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女人心计


  周裕也是夜深人静,想起来打电话问沈淮在哪里。
  周裕聪颖敏锐,而她跟沈淮的关系也是要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人的视线,故而她对沈淮与熊黛妮之间看似正常的关系,要比别人更能敏感地感到些异常。
  在电话里听沈淮说他正开车从沂城回来,熊黛妮也坐他的顺风车回东华,周裕就在想事情是不是就这么简单——周裕还想拿话试探几句,没想到沈淮这浑球,直接将电话丢给熊黛妮了。
  即使猜测熊黛妮跟沈淮的关系不正常,但在没有确定之前,周裕也不敢叫熊黛妮先知道她与沈淮的关系,也就不敢叫熊黛妮听出她刚才压低了声音、跟沈淮近乎撒娇的语气。
  “黛妮,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沂城了?”周裕放出正常的语调问道。
  熊黛妮的心理素质比周裕要差得远,她正在伸手到背后整理给解开的乳罩扣子,忍不防沈淮将手机塞过来。她就跟拿了一只烫手山芋似的,脑子里打结,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对着手机跟周裕怎么说,只是捂住通话孔嗔怨的盯着沈淮。
  沈淮示意熊黛妮捂好通话孔,免得让周裕听到他发动车子的声音。
  拿沈淮没辙,听着周裕在电话那头边催问好几声,熊黛妮才松开通话孔,说道:“周裕姐,你说什么啊,沈淮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事情跟他汇报呢,让我帮他拿耳机呢。你说我今天为什么回沂城啊?七七有些咳嗽,晚上我就提前离开单位,坐车赶回沂城了。又赶着沈淮今天在沂城,我就想着明天赶早坐大巴车回东华太痛苦,就熬到七七睡着了,坐沈淮的车一起回东华。”
  沈淮打着方向盘,将车倒出岔道,重新回开大路上往市内开去,看着熊黛妮手忙脚乱、说话心慌得还有些小喘气的样子,好笑地就伸手在她红霞未退的娇美脸蛋上掐了一下。
  熊黛妮跟周裕聊了几句,就将手机还给沈淮。
  沈淮接过电话,也没有办法当着熊黛妮的面,跟周裕在电话里打情骂俏,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不说就直接挂了电话——不然鬼都能听出他跟周裕有问题——他跟周裕就在电话里,谈一些淮海经济区的推动工作,看着像是正常的“工作交流”。
  周裕在电话那头直打哈欠,说道:“好了,跟你聊这些真没劲啊,我不碍你什么事了,今天你也不要给我回什么电话,我关机睡觉了。”
  周裕这话说得沈淮心虚——正常情况,他把熊黛妮送到住处后,再单独给周裕回个电话,那是正常;现在周裕说他今天不用给她再回电话,好似认定他跟熊黛妮还要有很多事情要做似的。
  沈淮也不知道周裕是真看出什么,还是说故意诈他,在熊黛妮眼前,只能“正常”的跟周裕挂断电话。
  熊黛妮托着腮帮子看过来,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非要这么晚交流啊?是我坐你身边,要是换成怡坐你身边,指不定会以为你跟周裕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能有啥见不得人的?”沈淮笑道,“周裕还是我的老领导呢,谁不知道在市政府时,我跟周裕有关系有多少糟糕啊?以后啊,那是我跟周家关系有所改善,跟周裕的私人关系倒没见得好上多少。现在东华市里,郭成泽正式担任市长,常务副市长还空缺着,加上杨玉权下个月就要正式退二线,市委班子接下来的变动会相当大。周裕虽然调整不到市领导班子里,但官场就是在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人事调整从市里往下传递,周裕所处的位子周边,也会有极大的震动。周裕打电话,主要就是旁敲侧击地问这事,不过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答案。”
  熊黛妮的思路情不自禁地给沈淮的话带着拐弯,思量着东华市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人事调整,想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东华市的人事调整,没事她去瞎操什么心啊,她刚才只是关心周裕为什么这么晚打电话给沈淮,倒叫沈淮转了一个话题,把事给绕开了。
  熊黛妮娇嗔地瞪了沈淮一眼,说道:“又差点给你带到沟里去了。”不过,她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定要给谁难堪的人,也不追问什么。
  沈淮侧头看熊黛妮一眼,见她横眸流媚,拿手指在她嫩滑的脸蛋上揩了两下。
  熊黛妮歪过脖子,腮帮子压在沈淮的手上,感受粗糙的触感带给自己的感觉,她看着窗外拖曳着光焰的街路,情不自禁地会想,要是沈淮跟周裕真有什么呢?
  说起来也奇怪,熊黛妮心里没有妒忌或者什么不痛快的感觉,更没有当初撞破周明跟何月莲奸情后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熊黛妮歪过头来,盯着沈淮看,当真是觉得疑惑不解:周明在她的记忆里已成不堪的往事,眼前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感觉,虽然谈不上少女时情感的炽烈浓郁,但又是那样的真实、踏实跟触手可摸,为什么自己能如此淡然跟从容?
  “在想什么?”沈淮见熊黛妮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在看,问道。
  “你说我在想什么?”熊黛妮笑着问。
  沈淮怕熊黛妮看出什么来,心里会有什么想法,侧过头看她眼睛温润,流露叫人心醉的浓情蜜意,没有说真为周裕的这通电话而有什么想法,笑道:“女人心思太难琢磨了。”
  “琢磨不过来了吧?”熊黛妮笑着问。
  沈淮哈哈一笑,对熊黛妮的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开车到市里,沈淮将车停在小区外的巷子里,时间还没有刚过十点,小区门口偶尔有车及人经过,熊黛妮住进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门口的保安也都认得她——沈淮让熊黛妮先进去,他落在后面一段再跟着往小区里走。
  这处小区是市邮电局职工集资建的家属院,也有部分对外出售的商品房,整个小区的范围谈不上多大,但环境幽静,五月春花灿烂,楼前楼后的园子里松柏成荫,街灯较矮,灯光打在水泥路面上,从三四层往上而是月光散射的痕迹。
  刚好有一对情侣站在楼道前相拥说,熊黛妮走过去,他们还跟熊黛妮打招呼,沈淮就不便立即过去,等这对情侣分开之后,再上楼。
  门留着一道缝,沈淮推门进去,熊黛妮拿着电话坐在沙发上,眼带歉意的望过来,沈淮问道:“怎么了,给谁打电话呢?”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跟周姐有什么的?”熊黛妮道歉地说道。
  沈淮这才知道熊黛妮原来进门后就给周裕打电话了,只是不知道她又怎么肯定他跟周裕没关系了。
  他走过去,坐沙发上,将熊黛妮搂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周姐关机了。”熊黛妮说道,“我还以为她会等你的电话——我真不该怀疑你们有什么?”依在沈淮的怀里,说道,“你虽然只能给我很小一部分,但这一小部分给我的感觉就很真实,很踏实,所以也不在乎、也不问你跟谁有什么,更没有奢望过占有你什么。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周姐给你打电话,莫名其妙的就怀疑起周姐了——你反正就那样了,我总觉得对不起周姐。”
  看着熊黛妮带有歉意的大眼睛有着少女的纯真,沈淮倒真是一点都不忍心真骗她什么了,摸着她的脸颊,说道:“周裕刚才说她要关机睡觉了。”
  熊黛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伸手举起粉拳要去打沈淮,娇嗔道,“你们骗我好辛苦啊,我刚才真是好内疚啊。”
  “啊,我说什么了。”见熊黛妮心情好转,沈淮立马矢口否认,抵死不招供,狡辩道,“我刚才说什么了吗?周裕刚才跟我打电话时,最后随口说了一句,她要关机睡觉,不跟我多聊了——这话很正常啊,有哪点不正常的,你又往哪里想了?”
  熊黛妮扑过来要打沈淮,不想屋里的电话机这时候响了起来。
  熊黛妮只能先放过沈淮,跑过去先接电话——
  沈淮见熊黛妮站在电话前看着来电显示却不接电话,走过去从后面将她搂住,问道:“谁的电话,你怎么不接?”
  看显示的电话号码,却是沂城的区号,沈淮背脊发冷,与熊黛妮面面相觑,问道:“你妈,还是你妹啊?”无论是白素梅还是熊黛玲,要是有急事找熊黛妮,都应该直接打到手机上,而打住处的电话,无非是看熊黛妮有没有准时回家。
  也亏得周裕的电话打得及时,中断沈淮跟熊黛妮的好事,不然沈淮与熊黛妮这时候还在郊外的小树林里缠绵呢。
  “真是给你害死了!”熊黛妮也不知道这通电话是她妈还是她妹打的,她伸手掐了沈淮一下。
  沈淮说道:“不是及时回来了吗?你快接电话。”他从后面将熊黛妮搂住,双手搂住她柔软而平滑的小腹,催促她接电话,又坐下来,让熊黛妮坐他身上接电话。
  熊黛妮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黛玲的声音,她回头又瞪了沈淮一眼。
  沈淮却是不管,从后面伸进熊黛妮的衣服里,又将胸罩的扣子解下来,双手握住那对饱满、充满弹性的娇嫩乳房,一边揉搓一边凑耳听熊黛妮跟她妹聊什么。
  熊黛妮不敢动出一点异响,只能任沈淮胡作非歹,与黛玲聊了几句话,挂断电话,转过身见沈淮索吻,咬住他的舌头,“恶狠狠”地说道:“不许打我妹的主意!”


第八百零一章 争吵
  熊黛妮事后,简单洗漱过就懒洋洋的睡去,灯下的娇躯,遮着半幅毛巾被,露出吹弹得破的肌肤,雪白细腻,饱满的乳房仿佛倒扣着玉碗,微微胀大的花蕾嫣红,乌黑的长发堆在颈脖间,半遮粉腻的脸蛋上还有着余韵未退的红晕,娇美得叫人不忍半夜离开,叫人忍不住去回味刚才翻云覆雨时所带来的极致美感,回味着熊黛妮被推上云端之时,将他用力抱住以及下身紧密的咬合跟蠕动。
  沈淮打开窗户,坐在窗前的圈椅上,点上一支烟,看着佳人玉体横陈,看着她看着半幅毛巾被遮盖的起伏有致的迷人娇躯,露出的小腿纤长,雪足玉白透红,晶剔的脚趾甲看上去也是那么可爱,仿佛石榴子。
  熊黛妮睁开眼,见沈淮坐在窗前抽烟,问道:“怎么还没走?”
  “不舍得走。”沈淮说道,走过来坐到床边,拿手指轻轻地揩着她凝滑如脂、香气微溢的脸,笑道,“不过,不走又怕给你榨干了。”
  熊黛妮害羞的张嘴咬住沈淮的手指头,只是想起自己刚才那股子疯狂劲,几乎到现在身体都还有细微的电流涌过,便是趴在床头睡了好一会儿,浑身的酥麻也没有尽退。
  虽然害羞,但这样的感觉又觉得十分美好,熊黛妮伏在床头,浓情蜜意的看着沈淮英俊叫她着迷的脸,见他脸凑过来,撅起红润的嘴唇,与他亲了一下,说道:“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太辛苦了。”
  “再来一趟,我不觉得辛苦啊!”沈淮说道,看着熊黛妮眼眸流媚的样子,忍不住又伸手到被下,去抓她胸口的那对大白兔。
  熊黛妮身娇力微,再经受一次明天就不要想早去公司了,横了沈淮一眼,推开他、娇嗔地骂道,“就知道说下流话,快滚蛋。”
  听着沈淮在楼梯道里下楼的声音,熊黛妮撑起慵懒的身体,拿床头的睡袍坐到窗前,看着沈淮在阴暗的街灯下,往小区外走去。
  已是夜深人静时分,除了怀春的猫狗在小区里偶尔嘶叫一两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小区时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树影横斜,熊黛妮脸贴着微凉的玻璃,只觉此刻静谧、时光仿佛也放慢了流速,直让人想从此沉溺于这种感觉之中不出来。
  过了子夜,大街上还有些歌舞厅、酒吧在营业,灯红酒绿,但喧嚣的人声跟音乐,掩藏在厚重的门帘之后。
  有不少浓妆艳抹的漂亮女孩子,围着巷子口的夜排档吃夜宵,沈淮则踩着油门沿梅浦大道一路向东,春发草长,两边种植的树林蔚然成林。
  回到住处,沈淮还没有睡意,习惯的打开电脑,打算把这两天积累下来的邮件处理一下。
  周裕的邮件跳出来,沈淮看时间邮件是周裕在打电话之前发过来的——沈淮心想或许是周裕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发邮件之后等不到回应才再电话给他——打周裕的手机,还是关机,便回邮件过去:“睡了没有?”
  好一会儿没见周裕回应,沈淮以为周裕是睡着了,便跑去厨房烧水,沏了一杯茶到院子里,周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沈淮拿着手机,走到院子里坐下来,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在想什么事情?”
  “对啊,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开车去堵门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啊。”周裕笑着说道。
  沈淮嘿笑了两声,说道:“刚回家看到你的邮件,才知道你今天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也没有什么事情。”周裕在电话那头声音慵懒地说道,“晴晴这几天有些肺炎感染,在医院挂了好几天水,今天才出院回家,我在医院陪了几天,人有些累,好不容易松一口气。”
  “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开始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挺紧张的,现在已经好了,人歇下来,就想打电话给你说说话。”周裕说道。
  “要我去市里?”沈淮问道。
  “你就不怕你给榨干了?”周裕戏谑地问道。
  沈淮摸了摸鼻子,说道:“给不了你太多,我也就这点作用了,你要是今天想把我榨干了,我也豁出去了。”
  “胡说八道。”周裕嗔骂道,“把人家说得欲求不满,就好像你今天晚上就很纯洁没做过什么坏事似的?”
  “真没有做什么事啊!”沈淮矢口抵赖道,“要不我现在到市里,由你来严刑拷打我。”
  “不要说这些了,再说,我真就想了。”周裕声音腻起来,仿佛甜水融化,说道,“我早就怀疑你跟熊黛妮关系不正常,只是今天更确定一些。”
  沈淮刚要说什么,这时候隔壁传来争吵声——沈淮没想到隔壁人家这时候还没有睡觉,还在深更半夜里吵架,在寂静的夜里尤其的明显。
  虽然住过来有近半年的时间,但沈淮平时都是早出晚归,甚至有大半时间都不住回来,跟小区里的人,甚至同一楼洞里的几户人家,都没有怎么打过照面。
  他只知道隔壁住着一家三口,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女儿。
  沈淮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能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以及三四回听到的吵架声里,知道隔壁家庭的一些情况,女的似乎是城关镇的工作人员,男的什么工作不清楚,女儿可能比寇萱她们要小几岁,正读着初中,但一家三口长什么样子,他都没有机会见过——也不知道夫妻俩今天怎么又半夜吵了起来。
  周裕在电话听到这边的异响,问道:“怎么了?”
  “隔壁两口子在吵架呢。”沈淮将情况说给周裕听,“我都没有见过长什么样,倒好像吵架——今天到底是为什么事吵,我还没有听出来呢。”
  “很正常。”周裕作为过来人,对婚姻有她的感受跟体会,说道,“我跟晴晴她爸结婚的时候,也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觉得婚姻啊,人生啊,都黯淡,看不到什么指望。晴晴那时候又生了出来,又因为家庭的原因不能由着性子说分手,觉得是有些感情的,又觉得这感情淡薄得很。晴晴他爸出了车祸后,整个人就变得疑神疑鬼,有段时间生活更是压抑,现在很多家庭都是这样,吵一辈子,吵着吵着就老了,就吵不动了,离婚的倒没有几个。”
  “你是不是那段时间,对我脾气特别不好?”沈淮问道。
  “去。”周裕嗔骂道,“你也不看看你那时的德行,我现在还奇怪,我就怎么就让你这个小王八蛋勾搭上手了,现在都后悔死了?要说什么好处,就是之后,我就认命了,生活反而就踏实下来了。”
  沈淮笑了笑,有一搭没一搭跟周裕说着话,随口将隔壁争吵的内容说给周裕听,就像两个偷窥者在分享别人家的隐私。
  人家在屋里吵,关门闭户的,除了声音高亢的那几句,到底什么事也听不大明白,听了半天才知道隔壁家女人刚才回来,在家里喝了酒的男人怀疑女人在外面有野男人,绊了几句嘴就吵了不可开交。
  沈淮对这种情况,实在没有办法,也没有什么立场置评什么,给周裕在电话挤兑,也只能装傻。
  “啪”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屋里砸出来,玻璃也碎了一片,隔壁屋也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似乎给男人砸东西吓着了。
  沈淮就眼看一只茶杯直接越过墙头往这边飞过来——也亏得院子里有遮阳棚,沈淮坐在遮阳棚下跟周裕通电话,那只茶杯砸在遮阳棚的角上落下来,没有砸到沈淮。
  “他妈的,砸东西了,差点砸到我;我真是受无妄之灾。”沈淮苦笑着跟周裕说道。
  这么大的动静,也叫楼上好几户人家打开了灯。不过,没有什么人走出来看究竟,似乎对这户人家的争吵已经习以为常了。
  沈淮站起来踮起脚往隔壁院子里看过去,这时候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屋里踹出来,失控的对着屋里尖叫:“我受够你们了,你们除了在家里吵,还能干什么?你们过不下去,就离婚好了,我不要你们照顾我什么,我跟姥姥去过!”
  隔壁院子里没有开灯,少女抱膝蹲在台阶下,呜咽地哭泣,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脸,但光着脚蹲在院子,露出雪白的娇细玉足。
  倒是隔壁家的女主人怕给邻居听到什么,站在门口喊少女进屋:“蓉蓉,回来。”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无力跟憔悴。
  从门口照出来的灯光,打在女主人的脸,是张漂亮的、三十六七岁的脸蛋,应该是喝过酒,脸有些醉红,但脸上也赫然有一道巴掌印,头发凌散——她走出来要拉女儿进屋里,才看到沈淮站在院子这头,有些吃惊,慌张地想将给有巴掌印的脸蛋遮住。
  “妈,你跟爸离婚吧,这日子你还要怎么过下去?”少女不让她妈拉她进屋,往院子这边躲,却没注意到窗前的碎玻璃,一脚踩上去,尖叫起来。


第八百零二章 送医
  刚才屋里将杯子摔出来时,砸碎一片玻璃,落在窗台前都是碎玻璃片——少女赤着脚走到院子里,不想给她妈拉去屋里去,负气往窗子这边躲,自然是一脚踩到碎玻璃碴上,沈淮想出声提醒都来不及。
  少女痛得大叫,扶墙而立,抬起雪白的脚底板,扎着好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玻璃,就在眨眼间鲜血染透。
  血一滴滴直往下淌,看得人心都打寒颤——那女人看到女儿脚被扎,也是慌得不知道怎么才好,顾不上一地的碎玻璃,跑过来搀住女儿看她被扎的脚底板,心揪痛得眉头都挤在一起,神色也是又气又急,有着堵在心头不知道要怎么发泄。
  大概是听到少女的惨叫,这时候从屋里跑出来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厉声呵斥:“叫什么叫,我都没有死!你们把我叫死了,你们一个老婊子、一个小婊子就痛快了!就都可以跑出去跟野男人睡了。”
  那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人显得有些干瘦,戴着一副啤酒瓶底似的厚玻璃近视眼镜,面目狰狞,隔着老远都能叫沈淮闻到酒气。
  沈淮看这男的长得还算斯文,但见他撒起酒疯来,骂自己的女儿都口不择言,都那么难听,也明白为什么左邻右居刚才听到他们家吵得这么厉害,也没有人出来劝架,多半是怕这男的撒起酒疯来,惹火上身。
  这男人出屋还破口大骂,他显然是没有看到他女儿脚被扎了。女人当即却给激怒,扑过来又踢又打,手挥舞着朝他的脸抓去:“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看蓉蓉的脚扎成那样,有你这样打骂自己的老婆跟女儿,你有能耐,你到大街发疯去啊!你有能耐,就知道冲你老婆,冲你女儿身上招呼!你有什么能耐?”
  男人脸给女人连抓好几血印子,待到还手时,才看到扶墙而立的女儿,鲜血从脚底板直往下挂,这时候才知道刚才摔东西砸玻璃闯了祸,也慌了手,任女人踢打,没敢再还手。
  女人打了两下,气得大哭,终是停下来,回过来看女儿的脚。
  刚才听到吵架声都没有出来的左邻右舍,这时候听到少女惨叫,才有人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淮是后搬过来,住了小半年还都早起晚归的,跟小区里的人都没有怎么打过照面,自然就谈不上熟悉,其他人左邻居舍的,倒是熟悉得很。
  看着少女扎了脚,好些人都探头探脑的问候:“啊呀,小蓉怎么把光着脚在院子里把脚都扎了?罗哥、丁姐,我说你们没事大半夜又吵什么吵,看把小蓉脚扎的,赶紧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啊。”
  沈淮这才知道隔壁家夫妇俩,男的姓罗,女的姓丁——
  这年头即使是程控电话也不是普通人家都安装上的,男人女人急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也忘了这栋楼谁家里装了电话——沈淮刚要把手机递过去,让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想到县里的急救中心还没有启动建设,县人民医院跟中医院总共就三部救护车在用,打电话等救护车,都未必有抱着女孩子跑去北面的中医院快,便收回手来,说道:“你们赶紧找块干净的毛巾,将小姑娘的脚包一下,不要碰到伤口,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沈淮从屋子里拿了车钥匙,出门去敲开隔壁家的房门,看着夫妇俩将少女抱到客厅里,女人拿了条干净毛巾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去包扎伤口——这会儿有好几个邻居跑过来帮忙。
  沈淮洗净手,从那女人的手里,接过毛巾简单的包女孩子脚底板上。
  他事先将大的碎玻璃拔下来,脚底板里有没有玻璃碴扎在里面也不确认,毛巾也很快给血迹渗透,但见女孩子漂亮的小脸蛋一片惨白,却是咬紧牙齿,除了刚开始扎到脚那一声惨叫,其他都没有吭一声,想来也是一个倔强的丫头。
  沈淮见女孩子的嘴唇都咬出血印子来,看着似乎随时都会痛晕过去,让那男的把他女儿抱着出门,他跑到这栋楼旁边的停车位,将车开过来。
  沈淮让那女人坐着后排,有两名邻居搭着手,将女孩子抱进去,让她枕大妈的大腿上。
  沈淮坐到前排来,将车发动起来,回过身,让小姑娘将脚抬高起来,希望能少失点血。
  夫妇俩在车里也是怄气,但有沈淮在场,不再争吵也不再说什么话。
  男人坐在副驾驶位上,抱女儿进屋时,身上染了一片血迹,也没想着要换件衣服,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才看到烟盒上有血迹,里面的烟也给雪浸透了,他神情复杂的将烟盒扔出窗外。
  沈淮从仪表盘下拿出一盒中华递给他,男人喉咙干涩的说了一句话——东华的方言很多,梅溪早年虽然也属于霞浦县,但跟城关镇一带的东浦话还有很大的区别。
  要是对方话速放慢一些,沈淮还能勉强听得懂东浦话,但这男人说话的声音又干又涩,仿佛粘在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沈淮愣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要专心开车,只能微笑以应。
  那男人大概也误以为沈淮不愿意搭理他,将中华烟放回到仪表盘上,沉默的看着车窗外。
  县中医院离城南小区就三五钟的车程,沈淮怕夫妇俩应付不过来,陪着一起抱着女孩子进急诊室找医生清理伤口、包扎。
  女人跑过去缴费,又跑回来冲着沈淮又急又脆的说了几句话。
  沈淮还是没有能听明白对方的方言——女人似乎意识到沈淮听不懂方语,换了普通话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都还打搅你;你先回去吧,我们等会儿自己叫车回去。”
  沈淮见女人长发凌乱,简单盘在后面,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在急诊室大厅的明亮灯光下,眼角有几丝鱼尾纹,看上去又憔悴又疲惫,脸上还有给男人抽出来的巴掌印,因为刚才也是刚回家,还穿着外出的衣服,牛仔裤衬得身材高挑又性感——沈淮心想这对夫妇这么折腾,也难堪面对外人的,他就想着先走。
  沈淮刚走出两步,摸了一下口袋,才发觉刚才急着出来,就随手将手机跟车钥匙拿出来,房门钥匙串却落在家里,他停下脚步,走回到急诊室,跟夫妇俩说道:“我忘把家里的钥匙拿出来了。等她把脚包好了,一起回去,我还要从你们屋借张凳,翻回我那院子里呢。”
  “真是麻烦你了。”女人又是难堪,又是歉疚,“你车上的血,我回去再帮你洗。”
  “都是邻居,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那点血迹,没有什么关系,我把椅套换下来就是了。”沈淮说道,见小姑娘脚上打了麻药,没有那么痛了,但似乎依旧不忿她父母今夜撕破脸的吵架,又或许是在他这个外人面前难堪,依旧别过脸去不看一人。
  夫妇俩依旧在怄气,沉默着不跟对方说一句话,只是跟医生问女孩子的脚打不打紧——沈淮也不想在外科急诊室里等着看一家三口彼此怄气,便跑到急诊大厅外,蹲在台阶上抽烟。
  一会儿,那男人也走出来,沈淮都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有些家务事是外人无法劝的,这男人认定女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夜里喝了酒动了动怒之下打了女人,他一个刚搬过来住都没有打过照面的邻居,能劝什么?
  不过,两个大老爷子就蹲在台阶前不吭声,也不是那么回事,沈淮递烟过去,说道:“扎得应该不深,包扎好,打一针破伤风,休息两天应该就会没事。”
  男的心事重重,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对了,我搬进109都快有半年了,都还不知道罗哥你叫什么名字呢?”沈淮主动套近乎地问道。
  “我叫罗戴民,我爱人叫丁秀。”罗戴民闷闷地说道,想着别的事情,完全没有跟沈淮说话的心思,只是沈淮问一句,他答一句,也没有要问沈淮姓甚名何的意思。
  沈淮讪讪的一笑,不再没趣的去套什么近乎。
  这会儿丁秀走出来,似乎是往外面的公用电话走去,罗戴民跟过去,两人站公用电话那边似乎又为什么事情争吵起来。
  沈淮不想没趣的去劝什么架,走回急诊室。
  正好在打破伤针,小姑娘叫一名护士扶着,脸色惨白的坐在窄床上,露出小半片雪白的屁股给另一名护士在戳针——小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有些瘦,扎了脚,失血过多,眼睛也有些没那么有神采,却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遗传了她妈的良好基因。
  沈淮走过去,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跟她说话打岔道:“你是不是叫罗蓉啊?我们当了小半年的邻居,好像都没有正式见过面呢。”
  “我见过你未婚妻,她说你叫沈淮,你跟你未婚事,关系似乎很好。”父母不在跟前,罗蓉稍稍开朗一些,也跟沈淮说道,“不像我爸妈。”
  沈淮早出晚归,跟小区里的人几乎没怎么打过照面;成怡现在会经常到霞浦来过周末,反而比沈淮有更多跟左邻右舍的接触机会。
  听小姑娘这么说,沈淮也只能撇嘴一笑,他也没有想到第一次跟隔壁邻居接触,竟然是这么一个情形,说道:“大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有时候吵吵闹闹都很正常。”
  “他们才不叫正常,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真就什么事都不懂,他们要离婚早离婚好了,我也不用他们照顾什么孩子还小、离了婚对孩子成长有影响之类的,他们这样才对我有影响呢。”小女孩子说道,“刚才他们在这里竟然还想吵,我烦透他们了,把他们赶了出去——我都恨不得玻璃能扎得更深一点。”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爸妈应该都是最喜欢你的人。”沈淮宽慰她说道,“他们也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操太多心的。”


第八百零三章 男女之事
  打过破伤风针后,两个护士就先走出去,照顾其他病号去了。
  这时候罗戴民、丁秀两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沈淮不想找出去撞到人家夫妻俩争吵的场面,便陪小姑娘坐在外科处理室里说着话,等她父母人回来。
  沈淮不知道这个家庭的死结到底出在哪里,但看小姑娘心事重重、说着话眼睛还不时往外瞅的样子,也觉得甚是可怜,知道她嘴里说着不介意父母离婚,却又怕真出现这种状况。
  过了一会儿,罗戴民、丁秀手里拿着医药结费单以及一大包消炎之类的药物走回来,沈淮跟他们说道:“你们把丫头抱到大楼前,我过去把车开过来。”
  沈淮到停车场开车回来,却没有见罗戴民、丁秀抱了女儿出来,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下车再跑进去,却见罗戴民、丁秀跟女儿罗蓉都还没有动,然而外科处置室又多了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侧脸有些眼熟,站里面跟罗戴民、丁秀说话。
  “罗戴民,不是我要批评你。这些天县里压下来的拆迁任务很重,丁秀也是镇政府的工作骨干,我留她下来,跟大家一起开会研究拆迁工作。你自己也是党员干部,自己一点觉悟、积极性都没有,偏偏还在家里喝酒撒酒疯,打老婆骂女儿,把女儿搞得扎破脚半夜跑医院,你能啊?你这辈子除了拖组织、拖老婆的后脚,你还有什么能耐?”
  沈淮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罗戴民、丁秀夫妇俩吵架这事,半夜跑到医院里来,在外科处置室里劈头盖脸的就训斥罗戴民。
  这事透着很多的蹊跷,沈淮就不忙着走进去,站在门外大厅里看着里面的情形,心里想:难道是丁秀刚才走出去打电话给朱鹏了?那这么说,他们还真是有说不清楚的男女关系?
  不过,事情的缘由,跟沈淮的猜测不一样。
  罗戴民给训得跟孙子一样,脸涨得通红,却是连一句分辩的话都说不出口,看得出他心里很愤怒,拳头捏紧又松开,不知所谓的搓着裤管,连敢跟朱鹏直面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一脸疲倦跟泄气的丁秀,用吵哑不堪的声音,质问朱鹏:“朱镇长,你过来做什么?这是我家里的事情,不用劳烦朱镇长你半夜跑一趟过来关心。”却是努力的将心里的恼恨抑制,才不至于发泄出来。
  小姑娘罗蓉更是咬紧牙关,对朱鹏怒目相向,似乎要随时冲出去,扑到朱鹏身上咬两口。
  然而丁秀、罗蓉的态度,并不能叫朱鹏的态度有所收敛,他说道:“丁秀,这个就是你的不对,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是我的下属,我作为镇长,怎么能够不关心下属?你看看你的脸,下属在家里被丈夫殴打、家暴,我要是不过问、不关心,就是失职。罗戴民也是镇上的干部,我就不能管他?今天是我留你下来开会,又是我留你下来吃夜宵,罗戴民今天撒起酒疯来,说你在外面搞野男子,不就是想往我头上脏水,怎么就不关我的事?”
  沈淮哑然无语,有些男人就生怕惹上这种桃色新闻搞得一身骚,这个朱鹏倒是气焰嚣张的往前凑,难道说这个朱鹏对丁秀觊觎已久,却一直都没能得手,才时时处处的想逼丁秀就范,才半夜跑过来,强行插足到人家夫妻俩的家务事里来?
  朱鹏的话,叫丁秀气得俏脸煞白,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罗戴民之前在家里打骂老婆的那股子凶悍跟疯劲,这时候却完全看到一点痕迹,就仿佛是给朱鹏牵着鼻子走的木偶——叫人看了也是直感恨铁不成钢。
  沈淮这时候倒也知道小姑娘罗蓉为什么嚷着要他爸妈离婚了,罗戴民在家里喝酒撒酒疯打骂老婆,外人欺到头上来却又不敢再吭一声,也委实有些太窝囊了,实在没有办法给家人提供最基本的安全感——也委实难怪叫朱鹏的气焰这么嚣张,说白了就是吃定他这种只敢窝里横的懦弱性子。
  看到这里,沈淮也算是把背后的事情看明白了,也知道罗戴民跟丁秀夫妇俩的死结在哪里。
  这种事情在体系内也很常见,就如同当初冯玉梅、罗庆的遭遇,就是虞成震觊觎冯玉梅的美色。
  冯玉梅并不甘心做虞成震的情人,虞成震就用尽手段打压罗庆,而又反过来将冯玉梅拉到身边,提拔任用,说白了就是想破坏罗庆与冯玉梅的家庭平衡,最终旨在要冯玉梅心甘情愿地破罐子破摔、乖乖就范的投入他编织的罗网。
  这种意志上的强迫,倒是很多人喜欢玩的游戏。
  只是罗庆跟冯玉梅的坚韧性子,要超乎一些人的想象。
  后来张文泉、陈斌等人,对周倩使用的种种小手段,千方百计地拉她进官场的漩涡之中,也有诱惑不谙世事的周倩下水的心思在内:除了他们自身也觊觎周倩的美色之外,也有利用周倩美色,作为他们官场晋升的筹码跟资源。
  这世界本来就只有男人跟女人两种人,也只有男人性格跟女人性格两种性格,几乎所有的明规则、潜规则都围绕这两种关系在转,即使沈淮他个人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此前几次听到罗戴民跟丁秀半夜在家里争吵,也多少能猜到是这种破事,不过没想到朱鹏对罗戴民、丁秀身上施加的手段,是这样的气焰嚣张。
  朱鹏始终没有注意到沈淮站在门外大厅里冷眼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他见罗戴民、丁秀给自己数落得无话可说,更是得意,走进些要捉住小丫头罗蓉雪白的脚丫头:“蓉蓉的脚怎么样了,要不要住两天院观察一下?”
  小丫头厌恶的直往后抽脚,碰到伤口,痛得直皱眉头。
  丁秀看到朱鹏捉住女儿的脚丫头不放,走过来将他推开,说道:“没什么事了,不用朱镇长关心。”
  “叫丁秀你说的,我怎么就又不能关心了?”朱鹏站起来,死皮赖脸地笑道,“你们说蓉蓉是意外扎了脚,我却很怀疑这点啊,哪里可能说你半夜给罗戴民打了,而蓉蓉又恰好意外扎伤脚的?我已经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如果不是意外,这件事的性质有多严重,你们也应该清楚。你们也没有必要包庇罗戴民——他什么混账性子,我还能不清楚?”
  听朱鹏竟然通知派出所,半天没有憋出一个响屁的罗戴民,这时候才争辩道:“朱镇长,你血口喷人。”
  朱鹏厉眼看向罗戴民,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派出所调查才知道,我怎么血口喷你了?没做什么事情,你心虚什么啊?”
  罗戴民给朱鹏一句话堵在那里,脸又涨得通红,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淮都看不下去,走近过来,敲了敲房门,说道:“朱镇长,这件事你是不是关心过度了。”
  朱鹏转回头,这时候陡然看到沈淮早就站在门外,看到沈淮眼神凌厉的看过来,一时间也傻在那里,结结巴巴地问道:“沈,沈县,沈县长,您怎么在医院里?”
  “我怎么在医院里,不用你关心。”沈淮沉着脸,盯着朱鹏满是横肉的脸,压着声音说道,“罗戴民、丁秀女儿扎脚这事,镇派出所要调查,可以过来找我,我证明这是起意外。现在,你可以走了。”
  朱鹏还要说什么;沈淮厌恶的皱起眉头,制止他再说下去,示意他走人。
  朱鹏就跟打蔫的茄子一般,灰溜溜的走掉。
  朱鹏一语叫破沈淮的身份,罗戴民、丁秀才诧异的知道,原来搬过来住了小半年的新邻居,竟然是县里的县长,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
  见罗戴民、丁秀惊讶的眼神,沈淮也不跟他们多解释什么,他当初就是怕泄漏住址,会有无数的人上门来“汇报”工作,失去安静地生活,就刻意让杜建封锁他住进城南小区这事——现在除了县常委成员以及城南社区极少数人之外,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城南小区的新住客。
  沈淮跟罗、丁夫妇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把丫头抱上我的车,我们还是先赶回去再说。”
  罗戴民大概是给自己的窝囊、无能而羞愧,没有说什么话;丁秀心里也是难堪到极点,冲淡的知道新邻居身份后的惊诧,又恼恨丈夫的无能,沉默的走过去,将女儿从病床上抱起来,甚至都不叫丈夫上前搭手。
  倒是小丫头罗蓉看到沈淮一两句话,就叫缠得她家跟吸血虫的镇长朱鹏,跟条给打败的狗似的走掉,心情好转起来,搂住她妈的脖子,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沈大哥,你真是县里的什么县长?你怎么看上去年纪这么轻啊,我们县有你这么年轻的县长吗?”
  沈淮笑笑,说道:“我看上去显嫩,其实年纪一大把了。”他又想起一件事,问丁秀:“朱鹏是不是也住城南小区?”
  见丁秀点头,沈淮心想这也正常,城南小区本来就是城关镇牵头建起来的集资房小区,镇上很多职工干部都住在这个小区里,心想大概也是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朱鹏闻着血腥味就赶到医院来想彻底将罗戴民、丁秀这家人搅和散掉,也好逼丁秀就范。
  再看丁秀憔悴但不掩丰韵、白皙的脸以及高挑丰满的身材,沈淮也只是暗自咂嘴,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弱肉强食,如果一个人的美貌成为别人觊觎的资源,不给拖下水,又没有强有力的保护,几乎没有办法过安生日子。


第八百零四章 新邻居
  贫贱夫妻百事哀。
  罗戴民、丁秀夫妻俩之间的问题,比单纯的“贫贱”还要复杂一些——看着丁秀不让丈夫罗戴民插手,她自己吃力的将女儿抱起来走出急诊大厅,沈淮也知道她对懦弱丈夫所怀的怨恨,一时半会消不了。
  沈淮回头看了罗戴民一眼,见他此时已经醒了酒,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心里无奈而笑:清官难当家务事,对罗戴民与丁秀之间存在的问题,自己作为一个“陌生”的隔壁邻居,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劝说什么。
  沈淮坐上车,正要发动车,却见罗戴民站在车外没动静。
  沈淮按下车窗正要问罗戴民怎么不上车,但看他伸手要拉车后门、又有犹豫的样子,才明白过来:罗戴民过来时,喝了酒,又不知道他的“县长”身份,所以才大大咧咧地坐在副驾驶位上,这时候大概是怕再坐副驾驶位,对他这个“县长”有所冒犯,怕惹得他这个“县长”心里不快;想跟妻女一起挤后座,又怕妻子怨恨的眼神。
  沈淮心里一叹,现实中确实是有一些人,对权势是过于畏惧了,不然罗戴民也不会叫朱鹏欺到头上,也不敢有一丁点的反抗。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够过手去打开车门,让罗戴民坐到副驾驶位上来,开车送他们回去。
  回到城南小区,丁秀又是一人将女儿将抱进家门。
  沈淮从罗戴民家,踩着长凳,翻到自家院子——从市里回来就快到十二点了,又到医院折腾了一番,沈淮也是筋疲力尽,回到家沾床就睡。
  从五月中旬开始,新浦炼化进入工程中间交接期——工程中间交接标志着工程施工安装完毕,由单机试车转入联动试车阶段,这也是标志着新浦炼化进入最后的建设阶段。
  孙亚琳这段时间在日本收购企业进入关键阶段,没有办法脱身回国,沈淮只能从排满的时间表里,挤出时间来,随时关注新浦炼化的中交进展。
  这些天,沈淮都是很晚才回住处,隔壁都静悄悄地,不再有什么争吵声传过来,他不知道新认识的邻居罗戴民、丁秀、罗蓉一家三口,有没有恢复到平静的生活中去。
  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在医院那次事件叫沈淮撞见之后,有如惊弓之鸟,几次请示要到县里汇报工作,沈淮却哪里会顾得上去安慰他的恐慌情绪?
  沈淮到霞浦县两年时间,之前是常务副县长,分管新浦开发区及全县经济、工业发展、招商引资及企业改制等工作。
  之后顶替葛永秋担任县长,他的主要精力也是放在新浦港及临港新城的建设上。
  沈淮掌握全县经济及财政大局是必然的,别人也没有什么疑义,在人事权方面,沈淮除了将新浦的人事任命权抓在手里之外,此外就是推荐宋晓军担任城南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推动梅浦大道中东段以南产业园区的建设跟发展。
  而在组建教育集团,对全县的教育资源进行整合之时,沈淮甚至还是任用张文泉等一干人,没有做什么大的调整。
  虽然沈淮想做的事情很多,但他也知道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组织人事体系,搞得下面人心惶惶,经济、建设工作也很难稳健的推动下去。
  陶继兴、顾金章虽然掌握组织人事,但也是采取保守策略,一动不如一静,这两年大体保持县里组织人事的稳定更替。
  城关镇主要区域,即霞浦旧城,位于梅浦大道中东段北侧,这两年来大规模的市政建设都冻结起来。
  沈淮这么做,也是避免不必要的重复建设,他最终还是将全县机关、学校、医院等单位往临港新城迁,然后对旧城进行整体改造。
  也是这种情形下,城关镇虽然就在县委县政府鼻子底下,城关镇主要归县里分管的事务,由常务副县长赵天明及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葛逸飞两人负责,沈淮都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心。
  即使城关镇党委政府大院,离县政府大院,才一公里左右的距离,沈淮到霞浦这两年也没有进去过几趟——而对城关镇的干部,县常委会议两三周就要召开一次,沈淮对同是县常委的葛逸飞自然较熟,而对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就谈不上熟悉了,甚至都没有怎么单独谈过话。
  这也不能怨沈淮不勤快,全县加县属农场在内,有三十个乡镇,党政班子成员他都要分头去熟悉、去摸脾气,就不要想有精力去干其他事情了。
  五月下旬,沈淮参加西尤明斯投资的压力容器制造工厂奠基仪式回来,下午在县里没有其他事务安排,就将杜建喊进来了解城关镇的一些人事情况。
  沈淮没有将邻居罗戴民、丁秀夫妇以及在医院发生的事情说给杜建听。
  杜建只当沈淮这时候了解这些情况,是为六月过后陶继兴退二线,他全面负责县委、县政府工作提些做准备,便将一些不方便说透的事情说透:城关镇旧名南浦,两百多年前就是繁荣的渔镇,解放之后,才将东侧新成陆的区域归建新浦镇,南浦在后面设县时,成为县委县政府驻地。
  九十年代之前,县委县政府班子以及县属机关局,几乎都是南浦镇出来的干部占据,而内部“抱团取暖”的现象特别严重。
  早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市里就考虑到市区往东南发展的区域有限,要将梅溪划并到市区,但就算当时的县委书记虞成震,是跟市里站在同一战线的,也没有能力克服其他班子的阻力。
  梅溪镇一直拖到九四年,在沈淮手里,才成功并入市区;不过那时的县委书记已经是陶继兴了;县长也是跟市里穿一条裤子的葛永秋。
  虞成震也是因为在霞浦期间工作并不是很顺心,在升到市里,跟霞浦这边的官员都没有什么亲近。
  到九零年后,市里就意识到霞浦县干部队伍的一些严重问题,就有意识的压制南浦镇官员的提拔。
  陈兵、顾金章虽然都是霞浦县人,但都是从其他乡镇党委书记位子上提拔进县委班子;也是如此,陈兵、顾金章早年在霞浦县开展工作,很受排挤,互相扯皮不休,很多工作都难有什么作为。
  而随着陶继兴、葛永秋等人的调入,霞浦县官场上旧的一派才算凋零下来,也就葛逸飞、徐福林以及前县府办主任等寥寥数人抱团取暖。
  等到沈淮强势调入霞浦,将徐福林踢出县政府,全面冻结城关镇的建设,所谓的南浦派在县里就更没有什么声音了。
  要说南浦派还剩下些抱团取暖的人,那也就都剩在城关镇了——毕竟这些年来,县里对城关镇的人事调整,一直都没有动什么大的手术。
  葛逸飞从城关镇副镇长、常委副书记到党委书记兼县常委,前后历时十三年的时间,进县常委班子也有六年时间,他为官稳健,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暴露出来,也有些工作成绩,只要他手不伸得太长,陶继兴、顾金章以及此前的葛永秋都会容忍他保留一些基本盘。
  葛逸飞今年已经五十四,市里压着不让他升上去,过两年也要退二线。
  朱鹏在城关镇最早还是葛逸飞提拔起来的,期间又到岔桥干一任镇长及党委书记,再回到城关镇任党委副书记及镇长,他年纪虽然不大,才四十岁出头,在县里那么多正科级干部里,也算是资历极深的。
  早些时候,大家都说葛逸飞视朱鹏为接班人,但到今天,已经没有人会再说这些话——不过,县里要是推荐其他人去接替葛逸飞镇党委书记的位子,还是要考虑能不能很好的掌握城关镇的局面;倘若朱鹏能对县里的指令言听计从,在葛逸飞之后用朱鹏主持城关镇的工作,效果反而能更好一些。
  靖海公路扩建工程正式立项启动建设,旧城西部区域的改造工作也随之提前启动,包括前期的拆迁工作在内,还是以城关镇为主体负责。
  这时候若是不让葛逸飞再兼任城关镇党委书记,继而又把朱鹏踢出局,这些工作多少就会受到些影响。
  杜建没有很明确的说什么,但沈淮还是能知道他的意见:即使城关镇现在是一潭死水,对城关镇的人事调整,也是宜静不宜动。
  晚上没有什么事情,沈淮就在政府食堂随便吃了些东西,拿了些文件开车回家看。
  这两天天气有些闷热,即到夜里,气温也在二十多度。
  沈淮到家烧水沏了一壶茶,刚要打开灯到院子里,才发现隔壁院子里也亮着灯——他走出去,看到隔壁院子里摆出一张竹榻上放下桂花树下,小丫头罗蓉正趴在竹榻上看书。
  脚伤还没有好,不方便穿长裤,罗蓉穿着一件睡裙,她趴着的时候,小腿弯起来,除了纤长的小腿外,裙子往上捋了一截,露出一大截大腿,都能看到可爱的棉质内裤,包裹着小而结实的臀部。
  院子里的灯光,打在她的大腿上,肌肤脂溢玉凝,雪白光滑,叫人看了一呆——罗蓉听到沈淮走出院子的声音,弯起身子扭头来打招呼:“沈大哥今天回家这么早啊?”她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走光。
  沈淮这时也注意到小丫头睡裙里什么都没有穿,胸口顶出尖尖的蓓蕾,仿佛藏了两颗水蜜桃在怀里。
  小姑娘对自己没有戒心,沈淮也免得小姑娘害羞,也不去刻意的提醒她,拖了一把椅子背墙而坐,隔着院墙跟小姑娘说话:“今天在院子里温习功课啊,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试了啊?”
  “嗯,马上就要中考了。”
  “啊。”沈淮倒是有些意外,他看小丫头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还以为刚上初一,没想到马上就要读高中了。


第八百零五章 少妇失婚
  沈淮也是想到除了上医院那夜,这些天来也没有机会跟新邻居这一家三口有什么接触,也没有什么更深的了解,隔着墙跟小姑娘聊天。
  “去年看到有人装修隔壁房子时,我爸妈都还在猜会有什么新邻居住进来呢。只是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几个月都没有人能见到你的面,就有人猜测,你是不是在搞什么犯罪活动,整天东躲西藏的。”
  沈淮笑了起来,说道,“现在看到我这样像是犯罪分子?”
  “现在贪官污吏那么多,我们班主任上课都还说了,现在当官的挨个拉出去枪毙,肯定有漏网的。”
  沈淮“满头大汗”,没想到小丫头都快要变成小愤青了,笑着问道:“得,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糟糕印象了。”
  “没啊,我前面一句还没有说呢。要是把当官的都拉出去枪毙,肯定也有几个冤枉的——你就是那种会被冤枉的好官。”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啊。”沈淮笑道,“那你爸妈呢,你爸妈好像也是镇上的干部吧?”
  “我爸算哪门子干部啊,以前倒是当过镇长助理,后来得罪了那个姓朱的,给调到镇文化广播站当副站长,整天就知道闷在家里喝酒撒酒疯,怨天尤人。不喝酒的时候,也是闷在家里弄点笔杆子,幻想着当什么大作家,抱怨没有人赏识他,然而几天憋不出几百个字,写的文章都还不如我呢。”
  沈淮对罗戴民、丁秀还真没有什么了解,生性懦弱的罗戴民在自己女儿眼里也是这种印象,想想也替他悲哀,又问道:“那你妈呢,在镇上是做什么的?”
  “以前是居委会的妇女主任,现在是镇上的妇联副主任。”
  城南小区主要是城关镇牵头建成的集资房小区,罗戴民、丁秀是镇上的干部,包括城关镇党委副书记朱鹏住在这小区里,沈淮一点都觉得意外。
  相反的,他倒为罗蓉少年老成的语气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罗戴民的懦弱,造成了罗蓉的早熟。
  沈淮跟罗蓉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都没有见罗戴民跟丁秀出来打招呼,心里也有些奇怪,问罗蓉:“你爸妈今天不在家?”
  “我妈在屋里洗澡呢。”罗蓉说道,“我爸……”
  说到这里,罗蓉语气停滞下来。
  沈淮转过头,问道:“嗯,你爸怎么了?”
  “从医院出来第二天,我爸妈就离婚了;他不住这里了。”罗蓉说道。
  沈淮倒是有些吃惊,他还以为罗戴民跟丁秀有可能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来,没想到他们第二天就干脆利落的离婚了,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蓉蓉,你在跟谁说话呢?”丁秀在屋里问道,紧接着她端了一大木盆,里面浸满衣服,大概是她刚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她是想端到院子里,趁手洗掉。
  丁秀刚洗过澡,拿干毛巾简单擦过的长发乌黑潮湿,散披在肩后,穿着自家裁制的花布睡裤,上身就戴了一件大T恤衫。
  她大概也没有想到是沈淮跟女儿在院子里说话,赶着要睡觉了,T恤衫里也没有穿戴什么,弯着身子端着浸泡衣服的木盆出来,T恤衫的领口敞下来,露出里面荡下来像两只木瓜似的雪白大乳,看得沈淮一愣,眼睛盯着看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有些失礼。
  丁秀也顿时意识到走光了,但她毕竟是过来人,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打翻木盆什么的,侧过身子,将木盆放下来,才站起来拢着胸口,跟沈淮打招呼:“沈县长,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也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也可能是院子里的灯光不那么亮堂,此时的丁秀没有之前所见的憔悴、疲惫,脸滑皮嫩,乌溜溜的大眼睛多少有些走光后给人看见的羞涩,显得成熟而美艳,也有几许的妩媚感觉,很难叫人相信她都已经是个三十六七岁的成熟妇人。
  沈淮心里暗暗一叹:恰是这种熟媚的女人,对男人的诱惑力最强。
  罗蓉也是看到她妈走光的样子,只是吐吐舌头没有说什么,看到沈淮尴尬的转过脸来,还冲沈淮做了一个鬼脸。
  沈淮满头大汗,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纯洁无瑕呢,还是说没心没肺的不介意她妈的身子给人看光了。
  沈淮原先还想找罗戴民、丁秀聊聊天,除了邻居彼此熟悉一下,还想通过罗戴民、丁秀了解一下城关镇的基层情况。
  现在知道丁秀从医院出来第二天,就干脆利落的跟罗戴民离了婚,沈淮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以后瓜田李下的,他还要是注意避嫌,不然羊肉没吃到、惹一身骚,那就不划算了。
  沈淮与丁秀敷衍的说了几句话,就坐回来接着看文件。
  看着沈淮坐回去,丁秀才觉得面烫心热,也不知道刚才那样子,叫人家县长看在眼里会怎么想——她看了一眼隔壁院子,也知道不便再这么穿着、蹲在院子里洗衣服,想着回屋添件外套也不合适,索性端了木盆,躲屋里洗衣服去。
  她作为一个刚离婚的女人,自然也需要避嫌。
  “沈大哥。”罗蓉在院墙那头,又喊沈淮。
  “嗯?”沈淮背靠院墙回应着。
  “你一定以为是我妈绝情。”
  “啊,我没有这么觉得啊。”沈淮笑道,都没有见过两面的邻居夫妻离不离婚,他才不会去掺和什么,再说了,罗戴民跟丁秀这种状况,就算丁秀坚决要跟罗戴民离婚,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事情。
  “其实跟我妈离婚,是我爸提出来的。”罗蓉说道,“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那天夜里回来,他就提了离婚,夜里就搬出去住了。”
  沈淮又是半天无语,那天夜里他回到家就呼呼大睡,还不知道隔壁大半夜又发生那么多事情。
  沈淮轻轻一叹,有时候他自以为把人性看透,但又不得不承认,也不是没有看走眼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会想:罗戴民到底是什么心境,跟丁秀提出离婚?
  在经历医院那夜的事情之后,他也有些看不起罗戴民,但这时候又觉得罗戴民懦弱归懦弱,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这会儿,丁秀披了件外套走出来,冲着这边的墙头说道:“沈县长,好像有人在敲你家的门。”
  院子在楼前,进户门则在北面的楼道里,中间隔着餐厅、客厅,沈淮刚才在想事情,也没有注意听到有人在后面敲门。
  真正谁有什么事情要汇报或者交流,都会先打电话过来,或者通过王卫成转告后再上门,沈淮心里琢磨着谁没事会这个时候上门来。
  他现在特别烦那些上门说情送礼,没什么事还拼了命凑过来汇报工作、汇报思想的。
  他要是板着脸教训,显得不近人情;要是不板着脸教训,下面人能做出各种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往烟盒塞几千块钱、塞金饰件,都还是小事情。
  沈淮正犹豫是不是假装听不见呢,让来人知难而退,搁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沈淮拿起手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不知道是不是在敲门的人打来,接通后朱鹏的声音传过来:“沈县长,我是城关镇的朱鹏,有些工作要跟你汇报一下。”
  所有人找上门来的借口都是汇报工作,作为领导,很多时候也是不能拒绝下面这种接近的借口,不然就是不关心下属,不贴近群众,在组织生活里也是要受批评的。
  沈淮今天算是较早回家了,没隔多少时间朱鹏就摸上门来,心想他指不定这几天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想到这里,沈淮蹙着眉头,说道:“哦,朱镇长啊,你有什么紧急事情要汇报?要是一般工作,今天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明天跟县政府办联系,看赵副县长明后天有没有时间。”
  这两天朱鹏就在楼前楼后的张望,丁秀也猜到这时候应该是他在外面敲县长家的门——她还以为朱鹏都找上门来,县长总得让人家进来一下、应付一下,但没有想到沈淮会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不单今天,甚至以后都不打算给朱鹏单独见面的机会。
  她猜想站在门外的朱鹏,这时候会不会有一种给一盆凉水浇透的心情?
  丁秀虽然是城关镇上的干部,但作为普通干部,跟县领导直接接触的机会很少——也不是没有接触的机会,但她心里也明白有些男领导凑过来是打什么心思,瓜田李下的,她不想惹什么闲话,就只能躲得远远地。
  这几天离婚虽然叫她有一种人生从此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人生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心思也是极乱,谈不上悲或喜,她只是努力地想将自己与女儿的生活恢复平静,然而在单位里还要应付种种异样的眼光,还要克制住不理会背后的种种非议。
  这种心情下,即使知道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是近两年来镇上隔三岔五都交头接耳讨论的新县长,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琢磨年轻的新县长是怎么一个人,惊讶之情也是给冲淡了许多。
  她也是差不多到今天才把纷杂错乱的情绪捋顺过来,偷摸打量了沈淮两眼,见他都已经放下手机,想必是直接挂了朱鹏的电话,心想真是一个难以接近的领导。
  沈淮将手机搁桌角,见丁秀欲言又止,刚要问她有什么话说,却见她转身进屋里去,也就没有喊她。


第八百零六章 发愁
  丁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从猫眼里看出去,就见朱鹏站在楼梯洞里还没有离去,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幽魂。
  以前在单位听人说,这个新县长如何的了得、厉害,丁秀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隔得太远,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不过,这几天来看到朱鹏心事重重以及此时被拒门外的失魂落魄,再想起以往朱鹏在镇上的不可一世,丁秀暗自咋舌,心里想:也许新县长的威严,也只有最挨近他的那圈人,才能清晰地感觉到吧?
  丁秀心里就奇怪了,看沈淮也就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就有这样的威严?
  丁秀心里正胡思乱想的,就见朱鹏往她这边走过来——看到朱鹏冲猫眼这边看过来,丁秀心里一惊,转念想到她凑到猫眼前看门外的情形时遮住光,定然是如此才叫朱鹏觉察到门后有人。
  朱鹏敲门;丁秀不吭声,也不让开,希望朱鹏误以为是屋里熄了灯、猫眼才没有光亮透出去。
  朱鹏却没有那么好打发,不再敲门,贴着门说道:“丁秀,我知道你在门里面,你不要假装听不到我说什么——我知道我去医院太过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要跟沈县长解释清楚。我对你有什么心思,我也不掩饰,但你扪心问问,这些年我有没有强迫过你做什么?要不是罗戴民先闹得我家里鸡犬不宁,我会吃饱了撑着去折腾他?你跟罗戴民离婚,是因为我折腾你们,还是因为罗戴民他自己,你不能昩着良心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丁秀回想往事,心境难平,想到以往朱鹏在镇上那不可一世、叫人畏惧的样子,再看看他此时竟然哀求自己门前、要求帮他到沈淮跟前说情的可怜样,又觉得甚是可笑,但想到自己家庭已经破碎,心就又硬了起来,打算回房间里去,不再理会门外的朱鹏。
  “你跟罗戴民的事,我还是以前的看法,晚离不如早离,对你、对蓉蓉都好。罗戴民这人是不坏,但跟着他,对你,对蓉蓉都没有什么好处。这里面的道理,你心里也应该能明白,不用我废话多说什么。这些年,我是纠缠你,我就觉得罗戴民配不上你,你要是因此恨我,我也不怨你。”
  沈淮坐下来看文件,也不知道,也不关心丁秀与朱鹏离院子十多米隔着门在说什么,只要朱鹏不敲门、不再打电话过来烦他,他甚至不关心朱鹏在门外到底有没有离开。
  罗蓉饶有兴趣地趴在墙头,看沈淮坐院子里批阅文件,还小声地感慨道:“原来电视里那些当大官的批阅文件,都是你这样子啊。”
  “我算哪门子当大官哦?”沈淮背靠院墙,有一茬没一茬的跟小姑娘搭话。
  “咦,城关镇真要都拆了啊?”
  沈淮回头看了一眼,罗蓉的小脑袋磕在墙头往这边看过来,还隔着两三米的样子,院子里的灯光不是特别的明亮,没想到她眼睛这么好,还能看到文件上的内容,笑着提醒她:“看到什么,可不能说出去,不然就犯错误了。”
  “哦!”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就不偷看了。”
  沈淮笑了笑,侧过身子来,一起看文件一边跟小姑娘聊天,倒是一点都不叫人觉得厌烦,反而能消解一个人静夜看文件的枯燥跟寂寞。
  罗蓉脑袋磕在院墙头,露出的鹅蛋小脸雪白清媚,亮如点漆的眼眸子不是圆溜溜的那种,大而长的丹凤眼,薄唇皮子嫣红似染,与白皙的脸蛋相映如画,小小的年纪,眼睫毛就长得能挑起来,再长大一些绝对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胚子——沈淮倒怀疑起来,杜建是不是揣摩着他的喜好,故意将住所安排丁秀一家的隔壁?
  对此,沈淮也只能心里苦笑,也不会真拉下脸去跟杜建点破了说什么,不过沈淮心里又奇怪,如果说杜建真了解丁秀一家的情况,那下午谈话时他话里为何又隐约有推荐朱鹏的意思在里面,难道实际的情况要比自己的想象更复杂?
  沈淮蹙起眉头来,手指敲着手里的文件。
  “沈大哥,你在想什么,好像很发愁的样子?”罗蓉又问道。
  沈淮笑了笑,自然不会将他发愁的事情,说给才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罗蓉听,有时候官场就是叫人头痛,下属琢磨领导的心思,领导也未尝不琢磨下属的心思,有些话偏就不往明白里说。
  沈淮倒不是关心罗戴民、丁秀一家的未来,他也不需要为他人的人生负什么责任,他眼下更关心的还是城关镇的人事调整问题。
  亚太金融危机延续到今天,国内出口贸易及相关产业也深受牵累,第一季度的出口贸易增长,从去年同期的二十点,锐减到三四点,这样的降幅,不可不惊,即使东华这边贸易企业,努力开拓欧美市场,增长幅度没有大幅下降,但也没有承接此前迅猛增长的势头,更上一层楼,也可以说是受到影响了。
  不过亚太金融危机背后,蕴藏着巨大的机遇。
  这个机遇就是全球性的产业转移、经济全球化。
  以亚洲“四小龙”、“四小虎”为代表的东南亚经济(包括韩国),从七十年代开始迅速崛起,实际是全球性的第三次产业转移所致。
  即使到国内改革深化之后的九十年中前期,东南亚地区所承接的外商投资总量,是远远高于国内。
  不过,东南亚狭窄及分割成十数个国家及地区的市场,很难有效的消化这么大量的外商投资,过多的外资堆积到金融、房地产领域,导致大量的泡沫产生,这也是这次亚太金融危机产生及爆发的根源。
  相比较之下,中国有着十三亿人口的完整市场,经济制度改革也进行近二十年,即使为人所诟病的应试教育体制,也为中国储备了大量的技术性人力资源,有着比东南亚地区好得多的承接外商投资的条件。
  如果说第三次产业转移及经济全球化还要继续深化进行下去,那中国大陆则必然是最佳的,比东南亚及南亚印度及非洲、南美洲地区优越得多的承接地。
  甚至此前转移到东南亚及南亚一些欧美及日韩企业,包括东南亚的当地企业,都极有可能选择二次转移。
  在亚太金融危机继续往深处动荡之际,这种认识也逐渐的深入人心,很多经济领域的专家、学者,也越来越多的取得这种共识。
  长青集团将其在泰国、马来西亚的制造基地,往新浦搬,不过是稍稍领先了一小步而已。
  在这种情形下,沈淮要想在产业转移的浪潮里,为地方经济、产业发展争取到更多的转移产业份额,要想为梅钢拉拢更多的合作盟友,为梅钢的发展,确立更雄厚的区域产业基础,霞浦的招商引资工作,就必须是不断地加强再加强,而非停滞发展,更不能削弱。
  沈淮手底下能用的人手,赵天明、戴泉、宋晓军、王卫成等人,几乎都把精力扑在这一块,而在香港及东南亚,宋鸿军等人的主要精力,也放在这一块上。
  胡家及金石融信与计经系,这么深入的参与淮海湾经济产业发展,是沈淮早初所没有预见的——这使得淮海湾的整体开发,比沈淮预计的要早好些年。
  这对东华,对淮海省也是好事。
  淮海湾整体开发启动得越早,对承接更大规模的产业转移,就越有利,深度及广度将更大。
  东江证券案,徐沛、李谷不是看不到将赵秋华他们一举掀翻掉的可能,但大家都保持着克制,得到自己应得的利益就收手。
  包括淮海融投的成立,也让赵系参与进来,沈淮代表梅钢系让出那么大的利益,说白了大家心里都清楚,保住大局才是大家最大的利益。
  不过,沈淮此前一些的规划,就需要适时的进行调整。
  至少在沈淮的计划里,靖海公路的扩建,本应该会拖上两到三年才有可能实施,但现在实际已经由淮海融投负责牵头,进入前期筹备阶段。
  靖海公路扩建,往大里说是要进一步的打开沿淮海湾区域竖向的交通瓶颈,而就对霞浦县的工作来说,就必然牵涉到沿靖海公路两侧、霞浦旧城区西片的改造。
  这一点又远远早过沈淮之前的计划。
  沈淮早初计划是等临港新城建成到十三四万人口居住规模之后,再将县委县政所属的机关、学校、医院等单位往新城迁,将旧城区的企业都迁入各个产业园之后,然后再启动大规模的旧城区改造,他希望中间能有三到四年的缓冲期。
  现在这一步要提前启动,这对霞浦县来说,也是好的机遇,沈淮不可能放弃。
  霞浦县旧城改造,应该由城关镇班子负责,但这个班子谁来领导,是沈淮头痛的问题。
  赵天明、戴泉、宋晓军、王卫成他们精力有限,这么一项重要工作,沈淮自然要考虑他能信任谁、交给谁,他还是要更深入的挖掘地方上的资源——霞浦县的旧有官场派系,南浦即城关镇这个小圈子,长期以来是被陶继兴、葛永秋等人压制的,沈淮就在想,有没有必要、有没有可能从这里挖出些能用的人手来。
  杜建他都能用,他还会过多的纠缠别人的恩怨跟纠葛?


第八百零七章 怀恨在心
  这时候,丁秀又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女儿趴在院头跟沈淮说话,责怪地说道:“蓉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沈县长这么忙,你还硬凑过去尽打岔?”
  “沈大哥都没有烦我?”罗蓉嘟起嘴,回头跟她妈说道。
  “喊个人也没有分寸,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丁秀走近过来,跟沈淮道歉道,“平时我也没有时间管教这孩子,任起性来没大没小的,都不让人说两句,打搅沈县长您工作了。”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有个人打打岔,也挺不错的。”沈淮笑道。
  沈淮态度温和,丁秀却不这么想,她这些年受到太多的男人纠缠,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人近中年,生活也是一团糟,她也知道自己女儿年纪虽小,但长成这样子已经引得一些人的觊觎——新县长再怎么神秘,那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没有不吃腥的,丁秀就怕女儿跟新县长走得太近,最后连骨头渣都给吃得不剩,跟自己一样落成现在生活混乱的境遇。
  只是,丁秀也不敢将戒备心表现的太明显,一个朱鹏就把她家折腾成这样子,这个叫朱鹏看了如老鼠畏猫似的新县长,谁知道他手里的能量有多大?
  不过朱鹏刚才站在门外所说的话,也在丁秀心里反复。
  在那些多觊觎她的男人里,朱鹏确实不是最过分的,而之后的折腾也是有缘故的——丁秀看了沈淮一眼,心想朱鹏刚才在门外哀求的口吻,心里想:难道在医院那次给这个新县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对朱鹏未来的影响真有那么大?
  沈淮见丁秀站在院墙那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嗯,丁主任,你有什么事要说?”
  丁秀见女儿缩回头来吐舌头,心知大概是刚才的谈话中叫沈淮知道她家的一些情况,心里想,她一个小小的镇妇联副主任,在堂堂的县长面前,算哪门子主任啊?
  不过沈淮以职务相称,倒是很快的界定了彼此的距离,丁秀迟疑了一下,说道:“朱镇长似乎还站在门外没有走。”
  沈淮眉头微蹙的看了丁秀一眼,他抿起嘴想了一会儿,终究是起身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口,打开房门,看着站在楼梯洞里的朱鹏。
  沈淮此前都没有跟朱鹏单独打过什么交道,毕竟城关镇一块的工作由葛逸飞跟赵天明分管,没有紧急的情况发生,他无需要过问题;更多的是在一些会议场合与朱鹏有些接触,会偶尔问一些城关镇的情况,但这些接触都是蜻蜓点水,没有什么深度,他对朱鹏这个人,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了解。
  官场就是如此,很多人眼睛只盯着上面,沈淮还算克制的,但也没有办法将全县两三百个乡科级干部的脾气都摸透。
  此时的朱鹏,有如丧家之犬,在看到沈淮打开房门之后,眼睛都露出些意外的喜色。
  沈淮岔腰站在门口,问道:“朱镇长倒是坚持不懈啊。城关镇的事务,是葛常委跟赵副县长分管的,要不是什么紧急事情,你找我直接汇报,好像有些不合适啊?”
  朱鹏也有自知那晚在医院里给沈淮留下的印象很恶劣,沈淮虽然一副冷冰冰的口吻,但至少比刚才连房门都不打开、直接赶他走要叫他看到更多的希望。
  朱鹏也不清楚丁秀给沈淮怎么说的,也不清楚他这时候该不该去解释这些年来跟罗戴民、丁秀的恩怨,他眼睛往客厅里瞄,意思还是想进屋“汇报工作”,这样能叫他稍从容些,但又不确定沈淮的心思,进退之间显得很犹豫。
  “你进来说话吧。”沈淮往屋里走,他既然决定给朱鹏一个机会,就不会介意让朱鹏跟他到院子里坐着说话。
  大概是丁秀知道避嫌,这会儿拉女儿进屋去了,隔壁院子时就剩下一张空竹榻摆在那里——沈淮也不问朱鹏要喝什么,让他先到院子里住,他拿水壶沏了一杯嵛山茶端出来,看到朱鹏眼睛往桌上的文件上瞅。
  这些文件都是霞浦县旧城改造的规划设计方案,城关镇也有参与,目前邀请三家设计单位,但最终的方案还没有定,沈淮希望前期能把各项工作做得更细致些。
  看着沈淮端茶过来,朱鹏诚惶诚恐地抬起屁股过来接茶杯。
  沈淮坐到椅子上,朱鹏将茶杯放在桌角上,也没敢坐实,虚着半片屁股,身子往前倾,说道:“还是前几天在医院里,才知道沈县长你也住咱们小区里。一直想着上门拜访沈县长您,又怕沈县长您日理万机,打扰到沈县长您休息?”
  朱鹏稳定心头不安的情绪,琢磨着把话头打开来。
  “哦,我此前也不知道朱镇长你住这边;朱镇长,你家住哪栋?”既然放人进院子,沈淮也就不再板着脸说话。
  城关镇党委葛逸飞,同时也是县委常委,他是知道沈淮住这边的,毕竟常委之间的联络方式及地址,都是要互相通告,一出现什么状况,能随时联络上。
  至于之前葛逸飞没有跟朱鹏提及他的新住处,还是说葛逸飞跟朱鹏有提过,但朱鹏此前克制着没有过来登门,沈淮也不甚关心。
  “27栋,南门进来往拐到角边上那栋。”朱鹏说道。
  城南小区作为城关镇牵头建设的集资房小区,县里很多机关、企业员工都有参与,总共建有三十多栋楼,放在大城市不算什么,但放在旧城人口才五六万的霞浦县,就要算一个超大社区。沈淮习惯走小东门进出,确实跟没有机会跟朱鹏碰上。
  听朱鹏说他家住27栋,沈淮就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城南小区集资搞一期建设时,你好像是在城关镇当常务副镇长负责这个工程——怎么,27栋,好像是三期的?”
  在沈淮之前,霞浦的经济发展只能说是稳健,压根不可能有什么项目跟新浦钢铁、新浦炼化及临港新城比,但在不多的几个有亮点的建设项目里,城南集资房社会,要算一个。
  听沈淮这么说,朱鹏也知道沈淮之前对他是有注意的,但沈淮的这个问题,他也觉得不好回答,细思觉得沈淮在这个问题背后隐藏对他更多的探究,他要是稍不注意,可能最后那点希望就会湮灭。
  “当时考虑县城应该往南发展,在城南开发区跟旧城区之间,留下大约有八九平方公里的空地,搞集资房,也是考虑给城南开发区搞配套,拉人气,是陈兵市长在霞浦县里提议推动的,城关镇只是牵头做些执行工作。”朱鹏心知有些情况,沈淮心里是清楚的,但他不想给沈淮造成贪功,甚至贪陈副市长功劳的坏印象,还是多费了些口舌头,将这些来由解释了一遍,“当时葛书记刚刚当书记,手里头的工作很多,而当时的党委副书记、镇长,也是现在的县政协副主任祝成得了甲肝,需要静养,工程建设缺个跑腿的,陈兵市长便叫我站起来试一试。不过,一期还没有建成,我就给调往岔桥当镇长了,中间隔了四年,一直到前年,才调回城关镇,所以也是前年底才住进来。”
  沈淮点点头,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九二年时,城南集资房社区在霞浦县绝对要算重点工程,一般情况下,不会更换工程负责人——在这个当儿,朱鹏给调离城关镇,但在官场并没有受到严重打压,说明当时他离开,是有些其他因素的。
  这个可能涉及到个人的往事,沈淮犹豫着是直接问朱鹏呢,还是说等到明天问杜建。
  朱鹏似乎倒是看明白沈淮的犹豫,说道:“九二年的时候,我前妻跟我办离婚,影响很不好。葛书记当时就觉得我不适宜继续留在城关镇,也是出乎关心爱护,跟县委建议我去岔桥镇工作。”
  沈淮手支着下巴,不说话的看着朱鹏:九二年的时候,朱鹏才三十二三岁,当时他就是城关镇常务副镇长,在同龄人里绝对算得年轻有为,他前妻跟他闹离婚,显然背后是有很大的曲折。
  朱鹏把话说到这份上,不把这背后的曲折说出来,那今天晚上的谈话就没有什么意义——沈淮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朱鹏也将宝押在最后这一出上,不敢放肆的跟沈淮对视,说道:“我离婚这件事,也跟我与罗戴民的个人恩怨有关,这也是我今天过来要跟沈县长您反省的。当时,罗戴民是镇上的助理,丁秀是下面居委会的妇女主任,我当时还兼着计生委的工作,在工作上跟丁秀有些接触,外面也因此有些不那么好的传言。也不知道罗戴民是喝了酒之后受人挑唆的缘故,跑到当时我的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场。后来,我把我的婚姻、工作调动,都狭窄的归结到罗戴民的头上,一直对此怀恨在心;再调回到城关镇,就自私的利用手里的职权,对罗戴民进行打击报复,失去作为一名党员的基本原则跟人格。沈县长您叫人认识到这些错误,这些天,我想到这些事,想到自己的狭窄胸怀,就觉得愧疚难当,对不住县里跟沈县长您对我的信任,我……”
  朱鹏说到最后的声音如哽,沈淮也只当他是在演戏,但不过他所说的一些事还是合乎逻辑的:罗戴民生性懦弱,酒后却又是闹事的性子;朱鹏当时那么年轻,就有望担任城关镇镇长,惹人忌恨也是正常——而忌恨朱鹏的人,暗中拿男女之事挑唆罗戴民出来惹事,以此将朱鹏从城关镇逼走,闹得朱鹏家庭破散,都是合乎逻辑的。
  当然了,具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沈淮还要找人核实一下。
  沈淮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无意间发现丁秀就贴在隔壁屋的窗前听着这边的一切。
  丁秀跟只吓着的猫似的躲开,沈淮又回头看了朱鹏一眼,心想朱鹏当年跟丁秀,未必真就是清白的。


第八百零八章 交接
  过两天,沈淮又到陶继兴的办公室里,找他谈朱鹏的问题。
  一般乡镇不设常务副镇,城关镇作为县委县政府机关所在地,较为特殊些。朱鹏从城关镇常务副镇长,调任岔桥任镇长,恰好那年陶继兴调来霞浦担任县委书记。
  虽说大体上都是书记掌握组织人事,事实上也受很多条件的限制。
  比如说新省委书记钟立岷,到淮海省任职才半年时间,目前主要还是平衡赵秋华跟徐沛之间的关系。
  这段时间省里及下面地市的一些人事调整、调动,钟立岷更多的是在被动的听从徐沛、赵秋华、戴乐生等人的意见,他个人还没有把地方上的情况都熟悉过来。
  当然了,钟立岷作为省委书记,也不可能说完全给徐沛、赵秋华他们牵着鼻子走。省里及地市很多的人事调整,其实是被他压制下来的,甚至包括东华的常务副市长一职,都空缺了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么个重要职务,到底谁会填上去或者省里谁会空降下来,谁都不清楚;沈淮也琢磨不透钟立岷书记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而陶继兴刚调来霞浦担任县委书记的那段时间,情况就跟这个差不多类似。名义上,朱鹏是在他手里调到岔桥担任镇长的,但实际上跟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当时更主要的是来自葛逸飞的提名。
  “朱鹏在城关镇是搞城建,到岔桥后搞花木种植,都很有些想法。”陶继兴虽然不把朱鹏视为嫡系,但对朱鹏的印象不坏,说道,“九四年的时候,岔桥镇的书记出问题,给拿下来,当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由朱鹏兼书记、镇长。岔桥镇花木园圃种植规模就进一步的扩大,九五年底的时候,全镇花木种植产值就过了两千万,到今年发展应该更好;其他农副产品种植也都搞得有声有色。”
  岔桥搞花木种植,是有历史传统的,但早年不成什么规模,朱鹏到岔桥后,还是做了相当多的工作。
  除了较大规模的农户种植外,岔桥镇目前还形成好几十家中小规模的花木企业,今年输出的苗木产值有可能达到五千万。
  岔桥镇位于靖海公路霞浦县段北端,靖海公路扩建改造启动后,县里还计划在岔桥镇投资建设一座专业的花木市场,进一步的培育那里的花木苗圃种植产业。
  这对一个没有什么工业规模的农业乡镇来说,成绩相当了得。
  现在国内区县到乡镇这一层次,干部队伍里严重缺乏的就是像朱鹏这种有基层工作能力跟经验、发展视野又相对开阔的人。
  陶继兴又笑道:“岔桥的花木经济能上去,也是很大程度上依赖梅溪、新浦的强势崛起啊,仅这两地对岔桥苗木的需求就超过六七成。这也就让很多人看到,地区有产业发展的龙头,对周边的地区发展拉动到底有多大。我前些天下乡镇,了解农副产品养殖的一些情况,有人就跟我简单的举了一个例子:以前,霞浦县的养殖生猪,相当一部分都是运往渚江南岸的平江等地。运输方式也很传统,猪贩子骑着一辆二八的自行车,将生猪捆绑在后车架子上,骑车再坐汽渡过江,卖给平江当时的屠宰户或屠宰站,一天起早几乎要半夜才能回来,这么走一趟也就能赚二三十块。夏天的时候,长途运输的生猪容易热死,那就要折大本了,一年下来挣个四五千元,在乡镇就要算收入极高的。现在啊,经济发展起来了,市里及县里的猪肉消费大增,县里养殖的生猪,供应县里及市里,都已经有所不足,这两年全县的生猪养殖规模就增加了五成还多,价格也有较大幅度的上涨。一头生猪运到县郊或新浦屠宰,只需要走上半天,却能赚上四五十块钱。猪贩子勤快一些,一年赚一万多甚至两万,都很正常的。而直接涉及的养殖户、屠宰户以及乡镇检疫屠宰站的干部职工,收入翻一番也都是少的。全县的个体工商户的数量,这两年也是成倍的增长——从这里也能看到,你这两年虽然把主要精力放在新浦,但全县都能获得相当大的直接利益。”
  消费存在链条传递效应,从去年起,大幅度的提高全县中小学教职工的工资收入,包括政府及企事业机关工作人员以及新浦大量聚集的从业人员存在较高的收入水平,通过消费环节层层传递下去,最终带动最末端的人群收入增加。
  这也使得今年全县农民的人均年收入,在前两年的基础之上增长一倍,成为可能。
  不过,沈淮过来找陶继兴,倒不是关注全县农副产业的发展问题,他的问题还是在于朱鹏这个能不能用上。
  朱鹏身上的缺点也很明显。
  九二年因为作风问题被调离城关镇,这对很多官员来说,就是一个致命伤。
  任何想提拔他的领导,都需要考虑,他要是再出现相关问题,就要连带的背起“带病提拔”的责任来。
  “朱鹏在岔桥干得还不错,怎么又调回城关镇来了?”沈淮问道。
  沈淮毕竟还没有正式接替陶继兴把书记的职务也兼起来,直接去调阅当时朱鹏调回城关镇的常委会研究记录,不是很方便,有些事情直接问陶继兴,更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陶继兴说道:“那是葛永秋后来想把城南那一块做起来,缺乏合适的人手,大家就商量着把朱鹏又调了回来。”
  沈淮点点头,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透,陶继兴这么说,他也能明白背后的曲折。
  葛永秋调到霞浦任县长时,市里仗着有高天河支持,在县里联合葛逸飞、徐福林等人,任用城关镇一系的人手,架空陶继兴,打压、分化赵天明等人,实在是很常见的官场策略跟手段。
  所以在那时候,只要葛逸飞提出动议,将朱鹏调回城关镇,陶继兴也没有办法拒绝——而对葛永秋来说,既不用承担提拔、任用的责任,又能进一步的拉拢葛逸飞等人,还把朱鹏调到城关镇来任用。
  这样就带来另一个问题,沈淮眼下就还要考虑:朱鹏跟葛永秋他们的牵扯深不深?
  现在陈宝齐任用葛永秋出任新津县委书记,与韩寿春一起作为启动新津港建设的中坚人物,在胡林、赵秋华等人眼里的分量渐重。
  要是朱鹏暗中跟葛永秋的牵扯很深,将来梅钢跟金石的对抗有可能会加剧,那沈淮此时用朱鹏,就有可能是给自己埋一颗钉子、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三月市政协选举中,陶继兴正式兼任市政协副主席,再过半个月,就要正式将县委书记的职务卸任给沈淮。
  陶继兴也很高兴沈淮在他卸任县委书记、沈淮接任县委书记之际,还找他一起研究县里接下来的人事调整工作,他也是坦诚相告,说道:“以往城关镇党委书由县常委兼任是惯例,但县里既然已经做出部署,县委县政府机关、学校及企事业单位在未来三五年内要迁往临港新城,那在葛常委之后的城关镇党委书记,就没有必要再由县常委兼任。城关镇降格为普通乡镇,朱鹏担任党委书记,还是合格的。”
  沈淮点点头,陶继兴出的这个主意,就能很好的打消他的顾虑。
  城关镇降不降格,其实是在两可之间。
  如果葛逸飞继续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那就不存在降格的可能,总不能将葛逸飞从县常委班子剔除出去。
  倘若向市里推荐葛逸飞分管县委宣传部或统战部工作,不再兼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一职,这时候再将城关镇降格,就将城关镇很好的切割出去。
  这时候由朱鹏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也就谈不上什么提拔,不用考虑给县里增加不稳定因素的同时,也可以用朱鹏在城关镇旧城改造上做些实际的工作。
  倘若发现朱鹏跟葛永秋有个眉来眼去,沈淮再对朱鹏采取限制手段也会很容易;而考察个两三年,确认朱鹏身上没有什么问题,再提拔任用也不迟。
  在陶继兴的办公室谈过话,沈淮看了看表,跟陶继兴说道:“下午还要到市里去,跟虞成震谈话。前两次谈话,虞成震说是要加大干部交流的力度,但透露的意思,市里还是有进一步调整县委班子的可能。”
  陶继兴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不能阻拦你担任县委书记,但也不可能消停的;你以后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陶书记,你虽然以后的工作岗位在市里,但你始终是霞浦县的书记,可不能说真就撂挑子啊。”沈淮笑道。
  陶继兴也怕人走茶凉,笑道:“有需要用到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我是责无旁贷啊。”又说道,“城关镇的问题,要是你不方便,我去找葛逸飞说。”
  沈淮说道:“那真是要谢谢陶书记您了。”
  城关镇降格,影响还真很大。真要拖到沈淮接替县委书记职务之后,再提出来,很可能会加深他与葛逸飞之间的分歧。
  现在就由陶继兴提出来,葛逸飞即使对陶继兴有什么意见,陶继兴以后要退二线也无所谓,先保证县里不扩大分歧更为重要。
  从陶继兴办公室出来,沈淮让杜建陪他去市里去见虞成震,坐上车也觉得头痛。他以前主要负责经济工作,一来是他所擅长,二来经济领域的工作条理性更清楚些,但是他接下来就要同时兼任县委书记、县长两职,县里所有的工作都要他总揽全局,还要考虑全县各乡镇之间的均衡发展问题。
  更为关键的,陈宝齐他们也不大可能会让县常委班子保持现在的稳定状况,他们只要调两个人出去、塞两个人进来,就能叫他头大如斗。
  很显然这种事是陈宝齐他们很乐意干的,即使沈淮目前跟郭成泽他们在一起程度上合流,但郭成泽、孟建声显然也会对这种会让沈淮手忙脚乱的事情袖手旁观——随着杨玉权上个月退二线,从统战部长调任市大人常务副主任之后,梅钢在市常委会议上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沈淮也就不能杜绝一些情况的发生。


第八百零九章 暗藏杀机
  沿梅浦公路西行,道侧的数排景观树是小叶杨、香樟跟樱花、海棠等花木混种。
  六月花开正艳,风吹过,花洒如雪,而小叶杨、香樟等树翠色欲滴,沿路望去就觉得美不胜收。
  虽然霞浦县大多数地方的发展还没有启动,走到农村,土墙草屋也是比比皆是,但沿梅浦公路而走,还是觉得充满希望,而倘若掉头走到新浦港,就能更真切地感受到希望在践行,给人的冲击力会格外的强烈。
  也唯有到这时,杜建才能愈发地感受到沈淮搞地方建设的水准,实在一般的地方官员之上。
  东华大多数地方,都还没有建设起来,市里还有大片的棚户区亟待改造,即使市里的道路也是坑坑洼洼,下雨天积水严重,但很多投资商往梅溪等地走一趟,来之前那种疏淡的神情陡然间能融化掉数分,投资意愿也积极了些许——说白了也是梅溪等区域虽然还不甚大,但也叫这些海外的投资客们看到地方建设的水平以及未来东华及沿淮海湾地区的发展前景。
  这其间的种种微妙,也许只有在沈淮之前,在梅溪主持过党政工作的杜建,感受最为深刻。
  亚太金融风暴还在延伸,但梅溪新区今年一季度的工业总产值就接近五十亿,而在九三年,梅溪新区涵盖的梅溪、鹤塘、黄桥、竹社四镇,一季度加起来的工业总产值不过五千万而已。
  五年时间,梅溪新区四镇工业规模增长一百倍——这样的成绩,即使放诸全国,也是值得大书特书一番。
  唐闸区也藉此,理所当然位居淮海省十强县之首,而唯一能在淮海十强县排名里,对唐闸区形成威胁的,除了霞浦也别无他家了。
  而显然,霞浦新浦港的建设成就更值得期待。
  霞浦去年地方财政预算收入,突破九亿元,是沈淮到霞浦县之前、九五年的八倍;全县建筑及工业规模增长六倍,要是单纯只算新浦镇,增长更是百倍都不止。
  今年,霞浦上缴税财税比例会提高到三成,但几项重点工业及地产开发建设项目能顺利完结,全年地方上的财政收入突破十五亿,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在九五年的时候,谁能想象霞浦县的地方财政收入能这么迅猛地达到这个水平?而在九五年,在剔除梅溪新区的贡献之后,东华全市的地方财政收入甚至才过此数的一半。
  杜建想起最近所看的一本武侠小说里,经常提到的一句话,说什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心里想,官场上太多的阴微心机,在真正的建设成就之前,显得黯然失色,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故而在陶继兴年龄到限,即将退二线之际,沈淮即使不满三十,也没有人认为谁比他更有资格接任霞浦县委书记的位子——杜建他对此也没有什么疑问。
  不单杜建这么想,郭成泽、孟建声他们此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拿沈淮的年纪做文章,但最终也不得不屈服于大局。
  沈淮今年才二十九岁,而此前省内还没有过哪个人,能在三十岁之前就担任区县一把手。而以淮海融投成立为标志,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渐成雏形,沈淮即使这段时间变得低调,也已经是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之一;而这一层意义,要远比沈淮实际年龄的大小重要得多。
  成立淮海融投,梅钢系貌似做出相当大的让步,但真正细想来,郭成泽也不觉得梅钢系未来所得的利益会有丝毫的减损。
  首先是渚江造船厂整体与恒洋船舶重组的谈判已然开启,新的船舶联合企业,淮海融投的持股不会超过25%,真正的控制权还是要落到梅钢系的手里,这将使得梅钢系控制的企业集群,又添一家巨头。
  而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又必然要以新浦港、梅溪港建设为核心。
  以梅溪、新浦两港为依托,发展海运业务的新浦国际航运集团,以及以工程建设、地产开发为主的渚江建设,又必然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发展空间。
  而淮海湾经济区产业集群的发展,同时还将直接扩大新浦钢铁及新浦炼化在本地的市场规模。
  省化学轻工业集团与法国托菲化学工业集团,此前就谈好要在渚南工业园区合资建设一座年产十万吨规模的塑钢型材生产基地。
  然而在项目即将启动之际,法方在项目选址上提出异议,希望将制造基地落户到新浦的石化产业园里。
  无他,法方就是希望在兼顾淮海省及中原腹地市场的同时,还能指望由新浦炼化就近提供化学型材生产所需的化学原料。
  法国托菲化学是该合资项目的主要出资方,徐城市及省里无法强拗法方的意见。省里最终只要确保项目能落在省内即可,而徐城市方面则是哭笑不得,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上亿美元投资规模的项目,叫霞浦不费吹灰之力的夺走。
  徐沛不遗余力地,与李谷推动成立淮海融投,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也是受此触动极大。
  当东华占据越来越多的、徐城无法逆转的优势,限制、压制东华的发展,都不是理智者应做的选择,还远不如积极的参与进来分一杯羹,不叫他人专美更好。
  而一旦形成共同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的共识,即使明知梅钢系从中获益有可能最大,使沈淮留在霞浦、坐镇霞浦,保证新浦港建设稳健、快速进行,对其他参与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的各方来说,都是利益的保证。
  再者说,杨玉权上个月就从市常委、统战部部长的任上,调到市人大担任常务副主任,而陶继兴也将调到市政协担任副主席,梅钢系在市里仅陈兵孤木支撑,要是阻挠沈淮接替陶继兴兼任霞浦县委书记的位子,无论什么借口都会显得特别的咄咄逼人。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不留几步后手。
  后手就是干部交流。
  地方干部进行异地交流,是前省委书记田家庚一手推动;新省委书记钟立岷近半年来,也是一直强调异地交流这桩事。
  有了这个,市里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霞浦县在各个层次上推荐一定比例的干部参与交流,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往霞浦县委派一定比例的交流干部。
  这个“交流”,跟挂职不一样,准确的说是异地任用。
  沈淮坐到虞成震的办公室里,低着眼帘子,看着虞成震拿给他看的区县干部交流名单。
  霞浦县顾金章、耿波二人赫然在列。
  区县干部交流,由市委组织部拟订方案,推荐人选,最终还是要拿到市常委会议上讨论进行确定。
  现在虞成震将名单拿给沈淮看,算是在上会前征询霞浦县的意见;而且陶继兴已经在市政协挂上职了,拿给沈淮看,也是提前确认沈淮在霞浦的地位。
  貌似尊重,实则暗藏杀机,实难叫沈淮心头愉悦。
  黄新良、李峰、何清社等人他们短时间内实现了从乡镇到区县的巨大跨越,即使在这次的调整中停滞不前,甚至说位子会变得稍差一些,心理上都不会有太大的落差。
  而顾金章、耿波的情况而大为不同。
  根据市委组织部草拟的方案,顾金章将拟调往江堰县继续任县委副书记一职,而耿波将调到城北区担任区常委、宣传部长。
  顾金章作为纪委书记、党委副书记,在霞浦县工作已经有五年时间,今年五十六岁。顾金章这次调往江堰县,要是不出意外,过两年他就会在江堰县委副书记的任上直接退二线。
  江堰县位在新津以西、嵛山以北,早初是东华最穷的三县之一。嵛山这两年发展较好,江堰就直接滑去垫底了。
  像顾金章这样年纪将到限的官员,政治上升的途径已经锁死,要是不那么贪心的话,也就图个生活安逸、便捷。他平调到市里或继续留在霞浦,都是不错的选择,而偏偏在这当儿给踢到江堰去,说是平调,但顾金章在知道到市里这样的安排之后,他心里会有的失落,沈淮便是此时坐在虞成震的办公室里,也能想象得到。
  耿波是霞浦县人,在新联镇党委书记任上,受陶继兴提拔,到县里当了两年县委办主任、两年的副县长,一直到前年才进县常委班子,今年也四十九岁了。
  照耿波的履历,即使要交流到异地的话,也是调任常务副县区长或区县委组织部长这样的重要职务才是正常。
  调任北城区常委、宣传部长,对耿波的政治生涯来说,可以说是一种耽误。
  而且这一耽误,很可能就是三五年,也就叫耿波在退休之前担任党政一把手的可能性,也变得微乎其微。
  陈宝齐他们不想霞浦县变成沈淮的一言党,这个不难理解,但将顾金章、耿波二人就这么调出去,心机不可谓不深沉——沈淮他都不知道回到县里,怎么跟顾金章、耿波说这样的结果。
  过去两年,顾金章、耿波都坚定地站在沈淮、陶继兴这一边,使县常委班子保持高度一致。徐福林、秦丙奎等人搞得选举跳票事件,戚靖瑶她们在背后又搞债务危机,最终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来,县常委班高度一致是最重要的基础。
  这两年,霞浦县高速发展,顾金章、耿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市里对他们这么安排,沈淮不为他们争一下,也是对不住他们;但是要争,他拿什么去争?


更俗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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