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淮煤构想(一)


  沈淮上车后与列车员陈美红如期而遇,比之以往的清纯靓丽,此时陈美红胸鼓臀圆,脸蛋丰腴,眸眼间也多了些勾人的迷人媚气,有着初成少妇的诱人魅力。
  车厢里的孤单男旅客们,就像躁动发情的少年,围着陈美红嘘寒问暖,找各种借口跟她接触。
  不是运忙时节,软卧车厢较为空旷,坐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沈淮的车厢里四张床铺,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
  陈美红对沈淮印象颇深,软卧车厢里也不是很忙碌,她得空就跑过来跟沈淮闲扯,直到夜深人静时才离开各自休息;火车临到徐城,陈美红又跑过来唤沈淮起床,彼此还留了联系方式。
  不过出站台,看到陈丹站在出口外翘首而望,沈淮当即就将列车员陈美红遗忘成储存在手机里的一段符号,身心愉快的朝陈丹走过来,揽她入怀:“等我多久了?”
  “没多久,火车挺准时的。”陈丹说道。
  “那就好。”沈淮说道,“党校那边我请了假,今天还可以接着偷懒,昨天在火车上没有睡好,先去你那边睡觉去。”
  看着沈淮精神奕奕,哪里有没有睡好的样子?
  难得偷半日闲,沈淮就一心想把她往床上拖,陈丹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但终是拗不过他,先开车回北苑,大被盖床,一直到下午两点钟才歇下劲来出门吃中饭。吃过中饭,下午两人又去爬西山,夜里逛文庙直到十点钟才回北苑。
  进屋沈淮就打开水龙头放水,准备洗澡,陈丹拉住他:“你以后不要留在这里过夜了?”
  “为什么啊?”沈淮问道。
  “成怡以后要到徐城工作,你留在这里过夜不好。”陈丹说道。
  “我跟成怡那是糊弄家里的,成怡那边我赚不到一点便宜,还要在你这里守身如玉,那我不亏大了?”沈淮说道。
  “你个浑球哪里亏了,不让你在这里过夜,你做其他事,谁拦着你了。”陈丹娇羞的直掐沈淮,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即使你跟成怡是名义上的,但你在别的女人那边过夜,传出去对她也不好听啊。”
  “那我打电话给成怡,让她不要来徐城工作了。”沈淮赖着脸皮说道,“就因为她要来徐城工作,害得我不能在你这里过夜,真是亏死我了。”
  陈丹掐了他一下,说道:“随便你到谁那里过夜,总之不要在我这里过夜就好。我可不想为这事跟其他人打架去。”
  “除了你这里,我还能跑哪里过夜去?”沈淮喊冤道。
  “学田公寓那边不能过夜?”陈丹说道。
  “啊,你知道朱仪住学田公寓?”沈淮疑惑地问道,心想朱仪应该跟陈丹没有直接的联系。
  “嗯,这附近就一个菜市场,我跟朱仪她妈遇到过两次。”陈丹说道,“那边你都不用开车,走过去也近。”
  “怎么,吃醋了?”沈淮看着陈丹美丽的眼睛,说道,“我要真跟朱仪有什么,这时候还要用你赶啊?”他不管陈丹说什么,直接解起她的衣服来,一层层像剥春笋似的将陈丹扒光露出雪嫩迷人的娇躯来,拉她一起进浴缸。
  乳挺臀圆,腰细肌滑,叫沈淮一双大手在乳腹股沟之间的摸索,陈丹浑身痒痕泛起,不一会儿就娇喘微微,桃源生津,强忍着羞意坐在沈淮的大腿上,娇臀叫沈淮那根坚硬的肉杵子顶着,更是说不出的酥痒,靠着他厚实的怀抱,说道:“每回跟你说正事,你就乱来;朱仪也好,周仪也好,我才懒得吃你的醋。”
  “什么正事?你说,我听着呢。”沈淮让陈丹抬一下臀,摸着她腿间粘滑似油、不似清水,就想在浴缸结合在一起。
  陈丹拗不过沈淮,强忍住羞意扶杵而坐,但摁住他的手,仰头说道:“这样就好,不要乱动,会进水的。”不过沈淮的手没那么老实,搂到她的胸前,从下边缘罩握玉峰而摸,陈丹也是说不出的舒服,便由着他去,只是怎么也聚不起心神来跟这浑球说“正事”……
  成怡确定到省人民银行国际部工作,不过正式入职时间要到元旦过后。
  刘雪梅跟天下的母亲没有什么区别,成怡不跟沈淮确定关系,恨不得将她绑起来送到徐城来;一旦成怡确定到徐城工作,反而想留她在燕京多住一段时间。
  沈淮则在徐城渡过他党校进修最后一个月的悠闲时光。
  在此期间,新浦造船厂工人聚闹事件经葛永秋牵头调查做出最后的结论,徐福林被直接免除副县长职务。
  造船厂改制,资产整合进恒洋船舶重工。
  恒洋船舶重工由恒洋船舶、新浦开发集团、梅钢集团联合注资三亿,总投资六亿,在新浦西山岛高起点投资建一座可修造三万吨级船舶及海洋工程平台的干船坞。
  恒洋船舶重工的干船坞建成之后,新浦的年造船能力将直接突破十万吨,但由于宝和集团在西陂闸港抽资十五亿、同时建造两座大型干船坞的宝和船舶重工项目启动在前,恒洋船舶重工项目启动也就显得有些平静甚至平淡。
  虽然宝和船舶重工项目的风头一时无两,包括船舶工业配套产业园、医药产业园等项目在内,拉开西城区快速发展的序幕,但陈宝和、虞成震、戚靖瑶等人却无法因此就得意洋洋,认为就能盖住梅钢的锋芒。
  沈淮回到徐城之后,徐东铁路电气化改造及复线工程以及淮能集团提出的淮煤东出概念,就迅速传回淮海省。
  一石惊起千层浪。
  徐城以西地区,在历史上就以煤铁资源著称,汉初的铁官府就是徐城市最著名的文物遗产之一。淮钢、淮煤、淮工等一批省属重工企业,也是在淮西煤铁资源上成长起来的。
  工业的大发展,国内炼钢产业从解放初年产几十万吨往一亿吨突破,嵛西的铁矿资源就显得供给不足,但远期储量超两百亿吨的淮西煤炭资源,虽然跟晋蒙等储煤大省不好比,但依旧有极大开发的潜力。
  现在淮西市县煤炭资源主要供给省内,年开采量不足三千万吨,在这个基础上,开采规模即使再提高十倍,淮西煤炭尤能开采近百年。
  只是在建国后,国内的重工业体系主要集中在华北地区发展,使得华北的煤铁矿藏资源得到更充分的开发,淮煤的开发长期受限交通以及外围地区工业发展不好等因素受到压制。
  改革开放后,东南沿海地区最初以劳动密集性的轻工业发展为主,虽然火电用煤需求旺盛,但主要也是从华北沿海完善的港口、铁路系统输入。
  横穿晋北、冀北地区到秦皇岛的大秦铁路,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现在每年差不多有近亿吨的煤炭资源经大秦线输出南下,淮煤依旧没有获得发展的机会。
  虽然经渚江航道有部分淮煤炭资源能往东南沿海地区输出,但总量有限,每年仅四五百万吨规模。
  目前东南沿海地区,工业体系正初步的从劳动密集型往资本、技术、能源需求多密集型的大工业体系转变,再加上民众生活水平快速提高以及城市规模的不断扩大,对煤炭等能源的需求进一步急剧增长。
  同时日韩等国,每年从中国进口的煤炭量也同时在大幅增长。
  大秦重载线改造、晋煤东出南线工程,都是在这市场背景下浮出水面,淮煤离东南地区这么近,怎么可能不想着参与进来分一杯羹?
  近年淮海省不是没有人提及“淮煤东出”这个概念。
  淮海省甚至有一批专家学者提出要在淮西大建火电厂,直接就地用淮煤发电,然而通过高压输电系统,将电能输往江浙缺电地区。
  只是受限于高压输电技术不成熟以及地方电网、供电系统利益关系复杂,这个概念的呼声虽然颇高,但短期没有实施的可能。
  另外,高压输电系统的投资也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而且需要电力部门独立投资,资金的压力更大。
  渚江航道还有一定的潜力可挖,但渚江上游航道只能通行一两千吨级的运输轮,大规模的提高动力,一方面会使得有限的航道资源变得拥挤不堪,一方面运输成本及效率,都远不及通过铁路将淮煤运抵新浦装船出港……
  徐东铁路电气化改造及复线工程,配合新浦港的大规模建设,理论上能将淮煤东输规模提高到四到六千万吨,将淮煤年开采量提高到七千万到一亿吨。
  而运输成本的下降及效率的提高,也将扭运淮煤企业大面积亏损的局面。
  相关的构想,省内的一些专家学者不是没有人想到,没有落实下来,主要还是缺乏资金跟成熟的市场环境。
  东华经济的崛起,掀起建设综合枢纽港的高潮,省内也提出大格局发展全省经济的概念,这时候能以淮能集团为核心,聚集三五十亿的资本,这些构想才具体变成现实的基础。


第六百零一章 淮煤构想(二)
  为徐东铁路升级项目铺路,十一月下旬,电力部紧急下文,批复同意东电集团将平江青沙电厂划归淮能集团所有;这也可以说是宋系决心做大淮能集团最直接的表现。
  青沙电厂位于平江市青沙县境内,几乎可以说是跟梅溪隔江相望,装机容量达九十万千瓦,九五年初由东南电力建设集团设计、承建,是东电垫资承建的第一个BT电厂项目,总投资达到十八亿,计划明年初建成后划归江东省电力局接收。
  虽然电力部整体改制还在拖延,暂时看不到全面推进的迹象,但电网分拆的试点工作已经在江浙等沿海省市推进;江东省也成立了省级的江东能源集团,接管电网分拆后的电厂。
  如果没有淮能集团的节外生枝,青沙电厂建成后将划入江东能源集团;而此次电力部行文,相当于将十八亿的优质火电资产,直接从江东能源集团嘴里夺食,划给淮能集团。
  承接青沙电厂,淮能集团一年之后运营的电厂总装机容量将高达三百万千瓦,总资产将达到四十五亿之巨,而其中净资产规模更是高达三十亿。
  这就为淮能集团进一步获得大量融资,主导徐东铁路升级工程、参与淮西煤炭资源开发,打下坚实的资本基础。
  淮能集团的进一步调整跟整合,宋系内部自然也是明确宋文慧全权负责。
  在这个背景之下,宋乔生十二月初的视察东电之行,行程重点也就从东华改到徐城,名义上是参加淮能集团总部从东华迁往徐城的庆典,实际则是与田家庚、赵秋华等人交流淮能集团在淮海发展以及徐东铁路升级、淮西煤业开发等事宜。
  进入十二月,徐城的寒意也渐凛冽,县干进修班还有最后几天的课程未完结。沈淮掐着点从党校请假出来,先从宾馆接到早一天赶到徐城的宋鸿军,再驱车赶到火车站,迎接二伯宋乔生、小姑宋文慧等人从江东赶来。
  熊文斌、胡舒卫等人也是一早从东华驱车赶来,到火车站跟沈淮汇合。
  沈淮停下车来,看着熊文斌、胡舒卫由郭全、张拓等人陪同,站在车站停车场边上抽烟,他与宋鸿军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在这里吹冷风啊?”
  “不差这么一会儿等你的工夫。”熊文斌客气地跟宋鸿军握了握,看着手表,跟沈淮说道,“张拓刚进车站问过了,宋部长的火车可能要延误半个小时。”
  宋乔生行程前站是江宁,从江宁再乘火车到徐城。
  江宁到徐城不到四百公里,没想到火车还能延误半个小时。
  沈淮不知道他父亲他们有没有到车站,他不想凑到里面去跟他们多挨半个小时,宁愿选择站在停车场上吹冷风。
  沈淮又问张拓:“杨部长身体怎么样?”
  杨玉权十一月初身体检查时,查出腹下有小块肿瘤,前两天刚进行了手术,沈淮还没有时间回去探望。要不然的话,杨玉权也会到徐城来,参与这次见面。
  “请了省军医的专定,手术创口很小,我早上离开医院时,杨部长都能下床走两步了。”张拓说道。
  杨玉权检查出身体有恙之后,就将张拓调到市委统战部,兼任办公室主任及经济联络科科长两职。
  这样,杨玉权除了身边多一个亲信之人外,统战部有关联络华人华侨的工作,也可以由张拓承担,在市一级层面,分摊沈淮与熊文斌等人在招商引资工作上的压力。
  杨玉权身体能恢复尽快回到工作岗位自然是极好,除了私人感情外,梅钢系在市委也缺不了杨玉权这一席位子。
  这会儿省里迎接的车队也驶进停车场,在开道两辆警车之后,沈淮看到李谷按下车窗,朝这边招手。
  谢芷红色的奔驰车跟在车队末尾,是宋鸿奇开的车,同时谢成江也坐在车里。
  宋鸿奇虽然在机械工业部工作,不能陪同他父亲宋乔生视察东电,但也早一步赶到徐城来,作为宋系的一员,参与淮煤东出一事的谋划。
  参与此事,对宋鸿奇来说,无论是在仕途,还是在宋系内部,都有助增加他的资历。
  与电力部一样,副总理王源主张的国务院机构改制里,机械工业部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宋鸿奇虽然也是正处级官员,但在部委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如果现在不进行仕途上的谋划,等到部委改制落实时,就很难说会调任到称心如意的职务。
  沈淮对宋鸿奇参与谋划此事也无意见,整件事能否顺利的推动下去,宋系内部齐心协力最为重要。
  要是宋系内部都不能同心,淮能集团又拿什么跟淮海省,跟铁道部,以及跟电力部内部的不同意见者谈条件?
  他父亲与谢海诚坐在另一辆车上面,除了谢海诚朝这边望了一眼外,他父亲在车内似乎刻意的正襟危坐,从头到脖子都显得很僵硬。
  宋乔生的到来,宋炳生作为兄弟,又是淮海省委委员、副省长,由他代表省委省政府领队迎接是最合适的。
  沈淮虽然不想跟谢海诚、宋鸿奇他们站一起多挨半个小时,但在停车场遇到,又不能说装看不见,只能与熊文斌、郭全、胡舒卫、张拓等人迎过去。
  省里的迎接车队停下车,沈淮才注意到刘建国、宋鸿义竟然也在徐城。
  沈淮蹙起眉头,与宋鸿军对望一眼,心知刘建国也跟了过来,铁定还是为梅钢借壳上市的事情催逼他们。
  省委迎接车队赶到后,车站派出所也派出警车,协同维持迎接出站秩序,沈淮他们则先靠近停车月台的接待大厅里等候。
  迎接队伍这么多人,彼此介绍过后,也是分开来凑堆聊天等着火车的到来。
  刘建军对沈淮的热情程度不改,到接待大厅就粘在沈淮身边不走,还尽可能将谢成江、宋鸿奇、宋鸿义招呼过来。
  宋炳生身边还有个中年人,到接待大厅里,也热切的凑过来跟沈淮打招呼:“小沈书记过了这个月,就要改任霞浦县长了吧?”
  经过刚才的介绍,沈淮知道他是随他父亲从农业部调到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个处级官员,不过没有听清楚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郑。
  沈淮点点头,说道:“没什么意外,会当一段代县长,还不知道能不能过明年三月的选举关呢。”其实也不用等到下个月,任命程序已经启动,葛永秋改任西城区委副书记、代区长的任命已经先期颁布,他结束党校进修之后回霞浦,就会主持政府工作。
  不过,沈淮有些疑惑,这人既然是随他父亲从农业部调到淮海的,应该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的操性,就连魏岳都安静地站在一起,除了点头打招呼之外,都没有过来说一句话的意思,他怎么还腆着脸凑过来?
  “郑峰留省经院工作了,他经常说小沈书记在省经院的教学事迹,还拜读了小沈书记发表的许多文章,对小沈书记你是除了叹服还是叹服,说有机会还要跟小沈书记你当面请教呢。”那人继续说道。
  沈淮这时候豁然想起前年坐火车回燕京时,遇到跟熊黛玲、辛琪他们同行的经院学生郑峰来,没想到眼前这人就是郑峰他老子郑刚。
  在那次相见后,沈淮就没有再见郑峰,也不关心他的消息,倒没有想到他从省经院毕业后留校工作了。
  刘建国显然跟郑刚、郑峰父子的关系更为熟悉一些,听郑刚跟沈淮这么说,故作诧异地说道:“沈淮你跟郑峰认识啊?郑峰这人悟性挺高的,他留在大学里挺可惜的。”
  沈淮不知道刘建国说郑峰悟性高是指哪方面,反正他当初对家里稍有些权势就趾高气扬、又急欲在熊黛玲跟前表现的郑峰没有什么好印象。
  当然他也无意去驳刘建国的话,笑着说道:“还是前年吧,我坐火车回燕京,跟郑主任他儿子恰好遇到,没想到他是省经院的学生,更没想到他是郑主任的儿子,有时候我们这个世界还是特别讲机缘的。”
  沈淮大概记得郑峰要比熊黛玲高一两届,心想他要是没有接着读研的话,留在省经济学院工作应该有一两年了。听刘建国的口气,郑峰似乎不会很甘愿留在高校发展,还是通过他老子,挤进宋系这棵大树下好乘凉。
  沈淮又想,或许他父亲这两年都在徐城工作,郑刚又是他父亲从农业部带出来的嫡系,郑峰这两年跟谢芷、谢成江、宋鸿奇、宋鸿义他们接触偏多,既而再跟刘建国认识也说不定。
  “机缘,这个词好。”听沈淮说机缘,刘建国哈哈一笑,又跟郑刚说道,“我要是让郑峰从学校出来帮我,郑主任可不要说我毁了他的前程啊!”
  “瞧刘总你说的。”郑刚枯瘦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刘总你愿意提携郑峰,是这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前程只会更远大,我现在就怕他能力不足,帮不了刘总你太大的忙。”
  “这个不用郑主任你操心,我看重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刘建国说道。他也就三十岁出头,但对郑刚还有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过郑刚也完全没有什么反感。
  刘建国除了是戴成国的外甥外,刘家本身在宋系内部也要算一个不弱的分支,远非从底层爬起来,没有父辈荫护的郑刚能比。故而在郑刚看来,他儿子郑峰能过去帮刘建国做事,发展前景绝对比留在省经济学院要好得多。
  “建国你这些年不鸣则已,一鸣就到处招兵买马啊。”宋鸿军在旁揶揄地说道,“郑峰这小子到底啥样,叫你当成宝似的,得空拉出来给我瞅瞅。”
  刘建国在宋鸿军面前展不开锋芒,笑着说道:“说起来我比沈淮要大四岁,这些年在燕京小打小闹,自以为很了不得,但知道在梅钢的发展历程后,我才发觉,我们这些留在燕京的,才真正是坐井观天了;现在是不努力、不追赶不行啊。跟鸿军大哥你不好比了,鸿基人才济济,不过淮海经济学院在国内还有很有实力的。郑峰跟他们学校的一些青年讲师,我接触过几个,水平都相当不错。你想想啊,沈淮当初还不是从淮海经济学院出来的。”
  听刘建国这么说,沈淮猜测他到徐城应该不是一两天了。
  沈淮越想心里越寒,刘建国这次明显是为梅钢借壳上市的事而来,但刘建国早就到徐城,却没有联系他,而是跟谢芷、谢成江他们凑到一起,甚至有闲余时间去跟郑峰以及省经院的一些青年教师见面,可见刘建国、谢成江他们很可能已经在背后联手谋划什么事情了……


第六百零二章 图谋(一)
  月台进入管控,在火车进站后安排宋乔生等人及随同人员先行下车,快速进入接待大厅后,车站才放旅客上下车,以免接站秩序给汹涌的人流冲乱。
  除小姑宋文慧等东电高层外,还有华东铁路局党组副书记梁道行等铁道系统官员随行到徐城来,探讨联营改造徐东铁路的可行性。
  在接待大厅里,看到二伯宋乔生对刘建国在场没有丝毫的诧异,沈淮的心是猛地一沉。
  刘建国在燕京搞证券投机,本没有理由出现在徐城,就算在徐城,也没有必要硬往今天的场合里凑——宋乔生对刘建国的出现不感意外,除了说明他暗中知道及支持刘建国介入梅钢借壳上市一事,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沈淮本来无所谓的心情,这一下也给彻底搞坏掉,袖手站在外围,既不往前凑,讪着脸也不吭声说什么话。
  熊文斌等人观察力也是锐利,当即也看出蹊跷,但他们在这时又能有什么表示?
  宋鸿军袖着手,往沈淮身边凑过来,鼻腔里轻轻地哼气,压着声音气愤地说道:“也无怪别人看不起宋系了。”
  要是刘建国等人想插手梅钢借壳上市,还可能单纯是为了从中牟利。
  虽然吃相谈不上有多好看,沈淮捏着鼻子,让他从壳公司股票上套走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也不会触动梅钢的根本。
  而此时,沈淮却不能再单纯的这么去想了。
  要是刘建国等人先一步大量收购壳公司的股票,在梅钢资产装入壳公司、拉高股价之后,他们不借机撤出,怎么办?
  虽然他们掌握的股权比例不会太高,但也因此有了对梅钢事务的话语权。
  要是他们继而要求梅钢压低股价向他们定向增发,以便他们扩大对梅钢的股权,甚至更进一步要求将梅钢彻底的私有化,他们又有二伯宋乔生的支持,他又该怎么阻拦?
  宋鸿军虽然对企业管理以及大工业发展的细节不是特别的专精,但商场仕途以及派系、家族内的险恶,了解得一点不比别人少,自然不难看出借壳上市一事,要是让刘建国插手,背后实际也可能打开他大舅宋乔生直接插手梅钢的口子。
  宋鸿军也没有想到沈淮将淮能的部分利益让出去还不够,没想到刘建国插手梅钢借壳上市并不单纯是想套走几千万不义之财这么简单。
  沈淮站在外围,目光缓缓地从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宋鸿奇、宋鸿义、刘建国等人脸上扫过去,他知道他二伯宋乔生并不精通证券及财务领域的事,要是他的猜测是真实的,那这条路线是谁替他设计的?
  沈淮又看了他父亲一眼,不知道他知不知情,或者他为了单纯的证明自己是对的,很乐意看到这边栽个大跟头?
  谢芷抬眸扫了沈淮一眼,几乎能感觉他凛冽如霜眼睛里的寒意,侧头看了哥哥成江一眼,哥哥以及鸿奇他们却似乎未察觉沈淮等人的异常,围着鸿奇他爸谈笑风生。
  在沈淮眼神扫来之际,谢芷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跟沈淮对视。
  按说她最看不得沈淮能好,最希望看到有人能收拾这杂碎,但在宋系资源在大幅度往淮能集团、往淮海省融合之际,内部又实际割裂出一道大鸿沟,她此时的心思却又复杂起来。
  谢芷看了小姑宋文慧一眼,宋文慧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不知道她是镇定工夫好,还是暂时没有看透细情。
  在接待大厅进行礼节性的寒暄之后,众人就乘车赶往省政府招待宾馆云梦泽大酒店下榻用餐。
  下午会安排与省长赵秋华先行会谈,明天上午举行淮能集团总部迁址典礼,与省委书记田家庚以及徐城市委书记、省常委徐沛等人的会晤会安排在明天下午。
  虽说真正的商谈还将由宋文慧牵头,召集淮东省铁路分局、梅钢系等有意向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工程的机构代表进行,宋乔生、梁道行等人与赵秋华、田家庚、徐沛的会晤,象征性意义更大一些,但这么大、涉及面这么复杂的超级项目,没有宋乔生、梁道行、赵秋华、田家庚等人在上面加以推动,很难把下面沉寂的水潭给搅动起来。
  初步的意见早已经交流过了,省里也明确指定省国投集团与省属淮煤集团两家机构,具体负责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工程及淮西煤炭资源整合开发项目。
  沈淮也只是今天出席接待午宴,东华地方具体跟进此事,将参与洽谈的,也是熊文斌跟郭全二人。
  目前梅钢系控制的三家地方国资融投平台,新浦开发集团、京投集团承担大量的基础任务,财务压力很大,梅溪新区的产业规模日趋庞大、成熟,使得梅溪开发集团每年分得大量的红利。
  一旦徐东铁路改造进入实施阶段,除了新区基建投入外,梅溪开发集团在财务上还有余裕能力来承接大量的铁路债券融资。
  郭全是梅溪开发集团的负责人,也是此次代表梅钢系具体跟进此事的代表;熊文斌作为常务副市长兼唐闸区委书记,作为分管领导,自然是东华地方跟进此事的代表。
  这是早就定好的分工。
  在车站猜测到二伯宋乔生一系有可能想谋划梅钢之后,沈淮心情就跌落到谷底,勉强陪同吃过午宴,实在是无意再参加下午跟省长赵秋华的会谈。
  沈淮给别人找到借题发挥数落的机会,在宴后的休息厅里,他给宋鸿军使了一个眼色。
  鸿基作为港资企业,这次不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及淮西煤炭开发项目,只是宋鸿军作为宋乔生的外甥、宋文慧的侄子,作为明天上午参加淮能集团总部迁址的贵宾到徐城来,本来没有计划要参加下午的会谈。
  得沈淮眼色,宋鸿军心领神会,站起来就告辞离开。
  只是没等沈淮跟着开溜,陪宋乔生、宋文慧、宋炳生、梁道行、熊文斌等人谈话的李谷看过来,喊住他。
  “梅钢九月初向省证监局提交上市辅导申请,但上个月底又撤销了申请——田书记一直在关心省内企业上市融资的事情,知道这事后,让我当面问一问你是怎么回事?”
  李谷这么突兀的一问,顿时将无论是不知情或者心怀叵测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吸收了过去。
  沈淮欠着身子将要站起来,当下也僵在那里不动,看着像是在思虑怎么回答李谷的问题。
  国内企业上市,为了帮忙企业在各项制度及管理上达到上市发行股票的要求,省一级的证券主管部门会对申请企业有一个较长的上市辅导监管程序。
  很多企业,甚至要经过多次上市辅导,才能达到上市要求。
  梅钢目前主要是在盈利年限等死规定上达不到上市的条件,但沈淮早就想着将上市辅导及保荐的工作先做起来,除了进一步加强跟规范梅钢的公司治理外,也为了方便到条件成熟时能一次性就完成上市发行。
  因此,早在九月上旬梅钢就准备了材料,向省证监局提交了上市辅导的申请。要是年底能通过省证监局的申请合议,从明年初开始上市辅导及保荐工作,到明年下半年就可以正式着手上市运作了。
  刘建国等人的横生枝节,是沈淮事前没有预料的。
  十一月上旬,他在燕京,也没有办法揣测戴、贺等人的意图,故而回来从省证监局撤回上市辅导的申请以做两手准备。
  一是梅钢彻底放弃上市,也借此堵住刘建国他们的口实;要是跟刘建国他们有商量的余地,要是刘建国他们不太贪心,即使叫刘建国他们从中渔获几千万,梅钢能借壳上市,也是好的。
  沈淮当初猜测戴、贺二人有从中牟利、赚些养老金的意图,却独独漏掉他二伯宋乔生更有可能朝他们暗中张开血盆大口——今天沈淮也是确实有些狼狈跟措手不及。
  沈淮同时也没有想到,李谷会选择这时将梅钢撤销上市辅导申请的事情直接捅开,逼他就此公开表态。
  沈淮不知道李谷是看出什么,想直接在宋系的心脏上插一刀,推动宋系的分裂,还是说他有其他什么用意……
  虽然沈淮对李谷的能力颇为欣赏,相信李谷也不会低估这边,但毕竟两者同属两系,李谷看出些什么,直接在宋系的心脏上插一刀,实在怨不得别人什么,苍蝇不会叮无缝的蛋。
  沈淮的脑子疯狂的运转起来,想着要怎样回答李谷,才会叫二伯宋乔生他们也能满意,又不能叫他们抓住向梅钢渗透的口实……
  宋文慧、宋鸿军、熊文斌等人也都看向沈淮,众目睽睽之下,沈淮万一说错话,叫宋乔生抓住口实,日后都没有否认的可能。
  谢芷也看着沈淮的脸,见他的脸色阴阳不定,倒是想看他怎么回答李谷的问题,他会直接赌一把,彻底放弃梅钢上市的可能吗?
  沈淮坐直腰背,笑了起来,跟李谷说道:“李主任,你真是不厚道,这时候将我的军——我本来还想到明天跟田书记、徐书记说这事,你这是让我一点埋伏都不好打啊。”
  李谷哈哈一笑,说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但你这么说,却是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今天说跟明天说,应该没有什么区别,不必让我们煎熬一夜吧。”
  “梅钢上市条件不成熟,真要达到上市条件,怕拖到后年也未必能通过证监会的审批。我们考虑了许久,最后决定撤回上市辅导的申请。”沈淮笑道,“我想着明天跟田书记、徐书记提啊,我希望徐城市能让徐城炼油厂的壳借给梅钢,这个非要田书记、徐沛书记点头才行啊。”
  沈淮此言一出,谢海诚、谢成江父子以及刘建国等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沈淮会这么狠。
  借壳一事,想牟利从来都是机密为先,这样才方便资金悄悄在股价的底谷吸筹。
  这边还没有动作,沈淮就将消息公开放出去,这边稍有吸筹动作,就吸引大量的外围资金疯狂挤入,导致股价急速上升,谁都不要想能吸到多少筹码!
  李谷故作糊涂,问道:“真的啊?”
  “我还能骗李主任你呀。”沈淮笑着说道,指着谢成江、刘建国,说道,“不然李主任以为成江、建国到徐城来,是做什么的?在借壳上市的事情上,梅钢打算跟长丰、合元证券合作,这事我本打算明天正式跟田书记、徐沛书记汇报的。”


第六百零三章 图谋(二)
  沈淮在休息厅里直接公开梅钢有意转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之事,在场即使不明细情的人这时候也意识到异常。
  当前证券市场秩序混乱,投机炒客跟内幕消息横飞,但内幕消息因为不公开、因为私密传播才之所以成为内幕消息。
  现在休息大厅里,有宋炳生、郑刚等省政府官员,有李谷等省委的官员,有梁道行等铁路系统的官员,有熊文斌等东华地方上的官员,有东电的官员,有宋乔生的陪同人员,还有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刘建国等人在场,沈淮此时当着三四十人以及五六名酒店服务员的面,宣称梅钢意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之事,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而且梅钢有意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这个只是梅钢的意愿,徐城炼油再是垃圾,亏损得再低厉害,哪怕就剩下一张上市公司的壳,这张壳也是有价值的。
  徐城市也不可能将这张壳平白无故地送给梅钢,两系的交情还没有深到白送的程度,梅钢要借壳可以,拿资金、拿条件来换。
  买壳,怎么计算壳的价值?
  总资产、净资产等财务数据是权衡的因素,股权资产更是一个直接市场量化的标准。
  沈淮此时就公开借壳的消息,不管消息真假,外围资金闻着血腥味聚来,就迅速把沉寂多的徐城石油的股性激活起来,大量的资金进出,投机者的博弈心态作祟,会迅速将股价推高,而徐城石油的股权资产也就会像吹泡沬一样的膨胀起来。
  即使徐城市最后就一定要严格按照股权资产,将壳转让给梅钢,但无疑主动权是在徐城市,而非梅钢。
  领导梅钢迅速崛起而给视为极具经营才能的沈淮,会犯这种错误吗?
  沈淮又说梅钢借壳上市将与长丰、合元证券合作,难道蹊跷出在这里?
  转瞬间,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谢成江、刘建国,早前的介绍里,大家都知道谢成江、刘建国是这两家证券公司的负责人。
  在大家惊疑不定之时,沈淮又朗声朝厅里的众人拱拱手,说道:“此事先跟大家知会一声,不过借壳还没有启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保密啊。”
  消息泄漏能查到源头的保密,才是有效的保密。
  这时候满大厅都点头说保密,然而最后消息还是走漏出去,你咬谁去?
  李谷暗感沈淮还真是性子不改啊,见宋乔生脸有不虞转瞬也恢复正常,朝沈淮笑着说道:“这事你悄悄告诉我就好了,要是消息走漏出去,不是给你借口说我逼问你的?”
  即使知道李谷居心不会良,但也没法怨他,沈淮心里微叹,反正先把马蜂窝捅了再说,管杀不管埋,站起来说道:“那我就先离开了,不耽搁你们这些大人物谈事情了。”
  待沈淮走出休息厅,宋鸿军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搂住沈淮的脖子,看着身后没有人,压着声音问沈淮:“你个孙子,还真敢说话啊,你就不怕鸿奇他爸当场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他也是给沈淮的大胆刺激得口不择言。
  “那就一拍两散;梅钢我也不管了,东华也不呆了,我出国混吃等死去还不行啊?”沈淮忍住回头看一眼的冲动,走到大堂,才压制住情绪,跟宋鸿军说道,“爷爷还在,老宋家还炸不窝!再说了,梅钢借壳上市,我也不是不让谢、刘插一脚,他们说道理也说不过我啊。”
  “你个孙子,你个孙子。”宋鸿军哈哈大笑,“我是替他们骂你,他们心里肯定比我骂得难听。”
  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刘建国、宋鸿奇、宋鸿义等人不参加下午的会晤,也不参加淮能集团、梅溪开发集团、淮煤集团、省铁路分局代表参与的方案研讨,都在偏厅里等待宋乔生与赵秋华会面结束。
  谢海诚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半天没有吭声。
  谢成江在门口接过电话后,走进来小声说道:“徐城炼油涨停了。”
  谢芷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她虽然这时候还只知道徐城炼油的一些基本消息,但也知道作为淮海省最早的上市公司,徐城炼油在持续多年亏损之后,股价已经跌到几毛的谷底,稍有风吹草动,外围资金就会迅速进入,根本不会在乎什么风险。
  就算沈淮这时候站出来,断口否认梅钢会借徐城炼油的壳,也无法抑制股价的上涨。
  国内证券市场的投机氛围太强了,外围资金投机炒作,有时候根本就不管你消息真假,而是怕你没有消息。
  跟海外有些媒体的德行一样,外围资金不怕有回应,就算这边没有回应,他们也会当这边默认,然后炒作吸收散户资金进入,以便他们在股价剧烈波动中倒手获利。
  这时候要是长丰、合元证券动用大量资金进入,就会形成抢筹局面,将股价死死拉在涨停,只能看着股价一截一截地上涨,最后造成谁都抢不到筹码,或者花高价只能抢到极少的筹码。
  谢海诚、谢成江、刘建国、宋鸿奇等人脸色都很难看,但还能克制心里的怨恨,宋鸿义听到股价已经给拉涨停的消息,就控制不住破口就骂:“这杂碎,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鸿义!”宋鸿奇厉声制止弟弟。
  沈淮做得难看,他们占了理,还可以借此压他,倘若他们这边先翻脸,将跟赵秋华、田家庚会谈都破坏掉,那就成了他们这边不懂分寸了。
  沈淮是燥性子,炸了窝也寸步不让,难道他们这边也要不管不顾的炸窝?
  宋鸿义吐着粗气,恨恨地坐回去,掏出烟来点上,抽烟动作里都带着火星气。
  宋鸿奇问大舅哥谢成江:“成江,前后能差多少?”
  谢成江现在也只知道徐城炼油的基本信息,咬唇思虑片刻,说道:“如果确定借徐城炼油的壳,消息不走漏的话,调动两亿资金,应该能吸到一亿两千万到一亿五千万股的筹码。现在还想吸到这么多的筹码,至少需要三到四倍的资金。”
  原先只要两亿,现在需要六到八亿,相差四到六亿。
  刘建国现在的身家加起来都没有六千万,听到谢成江默算这个数字,怎么都不气得吐血?
  谢芷坐在旁边,见鸿奇他们都绷紧了脸,心里轻叹。
  以前那浑球跟谭启平斗,咬牙切齿地斗得天昏地暗,斗得市钢分崩瓦解,斗得东华市常委班子天翻地覆,但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去衡量沈淮胡闹的破坏力。
  现在好了,都知道那浑球浑起性子来,破坏力有多大了。
  梅钢一年的盈利顶天也就在四到六亿之间。
  宋鸿军此时的身家也就三四亿,她谢家到香港将近十五年的奋斗,才赚下十亿的身家,沈淮就这么胡搞了一下,眼前四到六亿能到手给大家分食蛋糕就跟泡沫似的给戳破了,换谁不心痛?
  谢芷看向她爸爸,说道:“沈淮说的也只是一种方案,一种可能性,证券市场上的壳公司,也不是只有徐城炼油一家,只要沈淮能改口,最终梅钢也未必就一定要借徐城炼油的壳上市。”
  听谢芷这么说道,宋鸿义又重燃希望之光,说道:“对啊,只要这杂碎同意改口,徐城炼油给别人炒作去,我们还可以声东击西。”他脑子里转着心思怎么逼沈淮改口。
  不说其他的图谋,仅四到六个亿的大蛋糕,随便分一块,就够他从此过上香车可焚、美人如狗的生活了。
  谢海诚摇了摇头,长叹道:“是我们大意了啊,是我们低估李谷了。李谷应该猜到沈淮是什么操性,才会提梅钢撤销上市辅导申请的事情,不然,解释不了他的动机啊。现在沈淮把这柄利剑递给李谷背后的田家庚,田家庚、徐沛就算把徐城炼油的壳白送给梅钢,也不会让沈淮改口的。”
  谢芷明白她爸的意思,沈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将球抛出去,田家庚不接球,这边才有改口改方案的机会,不然能如何?
  沈淮公开所说的话如果也是儿戏,那新浦港综合开发、徐东铁路改造工程、淮煤开发项目,怎么叫别人相信不是儿戏?
  这不是给计经系借口,好让他们将宋系从淮海彻底扫除出境,他们另拉派系内资本实体接手这一系列初成雏形的宏大构想吗?
  然而,就算将徐城炼油的壳白送给梅钢,对计经系来说,换得宋系实际性的分裂,意义及价值也是巨大的。
  虽然将徐城炼油白送出去,会让梅钢获利,但与宋系彻底割裂的梅钢,顶多只能算是地头蛇,不可能威胁到计经系的地位,甚至还有可能沦为计经系的从属。
  想到这里,谢芷心里又是一惊,沈淮与李谷一唱一和,未必就不是早就排演的一场戏啊!
  谢芷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这个疑点。
  不过刘建国也想到这点,说道:“从撤销上市辅导申请到李谷刚才提起话头,会不会都是安排好的?”
  宋鸿义没脑子,听说刘建国说沈淮今天的反应可能是跟李谷的合谋,当即就怒得直跳脚。
  宋鸿奇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公开翻脸的话,有这个可能;不然的话,可能性不高,李谷不是简单的人。”
  谢芷想想也是,这里面涉及到尔虞我诈的复杂博弈,要是田家庚给这边玩了反间计,就成了他们闹出来大笑话了。


第六百零四章 图谋(三)
  “哈哈。”李谷下午不参加宋乔生跟赵秋华的会面,在沈淮、宋鸿军之后就离开酒店回到省委,将刚才的事情汇报给田家庚知道,“田书记你是当时没在现场,没看到那一个精彩啊:宋乔生虽然看上去镇静,我想他暗地未必就没有将舌头吞下去的心思。沈淮剑指徐城炼油的反应,真得快得不得了。”
  “这浑球,还真是敢在刀锋上瞎走。”田家庚听了李谷详述酒店里发生的一幕,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有谭启平前车之鉴,宋乔生虽然有些疏忽了,但接下来应该没有给我们看好戏的机会了。”
  “现在宋家有老爷子在上面压着,但宋乔生没有容忍梅钢发展壮大的心胸,摘桃子的手段倒是多,而沈淮又是那操性,现在给他们埋个根,你看吧,他们迟早会打翻桌子。”李谷笑道,“不然叫宋系照当前的轨迹跑下去,有些恐怖啊。”
  田家庚点点头,轻叹一口气,派系之间的残酷竞争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宋系有宋华坐镇,虽然在政治局没有席位,但影响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贺要退二线,戴成国年龄大了,但宋系另两个正部宋乔生跟成文光都才五十岁出头,至少还有十二到十三年的政治生命。
  田家庚都快六十了,明年过后再干一任省委书记,要不能入局,也就只能退二线了。就这样,田家庚都给视为计经系的少壮派,可见正省部级官员的年龄层是怎么一个状况了。
  正省部级五十刚出头,现在全国加起来也没有几个,宋系就出了两个,甚至两年前还堪堪让宋乔生担任当时国内最年轻的省委书记,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宋系的影响力跟潜力。
  然而宋系存在的诸多弊端有两点最为致命,一是保守姿态有违大势,二是保守姿态造成宋系务虚轻实的现实,使得宋系缺乏足够的凝聚力。
  说实话,宋系在徐东铁路、淮煤开发等项目表现出来的积极姿态,是叫人震惊的。
  除了保守姿态打开之外,最大的变化还在于宋系务虚同时兼重实的变化。
  宋系在务虚那一套就已经很牛逼了,再叫他们把轻实的弊端彻底的弥补掉,那整个宋系未来的凝聚力、影响力以及发展,只怕是其他派系难以遏制的。
  谭启平、苏唯君、宋炳生所谓宋系在淮海的三驾马车,在给沈淮打断一条腿之后,就一蹶不振。谭启平此时的心情可以想象,而且他也再难复出;同时苏唯君的心思也变得难以琢磨,跟宋炳生的交往也变得不那么亲热——可以说宋系在沈谭之争后,在淮海省级层次的影响力一度给削弱到极点。
  但这只是暂时,宋系弃三驾马车之虚,而换东华的梅钢、淮能之实,甚至当时在沈淮与谭启平之间不得不做选择之时,也能是个入死地而后生的妙招。
  到淮煤东出的构想浮出水面,这一妙招的威力就完全发挥出来。
  无论是赵秋华,还是他田家庚,即使不愿意看到宋系势力在淮海再抬头,也没有借口拒绝淮能集团携天量资金涉足徐东铁路改造及淮煤项目。
  他们本来就竖改革、改制的大旗,没有借口拒绝;而一旦要生硬的拒绝,就极可能将地方上的相关利益势力得罪干净。
  势不能违。
  一旦让淮能集团主导淮煤东出这个构想,主导实施徐东铁路改造及淮煤开发,兼之沈淮在东华主导的新浦港大开发,宋系在淮海省的影响力、渗透力,就将通过徐东铁路这条经济命脉一下子铺开来,根基比之前所谓的三驾马车还要深厚得多。
  这时候再将苏唯军这个有些摇摆的棋子,重新拉到宋系的内围,那宋系在淮海省,即使还不具备跟他田家庚为代表的计经系以及以赵秋华为代表的胡系直接分庭抗礼的地位,也不会弱多少。
  按照计经系内部的安排,田家庚他明年要换到更重要的省市担任省委书记,这样才能让他有足够的资历入局。
  田家庚想到他一旦调离淮海,而徐沛还不足以坐上省委副书记顶替赵秋华的位子,计生系又不能另外调派其他大员过来坐镇,计经系在明年过后,在淮海省的影响力,甚至都会让宋系压下去。
  “你把徐城炼油的材料找来给我看一看,然后再跟徐沛联系说一下这事。”田家庚说道,“沈淮挑徐城炼油,未必就忙中乱指。”
  “是嘛。”李谷说道,“这个我倒没有细想。省内就九家上市公司,我还以为沈淮当时选择徐城炼油是没有余地呢。”
  “也许是我多想。”田家庚说道,“不管怎么说,梅钢真能发展壮大,对发展地方经济是有极大好处的;我们首先还要明白这点。”
  李谷点点头,知道田家庚的意思,有些斗争是不可避免地,但因此而伤及实体,那就得不偿失了。他笑着道:“就算把徐城炼油白送给梅钢,能让沈淮的操性脾气多几分底气,也只会叫宋系内部变得更貌合神离,分散他们在淮海的影响力,其他倒不用担心什么。宋家还有个老爷爷在,宋乔生今天的表现也相当克制。”
  李谷又说道,“徐沛书记那边,我还是直接走一趟吧。徐城市就三家国资上市公司,徐城炼油虽然亏得厉害,但市里争这张壳的企业不在少数,徐城市里也未必就愿意轻易将徐城炼油让出去。”
  田家庚点点头,将徐城炼油白送出去,就算他跟徐沛答应,徐城市其他人也不会答应,但要是徐城市那边开价太高,实际就是给了宋乔生在宋系内部挫击、收拾沈淮的机会,达不到他们离间宋系以及最后分裂宋系的效果。
  下午参加会议,又参加多方代表的洽谈,宋文慧也是心力交瘁到极点。
  到省政府组织的晚宴开席之前,都没有看到沈淮的身影,宋文慧更是一颗心沉到底。秘书有意将手机递过来,她也没有接的心思,大家怨气都陡然积到极点,沈淮不愿意过来赴宴,强把他拉过来又有何意?
  扫眼看戴成国的外甥刘建国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与两个脸看着陌生的青年谈笑风生,宋文慧也是眉目微蹙,至于二哥宋乔生脸色凝重的样子落在她的眼里,她心里也是怨恚。
  宋文慧终究放心不下,没有给沈淮打电话,而是拨给同时没有出现的宋鸿军。
  “你们在哪里?”
  “在淮工大北门的一家小店里,准备吃饭。”
  宋文慧不知道沈淮怎么跟宋鸿军跑到淮工大北门的小饭馆去了,问道:“沈淮在你身边?”
  “他跑过去找老板点菜去了。”宋鸿军说道。
  “他心情怎么样?”宋文慧问道。
  “还好吧,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异常。反正这小子这么干也不是一回了,从之前的谭启平换了大舅而已。”宋鸿军说道。
  “哎。”宋文慧除了叹气还能如何,“你也劝劝他。”
  “怎么劝。”提到这个,宋鸿军也是一肚子气,气愤地说道,“当初他们视沈淮为废物,左一个看不起梅钢,右一个看不起梅钢,结果给搞得狼狈不堪,脸都给抽肿了,还怨得了别人?大舅什么心思,我了解,他不就是怕沈淮性子桀骜不驯,怕他不受控制吗?他有这种心思没什么,但他们的动作能不能小点?只要他们动作小点,吃相好看些,梅钢从省证券局撤出上市辅导申请,就是打算给他们占点、吃点的。他们今天什么意思,刘建国凑到徐城谈笑风生,大舅也跟着谈笑风生,这是想给沈淮下马威看吗?桌子给掀翻了,锅给炸了,还能怨到别人头上来?”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文慧这时候只能劝和,说道,“鸿奇他爸不是始终都没有说话吗?也可能情况没有你跟沈淮想得那么严重。”
  “大舅倒是说话啊,反正沈淮都做好放手一切、出国不再回来的准备了,宋系也不是没有人没给他们逼走过。”宋鸿军说道,“这事我要跟爷爷打电话说叨说叨。”
  “这个电话你不要打。”宋文慧说道,“你还嫌乱子不够大啊?”
  “我也就说说。”宋鸿军说道。
  “算了,我吃过饭就过去找你们。”宋文慧说道,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秘书拿着,这时候看到熊文斌、郭全走过来,奇怪的是,看熊文斌神色颇为镇定,似乎没有怎么受午后事情的影响。
  宋文慧奇怪得很,熊文斌怎么不担忧?今天真要闹翻脸,梅钢面临的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覆巢之下,熊文斌这些人是没有完卵的。
  这时候又不便拉熊文斌问个详细,宋文慧只能耐着性子,艰难无比地吃完招待晚宴。
  晚宴过后,宋文慧就要急着跟熊文斌他们退场,走过来想跟二哥打声招呼。
  “你去找沈淮,有些事让他不要多想。他希望梅钢与长丰、合元证券合作,借徐城炼油上市的想法,很好,我是支持的。”宋乔生看着小妹走过来,沉着声音说道。
  宋文慧点点头,知道在沈淮掀桌子的威胁下,为了大局,二哥也不得不暂时隐忍,但巨大的裂痕一经揭开,就没有办法再弥补了。


第六百零五章 图谋(四)
  虽然很疑惑熊文斌为什么看上去比想象中要镇定得多,但出了酒店,宋文慧也没有心思急着追问熊文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各自坐上车,往尚溪园颐园店赶去。
  沈淮虽然晚上跟宋鸿军在淮工大北门的小饭馆里吃饭,但不能到小饭馆里聚集大家谈事情,所以谈事的地点还是选在尚溪园颐园店。
  路边高大的梧桐树,枯黄的落叶被风吹拂,和尘打着旋,在路灯光下显得昏暗不明,仿佛夜色里的精灵在跳舞。
  车厢内手机响了起来,宋文慧心思不在这边,听到手机铃声也没有反应,等到坐前排的秘书回过头来,胡舒卫也小声地提醒她:“宋总,你包里手机在响。”宋文慧才意识到是她挎包里的私人手机在响。
  宋文慧拿出手机,见是江宁家中的号码,知道建民不放心这边,打电话过来问一声。宋文慧没有急着在电话里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丈夫,将糟糕的心情收缀好,聊了几句家常。
  虽然她此前一直都兼任淮能的职务,但相当多的精力都放在东电那边,家也一直安在江宁。这次她正式放手东电那边的职务,全身心的主持淮能的发展,建民收拾过,也将工作关系调到淮海省卫生厅,然后把家都搬到徐城来,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有些事情应该能早就有意识,也许是心存太多的幻想,想着亲情浓于水,能克服一些狭隘的争执跟偏执,只是今天的事情叫人既想到必然会走到这一步,又是意外的震惊跟不愿意看到。
  宋文慧手托着额头,看着车窗,忧心忡忡。
  对此,胡舒卫也不好贸然说什么。
  胡舒卫虽然地位要超脱些,但从主持建设梅溪电厂起,也是近距离地旁观了沈淮这几年来跟谭启平恶斗的始末,也亲眼见到沈淮那么多次火中取栗,那么多次将个人的名誉、地位、权势跟说不清、道不明的前程都押上去,以一往无前的气概,去闯那险如刀峰的难关。
  看上去沈淮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刀锋上跳舞,而横在梅钢之前的道路仿佛又永远都是狭仄、荆棘密布,但每一次进搏之后,梅钢无不如脱胎换骨一般地往前跨越,这时候又叫人无不能看到沈淮每一次横冲直撞,其实都无不精准的控制好分寸,无不都在精细的计算着对方的反应……
  原以为梅钢发展到今天的规模,沈淮会选择走一条稳健的道路,谁也没有想到他今天再次掀桌而怒,发指冠戴。
  想到这里,胡舒卫都禁不住摇头而笑。
  他有时候在想,很多构想,很多方案,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不是没有人的眼光比沈淮更远,但为什么在别人总是因为条件不成熟、矛盾太深、利益关系太复杂而搁浅构想、计划、方案,但到沈淮手里又能如刀入牛油般的迅速启动、推进、解决……
  心想沈淮横冲直撞起来,还真是有如刀锋一般锋利啊!
  或许沈淮身上也因此有一种奇特的魄力,能带着一批人跟他一往无前的往前冲吧!
  胡舒卫今天下午还是有些担忧,情况毕竟有些不同以往,不知道以后的道路要怎么走,但在沈淮掀桌子的威胁下,宋乔生终究是选择了妥协,谢海诚、宋鸿奇、刘建国等人,甚至在他们面前都克制住心里怒怨,无疑又说明沈淮今天的决定,险是险了些,但实际还是将宋乔生等人的反应都准确的计算在内。
  胡舒卫心想宋文慧应该能看透一些事,但也由于两边都是叫她有感情牵涉的,故而她才如此的忧心忡忡吧?
  车到尚溪园颐园店,缓缓驶入院中。
  宋文慧还没有到过尚溪园颐园店,从车里下来,先就看到停车场里整齐种植了数十棵笔直粗壮的大树。她在路灯光的照射下,疑惑的抬头看到一眼树冠,在熊文斌下车走过来时,问道:“熊市长,这些树都是紫檀?”
  “应该是檀树,是不是紫檀我就不确定了。”熊文斌笑道,“宋总对檀树很有研究啊。”
  “三十年前进高校读就是植物学,可惜只读了一年,就下放到农场改造,待到我父亲平反,我改学了电力。”宋文慧笑着说道,她想着缓和一些情绪,不想忧心忡忡的上楼去,以致影响到沈淮他们。
  陈丹刚才在楼下大堂,看到宋文慧、熊文斌等人的车开进院子里来,就直接走过来招呼:“宋总、熊市长,沈淮在后面楼里呢。”
  宋文慧看了陈丹一眼。
  这些年过去,她当然知道这个脸蛋漂亮几乎叫所有人都嫉妒的年轻女人,跟沈淮是什么关系。
  沈淮的婚姻偏偏是她不能有半点马虎跟放松的事,故而宋文慧几次遇到陈丹,都是相当冷淡,就怕给这个女人抓到机会攀过来,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对沈淮与成怡的婚事,宋文慧心里又生出些担忧:成文光是个计算精明的人,今天的事情传到成文光的耳朵里,他会有怎样的动作,在宋乔生面前,他会再次选择畏惧,以遮锋芒吗?
  “孙总也刚过来。”陈丹不知道宋文慧在想什么,又接着说道。
  “孙总?”宋文慧愣了一下,下一瞬间才想到陈丹是说孙亚琳,问道,“亚琳也从香港飞过来了?”
  “嗯,就比宋总跟熊市长你们早一脚。”陈丹说道。
  宋文慧跟着陈丹往后面的附楼走去,又不禁对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生了些好感来,她知道孙亚琳这些年跟陈丹的关系不差,她刚才完全可以直呼孙亚琳的名字,看来她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分寸。
  即使对陈丹有些好感,宋文慧也不想表露出来。
  这时候沈淮在跟成怡的婚事,再也经不起半点波折了……
  还没有等陈丹帮忙推开门,孙亚琳火急燎燎的声音就从门内传了出来。
  “你个浑蛋欸,你每次掀桌子之前,是不是给我们先递个眼神啊?搞得老娘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到这会儿还没有歇下来呢。要是老娘的心脏出了问题,你这小样赔得起啊!”
  听着孙亚琳的话,宋文慧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其实最担心的,还是怕梅钢系内部会因为面临从宋系彻底分裂出来的险境而有分歧,怕沈淮就此掌握不住局面……
  听到孙亚琳在房间里对沈淮满是兴奋地“责怨”,宋文慧心想自己可能是多虑了。
  沈淮带出来的人,或者说物以类聚、聚到沈淮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韧性呢?
  推开门,除了孙亚琳外,还有周知白、褚宜良等人从东华赶过来。
  人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了。
  看他们脸色皆从容,没有临阵处乱的紧张,更叫宋文慧心安,似乎大家都习惯沈淮不照常理出牌了。
  “妈!”
  宋文慧这才注意到女儿宋彤躲在角落里,怯生生地喊她,疑惑地问道:“你跟过来做什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似的躲在香港不闻不问啊。”宋彤理直气壮地说道,但说到为什么之前没有给她妈打电话,她又有些心虚,“你跟舅舅他们在一起,我怕打扰到你,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只可惜旁边有人幸灾乐祸的拆她的底,宋鸿军故作惊诧地问道:“啊,你是跟孙亚琳一起飞过来的啊,你不是说这两天要去东华替公司做财务核审的吗?”
  “你!”宋彤从桌上抓起一包烟就朝宋鸿军脸上丢过去。
  宋文慧看了周知白一眼,她虽然给别人以女强人的形象出现,但作为母亲,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宋彤那点心思。
  宋文慧当作没听见鸿军的话,坐下来问沈淮:“好吧,打了半天哑谜了,你这时候该揭谜底了。你要是没有一点想法,就想着图痛快掀桌子,你也不怪我会骂你。”
  沈淮将手里的烟放下来,慢条斯理地问小姑:“二伯他们是什么反应?”
  “鸿奇他爸说了会支持梅钢跟长丰、合元证券合作,让你不要多想,但你今天把桌子掀了,应该能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在座的都是梅钢系的嫡系,宋文慧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道,“要是戴、贺都反对,老爷子都没有办法帮你说话。你还说什么浑话,说大不了就出国去混吃等死,你出去不回来,烂摊子谁帮你收拾啊?”
  沈淮抬头问熊文斌:“老熊,你猜到了?”
  熊文斌摇头苦笑,说道:“徐城炼油是有价值,只是宋部长说支持你,但田家庚书记、徐沛书记会有什么反应,还没有办法确定啊。”
  “李谷不是得意洋洋离开的吗?”宋鸿军到现在还没有从沈淮嘴里套到话,这时候听熊文斌担忧李谷背后田家庚、徐沛有可能阻止梅钢借壳徐城炼油,顿时就想不明白了。
  照道理来说,田家庚、徐沛哪怕将徐城炼油白送过来,也应该致力宋系分裂啊……
  “徐城炼油有什么价值?”宋文慧直接问到要害处,照熊文斌的说法,真要是徐城炼油有除壳之外更大的潜在价值,这个潜在价值甚至要高过让宋系分裂,田家庚与徐沛确实会做其他选择……
  这个问题没有要熊文斌回答,沈淮直接问小姑:“如果四年前我说东华市钢的价值要超过二十亿,小姑你信不信?”


第六百零六章 图谋(五)
  宋文慧虽然没有直接见过四年前东华市钢是什么样子,但东华市钢近四年来一点点地垮塌,直到最后瓦解,给淮海省钢集团重组,宋文慧是清楚这个过程的。
  东华市钢最后给省钢兼并重组时,负债累累,几十年的发展,净资产给折腾到不足一个亿,省钢最后没有向东华市里支付太多的代价,几乎是白得了七八十万吨的产能及相应的市场,但也承担了近五个亿的债务。
  一定要说四年前的东华市钢值二十亿,是说服不了别人的。
  东华市钢虽然不存在了,但东华市明年最高将达到六百万吨产能的钢铁产业,可以说是从东华市钢的尸骸上孵化出来的,从这个角度去说四年前的东华市钢价值有二十亿,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梅钢的崛起,跟赵东、潘成等一大批在技术及管理上有专长的人才从市钢流过来,有着直接的关系。
  沈淮有能力、有眼界、有魄力,但又不是神仙,没有赵东等一大批从市钢流过来的骨干支撑,不要说梅钢二厂以及现在的新浦钢厂项目了,一厂都未必能崛起。甚至在沈淮入主梅钢之前,为梅钢早期培育出一批技术及管理力量、打下一定基础的徐溪亭等人,最早也是从东华市钢借调出来的。
  周家控制的鹏悦集团也是最早从跟市钢的废钢炉料贸易做起,打下基础之后,才逐步发展到当前的规模;目前的主营业务还是炉料贸易以及钢铁产业领域的诸多投资。
  淮联重工的前身,市锻压厂在七十年代之前,还只是市钢的锻压车间。包括东华市此时在钢铁精加工及钢贸、物流领域所形成的一批初具规模的国资、集体或民营企业,都跟市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谭启平给逼走之后,熊文斌直接从市政研室主任,跃过普通副地市级,直接进入常委班子,兼任常务副市长及唐闸区委书记两职,可以说是火箭式的提拔。
  然而熊文斌能坐稳这个位置,以及得到省里的认同,除了他是梅钢系在市里的代理人之一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与市钢那不可割裂的联系。
  在座的这么多人当中,也许就宋彤对市钢的感触浅一些。
  周知白、杨海鹏、褚宜良、熊文斌、郭全、胡舒卫、陈丹、孙亚琳、宋鸿军以及宋文慧,都不需要沈淮多解释一句话,就能明白四年前“市钢价值二十亿”的含义所在。
  “徐城炼油厂的价值能比得上四年前的东华市钢?”宋鸿军问道。
  “只高不低。”沈淮说道,“李谷有急智,但急于离间宋系,应该没有细思我剑指徐城炼油厂的目的,不过就未必能瞒得过田与徐。说实话,要不是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梅钢能接手徐城炼油厂。”
  熊文斌轻轻一叹,说道:“一定要学日韩的临港产业发展模式,有三点是我们最值得学习的,一是钢铁、一是船舶、一是炼化。东华钢铁产业由市钢打下一个较好的基础,船舶工业我们在努力的做一些工作,但是东华在炼化上,真是很缺基础。说实话,我现在很担心田家庚书记、徐沛书记未必会同意让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诱惑很大。不过换作我,就未必敢伸手去搏这一把了。”
  熊文斌虽然很坦诚的承认,他没有沈淮勇往直前、从狭仄困境去搏生机的气魄,但他能比谁都更透彻、更迅速的理解到沈淮的意图——就凭着这一点,还是叫宋文慧叹服,心想她对整个大工业体系的了解广度跟深度,还是不好跟熊文斌相比。
  地方上的人才,真是不能小看跟忽视啊。
  谭启平给逼走之后,沈淮推熊文斌出来火线上位,占据梅钢系在市里最关键的一席,也可以说是梅钢系在明面上最重要的一席,甚至连杨玉权的地位都比熊文斌略有不足——宋文慧一开始对此还是有些担心的,怕沈淮过于急进的人事安排,会在梅钢系内部诱发不必要的矛盾。
  而随后事实又证明杨玉权,以及背后的吴海峰等人,对这样的人事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现。宋文慧开始还是对此有些疑惑,现在看来,沈淮对人的掌握,还是要比她想象的更精准。
  只是谁都不能理解,包括熊文斌自己都不能理解,沈淮对大工业体系的领悟,实际是来自于他的师传。
  “如果仅仅是一张壳,那赌得有些大了。”宋鸿军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得徐城炼油,就能像东华市钢那般孵化一个地域产业的话,值得搏一搏啊!就算今天真撕破脸了,他们也不能把你给活剥生吞了。”
  “对啊,反正给活剥生吞是我,你乐得在一旁看戏对不?”沈淮揶揄道。
  “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啊。”宋鸿军腆着脸笑道,“我担心你今天给气坏了,都打算今晚把徐城所有场子的姑娘都包下来,给你解闷呢。”
  “别胡扯蛋!”宋文慧板着脸制止宋鸿军胡说八道,在今天的场合,徐城炼油厂是值得去搏的,也可以说是沈淮的急智实际是要比李谷都要高一筹,但能不能博得到,还是未知数。
  李谷的眼光可能说要略差一些,没有淬砺得足够老练,但田家庚、徐沛二人是计经系的干将。
  就算田家庚、徐沛有可能一时间给瞒天过海,猜不到沈淮的意图,忽视徐城炼油厂的价值,但将徐城炼油厂交由梅钢接手,也不是田家庚、徐沛点头之后,徐城市下面就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又怎能断定徐城市里及省里没有熊文斌这般目光透彻的人物去提醒徐沛、去提醒田家庚重新审视徐城炼油厂的价值?
  宋文慧也明白沈淮为什么会故意让借壳消息漏露出去,一方面是对有些人还以颜色,将多方都逼入不得不博弈、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做出判断的境地,另一方面,沈淮根本就不在意徐城炼油厂表面股权资产膨胀或者萎缩,而更专注于徐城炼油厂可能孵化一个地域炼化产业的内在的核心价值。
  这才是发展大工业体系的、超越资本层次,甚至超越产业集群层次的目光。
  宋文慧禁不住去思考,沈淮跟谭启平,跟二哥他们之间的矛盾到底在哪里?是单纯因为沈淮桀骜不驯,而他们的控制欲又过于强烈跟咄咄逼人吗?
  还是说双方的视界有着本质的落差,谭启平、二哥他们看不到沈淮所看到的东西,而沈淮不甘愿将自己的视界降低到跟谭启平、二哥他们同样的水准上去?
  一向隐忍的二哥,为何又突然间变得咄咄逼人?二哥是不是从沈淮提出的淮煤东出构想上,看到了对他的威胁?
  宋文慧轻叹,要是沈淮屈服了,他以后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像熊文斌前半生一样,即使能占到一个相对高的位子,但也只能碌碌无为?
  “这个沈淮真是好算计,我不赞同将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徐沛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夜色下的树影,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李谷说话,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拒绝的意态十足。
  李谷低头沉默着。
  徐沛下午在渚南工业园视察工作,电话联系时没有就徐城炼油厂的事情表态,只是说晚上回来再面谈。
  徐沛回来后,拿给李谷看的资料,不单是徐城炼油厂的材料,而是一份包含整个淮海省炼化产业集群的详细资料。
  到这时候,李谷才彻底明白,沈淮的图谋之深,把他也晃过眼了;他是太大意了。
  虽然淮海湾以东较深海域,有着丰富的油气储备资源可供开采,但由于深海石油开采的成本极高,以致二三十年内都看不到有开采的可能。
  而陆地石油,几乎整个华东地区都没有太丰富的资源,使得江浙淮豫闽广等省所需的油气消耗,都要从东北、华北地区引进,甚至通过火车从川陕等省引进。
  不过江东、淮海两省的石油开采历史,在国内还是较早的。
  淮海省唯一的亭西油田开采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国前的四六年。
  亭西虽然是淮海省唯一且最大的油田,但发展到现在,石油年开采也不到五十万吨,大概占到全国一亿五千万吨总开采量的千分之三,而且探明储量以及远期储量都很有限。
  虽然亭西油田在当前的石油产业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建国前及建国初,在东北、华北以及西北地区的大油田没有给勘测出来之前,当时十万吨的年开采量(一九五二年全国原油开采量都不到五十万吨),则是相当了不得的。
  徐城炼油厂就是在这亭西油田原油供给基础上发展起来,甚至一直到五十年代末,都是国内最主要的炼油厂之一;后期包括江东省发现的两处小油田,开采的原油也都通过运河输送到徐城来炼化。
  后期的地质勘测工作深化下去之后,几十年来大家才认识到不仅淮海省,而是整个华东地区,都没有多少石油资源;发展到今天,江东、淮海两省的石油年开采量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万吨左右。
  徐城炼油厂八十年代之后形成的炼化产能达到一百二十万吨,虽然富余,但差不多还是算跟两省的原油开采量是配套的。
  问题就出于江东省八十年代之后,开始发展省内的炼化产业。除了炼化省内极少量的开采原油外,江东省的炼化企业还通过长江航道,用油轮从华北地区直接通原油过来炼化。
  徐城炼油厂在失去江东省的原油资源之后,产能一下子就富余出一半还多。
  虽然徐城炼油厂也尝试用油轮从华北地区运原油来炼化,问题还在渚江航道的限制上。
  长江航道到江宁,都可以直接通航三到五万吨的油轮;渚江航道到徐城,万吨油轮的适航期都不足八个月。这使得徐城炼油厂跟江东省的炼化企业,在运输成本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更没有办法跟直接建成华北油田附近的炼油厂相比。
  这时候换谁去主持徐城炼油厂,都不可能挽回亏损的局面。
  徐城炼油厂要么缩减规模,要么就是整体搬迁渚江口或宜建深水海港的地方去。
  要仅仅是一座设备老化、亏损严重、负债累累的炼油厂也就罢了,而整个炼化产业集群从炼油单项往下拉,产业较大类就有二十三项之多……
  虽然徐城炼油厂规模不大,但这么长的发展历史以及华东地区缺石油的现实,使得徐城所形成的炼化产业体系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可以说是弥足珍贵的。也由于历史悠久,发展早的原因,使得淮工大在炼化上的水准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徐城也拥有国内精于炼化的高水平专业研究所。
  此时将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实际就是将淮海省炼化产业发展的未来交给沈淮控制。
  李谷这才意识他还小看了沈淮对省内产业的研究之深,心想或许田书记也看走眼了吧?
  田书记也看走眼了?
  李谷的脑筋这时候突然卡了一下:不对……


第六百零七章 死结(一)
  看着徐沛面窗而立的宽厚背影,李谷心里生出些涩味。
  田书记下午时虽然没有明说,但让他居中联系徐沛,而非直接打电话给徐沛说这事,就说明田书记在那时非但已经明了沈淮的意图,而且猜到徐沛可能会反对;而徐沛拖到夜里回市内见面谈此事,而非直接通过电话向田书记表态或解释什么,就说明徐沛也猜到田书记在看透沈淮的意图之后还是持支持态度。
  田书记与徐沛知道彼此之间会有分歧,所以田书记是想通过他说服徐沛,而徐沛则想说服他,再通过他做田书记的工作……
  偏偏他自以为离间宋系得计,犯轻敌之错而给沈淮晃眼晃到现在。
  想到这里,李谷也是汗颜,又将徐城炼油厂的材料从桌上拿起来翻看。
  单看徐城炼油厂的资料,还真是看不出什么价值,十二三亿的总资产差不多已经给亏空,除了拖欠银行一屁股债务外,大部分炼化设备严重老化,运营及安全性能差。
  运营成本高出国内同类企业一大截,即使市里将绝大部分地方税收都补贴回来,徐城炼油也没有办法摆脱亏损的局面。
  徐城炼油虽然是国内最早的上市企业之一,股价跌到只剩几毛;要不是还有壳资源这个概念,怕是连几毛钱的股价都保不住。
  三千多在职职工连基本工资都发不足,近两千退休职工境遇更差,更不要说充足的养保、医保了……
  也许在金融资本的眼里,徐城炼油厂也许就剩下“上市公司”这张壳以及其临江的上千亩厂区地皮还值些钱。
  不过,徐城炼油厂在产业链上的真正价值,徐沛在这摞材料的第一页就用四个字“油头化尾”做了最佳的注解。
  李谷这时候也能理解徐沛为什么会反对……
  四年前的东华市钢,在有些人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一堆狗屎?但是没有东华市钢铺底,哪里会东华钢铁产业今日的辉煌?
  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发挖掘徐城炼油厂潜在价值的,不是随随便便谁就具备点石成金之奇异能力的。
  徐城炼油厂交由沈淮接手,很可能就是第二个梅钢。
  宋乔生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侄子都要露出咄咄逼人的锋芒?
  有谭启平前车之鉴,宋乔生不可能再轻视沈淮,而应该是他已经感受到沈淮锋芒毕露且不受控制的威胁。
  从梅钢到新浦钢厂到新浦港综合开发,到徐东铁路改造,到淮煤开发……
  沈淮手里掌握了一个梅钢,就已经有这么强的威慑力跟影响力,倘若再叫他掌握两个、三个梅钢,那还了得?
  李谷不知道十月初的砸车事件对徐沛有无影响,不过田书记的心思,他更容易确认。
  田书记看透这些,最后还是支持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说到底就在田书记心里更看重地方经济大局。
  不过这个理由未必就能说服徐沛,李谷暗感棘手,他甚至都不清楚是说服徐沛,还是回去帮徐沛说服田书记。
  “徐沛书记,你有合适的人去主持徐城炼油厂吗?”李谷问道,只是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说话声干瘪得很。
  徐沛转回头来,看着李谷一眼,他知道李谷这么问的意思:沈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球抛出来,不是他们说不接就不接的。
  李谷也是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才更加认识到沈淮的影响力其实已经深到恐怖了;就算徐沛或者省委拒绝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也必须要给出正当的理由。
  要是徐沛这边已经有重振徐城炼油厂的计划或方案,那确切可以不必理会沈淮的要求;除此之外,就只能抬高价码,迫使梅钢自行放弃,就算只剩一张壳,也没有白送的道理。
  徐沛说道:“我现在手里还没有合适的人去主持徐城炼油厂,不过看上徐城炼油厂的,也不止梅钢一家;现在市里掌握徐城炼油四亿股法人股,梅钢未必就有资金能吃下来。”
  李谷知道徐城炼油的基本资料,除了在证券市场流通的两亿股流动股,市里所直接掌握的四亿股法人股虽然不能上市流通,市里却是通过这个牢牢掌握徐城炼油的控制权。
  所谓借壳,梅钢就是要接手徐城市里所掌握的这四亿股法人股。
  而他们这边要阻止沈淮插手徐城炼油,也只能在四亿股法人股的转让价码上做些文章。
  “三五亿的开价,怕是吓不跑梅钢啊?”李谷说道。
  要是他们的猜测无误,沈淮看着徐城炼油背后的产业价值,不可能一毛不拔,而以沈淮的影响力,就算梅钢现在手头拿不出三五亿来,借来三五亿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除非将价码抬高到沈淮无法接受,或者说是此时梅钢不能承受的地步;但这么一来,就又成恶意阻挠了……
  见徐沛转回身来半晌没有说话,李谷又说道:“沈淮好用险,我们要防备他拿新浦港、徐东铁路改造项目也押上来当筹码。真到那一步,我们除了帮宋乔生将沈淮逼走,怕是没有其他选择啊。”
  徐沛走到办公桌后,打开抽屉,拿出一盒没开封的烟,拆开来点上抽起来,又将烟跟火机递给李谷。
  规则是约束双方的,一旦他们这边耍手段,自然也就要防备着沈淮这个猪头三把手里的筹码都押上来耍横。
  徐东铁路及淮煤开发,看似由淮能集团主导,而电力部及东电,或者说宋系对淮能集团的控制权还没有给动摇——但在淮煤东出的构想里,新浦港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一环,没有新浦港,徐东铁路这条血管对外就是死胡同、死出口,除了境内的物流、客流集散外,根本没有改造升级的价值,淮煤东出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不管淮煤东出项目最终能不能做成,但要是这个构想在还有实施希望之际,在他们的恶斗当中砸了,这个责任清算下来,连田家庚都要挨板子。
  一旦沈淮豁出去,将新浦港、徐东铁路改项目都当成自己的筹码押上来,那他们除了跟宋乔生联合,将沈淮逼走之外,他们实在是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但是,就算成功将沈淮逼走了,接下来的局面又会怎么发展?
  新浦钢厂及新浦港建设已经启动,已经进入的资本想撤出是不可能的,但因沈淮出走而引起的混乱,必然会使项目建设的效率大打折扣,而后续以及其他观望的资本力量,必然也将成为惊弓之鸟,不再敢进入东华投资,甚至还有可能从此视淮海为畏途。
  这背后的后果跟责任,同样是他跟田家庚所背不起的,很可能会从此断送他们进一步上升的前程。
  而沈淮走后,梅钢系留在东华的摊子,最后极可能便宜的还是宋乔生!
  李谷点上烟,吸了两口,说道:“宋乔生这几年,占着中组部的位子,交换出不少利益啊。这淮煤东出要是叫他搞成了,十年之后,指不定他就有资格进班子了。”
  派系凝聚力说起来复杂,其实也不复杂,无非“利益”二字。
  宋系以往的保守姿态,使其重政治而轻经济,重政治利益的交换,而缺乏经济利益的交易是其致命的短板。
  徐沛明白李谷真实的话意,他们不能在淮煤东出上施加阻力,但要避免因淮煤东出所滋长出来的巨大经济势力都给宋乔生掌握在手里。
  一旦叫宋乔生既能有政治手段维系派系内部的凝聚力,同时又能用经济利益去“威逼利诱”其他派系,十年后入常还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恰恰在宋系抛出淮煤东出构想之时,他们就有这样的担忧。
  这么一来,整个逻辑又回到原点去了。
  要避免让宋乔生有入常的可能,就要用手段促使宋系内部分裂,就要避免沈淮给宋乔生驯服或逐走……
  徐沛手指敲着桌子,说道:“养虎为患啊。”
  李谷知道徐沛说的“虎”是指沈淮,也知道他这时态度松动了,说道:“不过宋乔生更是头恶虎!要不这事我回去跟田书记再汇报汇报?”
  徐沛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明天会让市国企工委的人出面谈这事;田书记那边,倒是可以建议由宋炳生分管能源、交通、港口。”
  李谷知道徐沛的用意:宋炳生与沈淮父子视如仇冠,对他们来说就是公开的秘密,既然不能在淮煤东出上施加阻力,那就调整省政府分工,用宋炳生分管能源、交通,让宋系内部在淮煤东出上斗得更厉害……
  李谷看了看手表,说道:“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谷走出了徐沛的办公室,下楼到停车场取车,一阵寒风从大楼侧面急旋而来,吹得他浑身发冷,才发现背脊渗了一层汗。
  他知道最后可能还是田家庚的意志叫徐沛改变了主意,心想徐沛大概也不愿意跟田家庚这时候起分歧吧?
  李谷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茫茫夜色,一时间也有迷茫,宋系内部斗得厉害,计经系也非铁板一块,只不过是王源总理在上面管控得严厉罢了;等到王源总理退二线,影响力减弱,此时的宋系会不会就是计经系的未来?


第六百零八章 死结(二)
  回到省委大楼,楼里绝大多数办公室都熄了灯。
  夜深人静,值班秘书、警卫还有司机,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夜宵,聚在小会议室里吃夜宵。李谷这才想起来,他连晚饭都没有吃,闻着香气饥肠辘辘,敲着会议室的门,跟里面的人说道:“给我留一份。”
  “田书记也还没有吃晚饭。”
  李谷微微一怔,这才知道田书记虽然没有再催问他下午的事,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担忧。
  李谷推开办公室的门,见田家庚戴着老花眼镜在灯下看文件,轻喊道:“田书记。”
  田家庚将老花眼镜摘下来,问道:“徐沛那边有结果了?”
  “嗯。”李谷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单将徐沛建议调整宋炳生分管工作的建议说给田家庚听,“徐沛书记建议由宋副省长来分管省里的能源、交通工作,徐城炼油到底怎么交给梅钢接手,还得要梅钢跟徐城市里进一步商量,但想来价码不会高得离谱。”
  田家庚点点头,说道:“让宋副省长分管能源、交通也好,不过这事还要跟赵省长他们商量一下。”
  能源、交通等领域,历来都是政府的权力重地;特别是近年来省里在能源、交通上的投资大增,财政专项预算大,而且灵活度高,权柄更是大增,通常都常务、常委副省长或者地方上强势副省长分管的领域。
  宋炳生此前在省政府只是分管农业、科技,在省政府几个副省长里只能算弱势副省长,农业不用说了,省里在科技发展的直接经费不过一两个亿;调整分管能源、交通,虽然不如进常委那么跨度大,但绝对也是不小的进步。
  这么做,明面看着是叫宋系的影响力、权力全面的向淮海省能源、交通领域全面的渗透、集中,不过李谷相信赵秋华等人应该能很轻易看透如此安排背后的目的。
  而且这个安排宋炳生也不可能拒绝;当初宋炳生巴不得占住副省长的位子不放,这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吞下这个饵?
  李谷心知田书记未必就愿意这么安排,但徐沛那边退了一大步,这边也不能一小步都不退,不然就没有办法团结了。
  再一个,派系内必然也有人能希望看到这样安排,因为在有些人的眼里,跟其他派系斗得越狠,则表明自己派系内的团结力越强。
  不管是谁,哪怕是王源总理,也都需要在夹缝里找道路……
  “不早了,是不是出去吃点东西该休息了?”李谷问道。
  他走过来帮田家庚收拾铺得满桌的文档,这才注意到他进来时,田家庚看的是新浦港产业规划材料,在规划图上,现行在建设的钢铁产业园及新浦电力产业园以北的沿海及近海岛屿是船舶工业制造基地的规划区域,再往北则是石化园区。
  “沈淮惦念徐城炼油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吧?”李谷问田家庚。
  “现在省里没有能力整治渚江航道,即使徐城也要发展石化产业,原料来源的瓶颈怎么解决?”田家庚说道,说道,“石化产业链,有‘油头化尾’的说法,‘油头’放在新浦是合适的,徐城这边可以腾出资源来做大‘化尾’,从这意义上来说,徐东铁路也是不可或缺啊。”
  李谷放下自以为得计的得意,静下心来,倒也能看得透彻。
  在徐东高速建成之后,徐城到东华之间的客运时间会降到三小时,人往来两地,乘汽车即可,对火车的依赖不大;徐东铁路进行电气化改造及复线建设的意义,更主要的还在于物流上。
  单纯从有利物流量增长来说,花大力气整治渚江航道效果将最明显。
  通过航道浅滩、淤滩以及拦沙等工程整治,将万吨级货轮抵到徐城的适航期,从当前的七个月提高到全年,渚江航道的物流能力至少能增长一倍还多。
  然而渚江航道整治投入得到的回报是综合社会效益产出,没有办法量化,只能说由地方或中央政府利用财政收入进行投入,回报也将体现在财政收入的增长上。
  有想法,也要有能力去执行;在淮海省级财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之下,现在就花几十亿去大规模的整治渚江航道是不现实的。
  新浦港、徐东铁路的投入及产出,是可以直接量化的,故而才有吸引外围资本参与建设的可能;地方及中央政府主要是要做好引导及监管工作。
  宋系要在徐东铁路、新浦港上实现淮煤东出的意图,但宋系的这个意图还只是从西往东的单向物流;相应的,在整个项目完成之后,在从东往西的方向上,从新浦港往淮海省腹地的方向,还将有超过四千万吨的物流运力增长。
  这实际也意味着未来能有四千万吨以上的工业原料,可以经新浦港、徐东铁路往沂城、徐城等地输送,为沂城、徐城等地的产业发展提高巨量的空间。
  而新浦、梅溪港的大规模建设,使得大型海轮在东华停靠后,再以万吨级以下的江轮转驳,将大量的工业转运渚江上游地区。在没有资金大力整治的条件,这样同样能极大的提高渚江航道的通行效率,使物流能力大增。
  目前国内正加大从中东地区原油进口的力度。
  一艘十万吨级的油轮,从中东地区运原油到新浦港停靠后,再由二十艘五千吨级油轮往渚江上游,跟二十艘五千吨级油轮直接从中东地区运油,物流效率的差距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相比这个,更好的模式就是大量原油从华北地区或海外引进,在新浦港停靠直接炼化,炼化后的汽油、柴油以及工业原料再经渚江航道、徐东铁路、徐东高速以及次级公路、运河等物流通道分门别类的往淮海省境内以及更西侧的豫东、鄂北等地输送,效率将会进一步的得到提高……
  也唯有做好、做实这个基础,淮海省经济才有腾飞的可能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沈淮才是田书记全省经济发展大局最有力的实践者跟合作者吧?李谷心想道,田书记也是因此在有可能引起派系内一些心里不快的情况,才坚定支持梅钢接手徐城炼油的吧?
  田家庚见李谷看着新浦的产业规划材料出神,笑着说道:“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其他条件由徐城市里提,不过省里还要再加上一条,梅钢在接手徐城炼油后,在新浦新建的炼化规模不能低于三百万吨。”
  “那新炼油厂及原油港的投资就要有三四十亿吧?”李谷问道。
  李谷在徐沛那里边看过炼化产业方面的详细资源,对炼化也有了一些基本的概念:“油头化尾”,原油在新浦进港炼化才是第一步,除了炼化出来的汽油、柴油,能增加省内的能源供给外,其他作为副产品生产出来的工业原料,都由省内化工企业消化的话,一座三百万吨的炼化项目,自身加上下游的产业链,拉动的产值规模惊人;除了创造大量的就业化,还能为省内每年直接创造十到十五亿的财税收入。
  “沈淮有野心想接手徐城炼油厂,资金的问题这个自然要他来想办法;他要是做不到这点,徐城炼油厂可没有道理便宜了他。”田家庚笑着说道,又将一些文件放进公文包里,准备回家后接着看。
  李谷笑道:“这倒是的,断没有太便宜他的道理。”
  田家庚将文件收拾,又跟李谷说道:“我考虑了一下,淮西市跟省属国资企业工委,是最适合你发展的两个地方,你要尽快做好决定。”
  李谷点点头,田家庚明年底很可能会离开淮海省,他过年也快四十了,不能一直都跟在田家庚身边的小跟班,终究要走出去打下自己的天地。
  淮西市委副书记兼市长以及省属国企工委书记是面临的两个选择。
  去淮西,也是去负责推进淮海煤炭资源的开采跟发展。
  虽然宋系提淮煤东出的构想,但显然不可能将淮煤东出上产生的全部利益都拱手相让。就算淮西煤炭资源的开发,也要三分天下:淮能得其一,省淮煤集团得其一,地方国资煤企及民营煤企也要进一步的整合。
  李谷要去淮西的话,会同时兼任淮煤集团及淮西市委副书记等职务。他要不去,计经系也会换其他得力干将,将这一块的利益抓在手里。
  当然,宋系也会配合他们不让赵秋华有机会插手,毕竟宋乔生及宋系要在大势上旗帜鲜明的改变以往跟计经系对抗的姿态。
  要是不去淮西,李谷另一选择就是去主持省属国企工委工作。
  虽然现在那么多的省属国企,也是山头林立、派系纵横,但大的改制方向,还是要把省属国企拧合到一个相对整饬的国资体系之下进行监管。
  这是王源总理下一步要大力推进的工作,李谷留在淮海省负责省里这方面的工作,也可以说很有挑战性。
  虽然东华未来的发展前景会很好,但他要过去水就太浑了,没有必要插一脚。
  不过他也不能拖到田家庚离开淮海前夕下去,要没有田家庚在省里罩上一年半载,他下去主持工作会相当被动;该省力的时候还要省力。
  李谷在此之前还有些犹豫的,更倾向去淮西,这会儿听田书记再提及未来工作的安排,他就直接说道:“今天的事,对我触动还是蛮大的,要有可能,我希望能到国企工委工作。”
  “好的。”田家庚点点头,也不问李谷到底有什么想法。


第六百零九章 死结(三)
  燕京入夜后就开始下雪,成怡披着大衣,站在露台上,看着大雪将市委家属大院里的小楼都覆了一片雪白,天地静寂。
  看着她爸的车停在院子门口,成怡刚要喊她爸,就见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她爸的老跟班田勇军先一步下车过来帮她爸打开车门,接下着又看到怀西县委书记陆宝铭从另一侧下车来,她便止住声。
  她对田勇军、陆成铭等燕京市的官员谈不上有什么恶感,也谈不上什么好感,见他们这边晚也跟着她爸一起下车,那就是要到她家里接着谈事情……
  成怡很疑惑,都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今天谈?
  成怡回屋写一些工作上的材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些口干,下楼倒厨房倒水喝,经过东屋书房,见门缝里还有光透出来,刚才也没有汽车发动,想来田勇军跟陆成铭还在她家。
  成怡不关心她爸工作上的事情,倒了水刚要回楼上去,就听到书房里隐约有人说:“徐城险恶啊。”
  听到她爸关在书房里谈徐城的事情,成怡的好奇心也给勾起来了,不知道徐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爸他们认为徐城险恶。
  这时候房门打开来,成怡见她妈走出来,她又疑惑了,什么时候她爸跟田勇军、陆成铭他们谈公事时,她妈也凑过去听着?
  刘雪梅见成怡拿着水杯站在门口,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喝过水就睡。”成怡说道。
  “睡前少喝些水,不然明天起来眼睛又要浮肿了。”刘雪梅说道。
  “我知道,在家里也没有人看。”成怡跟她妈嘻嘻一笑,探头往东屋书房里看了一眼,跟坐在书桌前的田勇军、陆宝铭二人打招呼道,“田叔、陆叔好。”
  “成怡什么时候去徐城啊?”陆宝铭笑着问道。
  “过了元旦就过去。”成怡说道,她心里疑惑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爸他们深夜聚在书房里议论,但当着陆、田两人面直接问什么,看着陆、田二人都站起来,似要离开,她也便懂礼貌的陪着走出客厅,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出院子上车。
  看着她爸进书房,成怡悄声问她妈:“徐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爸半夜三更的都还把田叔叔、陆叔叔喊到家里谈事情?”
  “没什么事。”刘雪梅搪塞说道,“你今天有没有给沈淮打电话?”
  “谁没事天天给他打电话啊?”看着他爸在书房门口站定脚,成怡就意识到徐城发生的事情跟沈淮有关,担心地问道,“怎么,是沈淮在徐城发生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成文光说道,“对了,你要去徐城工作了,打电话跟你哥说一下。”
  成怡微微一怔,点点头说道,“哦,成星这会儿怕还没有起早,我等会儿给他发电邮。”又嘀咕道,“爸,你今天是怎么了?当初还不是你把哥赶出国,断了父子关系,还不允许我们跟他联系的吗?这会儿怎么又主动叫我给哥打电话了?”
  成文光说道:“总不能妹妹都工作处对象了,当哥的都不知道吧。”
  “谁快要结婚了?”成怡不乐意地说道,但转念想到她爸这话背后隐藏的意思,她吃惊地瞪大眼睛。
  “不要瞎想,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成文光见女儿已经意识到什么,吩咐了一声就进书房关上去看文件。
  成怡压着声音,不确定地问她妈:“是不是只要我跟沈淮结婚,爸就让哥回国?”
  刘雪梅只说道:“你这个问题倒是奇怪咧,哪有妹妹结婚,当哥哥在国外不回来一趟的?”成怡再问,刘雪梅只是让她上楼睡觉,不肯多说一句。
  成怡当然知道事情没有她妈说得这么轻巧,不然她哥这几年都不能回国一趟了。她看着门缝里还有灯光漏出来的书房,实在不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爸妈都搞得神秘兮兮的?
  她满心疑惑的拿着水杯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床边,拿起话筒,拨了两个数字就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给沈淮打电话打听一下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她爸妈今天的古怪,或徐城发生的事情有关。
  这时候,家里另一部电话响了起来,成怡竖着耳朵听过去。
  她家里有三部电话:一部是她爸公务专用的专线保密电话;一部是正常使用的家庭电话;一部是她房间里专门装的电话机,避免她跟同学、朋友煲电话粥时跟她家里其他人互相干扰,有手机之后就很少使用了。
  不是她爸的公务电话,是她妈在接电话,成怡看了看墙角的挂钟,都过十二点,谁会往家里打电话?
  成怡换了个越洋号码拔出去,他哥那边是忙音;隐约听到她妈在楼下挂了电话,成怡再拨过去,那边接通电话,才确认刚才那通电话果然是她哥打回来的。
  “怎么还没有睡,这时候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来了?”
  听着电话那边略带沙哑的声音,成怡歪头脑袋,将垂下来的一缕刘海撩到耳后,说道:“我过了这个月就要去徐城工作,爸让我打电话跟你说说……刚刚是你给家里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晌,才又有声音传过来,“你不要听爸妈的,我回不回国无所谓,宋家真没有几个好东西。”
  “我只是去徐城工作。”成怡知道她坚持这么说是掩耳盗铃,但是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无法跟人诉说。
  “你没有必要为我牺牲什么,更没有必要为爸的官位做什么牺牲;你要是在国内过得不自在,还是回伦敦吧,找个正常一点的男人把自己嫁了——沈淮绝对不是什么好种。”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一定要把你赶出去,还不许我们跟你联系?”成怡问道。
  “我混蛋呗,做错了事,自然要罚;你不要多问了,当年的事太复杂,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过年都二十五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把我当小女孩子?”成怡不满的提高声调。
  “哪怕你八十五,在哥眼里,你都是拖着鼻涕满院子乱跑的小女孩子;好了,不跟你扯了,我还要有事要赶着出门。”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成怡也只能无奈地放下电话:谁都把她蒙在鼓里。
  室外的风雪声紧,簌簌的打在玻璃窗上,成怡关上灯,拉在窗帘,看着窗外黑黢黢的雪花出神。
  成怡躺到床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将手机拿到手里拔出一串号码,却不知道要不要按下去,不知道沈淮会不会拿同样的话来糊弄她。
  成怡想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不意将水杯碰泼,吓得她赶紧将手机丢开,跑到卫生间拖把布将地板擦干……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成怡拿起来见是沈淮打过来,心里奇怪了:怎么这么巧?
  “你拨我手机,怎么响一下就挂了?”沈淮在电话那头疑惑地问道。
  成怡这才意识到刚才将手机丢开时,无意碰到了通话键,她将手机夹在脖子上,一边说擦地板一边说道:“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想想你有可能睡了。你还没有睡吧?”
  “没有。心烦着呢,正等着有人打电话过来给我解闷呢。”沈淮在电话那头笑道。
  “什么烦心事啊?”成怡问道。
  “又做了不讨人喜欢的事,还不知道什么结果呢。”沈淮说道。
  “那到底什么事啊?”成怡说道,“你要是不说,我怎么帮你解闷?”
  “听你声音就解闷了。”沈淮胡扯道。
  “胡扯,你当我是四岁的小女孩子,那么容易骗啊?”
  “你真要只有四岁,拿根棒棒糖骗你就够了。”沈淮笑道,“今天下午因为梅钢的事情,我跟我二伯他们闹得有些不愉快。这雨过是天晴,还是晴天霹雳都还说不定呢,你说我这时候要不要找个人解解闷?”
  成怡没想到她爸他们在书房所说的“徐城险恶”竟然是这事,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叫沈淮跟宋乔生闹翻脸,关心地问道,“没那么严重吧;听你口气也不像多严重的样子啊?”
  “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山倒了当枕头,天塌下当被盖,不然也不会老干得罪人的事情。不过,这次事情要比想象中严重一些。”沈淮说道,“不过呢,结果要真是晴天霹雳,对你倒是好消息,你就不用满心委屈再来徐城了;你爸肯定也不会再看上我这个蹩脚女婿了。”
  成怡想不明白她爸在知道沈淮跟他二伯宋乔生闹翻之后,为什么还要她去徐城,听她爸妈的意思,似乎还坚持她跟沈淮的婚事,难道她爸认为沈淮跟他二伯闹翻了是个机会?
  成怡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不过又没有办法将这些蹊跷跟沈淮细说。
  也许听到沈淮坦诚了说了这么多,而自己这边却隐瞒情况、什么都不跟沈淮说,心里有些内疚,成怡莫名的温柔起来:“人家也没有说去徐城感到委屈了,人家又不是为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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