢系失去左右逢源的从容空间。
  在崔卫平、陈宝齐等人都没有明确表态之前,沈淮的姿态收敛、保守,也仅仅说明沈淮在派系夹缝里更加的从容、成熟。
  “不是徐省长让我来找你说这一番话的,”李谷说道,“是田书记希望你能为淮海承担更多的责任……”
  “啊……”
  沈淮对徐沛绝无同情,没有徐沛的支持,浦成集团这两年是没有可能进行这么激进的并购行动,而徐沛的支持,无谓是不想看到梅钢系、融信系享受淮海经济发展的最大成果,是徐沛他自己输掉计经系在淮海的大好局面,他为何要替徐沛担干系、责任?
  只是沈淮没有意识到,田家庚书记仍希望他此时能有所作为。
  沈淮能猜到浦成案在整个计经系内部都造成极大的惊扰,他本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但总是难以忍心辜负田书记对他的期待。
  “好吧,我回去考虑考虑……”沈淮说道。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相泯一笑
  坐进车里,沈淮一时踌躇,也不知道这事要先找谁商议,经过鸿基长青时,沈淮让司机将车停在渚江大桥上,他推开车门,走上大桥,往桥下眺望。
  大桥两侧的工地,没有受这段时间持续的高温天气以及浦成案太大的影响,远远看去,林立的塔吊都还在有条不紊的运作。
  吴海峰坐车也上了大轿,走下来,说道:“小周眼睛尖,刚才在岔道就看到你的车开过去。这么热的天,怎么想到跑大桥来烤一烤?”
  沈淮没有在徐沛办公室耽搁太多的时间,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炎热的午后,骄阳似火,桥面经受高温炙烤,甚至都因为高低温差的关系,桥面附近的光线都给人些微的扭曲之感。
  “田书记还是希望我们能承担更多的责任。”
  沈淮将李谷找他谈话的事,说给吴海峰听。
  “……”吴海峰也未料到田家庚书记会插手这件事,他们本是打定主意不插入浦成这烂摊子,此时收敛一下、保守一下,是为了更好的应对两个月过后,钟立岷书记退下去之后淮海新的局面。
  这两年来,梅钢系虽然得到极大的发展,但始终都还在计经系与胡系的夹隙里求平衡,殊为不易。
  浦成案发,徐沛不能再接替钟立岷担任省委书记了,过段时间甚至都有可能被从省长的职务上调离。
  到时候胡系在淮海省将一家独大,非从基层崛起的梅钢系所能抗衡。
  沈淮现在站出来承担更多的责任容易,但两三个月以后呢?
  当然,吴海峰也知道田家庚对沈淮的影响之大,非是徐沛能及。
  如果单纯是徐沛希望梅钢系这时候再站出来力挽狂澜,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而田家庚的话应该也代表计经系更上层的意思,总不能让王源总理亲自找沈淮说这番话吧?
  吴海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淮海电气、东江地产、东江电力、东狮集团等等,都还处在发展阶段,远没到收获的季节,大学城控股承担南湾湖大学科技园的建设,淮海国资就已经承受极大的压力。”
  沈淮皱着眉头说道。
  “要是接下去省委省政府能继续坚定不移的支持淮海国资的发展,由淮海国资接手处理浦成留下来的烂摊子,也不能算太大的麻烦。要是淮海国资现在接手浦成这堆烂摊子,三五个月后,省委省政府对淮海国资的支持力度削弱,甚至在省国资内部给淮海国资竖立竞争对手,甚至分割淮海国资,那就麻烦了……我也想承担更多的责任,但有些责任却不是我能承担的。”
  “田书记的话,是不是还有别的含义?”吴海峰问道,“要是成省长到淮海来任职,淮海大好的发展形势,应该还能维系下去,浦成案的负面影响也能控制住,不再继续发酵下去……”
  吴海峰的猜测,倒是一个思路,只是成怡他爸今年就能在冀省接任省委书记的职务,何苦来趟淮海这浑水?梅钢系即使需要强援,也不需要放弃与纪系在冀省共同经营出的大好局面。
  “走,我们找老熊聊聊去。”沈淮说道。
  说是要拉吴海峰一起去找熊文斌聊天,沈淮刚坐进去吴海峰的车里,小姑宋文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这两天能不能抽空回燕京一趟?”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淮心里有些忐忑,小姑跟他说什么事,从来都不会含糊不清的让他去猜哑谜。
  “老爷子说让你回来一趟,到底什么事,都没有让我问。”
  “除了我,这次还有谁叫老爷子喊回燕京去?”沈淮问道。
  “叶选峰前天就回燕京,也没听说他几时离开。”宋文慧在电话那头说道。
  车厢里很安静,沈淮见吴海峰眼睛里也有疑色,相信他也听到小姑在电话里说什么,捂着手机问他:“你说我这趟回去,是不是前赴鸿门宴?”
  “老爷子总不可能狠心剐你的肉,”吴海峰笑着说道,“还是我们的思路窄了一些,也许田书记看到这个可能,才希望我们这边多承担些责任……”
  虽然小姑没有在电话里将话说透,但沈淮还是能猜到是他二伯动了心思,想要抓住淮海空出来的这个机遇。
  也许二伯从来都不是沈淮心目里的理想人选,但仔细想想当前的局面,这或许是不多的出路之一。
  沈淮与吴海峰,赶到熊文斌那里。
  知道田家庚书记托李谷转来的话,浦成案移交检察机关接手之后,就不再负责联合调查工作的熊文斌也轻叹感慨。
  “牵涉四家上市公司,非法集资、借贷形成的窟窿高达上百亿,放在全国也是骇人听闻的大案,钟书记再迟也拖不过明年春后就要退下去。要是徐省长、钟书记一起离任,淮海局势实在是难安啊……”
  浦成案演变成当前的恶劣局面,徐沛难辞其咎,不要说接替钟立岷担任省委书记了,过三五个月,待局面稍定,平调出淮海,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
  那在钟立岷、徐沛之后,应该安排谁来填淮海党政的缺,就成为中央各派系当下争衡的一个关键点。
  从田家庚到徐沛,计经系在淮海经营八年。
  淮海八年成长、也崛起正从东部沿海地区获得应得的地位,计经系自然不甘愿将淮海这么一个重要的堡垒拱手让给他人。
  计经系当下的被动又是显然的,而拖延下去,待中央换届,待赵家华接替王源主持国务院工作,再解决淮海的遗留问题,形势必然对计经系更加不利。
  而除了淮海省级党政位子的安排外,李谷、郭成泽、庞云松、孟建声等人也在淮海逐渐成长起来,成为计经系后备骨干里最重要的一支,也是计经系全局权衡的一个重点。
  没有浦成案,徐沛能顺利接任淮海省委书记的职务,可以预料未来十年时间里,李、郭、庞、孟、曹、蒋等人都有机会走上省部级重要领导岗位。
  计经系此时不能在淮海稍稍扳回些主动,不仅会面临淮海全盘失守,对后备阶梯力量的建设也是极大创伤,负面影响有可能会延续到十年之后的换届。
  钟立岷、徐沛要从淮海调走,即使安排第三方人员进淮海接管党政大局,都不能改变胡系一家独大的格局,除非是宋系来填这个缺。
  宋系填这个缺,除了有利局面的解决,维持住淮海大好的发展势头,当下也只有宋系才有可能在淮海重新与胡系形成新的平衡;也只有如此,李、郭、庞、孟等计经系后备骨干在淮海的发展势头才不会被打断、被压制。
  而宋系目前能到淮海担任省委书记的,只有沈淮的岳父成文光跟他二伯宋乔生二人。
  “老爷子要我回燕京,我还是要回去的,”沈淮努努嘴,说道,“我今天夜里就坐火车动身,明天早上还能在石门停一下。”
  吴峰海与熊文斌都点头,最终是不是支持宋乔生到淮海来任职,还是要先问一下成文光的意见。
  沈淮与成怡通过电话,就让人订了当晚的火车票。
  宋鸿军也被老爷子的电话邀回燕京,他也没有直接回燕京,而是与姚莹先赶到徐城。
  宋鸿军与姚莹年后就在香港注册结婚,但还没有办婚宴,也没有办婚宴的打算,宋鸿军这次拉着姚莹回燕京,也算是顺便见家长。
  刚下车,宋鸿军就问沈淮。
  “要是二叔到淮海来任职,你就要调出淮海啊,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沈淮目前执掌资产净值高达六百亿的淮海国资,虽说级别还是副厅,但谁也不能否认他在淮海省国资体系内的核心地位,他二伯宋乔生到淮海来做书记,他还留在现在的位子不动,别人可就要说淮海国资成了他宋家的了——沈淮也不能再到岚山或其他地市任职。
  除非他二伯担任淮海省委书记期间,他不在淮海下属地市担任党政正职,不然就要避嫌。
  沈淮对他个人去向倒不是很计较,笑道:“我也不能总窝在淮海。”
  沈淮与宋鸿军、姚莹连夜坐上火车,在石门停了一天。
  从石门到燕京,就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沈淮本打算从石门坐车回燕京。
  临走之前,沈淮与小姑通电话,小姑在电话里说是成怡有四个月的身孕,坐汽车人不能动弹会比较辛苦,还是建议他们坐火车回燕京。
  沈淮也没有多想,从石门经过的过路列车也有很多,也不需要杨海鹏这边专门派车送他们,就决定还是坐火车回燕京。
  火车进站,远远就看见叶选峰、宋鸿奇他们在站台上朝这边张望,沈淮笑着问宋鸿军:“他们该不会是来给我们接站的吧?”
  宋鸿军笑了笑,说道:“你也该享受这样的待遇。”
  宋鸿军并不希望宋家决裂,并不希望宋家叔伯兄弟从此冷脸相待、不再相互扶持,但首先还得是那边摆正态度,放下之前的老眼光。
  他不知道宋鸿奇是什么时候回的燕京,但宋鸿奇与叶选峰一起到车站来接沈淮,也就说二叔、贺、戴那边这次就算是正式承认沈淮在宋系第三代的核心地位,不然总不能让二叔亲自过来接站。
  沈淮脑海里闪过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心里也是轻叹,牵着成怡的手,与宋鸿军、姚莹及随行人员随着拥挤的人流,走下站台。
  姚莹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宋家的家长,大家都直接到老爷子那里。
  小姑父唐建民已经退休在家,今天不是周末,小姑还有单位有工作要谈,不过,大姑宋英、大姑夫宋建早就在老宅里等候,看到姚莹也甚是亲近,言行举止间完全看不出他们对这个跟了自己儿子十年的女人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姚莹待人处世,本就乖巧,又说她跟宋鸿军计划这一两年内就生小孩,大姑更是眉开眼笑。
  大姑、大姑父这些年一直都反对宋鸿军跟姚莹在一起,大家也就担心姚莹这次正式见家长不会太顺利。这时候大家都为此松了一口气,宋鸿军背地里抱怨道:“这些年倒好像就我混蛋、拐不过弯来似的……”
  老爷子单独将沈淮、宋鸿军两人喊到后院谈话,说道。
  “你们俩都是鬼机灵,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这趟喊你们回来的用意,要觉得有什么委屈,说说看吧……”
  “二伯他真想到淮海任职,想来也不会只做我们这边的工作。”沈淮说道。
  “不过在淮海你还是地头蛇啊,”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喊你回来,也是商议,不希望你受什么委屈,也不想你带有什么情绪。”
  宋鸿军心想也是,计经系陷入被动,不想胡家在淮海一家独大,沈淮在宋家之外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计经系、胡系之外的第三方,只要能与梅钢系通力合作,未来在淮海站稳脚,与胡系制衡,都不是什么难事——沈淮甚至都可以继续留在淮海,进一步扎实根基。
  现在二叔要到淮海任职,沈淮不仅要拿出梅钢系的力量支持此事、支持二叔在淮海立足不说,他本人还将因此避嫌、离开淮海,反倒是要做出一些本不必要的“牺牲”。
  “爷爷几年前就跟我说过,做工作要着眼大局利益,囿于派系之争,不然就难有什么作为。我一直都还记得爷爷说的这些话,再说了,宋家又怎么会有解不开的结?”沈淮说道。
  老爷子哈哈一笑,说道:“那这么说,你心里还是说有些结喽?”
  这时候,宋鸿奇走过来,说道:“外面汽车响,可能是我爸他过来了。”
  沈淮与宋鸿军站起来,就见二伯甩开步子,往这边走过来;小姑在前面的院子里,拉着姚莹、成怡说话。
  “呵呵,你们回来都跟老爷子聊上了啊。”宋乔生人还没有走进后院,嗓门洪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选峰呢?也让他过来坐坐。”老爷子欠着身子往前院看了一眼,沈淮是有些心结,但也不反对乔生去淮海任职,很多事情大家都坐到一起摊开来说,更能消弥间隙。
  宋鸿奇到前院喊叶选峰,宋乔生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心里也是暗暗感慨:老爷子的影响力自不用说,戴、贺虽然都退二线,但都还有职务在身,除此之外,宋系省部级官员还有八九人,但在他到淮海任职这事,竟然谁的影响力都不比沈淮,也真是叫人感慨万分。
  小姑与叶选峰,与宋鸿奇走过来,也拉了椅子坐下,其他人则还在前面的院子里闲聊。
  保姆又沏了几茶杯端过来,宋乔生接过一只青瓷杯,小口的饮着热茶,额头微微沁汗,说道:“家庚前两天回了一趟燕京,我在王源总理那里,跟他见了一面,聊了一些关于淮海发展的事。我这个人啊,以前对家庚是不怎么服气的,但说到看人的眼光,我还是不如家庚,当然,其他很多方面都有不如。在王源总理跟前,家庚就说了,淮海许多人加起来,对推动地方经济发展,都不如沈淮你一人贡献大。细想想,也确实……”
  宋鸿军、叶选峰他们都看着手中的茶杯,听着宋乔生在沈淮面前说这番“自我检讨”的话。
  “工作都是大家做的,功劳堆我一个头上来,也不合适。”沈淮笑道。
  宋文慧见老二都跟沈淮低了头,也就没有必要在细枝末节上兜下去,问沈淮:“你以后打算到哪里发展,有跟爷爷谈谈?”
  沈淮想了想,也就去兜什么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对淮海自然是有所不舍,但后续到哪里去工作,也不是很重要。成怡怀孕了,我还想工作能闲一些,多陪陪她。”
  “哦,是吗?”宋文慧欣喜地问道,又探头往前院看了一眼,说道,“成怡刚才都没有露什么口风。”
  沈淮笑了笑,回头也往前院看了一眼,又转回到正题上来。
  “浦成案眼前看似控制住影响,未来却还是会有蔓延的可能。而要想淮海当前大好的发展形势不中断,还是要想办法去消除浦成案的影响。田书记一直都关注淮海的发展,只是我还没有机会跟他见面谈上话,我相信二伯跟田书记见面,就怎么去更好的推动淮海地方建设跟经济发展,应该有比我更深远的见解……”
  “你在地方工作多年,功课要比我扎实得多,”宋乔生说道,“不管我有没有机会到淮海工作,对地方建设及经济发展工作怎么开展,我还是要多听听你的意见。”
  沈淮也知道此时大家都还只是有个初步的意见,最终能不能达成共识,还要绕过胡系的阻力,二伯还要面临一次“大考”。
  沈淮说道。
  “我昨天在石门,跟成怡她爸也聊了一些淮海后续发展的问题,成怡她爸也支持二伯到淮海工作。这或许是个打破派系隔阂、大家通力合作的一个契机,而不应该拘泥于谁上谁下。”
  “文光还是卓有远见的,只是他近年来在冀省工作繁忙,我跟他交流的机会也少,”宋乔生心想沈淮所说打破派系隔阂,应该还包括纪家在内,说道,“对了,你们在石门都谈论到淮海的后续发展问题,淮海下一步工作的重点,应该是在什么方面?”
  “浦成案的影响,并不难消弥,说到淮海未来的工作重点,就经济发展及地方建设方面,还是在区域合作上。”
  沈淮说道。
  “从田书记提出大框架发展淮海省经济,再到徐沛省长重点突出淮海湾经济区概念,一脉延续下来,后期的重点,除了加强与江东省的区域经济合作外,更要加强与豫、皖两省的合作。打开地理上的割裂,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值得去做的一步。淮海西部,与豫南、皖北相接。由于三省之前的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建设,都围着各自的省市为中心,就使得三省交通的衔接极差,很多市县,明明就差几十公里,往往坐车要绕上三五小时才能通达。此外,渚江中上游的支线,也主要分布在豫、皖两省,本应该在内河航运上有天然优势,但由于支流天然航道的适航性差,三省在疏浚支流航道上都没有什么投入,这种种情形就造成三省的人及物流通性很差。要是三省能通力合作,主要从上述两方面入手做重点投入,公路、铁路网实现互连互通,合作建设渚江支流水库、船闸,疏通航道,淮海湾经济区的实际范围就要比现在扩大两三倍。无论是对淮海省的经济发展,还是对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皖、豫两省发展,都有极好的推动作用……”
  宋乔生沉吟思虑,沈淮这番话不仅直接点出淮海、淮海湾经济区后续工作的要点。
  与田、徐一脉相承、又有所发展的工作思路,自然是他最终赢得计经系支持、绕过胡系阻挠的关键。
  另外,豫、皖两省虽然经济不甚发展,但两省出身的官员在中央所占比例不少,淮海湾区域经济合作的概念扩大到豫、皖两省,他到淮海任职甚至未来获得大发展所能获得的支持面自然更大。
  沈淮将这些事点透,宋乔生也就知道他是真心支持自己到淮海任职,而不是表面敷衍。
  沈淮见二伯沉吟思索,心想他能听进去这些话就好,搓着手,问老爷子:“打算什么时候开饭啊,我们在火车上什么都没有吃,这会儿要饿瘪了。”
  “急什么,你成国伯伯、相怀伯伯他们都要过来吃饭的,你们要饿急了,可以先找些东西吃去,”老爷子站起来,活动活动坐僵的筋骨,想着事情能有这样的良好结果,也是大感安慰,又说道,“你以后的发展,我看你还是到部委工作几年,燕京的视野,毕竟还是要更开阔一些。”
  沈淮点点头,心想调到燕京进部委,或许是不错的选择,但具体到哪个部委,他想着有机会还是要找田书记谈一谈……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终章
  基调定了下来,各方面动作就进行得极快,到八月上旬,宋乔生将到淮海接替钟立岷担任省委书记的消息,就已经传开。
  原计划会调到徐城市人大工作的常务副书记熊文斌,改任八月中旬才正式成立的省委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主任,这也叫外界进一步肯定宋乔生到淮海担任省委书记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要没有强烈的反弹,这一波放风过后,这桩事情就能确定下来。
  八月中旬,淮能集团与东江电力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淮能集团将向东江电力注入30亿的资金,换取20%的股权;东江电力后期将更加专注往水电及新能源产业发展,淮能集团则将继续加强煤电联营的传统业务,也将承担更多的青峰坑口电站建设重任。
  通过注资,淮能在能源产业领域重新跟梅钢走到一起,也藉此机会进入“淮电东送”领域,进一步巩固在淮海湾及周边地区火电市场的地位,成为不可或缺的区域能源综合集团;而淮海国资后期无需向东江电力输入更多的建设资金,则有余力接手收拾浦成案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淮海国资下属淮海融投、东江地产等集团,分别以竞拍的方式,共出资四十亿收购破产后浦成集团遗留下来的地方城商行股权、土地及物业等资产,为后续遗留问题的解决奠定基础。
  浦成案遗留问题的解决,不是三五月所能彻底解决,但上半年的经济数据出台,可以看得出浦成案发,对徐城及周边地市的经济所造成的冲击并不大。
  徐沛国民经济生产总值上半年依旧保持高达到20%的超高速增长,财税增长幅度还要更高一些,与东华并头齐驱成为引领淮海湾经济区快速崛起的两台强劲引擎。
  沈淮八月下旬又回了一趟燕京,与当时到京开会的田家庚见面长谈了一次,又与时任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主任的赵培敏见了一面,将他调到国家计委地方经济司工作的事情也定了下来,先在副职位置过渡一段时间,待明年国务院换届之后,就将正式主持地方经济司的工作。
  到那时他作为政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也将是部委最年轻的正司局级官员之一;而在政治派别上,他身上也将更多的带有计经系的色彩,无论是计经系、宋系,还是纪系,都将打破派系隔阂、促进融合的希望寄托在他与纪成熙、李谷这些新一代人身上。
  九月十日,调令就正式下达到省委组织部,淮海国资这边,孙浮敬接任党组书记、总经理职务,全面主持工作,秦大伟、郭全、徐建等人的职务也都保持不变,也没有什么耽搁的,工作还是照常进行下去。
  这边工作交接后,沈淮也没有立即离开淮海,先赶到东华参加新浦钢铁二期工程的竣工仪式。
  新浦钢铁二期投产后,梅钢明年的钢铁年产量预计能突破一千三百万吨。
  而此外,梅钢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增加高附值特钢等产品上的投资,梅钢的吨钢销售收入明年预计能突破四千四百元,预计梅钢全年总销售收入有可能突破六百亿大关。
  届时无论是从产能规模,还是销售收入,梅钢都足以跻身全球钢铁行业前十的位子,无论是规模,还是排名,都将当年不可一世的富士制铁甩在身后。
  梅溪—新浦—新津也将因为近两千万吨的炼钢年产能,从而成为全球最重要的钢铁产业基地之一。
  沈淮在陈兵、赵天明、赵东、赵治民、孙亚琳等人的陪同下,登上小陈岛的西山,眺望新浦港中段的钢铁长城,高楼林立的临港新城出现在视野的边缘。
  “梅钢后期发展,继续扩大规模,销售收入突破一百亿美元大关,跻身世界五百强之列,还只是相对较小的一个发展目标,”沈淮人将离开淮海,心里也有诸多的不舍,语重心长的与众人说道,“而与长青集团联合收购、开采海外矿山,积极开拓海外市场,从炼钢往相关材料领域扩张,从传统制造业的圈囿里走出来,衍生更多的服务价值,才是梅钢未来更广阔的道路……”
  此时担任上市公司梅钢股份执行总裁的赵东,听沈淮这番话颇有感慨。
  由于英国本地制造产业持续低迷,西尤明斯工业集团与梅钢正秘密讨论一项收购协议,即由梅钢股份以增发股票与支付现金相结合的方式,收购西尤明斯现有的工矿部门。
  这项收购一旦完成,梅钢不仅在规模上能进入世界五百强之列,在总的工艺技术及研发水平上,都能有长足的提升。
  这也就无怪一直跟梅钢合作的戴维·艾伦常常感慨:梅钢就是踩在东华市钢跟西尤明斯尸骸之上崛起的。梅钢最初从西尤明斯买进就要当垃圾淘汰掉的那套炼钢生产线时,大概谁都不会想到梅钢会有收购西尤明斯的一天。
  岚山炼化启动之后,新浦炼化这边后续只保留PX、乙烯两个新项目,但总投资还是超过三十亿,目前进入全面施工阶段,预计到零四年初才能建成,此时还只能看到码头边的工地上能看得见的多是各种塔吊。
  看着夕阳将下,心里再多的不舍也要放下,沈淮转身下山,与众人登船返回码头。
  晚上大家就在临港新城西区刚投入运营的四季长青国际大酒店用餐。
  三十平方公里的建成面积,已经叫临港新城初具现代港口都市的模样,以鹏悦现代城为核心的西区建设启动也有三年时间,位于鹏悦现代城范围之内的四季长青国际大酒店,楼高二百二十八米,不仅是霞浦目前为止建成的第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霞浦当前的地标建筑。
  此外霞浦还有两家五星级酒店启动建设,两到三年后,霞浦县就会拥有三家五星级酒店。
  霞浦—鹏悦现代城分两期建设,一期三年建成面积愈一百五十万平方米,包括住宅、星级酒店、商业街、大型购物广场、写字楼、餐饮、娱乐广场等诸多高层物业,将初步凝聚出临港新城的商贸核心。
  由于一期也只是刚刚进入全面招商阶段,沿街店铺还有些稀落,但周边近三十万的入住人口,已经为鹏悦现代城的商业中心区提供密集了人流。
  鹏悦现代城二期还将建造百货商店、写字楼、及更多娱乐广场等物业,与南片区的渚江科技大学衔接起来,临港新城的核心区就将全面成形。
  沈淮计划当夜与孙亚琳一起回徐城,明天乘下午的飞机回燕京。
  从酒店离开,沈淮坐进孙亚琳的车里,特地让司机绕着临港新城再走一圈。
  刚要从梅浦大道北拐直接上高速,孙亚琳问沈淮:“要不我们晚上在嵛山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徐城?”
  叫赵东他们敬了很多酒,沈淮上车后也醉醺醺的直想睡觉,也怕坐车太久,半路上给颠吐了。
  月牙湖的房子虽然还没有退给省国资办,但里面的被褥什么的,都已经打包先期托运,寄回燕京了,离开后只要将钥匙留下来就可以了——想着这么晚赶回徐城也没有舒服地方睡,沈淮想着在嵛山过一夜,明天再回徐城坐飞机,也完全不耽搁时间。
  他也没有计划明天再在徐城见什么人。
  “好吧,我们就到嵛山住一晚……”沈淮说道。
  孙亚琳见沈淮歪头而睡,眼睛狡黠一笑,给杨丽丽挂了电话,知道她在酒店,就让司机下车,她亲自开车,载着醉醺醺的沈淮往嵛山开去。
  接受大家敬酒时,沈淮还能忍住醉意,坚持与众人道别后坐上车,但到车里昏沉沉的眯眼而睡,醉意就完全涌了上来,车到嵛山也没有感觉,只迷迷糊糊地听见孙亚琳跟杨丽丽说话。
  “让他少喝点酒,最后还喝成这样,早知道把他丢到徐城去,不带他来嵛山了……”
  杨丽丽与孙亚琳一左一右扶着他进房间,将他扔床上。沈淮借着醉意,睁开眼睛,看着杨丽丽明艳的眼眸透着迷人的深韵,叫他心里泛起情思,搂住她柔软的腰肢,不让她走开:“陪我好不好?”见杨丽丽脸蛋红艳艳的迷媚,看似答应下来,他才一头栽在床上睡去,任杨丽丽、孙亚琳帮他脱袜解衣,隐隐约约的听到孙亚琳跟杨丽丽商量:“要不要把他扔浴缸里收拾一下,浑身都是汗臭味?”
  也不知道睡了多觉,醒过来头疼欲裂,身上盖了一床薄被,壁灯打开着,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沈淮睁眼先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起来咕咚喝了两大口,稍解嗓咙眼里的干涩,人还好过一些,这时候转头才发现孙亚琳、杨丽丽二女相拥都睡在旁边——他盖一床被子,身子给剥了精光,想到熟睡前隐约听到的话,心想孙亚琳跟杨丽丽可能真将他扒光了扔浴缸里洗了一下,再光溜溜的丢床上来。
  这事孙亚琳完全做得出来,没有将他扒光了扔院子里,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沈淮裹着被子,也不觉得尴尬,看孙亚琳与杨丽丽盖一床被子睡在旁边,两女雪白如脂的胳膊盖在素白的薄被上,应该都只穿吊带睡裙,二女圆润的肩头在灯下也愈显香艳,都是一般的雪白。
  杨丽丽睡在外侧,身子侧向这边,睡裙挤了有些皱,挺翘双峰露出半边,与她睡美人一样的娴静脸蛋相比,真是额外的诱人。
  孙亚琳不在,沈淮还敢钻到杨丽丽的被窝里亲热一番,这时候不敢将孙亚琳惊醒,也只能心里想着旖旎的往事。
  孙亚琳醒过来,见沈淮依床而坐,说道:“你总算是醒酒了啊?”
  “头还痛……”沈淮说道。
  孙亚琳见沈淮的眼睛还在往熟睡之中的杨丽丽身上瞄,伸着懒腰要起来,横了他一眼:“看你没出息的样子,好吧,我睡其他房间去,将杨丽丽让给你……”
  “……”沈淮嘿然一笑,跟孙亚琳说道,“陪我说说话吧……”
  “不要,你说了那么多的醉话,我跟杨丽丽都听腻味了,恨不得找个口罩将你的嘴堵上?”
  沈淮喝多酒,通常都很安静,没想到在孙亚琳、杨丽丽面前还说醉话,问孙亚琳:“我都说了什么?”
  “无非是各种舍不得跟担心呗……”孙亚琳说道。
  沈淮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跟二伯达成诸多协议,但这些协议都是口头上的,谁知道在他离开淮海之后,会不会有其他变故?
  沈淮这段时间都将这种心思压在心底,暗道今晚喝醉,大概也说了不少胡话叫孙亚琳听见吧。
  “你真的担心吗?”孙亚琳侧过身,雪白的胳膊支在脖子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淮。
  “有你在淮海看着,我还能有什么担心的?梅钢的根基可都在你的掌握之下啊……”
  众信、鸿基以及渚江投资三家投融资平台,构成梅钢系产业集群的基石,其实又是孙亚琳控制的众信产业基金最为坚实。
  概算下来,众信产业投资基金差不多持有梅钢系千亿产业集群近20%的股权,考虑到梅钢系诸多企业交叉持股的特性,孙亚琳才可以说是梅钢系真正意义上的控制人。
  沈淮对孙亚琳充满信心,只要孙亚琳在,不虞梅钢系产业集群旁落,其他变故也就不需要太担心什么。
  沈淮看着孙亚琳深邃明亮的眼睛,深褐色的眼瞳在灯下额外的迷媚,白皙光滑的脸蛋因睡觉压出微红的印痕,挺直的鼻梁下是红润娇艳的嘴唇,还是那样的诱人。
  “你就不怕我变心?”孙亚琳问道,“我要是投靠别人,你多年在淮海苦心经营可就都会成了泡汤啊……”
  “你为什么会变心,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呀?”沈淮问道。
  “女人心思都很奇怪地,你不知道吗?”孙亚琳说道。
  沈淮耸耸肩,说道:“那我也无计可施了。”
  “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沈淮问道。
  孙亚琳抬头看了沈淮一眼,出奇的她眼眸竟有一层羞意,叫沈淮看了砰然而动。沈淮身子往前凑了凑,问道:“你说到底有什么办法呀?”
  孙亚琳迟疑了一会,转头见杨丽丽睡得正熟,飞快的揭起被子,钻到沈淮的被窝里来,叉脚坐到他的身上,撑着他的胸口,咬着娇艳欲滴的嘴唇,说道:“女人的心常常是跟身子连在一起的,你不知道吗?”
  沈淮多少有些猝不及防,他身子是光溜溜的,而待柔软的茸毛抵到他的小腹,才知道坐到他身上的孙亚琳睡裙下也不着丝缕,讶异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趁我喝醉了,就对我有过什么企图?”
  “谁知道你那么没用啊?”孙亚琳也不否认,迷人漂亮的眼眸有着骄傲、狡黠,夜里将司机丢下,拉沈淮到嵛山来住一夜,早想着将多年来的心愿了掉,没想到过来后沈淮醉得人事不知。
  “你是不是第一次?”沈淮问道,要将孙亚琳压到身下温存。
  “老娘都三十好几了,第一次会便宜你?”孙亚琳不让,继续将沈淮压在身子,屁股微微抬起来,手伸到后面扶住那东西就坐上去,眉毛初起舒得麻心,转眼却皱成一团,完全是吃痛的模样,沈淮也能感觉到有薄薄一层的障碍物在那瞬间破裂,孙亚琳却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没想到你真强壮,虽然有些不适应,我这次还是赚到了……”
  沈淮也只能由着她逞强,渐入迷欢之际,又有一条如玉光滑的胳膊摸进被窝里,与他的手缠住,叫他神魂颠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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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俗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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