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说吏
作者:更俗|发布时间:2024-06-29 12:48:01|字数:33763
黑色轿车行驶在颠簸的公路上,雪白的车灯打出去,偶尔照亮路边黑黢黢的树林;夜色已深,路两边的屋舍皆灯火熄去,熊黛妮心想人也多在梦乡之中了吧?
熊黛妮终是耐不住好奇心,告诉她爸,他们离开北山宾馆遇见杜建的事情。
“哦,杜建是去见沈淮的。”熊文斌语气平淡地说道。
“杜建在梅溪镇就跟沈淮关系闹得很僵,这次又是一脚踢到铁板上去,他不是该千方百计瞒着这事才对,怎么会主动上门认错?难道说他知道这事情瞒不下去?”熊黛妮问道。
“沈淮并没有打算去查这件事。”熊文斌说道,“杜建也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沈淮要从霞浦县中调人,他才故意往里塞人。”
“为什么?”熊黛妮脑子卡在那里,一时间想不明白:杜建登门认错,说明他心里还是畏沈淮的,但他为何早知道是沈淮从学校调人,还敢在里面搞这些小动作?
“杜建要算不多能把沈淮琢磨得比较透彻的一个人。”
熊文斌他不是很喜欢杜建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承认,杜建在官场上还是有些手腕跟胆气的,坐在车里也无聊,便将一些寻常人所不能体会的微妙,跟黛妮解释,“怎么说呢,借调这事,可以看作新浦开发区两委班子选拔的前奏——沈淮这次虽然没有一步到位就直接担任霞浦县长、县委书记的职务,但随着新浦钢厂的建设展开,他未来担任这些职务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所以,新浦开发区两委班子的选拔,又涉及到未来霞浦县官场的格局形成。沈淮希望新浦开发区两委班子组成就有一个新的格局,但他为了让工作顺利开展起来,又不得不去照顾地方上的利益跟情绪,不得不把两委班子人选的推荐权都让出去,以示慷慨。你也知道,吏分廉、能、贪、昏、庸、滑诸类。绝大多数从基层爬上来的官员,都不能说不聪明,但是有些脑筋聪明的官员,嗜酒好赌,只喜欢每天上班点个卯,然后整天在酒桌、牌桌上渡过;或者有其他什么嗜好沉溺其中,或者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百般圆滑,轻易不得罪一个人;或者蚊子脚刮肉,木板上刮油,什么事情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这些官员要说聪明,比谁都聪明,但或贪、或昏、或庸、或滑,真正要指望他们做什么事情,却又很可能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小聪明有余,而大聪明不足。沈淮在选择两委班子之时,怎么从推荐人选里,尽可能将这些官员剔除出去?你说哪个官员,会把‘贪’字,‘昏’字、‘庸’字或者‘滑’字写在自己的脸上叫你一眼认出来?沈淮也没有火眼金睛,他把两委班子的推荐权大而化之的放出去,又要很快就把两委班子建立起来,就很难避免相当一部分不合乎要求的官员鱼目混珠的混进来;这又跟沈淮希望一开始就能建立一支廉洁高效的干部队伍的意愿,是背道而驰的。”
“……”熊黛妮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过来杜建到底是搏什么。
说到底,杜建是看到沈淮在组建开发区两委班子上的难题。
沈淮一方面希望能以最快的时间,将开发区两委班子拉出来,一方面希望能兼顾到地方上的利益,避免不必要的阻力,那就无法避免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从而会严重影响到整支队伍的效率。
虽然班子以后可以调整,但坏的影响已经形成——而且国内的官场,从来都是能上不能下,让这些人占了位子,以后想要将他们再调出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叫他们形成更密集的利益网,所带来的破坏力会更强。
杜建故意在借调这事上动手脚,其实就是主动将霞浦县人事组织体系内的一些弊端、也可以说是潜规则提前、以比较难看的姿态暴露出来——他也知道,沈淮有能力看出蹊跷,能从中抓到能震慑他人的把柄进行敲打,为接下来更重要的两委班子选拔先建一道防护滤网。
杜建看上去跟沈淮捣鬼,其实是要帮沈淮的忙;他今晚出现,明着是认错,实际是来邀功。
“他倒不怕沈淮来了脾气,不领他的情啊?”熊黛妮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也暗中咂嘴叫奇,没想到官场会如此复杂,当真是普通人进去就会吃成骨头渣的地方。
“所以说他是少数能把沈淮琢磨得比较透彻的人啊。”熊文斌轻轻一笑,说道,“沈淮是有脾气,看上去比寻常官员脾气大得多,但他的脾气也是收放自如。杜建不甘寂寞,搏一把也在情理之中;不这么搏,他哪有机会露头?”
“照廉、能、昏、庸、贪、滑分类,杜建不得归入滑吏一类。”熊黛妮说道,“沈淮知道他的算计,知道他的奸猾,他不甘寂寞又如何?”
“能吏能跟滑吏,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熊文斌说道,“私心太重,是滑吏;私心要没有那么重,说不定就是能吏。或者说,能驾御来干些事情,是能吏;驾御不了,整天跟你唱对台戏,拖后脚,则是滑吏。”
“是吗?”熊黛妮迷茫地问了一句,有些问题她思考不透彻,有时候也不想太深的去想那些问题。
熊文斌明天要赶去省里,就先离开了;赵东、杨海鹏、周知白、胡志刚他们则没有办法,这么早从沈淮这边脱身。
宋彤虽然说是代表宋鸿军过来,参与新浦钢厂项目的前期筹备讨论,但拿沈淮的话来说,表现比无业游民略好一些,听到沈淮跟赵东他们的讨论,跟新浦钢厂项目稍稍有些岔开,就打着哈欠,要回房间睡觉去了。
鸿基投资更关注新浦钢厂项目本身,而沈淮则要考虑得更多。
无论是霞浦县,还是新浦开发区,之前的规划,或许在此时并不能算有多滞后,但霞浦乃至东华,不仅要缩短跟发达地方的差距,甚至要有野心超越过去,在规划上没有更高起点、更高水平的蓝图怎么成?
沈淮已经跟陶继兴商量,即将冻结全县现有的规划,待他明天通过县大人常务会议的副县长任命之外,在县里,他将直接抓招商引资跟城乡规划这两项工作。
沈淮不仅近期需要拿出霞浦县未来十年甚至更长久的规划蓝图,还要实际性的一笔一笔,把蓝图在霞浦县这块大地实际的描画出来。
新浦钢厂项目要落地,新浦开发区要重新规划,时间拖不得,两委班子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成形。他又不得不兼顾地方上的利益,必须要从地方上吸纳多数干部填入两委班子,才有可能让工作顺利地开展下去。
脱离地方干部,不要说其他阻力,开发区建设,就一个拆迁工作,就能叫你寸步难行。
新浦钢厂一期工程就将征用三千亩工业用地用于各个组成工厂及港口的建设,装机容量达六十万千瓦的新浦电厂也将征用六百余亩土地用于电厂及输煤码头及堆场的建设——新浦开发区目前只能提供不足五分之一的建设用地,外围大概有一千两百户住宅需要在最快的时间拆除搬迁出去,才不至于影响项目的建设。
沈淮这几天,跟赵东他们讨论的,是要将新浦钢厂项目进行怎样的分拆,才能在多方配合之下,达到最高的建设效率,而不是等拆迁工作全部完成、土地平整出来之后,才开始建设。
新浦钢厂项目涉及诸多子项目,是可以分拆进行建设,但为了不把整个建设周期拖长,行政方面的工作也必须要立即跟上,所以两委班子以及两委之下的各委局机构,都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尽可能高效的队伍。
所以一般人很难猜测借调这事出了这么一个娄子,沈淮心里是多么暗喜;杜建知道,所以杜建过来邀功了。
对于用不用杜建,杨海鹏是有不同意见的,他就直接说道:“杜建这人太阴了,之前又有矛盾,这时候用他,过段时间他再学袁宏军,我们可就给卖干净了。”
沈淮笑道:“袁宏军是个墙头草不假,但他想卖我们,也要他有这个能力才成。”问赵东,“你觉得呢?”
“宋晓军到霞浦来是能帮你很多的忙,但说到对地方上熟悉,应该还是远不如杜建的。”赵东说道。
沈淮点点头,杨海鹏虽然在外面经商,其实性子要比赵东光棍,当初也是受不了顾同的气,才辞职单干;赵东的性子要更韧一些。
虽然在霞浦,陶继兴很积极的配合他,但沈淮毕敬要考虑陶继兴是县委书记,要给予他应有的尊重,不能真把他当成下手使唤:杜建虽然奸猾如鼠,有时候却要开展工作又少不了这类人——就像一开始,沈淮也没有觉得袁宏军有多可靠,但袁宏军在前期,也的确对梅溪格局的形成,出了很大的力气。
沈淮知道,杜建这个人,还得要用。
第五百零一章 任命
也不知道受惊害怕,还是夜里见过徐福林怎的,陈燕早上醒过来,就感觉不舒服,额头也有些烫。让老公送儿子乐乐去幼儿园,她到十点钟才磨磨蹭蹭的起床,赶到县中医院没找到徐惠丽,随便找了个医生看过门诊,开好病假条才回到县里。
进楼远远看见徐福林从过道另一头走过来,陈燕停在那里。
“你上午人去哪里了,怎么半天没看到你的人?”徐福林脸沉着问她话。
“早上起来身体不舒服,就先去医院看病了。”陈燕从包里翻出病假条,递给徐福林,说道,“我现在过来请假了,怎么,必须要先过来请假才能再去看病吗?”
徐福林看陈燕容光焕发的样子,也不像是生了什么病,瞥了一眼病假条,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能过来,最好先打电话跟陈伟兵说一声。”说罢,就转身进了办公室。
陈燕见过道没有人,也就跟着推门进了徐福林的办公室,问道:“昨天在林子里扒人家裤子,让人家屁股光溜溜的蹶在那里,就没有想过人家会着凉感冒,这时候却怪我看病没请假了?”
陈燕知道徐福林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自己儿子女同学乱搞的事情,所以平时她在县政府里都极少跟徐福林说话,也轻易不进他的办公室,但今天进楼就莫名给他训了一通,也忍不住耍起性子来,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到徐福林的办公桌上,将裙摆往上拉起来,露出一截白嫩细腻的大腿,晃徐福林的眼睛,说道。
“天气都还凉着,人家生病也换上这裙子,你倒是板起脸来教训起人家来了,你说我这是为了谁方便?”
徐福林瞥了一眼办公室门,确认门给关严了,才垮下脸来,眼睛看着陈燕白嫩的大腿,跟她说道。
“上午县人大召开常务会议,通过他副县长的任命,紧接着县委上午又召集常委会议,确认计划委、外经委、规划、国土、中小企业局、城南高新区、新浦开发区等都归他分管——再过半小时,县政府这边也要召开常务会议,宣布常委会的这项决议,进行分管工作的调整,很可能还会有新的议题插进来。除了葛永秋、李秀鹏、陈伟兵等人外,综合办、法制办以及财政局的主要负责人都被要求列席。而且,他以后会在县政府这边办公,你跟我耍小性子可以,要是你这个综合办的副主任不想干了,你怎么请病假都没有关系。”
“不会吧,他这两天不是都在西楼那边办公吗,怎么又要搬过来,他不觉得折腾啊?”听到徐福林提到沈淮,陈燕心头犯怵,也不敢再使什么小性子,把丰腴的屁股从徐福林的办公桌上移下来,疑惑地问道。
沈淮到霞浦,会主要担任三个职务:一是县委副书记、一是副县长、一是新浦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
大家之前也都在讨论,沈淮到霞浦后会主要在哪里办公,因为这也涉及到沈淮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在哪块,将直接影响全县权力格局新的调整。
这三个职务里,自然是县委副书记的权柄最重,而且沈淮前天到县里来报到后,也就在对面楼找了一间办公室坐下来,大家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沈淮以后除了新浦开发区外,在县里主要还是跟陶继兴一起抓决策方面的工作,不会太具体的去插手县里的行政事务。
没想到两天过去,沈淮就要把办公室移到县政府这边来。
“之前两天,县人大常务会议还没有召开通过他的副县长任命,所以他临时在县委那边找了一间办公室先坐着。这次是正式将办公室放在楼上去,在葛县长的隔壁、跟李秀鹏县长门对门;陈伟兵已经让人在安排他的办公室了——另外,今天上午的县常委会议,对县政府办这边的人事也进行调整。卢志刚跟任广升,给调去老龄委跟河务局,除了杨玉权的秘书宋晓军会下来担任县政府办副主任外,陶书记还提名县计委副主任杜建进县里担任县委办及县府办副主任——有些事,不是我想怪你,也是为你着想,你要掂量一下。”
“杜建是?”陈燕疑惑地问了一声。
这些天来县里的话题都集中在沈淮的头上,对将随沈淮到霞浦来工作的宋晓军也多有议论。陈燕知道宋晓军是沈淮在梅溪镇提拔起来的,后来调到市里给副市长杨玉权当秘书——宋晓军到霞浦来,自然是沈淮的嫡系无疑,此时进县府办担任副主任,接下来必然还将兼任一些重要职务,不过,对县计委副主任杜建,陈燕则几乎没有什么印象,都没有人议论过他。
陈燕知道霞浦县官场近期会有极大的变动,人事调动也会极其密集,但她还是最关心县政府办的人事变动——她即使在言语上得罪了沈淮,大不了以后躲着他点,想来沈淮高高在上,大概也不会屑于直接出面给她这样的人小物小鞋穿,不然只会显得他太小心眼了,但县府办的人事调动,对她的影响就大了。
当然,对主要分管县政府办、北山宾馆等工作的徐福林来说,县政府办的人事变动,对他的影响也是直接而巨大的。
“杜建以前担任过梅溪镇党委书记跟梅钢厂厂长及党组书记。”徐福林也是焦头烂额。
杨玉权的秘书宋晓军下来,他不怎么担心,主要还是宋晓军之前在鹤塘镇的起点太低,对霞浦县里什么情况远远谈不上熟悉,沈淮用他,主要还是用他负责对外工作。
对徐福林来说,很多事情、很多人他惹不起,至少还能躲得起。
沈淮就算有一千双眼睛,徐福林相信总也有他看不到的角落;就算沈淮有一千双手,徐福林相信总也有他手插不进的地方,但杜建这头老狐狸,在霞浦县官场上沉浮了半辈子,突然之间从边缘给调到舞台的中央来,意义就不同了。
跟陈燕不同,徐福林对霞浦县官场研究跟了解要深得多。
徐福林知道杜建当初从梅溪镇党委书记的任上调到县计委担任副主任,也是因为他在梅溪镇跟沈淮有矛盾,即使他是陶继兴提拔上来的人,也不得不给闲置起来。
陶继兴此时突然提名杜建进县委办、县府办,肯定不是说,陶继兴觉得在委屈杜建三年后,现在要给他补偿,必然是早就跟沈淮有默契才会提出如此的人事任命。
是沈淮要用杜建。
徐福林也无意跟陈燕说得太细,这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他不想让别人看到陈燕穿着性感的小裙子单独在他的办公室里,只跟她说道:“杜建这人的眼睛毒得很,你以后在政府办还是多注意些;实在不行,你看县里这么多局或者乡镇,你想去哪里?”
“我倒是想去当个局长、镇长,你也要能让我去当啊。”陈燕虽然怵沈淮,但见徐福林堂堂副县长,也一副畏人如虎的样子,心里反倒瞧不起他来,再说这样就给远远地踢开,她也不甘心,说道,“再怎么说,我跟熊主任的女儿熊黛妮是同学,再怎么得罪他,他也不能把我吃下去吧?叫你提醒了,我还要去跟沈县长打声招呼呢。”
“对了,你跟熊黛妮是同学,他跟熊黛妮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徐福林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男人看到漂亮女人,就一门心思想着扒人家的裤子,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扒熊黛妮的裤子?”陈燕说道,“反正换了我是男人,没办法忍住不动心。”
从省委组织部商调函下来,离开嵛山县到霞浦来上任,所有调动手续完成,也就不到一周时间。
这一周里,沈淮从燕京回来后,也是四处奔波,还到江宁、徐城走了一趟。钢厂筹备、工作调动,以及东华新格局的成形,各种谈话都只能绕着弯、隐晦地说,沈淮也忙得脚不离地,甚至连他自己的家当都还留在嵛山,今天要嵛山县政府主任肖浩民专程带车送过来。
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之前,还有些时间,沈淮就在新办公室里跟肖浩民、宋晓军、杜建,谈一些新浦钢厂建设中嵛山那边能分摊的工作。
新浦钢厂一期产能就是梅钢现有的三倍还多,不要说建成后或直接或间接创造的就业岗位巨大,就是在建设过程当中,也必须要把全市的建设资源都调动起来,才有可能更快的推动项目的建设——沈淮自然也不会把嵛山县落下。
陈燕敲门进来,看着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定了定心神,镇定的看向沈淮:“沈县长,会议时间快到了,徐县长让我过来通知你一声;等会儿是在二号会议室开会。”
沈淮看了四月天就穿起短裙的陈燕一眼,说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站起来,跟肖浩民、宋晓军说道,“我跟杜主任去开会,就让晓军送一下你。”
宋晓军还没有直接入职,所以不便直接参加县政府会议;杜建现在还是县计委副主任,自然可以列席县政府常务会议。
杜建站起来跟肖浩民握了一下手。
杜建是不甘寂寞,想搏了一把,但也没有想到沈淮的决定会如此干脆利落,今天早上陶继兴就打电话找他过去谈话。
第五百零二章 目标
今天临时召开的县政府常务会议主要就是宣布几项任命以及关于县政府分管工作的调整决议。
由于分管工作的调整幅度很大,涉及到县政府这一块的事权几乎要彻底的重新进行分割,故而即使有什么事项需要决定,也不得不暂缓下来,重新交给分管副县长手里去拟新的处置意见。
沈淮担任副县长,分管计划委、经贸委、规划、国土、城乡建设、交通、中小企业以及城南、新浦两个开发区,将县里的经济大权抓过去,这点并不出乎众人的意料。甚至说,沈淮没有一步到位就直接顶替葛永秋的县长职务,就已经很叫一些人意外了。
县政府常务会议上,相对叫人吃惊的,还是杜建即日起从县计委调任县委办、县政府办副主任的任命——县长们是在上午的常委会议之后,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是政府办的主任们以及县政府组成部门,却大多是任命正式宣步之后,才知悉此事,一时间也是诧异莫名。
县计委作为县政府最重要的权能部门,就在县政府大院内,很多人都跟杜建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杜建从梅溪调到县里这两年多来,沉默得就跟河边的鹅卵石一样,几乎就叫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看他平日期佝偻着的腰背,似乎很享受退居二线的生活,在县计委内部,也完全不跟其他几个主任起任何冲突——当然,即使他想叫人彻底忘掉他也不可能,沈淮崛起于梅溪镇,杜建之前担任梅溪镇党委书记,之所以给调回县里闲置,就是因为他在梅溪镇跟沈淮有矛盾,给沈淮踢出局。这些往事并不久远,就算深埋到泥土之下,只要涉及到沈淮,也会有有心人挖出来。
很多人心里都在想,杜建这两年虽然非常老实,但沈淮到霞浦来,他给调到政协或者人大养老,无疑是最好的结局,谁能想会有这么一份任命摆到大家跟前?
沈淮要上手的工作极多,宋晓军对霞浦县的情况,也需要有一个适应过程,那杜建的走马上任,就变得刻不容缓。
杜建平时也在县政府大院里上班,任命宣布之后,接手新的工作岗位,简单到就是换个办公室的事。
虽说杜建在借调一事上,不惜将陈斌拖下火坑,为沈淮制造敲打霞浦县众人的机会,就是不甘寂寞,想搏一下,但也没有想到沈淮的决定会如此干脆利落。
县委办、县政府办副主任,同样也享受正科级待遇,办公室也仅仅就是东侧两栋楼间交换了一下——就个人而言,杜建还更喜欢他在县计委那间的爬满爬山虎、朝东南的二楼办公室,而县政府办这边,二楼以上朝阳的办公室都要优先让给县长们选,能腾给杜建的,只是一间过道北侧、光线给北面树林遮住的小房间,但杜建心里清楚,这么轻轻地一换,他就算是从舞台的边缘,转到灯光聚焦的中央来了。
那些个平时看到恨不得鼻腔里出气的副县长们,在会后看他的眼神就陡然柔和起来了——杜建在官场浸淫了半辈子,对人的眼神最为敏感,仿佛当年在梅溪镇当党委书记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杜建跟其他人心里一样,心里还是有疑问未释,还是有些忐忑未消。
杜建不清楚:究竟是他兵走险锋,叫沈淮看到他的用处,还是说沈淮用他,仅仅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以安人心?
中午去见沈淮时,由于肖浩民、宋晓军都在场,杜建站在一旁,也没有说几句话;这时候,他叫县计委的小马、小张帮他搬办公室,他拿着记录本再到沈淮的办公室来听候指示。
沈淮正抽会后的空闲时间收拾办公室,杜建敲门进来,他停下手,叫杜建坐到窗外的沙发上说话。
“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沈淮拿出烟来点上,又把烟盒跟火机放茶几上,叫杜建自取。
“是有两年没见了。”杜建说道,“我离开梅溪后,杜贵还在梅溪惹了些事,我知道后想去找沈书记您认错的,后来也是给耽搁下来了。”
沈淮知道杜建说的是潘石贵与杜贵教唆商户冲击镇政府一事,这事以潘石贵跳湖自杀、杜贵投案自首给判劳教告终,但留下很多尾巴到现在还没有扯干净,他笑了笑,说道:“杜贵是杜贵,你是你,你只要不包庇纵容,需要你来认什么错?”
沈淮只是蜻蜓点水的揭过这段往事,便说其他事情:“我虽然把宋晓军从市里调过来当助手,不过宋晓军对霞浦县的情况并不熟悉。另一方面,我主要也是希望宋晓军能多负责对外的一些工作,所以我到霞浦县之后,就希望陶书记能推荐一两个对县政府各部门及各乡镇事务较为熟悉的人选给我。陶书记推荐了你。”
杜建一时间琢磨不透,沈淮为什么不愿意谈梅溪旧事,是说他心里想揭过旧事不提,还是说要谭启平正式给调出东华之后,再考虑动手收拾潘石华他们?
杜建当然也知道陶继兴不可能主动将他推荐给沈淮,当然他也不会对陶继兴这两年来的冷落生什么怨气——陶继兴虽然随波逐流了一些,但也没有将他一脚踢死。他要是之前就给调到县政府、县人大养老去,此时再调回来,就会显得格外的突兀;甚可以说不可能。
可以说,陶继兴之前对他的态度是,你惹不起沈淮,就先老实到一边呆着;才将他放在一个可进可退的位子上。
从这点来说,在官场上见惯落井下石的杜建还是感激陶继兴的。
见沈淮此时无意多谈梅溪旧事,杜建也是顺着他的话意说下去:“我一定不会辜负陶书记跟沈书记你们的信任。”
沈淮印象里还留有杜建昔日在梅溪霸道、专横的记忆,还是不能很适应他此时带有些老态的巧言令色,不清楚这是他的伪装,还是说这两年来对他的心性的确是一种煎熬,笑着说道。
“现阶段我在县政府这边分管了很多工作,不过绝大多数工作都有既定的程序跟步骤,我暂时也没有打算做太大的变动,你就照着之前的程序处理。在县里,我现在主要想做的两件事,一是城乡规划要重新做,要高起点,高标准,一个就是北山宾馆的改制。后者更急切一些。”
县委办、县政府主任们的权柄或轻或重,主要依赖于县长们的信任与放权。
往小里说,再大的主任也只是县长们的管事婆,几乎所有琐碎冗杂的事务,都要他们跟在后面擦屁股,要是什么事情没有办好,给当成孙子一样骂,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往大里说,县政府各部门及各乡镇请示县政府的事项,具体办理意见,相当大一部分都要由他们负责草拟,县长们很多时间只是在他们草拟意见之后签个字,甚至都没有精力细看一眼;事后的督办以及更多决策性意见的形成,他们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可以说在政治这个舞台上,发挥的作用及影响力要比下面的乡镇及部门负责人都要大。
沈淮的话意也是很明显,他现在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县政府这边,他确定一个原则,具体的分管工作,在经杜建手汇总到他办公桌之前,都由杜建照老规矩召集人手研究、拟写办理意见,他主要负责签字,实际就是授给杜建最大的权柄。
除此之外,沈淮还要将新城乡规划以及北山宾馆改制这两项重要工作,交给杜建牵头去办。
“除了北山宾馆外,霞浦没有一家真正能上得了台面的酒店。”沈淮说道,“而接下来新浦钢厂进入建设阶段以及招商引资工作的展开,不仅县里,以及各企业,都会有更多高端商务宴请及接待的需求。要是照国际一些标准来说,北山宾馆的条件也只能说是相当勉强,接待能力也有限。县里短时间里拿不出资金对北山宾馆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同时要考虑到政府形象的问题,也不宜将大量的财政资金用于馆阁厅楼的建设。所以霞浦县招商引资的第一步,我还是打算从北山宾馆改制做起,引入资本,对北山宾馆进行修缮跟扩建。我昨天就在跟周知白谈这个问题,让鹏悦联络其他相关企业,凑出一个亿资金出来,注入北山宾馆。县里对北山宾馆的控股权、管理权都可以让出去,只需要占一定的股份,保证权益不受损就可以了,同样也能约束县里的公款消费。这件事我这两天就抽空跟葛县长提一下,但也需要你能帮我最快拿出一份成文的方案出来。”
杜建将沈淮说的话,都认真记了下来。
“你有周知白的联系电话?”沈淮问杜建。
“有的。”杜建说道,他虽然不找周知白等人联络,但联系方式一直都没有丢,又不大确认地问道,“北山宾馆要注入的资金是一个亿?”
“嗯,是一个亿,起点要定得高些。”沈淮点点头,肯定地说道,“现在城关镇,包括城南开发区在内,居民有五万人。把全县各大乡镇都统计在内,城镇居民总数也就二十万,城市化率不到22%。而在我设想之中的将来,以工业化、产业化带动城市化发展,霞浦县与新浦发展衔接起来,应该是一个居民人口要超过六十万的新兴城市区域。我们新的规划要照着这个目标去制定,作为新规划的第一笔,北山宾馆的改制跟扩建,标准自然也不能低了。”
杜建自以为对沈淮、对梅溪研究得比较透彻,但也没有想到,沈淮将霞浦未来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发展目标定得这么高。
城关镇此时的居民人口约五万,将来人口增长十到十二倍,岂不是说城镇区域也要相应的扩大十到十二倍,甚至更高?
那差不多要将城关镇周边以及东侧的渎西、平东等乡镇都划进来,一直到新浦沿海的范围内,在这片占地近两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建设出一座崭新的港口城市出来。
梅溪镇此时的建成区域,也才十几平方公里而已。
第五百零三章 何月莲意外来访
第二天早上,沈淮到葛永秋办公室,与他做了一番沟通。
若是不想什么事都捅到常委会上讨论,什么事情都需要以书记办公会的形式成文,葛永秋的配合也是不可或缺的。
沈淮并不想跟葛永秋的关系搞得多僵,虽然拳打书记、脚踢县长,叫人很是爽利,但在官场上逼走上级的名声并不能算好。
在官场上,有时候是要让人敬畏,但敬畏过头,让人产生忌惮的同时,也会让人警惕、防备,这并不是能更好开展工作的状态——杜建以前的毛病很多,哪怕是为了千金买马骨,沈淮也要用他来打消其他人的一些顾虑,表明他不会因为简单的矛盾,就一定会把别人往死里踩。
从葛永秋办公室谈话出来,沈淮就把他分管的各部门负责人召集到办公室来,彼此间见面,也做些工作上的交待。
除了杜建、宋晓军、戴泉等人,王卫成、杨柳、王际胜等人正式到县政府报到,沈淮也把他们叫过来,与各部门的负责人见面——而陈礼杰也在杜建的安排下,主动推掉调进县政府工作的机会,留在县中继续任教。
这么一来,杜建在借调之事背后发挥的作用,除了陈斌心知肚明、不敢声张之外,县里就没有其他人能够察觉。
县里之前的招商引资工作,主要由计划委、外经贸委等部门分头负责,沈淮要把相关工作、人员,从这些部门划出来,成立专门的招商局,需要一个过程。
县里会出文件,先在县政府成立县与开发区合署办公的招商办,将工作先开展起来,沈淮让宋晓军主要负责招商办的工作。王卫成、王际胜、杨柳等人都暂时编入招商办,但工作范围也不限于招商办,所谓的招商办更类似一个专门围绕沈淮而设立的综合办公室。
在见面会上,沈淮也将新城乡规划及北山宾馆改制的事情,跟分管各部门的负责人做了通报,也要他们献计献策,希望通过实际的做事,把大家先初步的聚拢到一起来,而不是一定要到酒桌上加深感情。
霞浦在东华不能算穷县,在梅溪、鹤塘两镇给划出去之后,九五年的财税收入还突破一个亿,可以说这两年来的经济都在稳定的发展——即使如此,各部门的负责人,都很难想象仅北山宾馆改制之后,就能直接吸纳上亿的资本。
作为县委县政府招待所,北山宾馆是城关镇唯一能谈得上够档次的酒店,归县委办直接分管。近年来流行评星级,县政府去年也专程给北山宾馆拨了两百万专款,用于房间及宴会厅的修缮跟装潢——就这点肉,县里就争得头破血流,明争暗抢,花招奇出;现在这一下子要再投一个亿进去,随便漏点工程出来,还不得把人肥得腻死?
一天之前,得知杜建从县计委调到县委办、县政府办,有些人还酸溜溜地想,同样都是享受正科级待遇的副职,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今天知道这么大的一项工程,沈淮让杜建牵头去办,有些人心里就都快酸出水来了。
沈淮上任最初的几天,就是要专门跟各部门以及乡镇上的一些人见面、谈话,了解基本情况,几乎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下午拉着宋晓军一起回市里,就把带领王卫成他们熟悉县政府人事、工作等情况的事情交给杜建,杜建还要额外给他们讲解一些招商引资以及企业服务方面的工作流程。
很多事情是千头万绪,窗外的天都黑了,杜建也没有把一些工作理出头绪来,听着敲门声,不知道谁这时候过来找他,随口应道:“进来。”
杜贵那么干瘪瘪的脸从门缝里挤进来,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叫杜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沉着脸骂道:“你丫怎么跟做贼似的?”
“我不是怕撞到沈老虎对你的影响不好吗?”杜贵说道。
“那你还过来做什么?”杜建问道。
“我在你家等半天了,看着天黑了半晌,你都没有回来,就摸过来看看。”杜贵腆着脸说道。
杜建也不想杜贵这张二皮脸赖在办公室里叫其他人看见,叫杜贵先回他家里等着;他收拾起公文包,看到给临时腾出来挂上招商办牌子的办公室也还亮着灯,进去跟王卫成等人招呼了一声,也就赶了回去。
骑车到家门外的巷子口,杜建看到阴影处停着一辆桑塔纳,杜贵没有在他家等着,从车里探出头来,喊道:“哥,我在这里。”
杜建推车过去,看到阴影中何月莲那张风韵犹存的美脸,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推车站定在车门前,看了看杜贵,又看了看何月莲,没有说什么。
“哥,你把车丢一边,先坐进来才好说话啊。”杜贵看见杜建沉默,就招呼他坐进车里说话。
杜建将自行车靠墙放好,坐进车后排里,看着后视镜里何月莲那张挤出笑容来的脸,倒想起这具身体以往所带给他的快活跟销魂。
“哥,沈淮也真是够大方的,这才新官上任,就丢给你一个大工程做啊;这往后县里谁还不唯他马首是瞻啊。”杜贵还是皮肉轻得没有几两骨头,心里有什么事情藏不住,看到杜建坐进车里来也不说话,就笑嘻嘻地直接奔主题而来。
杜建知道县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传得极快,他没有应杜贵的话。他知道杜贵的斤两,有时候只是不得不照顾这个比自己小十多的堂弟,他眼睛还是盯着何月莲看,何月莲今天过来的目的,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何月莲的心里也是苦涩,当年杜建给沈淮一脚踢出梅溪镇,到县计委挂了一个副主任无权无势,她把他当成狗屎一样甩掉,谁能想到转了一圈,杜建竟然又投靠到沈淮门下,重新有获得重用的迹象?
何月莲并不清楚,杜建心里对他与沈淮之间关系由之前的上级变成当下的下属,有什么感想,她认为,只要认识到沈淮这两三年来的手段以及梅溪镇的巨变,杜建心里应该不会有太深的芥蒂。
何清社想得最开,也是放得最早,看看何清社他现在什么地位,就知道人最终还得要顺势。
何月莲嗓子干涩,有些话在嘴里转了半圈,都吐不出口,临了说道:“现在唐闸区里都在说,何清社跟李锋这次都会进区常委班子,杜书记你有没有听说啊?”
陈宝齐接谭启平担任东华市委书记、熊文斌担任常务副市长以及杨玉权担任统战部长,昨天省常委会议是正式研究通过,谭启平会调任省供销总社主任——这些事,沈淮上午就跟杜建提了一下。
虽然离陈宝齐上任还有几天时间,但陈宝齐到任之后,唐闸区班子的调整,也会很快进行——潘石华、周岐宝、苏恺闻等谭系旧人的即将失势,以及区常委新班子的组成,也是近期众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何清社、李锋、黄新良、郭全四人,到底谁会进区常委班子,杜建也没有数,毕竟他没办法钻到沈淮的脑子里去翻个清楚,但将来东华市是赵系与梅钢系平分天下的局面,梅溪作为梅钢系的发家之地,即使不争区委书记、区长的位子,梅钢系有两到三人进区常委班子,在梅溪新区的发展中发展至关重要的影响,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想想给他压制那么多年没脾气的何清社、李锋、郭全,想想给他当了那么多年拎包小弟的黄新良,此时无一不是梅钢系的嫡系,即使在市领导面前说话都能挺起腰板来,就连他压根瞧不起来的邵征,今后将作为众信投资的代表常驻霞浦,陶继兴见他也是笑容可掬,以至宋晓军两年前还只是一个村支书——杜建心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潘石贵当年跳湖是很多疑点的,我们搜集了很多证据。”杜贵说道,“这些材料,哥你能不能帮我们交给沈老虎啊?沈老虎这时候大概正急着要用这些东西吧。”
看着杜贵递过来一只黑色塑料袋,看样子里面包裹了不少东西——杜建却没有接手。
何月莲到底比杜贵要老辣,见杜建没有接手,紧接着又问了一声:“是不是等新的市委书记上任后,我们再把这些材料交上去?”
杜建只是笑了笑,心想何月莲心里总算要比杜贵拎得清楚,知道沈淮不屑于要她们的投名状。
杜建沉吟的片晌,也怕何月莲她们病急乱投医,说道:“潘石贵的死,是有苦主的,你们掺和进去做什么?再一个,潘石贵的死,是谭书记任内发生的事情,即使有疑点,你们总该不会让谭书记留个烂尾巴离开东华吧?”
何月莲点点头,表示明白。
杜建推门下车,扶起靠墙放的自行车,临了又说了一句:“霞浦的事情,你们插手不上,以后还是少来霞浦吧。”
第五百零四章 沈淮的心思
杜建看着何月莲开车与杜贵留开,才骑车钻进巷子回家。他知道这两天家里不得安宁,吃过晚饭,就躲到巷子口的小茶楼里看材料。
白天要在机关里替沈淮处理琐碎的公务,还要将王卫成、王际胜等人带上路,熟悉县里的情况及工作程序——沈淮交待的两件事,尤其是北山宾馆改制问题,需要近期就拿出成文的方案出来,杜建也只能抽晚上的时间,先把北山宾馆的资料先熟悉起来,才好着手牵头召集各部门的人讨论改制方案的问题。
要说北山宾馆,杜建也没有少去,但要有些情况也必须要通过上午找来的材料才有更全面的了解。
北山宾馆的历史甚至比市政府招待所南园宾馆还要悠久,是在清中后期霞浦县盐商会馆基础之上改建而来,经过历年来的改扩建,形成今日的规模。
早建三进大院的霞浦县盐商会馆以及五十年代修建的会堂式主楼,如今成了北山宾馆主要的宴会及客房区。另外还在北塘河西岸修建数座小楼,以接待特殊客人——沈淮此时就住在北山宾馆的西楼里——整个北山宾馆的建筑面积不大,只有四千平方米,甚至都不及梅溪镇的文化站大楼,宴会厅及包厢约二十来个,客房约四十间。
要说北山宾馆比梅溪文化站大楼好在什么地方,大多数所有进入北山的人都会称赞那里林深径幽——的确,跟大都市里奢华的大酒店不能比,但北山宾馆胜在其环境幽静的园林。
东华市从九四年就开始推动国有企业改制试点工作,霞浦县虽然没有把北山宾馆拿出来改制,但也做了一些资产审计之类的基础工作。
九五年县里给北山宾馆核定的固定资产约五百六十来万。
这个数字在杜建看来是略低了一些,也可能是有人早就在打北山宾馆改制的主意、故意压低核算资产的数目,但也不算低得有多离谱——当初梅溪镇建文化站大楼,加上陈丹接手经营之后的投入,大体也就投入不到八百万;近年来梅溪镇商业用地飞涨,那是另说。
北山宾馆的资产有过核算,年前县计委甚至拟过一份股份制改制方案,有这些基础进行调整,就不难拿出新的改制方案出来。
是不是适当提高估价,或者将北山宾馆所占有三十余亩商业用地的价值也有必要进行估算——虽然这些都将极大影响县政府对北山宾馆的最终持股比例,但杜建知道现在这些事不应该由他来拿主意,甚至在摸清楚沈淮的意思之前,他都不能提出来。
且不管北山宾馆的资产最终估算多少,杜建同时也关心鹏悦等企业入股后,拿出一亿资金,会对北山宾馆进行怎样的改造。
周家前后在鹏悦国际大酒店及附属的高夫尔运动会所上的投入,也就六千万而已,就已经将鹏悦打造成东华当下最为高档的星级酒店——据说建筑面积近两千平米的尚溪园,陈丹前后总共也就投入六百万不到。
北山宾馆,除了已有建筑、庭园外,还要额外注入一个亿的资金——杜建有些怀疑,北山宾馆这么点地方,怎么容纳这么大量的资本注入?
杜建随手将城关镇的高比例地图翻开来,拿红笔将北山宾馆从地图上圈出来,笔锋斜飞出去落在徐记酒楼上,叫杜建吃了一惊。
杜建看了看手表,时间不算晚,也不确定王卫成就在办公室里,他将材料往腋下一夹,就骑着车赶到县政府去——王卫成、王际胜等人果然都还在办公室里加班,没有回去。
“你们这才是第一天,不要把自己逼这么辛苦。”杜建笑眯眯地赶王际胜他们下班去,临了又把王卫成拉到他办公室里,问道,“沈书记今天提了北山宾馆改制的事情,把这事交给我牵头去办。我对北山宾馆不是特别熟悉,倒是北山宾馆跟县中背靠背挨着,小王你对北山宾馆应该比我熟悉吧?”
王卫成不知道杜建的心思,见他过来问北山宾馆的情况,自然也是将他了解的情况相告。
杜建铺开地图,指着他在地图上画的笔迹,说道:“北山宾馆改制之后,就要进行大规模的扩建,不能跟县中争地,往西要越过北塘河,往东扩的话,东面这几处建筑似乎有些碍眼。”
王卫成见杜建的手指尖压在徐记酒楼上,疑惑地看了杜建一眼,心想,杜建真不知道徐记酒楼是徐福林他儿子的?
不过,王卫成转念间又想明白过来,杜建应该是不知道前些天晚上在徐记酒楼发生的事情,所以当他意识到北山宾馆往东扩建会涉及到徐记酒楼时,才会犹豫不决。
“这几处建筑都是近年来新建,似乎没有按照规划来。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还要查县里对北山路一带的具体规划。”王卫成也含糊其辞地说道。
前天晚上在北山宾馆与杜建撞到后,熊黛妮有跟他说起来梅溪镇的一些往事,王卫成也知道有些事情要比他想象的复杂。
不过对杜建来说,有王卫成这句话就够了。
杜建这两年闲得发慌,没事就琢磨县里的人事关系。
徐福林跟他儿子同学陈燕是什么关系,自以为能瞒过别人的眼睛,却没有瞒过杜建的眼睛——从徐福林儿子徐建中以及陈燕,串联到熊黛妮,在沈淮指定要从县中借调工作人员之后,杜建就又迅速把徐惠丽、王卫成跟熊黛妮的关系也摸清楚,这才兵行险招的在借调这事上动手脚,故意叫沈淮能抓到把柄。
王卫成的妻子跟徐福林儿子的徐建中是中学同学,杜建虽然不知道前些天晚上在徐记酒楼发生的事情,但见王卫成并没有替徐建中掩饰的意思,甚至直接点出徐记酒楼是徐建中仗徐福林之势建出来的违章建筑——杜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地?
北山宾馆要扩建,徐记酒楼要推掉,沈淮不开口,但是这个意思杜建他自己不能领悟,就不能算合格——沈淮并不是要他拿什么高水准的改制方案,而是要放他出去咬人。可笑别人都还羡慕沈淮把一个超大工程丢给他做,杜建暗想:沈淮要真这么肤浅,当年也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了。
杜建从县里骑车回到家里,就给沈淮打电话过去。
沈淮在徐记酒楼上的意图,他领会到即可,没有必要再挑明了说,而是把何月莲、杜贵今天拿潘石贵跳湖自杀疑点材料来找他的事情告诉沈淮——他并不清楚沈淮此时有多信任他,但也要防备着这一丁点的信任有可能给何月莲这骚娘们糟蹋掉,所以他不能把这事瞒着不说。
接到杜建电话时,沈淮正跟孙亚琳一起进老宅。
沈淮将手机夹在脖子下,不意叫腋下夹着的公文包滑落下来,刚巧包没有关严实,里面的文件雪片似的洒了一地。
沈淮一边接杜建的电话,一边弯下腰捡文件;孙亚琳就傍门依户的看着沈淮手忙脚乱的捡文件,也不说弯个腰来帮沈淮捡文件。
对何月莲、杜贵拿材料找杜建这事,沈淮表示知道,也不跟杜建在电话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朝孙亚琳瞪眼扬了扬手,说道:“回法国这段时间又惯出毛病了,看到我打电话,也不说搭把手啊?”
“去,你这点小伎俩还能骗倒老娘?”孙亚琳不屑地看着沈淮,手捂住有些低的领口。
沈淮真是没想到说要占孙亚琳的便宜,但叫她这么一捂领口,才发现她今天果真是美艳无端。
虽然从酒会离开披了一件外套御寒,但低胸设计的礼服裙叫她露出一片修长的颈脖跟雪白细腻的胸脯,她刚才要真是弯下腰来捡文件,一定能从领口看到更多的丰满挺耸。
沈淮下午赶到市里来,是参加淮联重工的竣工典礼。
东华市还处于权力动荡期,虽然省常委的研究结论已经放出风来,但陈宝齐毕竟还没有到任,熊文斌、杨玉权也没有正式进入常委之列,所以作为东华九五、九六年度重点建设工程项目之一的淮联重工竣工典礼,也是很低调的进行,并没有邀市里的领导参加以壮声势。
淮联重工目前建成部分,主要以船用、桥用钢构件为主,也是当前梅溪钢铁产业往精加工方向的延伸,建成之后,每年将消耗梅钢十五到二十万吨的坯材,对初步完善梅钢的产业链结构,意义重大。
沈淮赶回来,主要也是跟淮联重工大股东飞旗实业及艾伦家族这次到国内的代表约翰·艾伦见面,进一步商谈新浦钢厂筹建的事宜;孙亚琳也是奔波许久,今天陪同飞旗实业的代表,一起回到东华。
孙亚琳伸头看了看沈淮捡起来的凌乱文件,上面压着一张手绘图稿,拿过来见竟然是北山宾馆及周围区域的规划草图,她诧异地问道:“你都到这一步,这些工作还要你亲自动手啊;你刚刚接电话的这个杜建,你刚才不是说,已经将北山宾馆改制的事情,交给他牵头去办了吗?”
“很多具体的工作,我都可以放手给其他人去做,但恰恰城市规划、设计这些事,我还真不想放手。”沈淮笑着说道,“如今霞浦可以说是一张白纸,每一笔都很重要。现在由我来决定每一笔到底怎么去画,这么有成就感、这么有意思的工作,我怎么会让给别人去做?”
沈淮倒不是担心杜建会在这件事上动什么手脚,而是知道杜建虽然是官场上的人精,但平时的视野还多局限于霞浦,不可能对北山宾馆改扩建拿出多么惊艳的方案出来。
沈淮暂时想冻结城关镇的规划跟城镇建设,但这时候完全将有限的市政建设资金都投入到新浦开发区去,霞浦县必然会有大量的人有意见,所以城关镇这边还是需要兼顾做一些改善性的市政营建。
就目前来说,沈淮暂时打算将霞浦县城、城关镇区的改造主要集中在北片,为了节约极为有限的财政资金,故而才需要将北山宾馆的改拓建搞得大一些,这样才能将一些市政建设任务,划给北山宾馆的改建头上去,能在短时间里较大幅度的改善城关镇北片、北山路与北塘河一带的环境。
就算把事情交给鹏悦去做,鹏悦也只会做北山宾馆内部的设计,外围跟宾馆本身无关的道路、园林及绿地规划,甚至包括县中的发展,都还是要县里来负责——沈淮不信任县城建、园林、规划等部门的业务能力,也不认为杜建能把这活做出极高的水准来,只能自己抽时间做起来,他会要杜建他们做些更具体的工作。
第五百零五章 孙亚琳的裙子
陈丹还没有回来,进了屋,沈淮将公文包丢在茶几上,到厨房拿水壶先烧起水来,走回客厅,就见孙亚琳屈腿坐在沙发上,从他公文包里翻出一叠手绘图稿在看。
“好歹翻人家东西之前,说一声呀。”沈淮说道。
孙亚琳仰起姣美的脸蛋,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扬了扬手里的图稿,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却说瞎话地笑道:“真是很不巧呢,你的包又掉在地上,这些东西都是自己滑出来的,我顺手帮你捡起来,也不要你谢我了。”
“我的智商,有你以为的那么低?”沈淮问道。
孙亚琳嫣红娇唇一抿,问道:“你智商哪里高了?”往沙发一角缩了缩,给沈淮挪出坐的地方来。
沈淮等着水烧开,就站在沙发边。
孙亚琳进屋后只是将遮风的外套脱掉,盘膝屈坐在沙发上,紫色的百褶裙下,露出仿佛象牙一般洁白的修长小腿。
她俯着身子看图稿,低胸设计的领口露出修长的颈脖跟一大片嫩如凝脂的雪白胸脯,妆容未卸的脸尤为精致——沈淮高高地望下去,能从领口看到乳沟深处的风光。
沈淮都怀疑他要是不转开眼睛,鼻血会不会就飚出来。
“你就那点出息。”孙亚琳抬头瞭了沈淮一眼,见他的眼睛瞥向她的胸口,不屑的横了他一眼,“想不想摸一下?”
“你不打我?”沈淮咽了一口唾沫,涎着脸问。
“你要打得过我,我就让你摸。”孙亚琳说道,冷不防手撑住扶手,抬脚就朝沈淮的屁股踹过去。
沈淮正警惕着呢,闪得极快,叫孙亚琳一脚落空,只是她这一脚用力也是很大,“哗”的一声,百褶裙摆就整个的崩开,斜到一边,骤然露出白花花的大长腿以及紫色内裤的一角,还有几根黑毛调皮的露出来,孙亚琳见沈淮眼睛盯着她大腿看,倒没有说拿东西遮一下,而且直接拿了一只靠枕,冲沈淮的脸扔过去:“再看就戳瞎你的眼睛。”
“啊,你这不是故意露给我看的啊?”沈淮接过抱枕闪到一边,“那我就不看了。”但又忍不住往孙亚琳大白腿上瞟了两眼,真是长得惊人,而且不肥不瘦,仿佛精雕细琢的美物,还长得没边,直杵杵要杵进人心里去,心想这么双美腿,只能让女人摸,真是白费了。
孙亚琳横了没出息的沈淮一眼,扯着裂开来的裙子回屋,换了长裤过来,直为无故牺牲掉的那条裙了叫屈:“都怪你惹我,老娘多少年来难得穿一回裙子扮淑女,竟然落到这个下场;这裙子也是死贵的。”
“淑女有你这样穿着裙子就飞脚踹人的?”沈淮问道,离她远远地坐下来。
孙亚琳见沈淮一脸胆怯的样子,说道:“你放心,我今天心情好得很,不打你;你坐过来些……看你这些鬼画符,你是打算在新浦造一座新城啊?”
“你这几天不在国内。”沈淮说道,“田家庚已经是省全委会议提出,要把东华建造成东部沿海大型综合枢纽港,成为拉动淮海省发动的桥头堡。不管是不是为了响应田家庚的号召,我在新浦的动作都不能小;小了,不就是让人瞧不起吗?再一个,从霞浦县城关镇往东到新浦镇海边,只有十二公里的纵深。以传统的眼光来看,十二公里纵深是很长的一段距离,但随着城镇化建设的提速,如果我现在不去把城关镇跟新浦放在一起做总的城建规划,仅仅在窝在海边建临港新城,可能三五年后就会出现弊端。到时候想到返回来调整,困难不用说,同时也会造成巨大的浪费。而且,霞浦的城关镇,离市里距离也不远,只有三十公里。要是市区往东发展,而霞浦往西拓张,不久的将来,城市区域就能衔接起来,十年后霞浦撤县设区,正式并入东华市也说不定。”
“有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你在霞浦能聚拢多少市政建设资金?”孙亚琳问道,“照你画的这几张图,不要说其他了,光市政基础设施这一块,没有两百亿的资金投下去,这座新城形成雏形都够呛啊。而整个东华要发展到你所说的那样子,两千亿的基建资金投下去才差不多有个样子。你以为你能印钞票啊。”
“所以说有些工作要一步步去做,有些工作要一个个去谈啊。”沈淮手按住眉头,身子后仰靠沙发上,说道,“现在,霞浦县主要是跟省里要扩权,跟市里要财权——我打算这两天跑省里去找田家庚、赵秋华聊聊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理睬我。”
霞浦县九五年财政收入破亿,在东华市三区七县里排名中等,不算穷,但能挤给城关镇用于城市基础建设的资金,都不到一千万。而要照沈淮的规划,五年内的基建投入以数十亿计,差额极大——他所面临的,还是怎么去搞钱的问题。
“你希望能谈出成的结果来?”孙亚琳问道。
“梅溪镇三年财政大包干后,新增的税源才得以集中在梅溪,最快的将基础配套设施完善起来。”沈淮说道,“当下要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我不希望省市把特别多的资源往霞浦倾斜,但也希望在霞浦没有真正发展起来之前,省市尽可能克制不从霞浦抽走太多的税源。这是一个方面,另外就是想省里让霞浦县有权储备一些土地。”
“这是打算学习新加坡的经验?”孙亚琳问道。
“新加坡那么点大的地方,经济发展能有如此的成就,跟其地理位置有关,但其他方面的经验,也需要学习。”沈淮抱头,将脚跷在茶几上,说道,“都说中国地大物博,但给十二亿人口一摊,地怎么都大不起来,物怎么也博不起来。所以国内土地的使用,必须要学新加坡集约型经验。现在各地都在成立招商局,所以我在霞浦县成立招商局没有什么阻力,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但我要是成立土地储备管理中心,并与其他机关局平行,就省里、市里就未必会点头同意。”
孙亚琳问道:“那国资办你还搞不搞了?”
“当然要搞,怎么不搞?”沈淮说道,“梅溪工投与新城投集团是搞成功的模式,移植到霞浦,不会有太大的阻力——而且将来霞浦基建资金的来源,主要也依赖这种模式的挖掘。”
孙亚琳又定睛想了想,揉了揉脑袋,嚷嚷道:“这么多事情纠结在一起,真是叫人太痛苦了,我还是只关心钢厂项目好了;想太多,人真的会未老先衰的。”
沈淮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几天,也都快累得喘不气来了。”他将图稿从孙亚琳手里拿过来,盖在脸上,仰面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孙亚琳见沈淮半天没动静,伸脚过去踢了踢,问道:“你就不问我跟飞旗实业的谈判进展?”
沈淮纹丝不动,不理她。孙亚琳伸着脚丫子去蹭他的下巴,叫沈淮一把抓住。
孙亚琳虽然换了长裤,不会走光,但脚丫子光着,粉雕玉琢似的,还涂了鲜艳的指甲油——脚趾甲上的指甲油叫他心里起疑,问孙亚琳:“你还喜欢女人吗,怎么现在又穿裙子、又涂指甲油的?”
孙亚琳不忿的横了沈淮一眼,说道:“还不是这个社会太变态,非要老娘扮得跟女人一样,才叫正常。”要从沈淮手里抽回脚,“老娘还要回屋把这恶心人的指甲油给洗掉。”
孙亚琳个子大,脚掌却不大,抓在手里又绵又软,沈淮倒有些舍不得松手——这会儿他摆茶几上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孙亚琳好像给吓了一跳似的,猛地把脚收回去,临了才意识到是有人打电话找沈淮。
沈淮弯腰将手机拿过来,看过号码,眉头骤聚起来。
“谁打来的电话?”见沈淮这样子,孙亚琳凑过头来看,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储备下来的手机号码。
“这是刘伟立的手机号。”沈淮说道,将手机消了音,却没有马上接通。
孙亚琳看了沈淮一眼,虽然现在有手机的人很少,但沈淮接触的人群里,手机却很普及,没想到沈淮记忆力这么好,能记住刘伟立的手机号码,但同时也疑惑,谭启平的大秘,刘伟立这时候打电话给沈淮做什么?
是谭启平想在离开东华之前,跟沈淮聊聊天吗?
沈淮接通电话,刘伟立在电话倒没有太多的废话,只是说谭启平希望能跟他见一面,问他明天下午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沈淮自然不会连谭启平一面都不敢见,约好明天下午他去市委,就挂了电话。
孙亚琳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心明天下午进了市委,给谭启平来个‘摔杯为号’。”
沈淮回想这三年来跟谭启平的恩怨,也只能说化作无奈地一笑。
虽然随着改革开放的日益深化,供销社系统有日薄西山的趋势,但此时在省政府各部门里还要算是炙手可热——谭启平虽然最终因不能控制东华的局面,而给省里最终调走,但说到底还是没有大过。再一个,宋系也不能说寒了人心,谭启平调任省供销总社,对彼此来说,都勉强可以说是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台阶。
沈淮也不清楚,明天下午见到谭启平,他会说些什么。
第五百零六章 拦路喊冤
第二天,沈淮上午与飞旗实业的代表约翰·艾伦会过面后,用过午宴,下午先到市政府找高天河谈财税包干的事情。
淮海省在东部沿海算经济发展滞后省份,在分税制实施之后,上邀国库的税收基本上也都是以财政转移支付的方式返回省里——故而地方上产生的财税收入,绝大多数都在省、市、县及乡镇四个层次里进行分配。
霞浦近几年里,财税收入很有限,上邀比例不高。不过,眼下新浦钢厂项目已经进入启动阶段,大规模的建设,必然会促进霞浦县地方财税收入激增。
按照现行的财政政策,霞浦新增加的财税收入,差不多将有六成要上缴给省市。
沈淮希望能减少上邀省市的比例,将更多的财税收入留在霞浦用于地方建设,这些都需要他分头跟市里、省里谈优惠条件。
“你们县里先把报告打过来。”面对沈淮请求,高天河听过后,也是公事公办的回答,“我知道还不算数,市政府这边还需要开会研究一下。”
涉及数亿甚至更多数目的地方财税分配问题,沈淮也知道不是高天河一人能决定的事,他过来也只是先跟高天河沟通一下,点点头,说道:“那我就不打扰高市长你了,我还要到谭书记那里跑一趟。”
高天河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沈淮掩门而去,托额沉吟片刻,又转头看向窗外。
市政府大楼外种有十几株银杏树,有些年头了,挺拔高耸,树梢头恰好延伸到高天河八楼办公室的窗外,树梢头初生的新叶是那种鲜嫩的青绿色,叫微风拂过,摇曳生姿。
在东华这次的权力大地震里,虽然再次岌岌可危的保住位子,但高天河心里没有太多的窃喜。
谭启平初到东华时,仅有沈淮替他冲锋陷阵,地方上一片缄默,对谭启平还是充满警惕,不肯事事配合。
等到谭启平与沈淮事生龃龉,水火不能相容时,地方上其他势力一时间也很难适从,相当一部分人都跟他高天河一样,都有着隔岸观火的心思。
只是局势发展到今天,谭启平黯然离场,众人蓦然回首,才发现梅钢系早已蔚然成林、根深蒂固,而代表赵系进入东华的陈宝齐又有省钢以及虞成震等地方势力的支持,同样非他高天河所能抗衡。
虽然暂时保住市长的宝座,但高天河知道夹在赵系跟梅钢系之间的滋味不会好受——更叫他难受的,其他人都可以择善而从,但无论赵系还是梅钢系,却都没有给他高天河留一个立足之地。
以后,他在东华,要是过度的倾向赵系,梅钢系就会想尽办法踢他出局,挤兑得他难受;他要是过度的倾向梅钢系,陈宝齐同样不会容他——这样的局面,该叫他如何自处?
绕过北面的小花园,走进市委大楼里,站在阴暗且冷的过道里,沈淮颇为感慨,他也不知道面对谭启平彼此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淮顺手敲门走进熊文斌的办公室里,未曾想刘伟立正在熊文斌的办公室。
看到沈淮探头进来,陈伟立挤出笑容来说道:“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刚去高市长那边找他谈财税包干的事情,也不确定什么时间能脱身,就没事先跟陈秘书长你联系。”沈淮问陈伟立,“陈秘书长,谭书记找我到底什么事情啊?你倒是跟我说一声,不让我心里一直虚,担心有什么错误叫谭书记知道要批评我。”
陈伟立看着沈淮嬉皮而笑的脸,仿佛跟他初到东华时看到那张脸没有什么两样,但谁能想到这张脸的背后所藏凶机,竟然将堂堂的市委书记逼走东华?
“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陈伟立说道,“谭书记马上要离开东华回省里了,就想着在离开东华之前,请大家过来坐下来再吃顿饭。”
“一起吃顿饭好啊。”沈淮说道,“那我就在老熊这边等着。谭书记什么时候忙完了,陈秘书长你过来喊我们一下。”
陈伟立不确定谭启平是不是要在办公室里单独见沈淮,就先离开。
看门关紧,沈淮拖了一把椅子,在熊文斌办公桌前坐下来,摇头笑道:“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接到陈伟立的电话,说是今天要见一面——就不知道有无好宴了?”
“好像是定下来陈伟立跟着去省里,省供销总社那边给他安排一个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不难。”熊文斌说道,“苏恺闻走不走,还没有定,但苏恺闻跟谭晶晶已经领了证,就算回省里也不会去供销总社。不过,有苏唯军在,苏恺闻到省里哪个部门,挂个副处,过两年再升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周岐宝等人就有些尴尬了。”
沈淮一笑,对谭启平来说,不是拍拍屁股离开东华就可以的,他有他的利益圈子需要维护——他要是真拍拍屁股就走了,不做一点善后工作,把嫡系亲信丢在东华给欺负,那供销总社主任这个位子就是他仕途的终点;即使到省供销总社,他也未必就能控制住局面。
要是谭启平是正常调出东华,在他离开之前,至少可以把陈伟立、周岐宝两人安排到下面区县或者委局一把手的位子上去,其他留在东华的谭系官员也不会太狼狈,不会像今天这般惶惶不安。
陈伟立现在是确定跟谭启平去省里,苏恺闻有个担当省委秘书长的老子,他本人年纪也轻,就算遭受些挫折,爬起来也快,大不了先会回省里某个部门窝上几年。
最受不起打击的,至于就是周岐宝、阚文涛这些人,一方面年纪也正是做事的黄金壮年,另一方面此时所处的位子也很关键,稍有不慎,给打下去沉寂三五年,就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或者有什么把柄抓住,敲一闷棍,境遇会更凄凉。
所以对谭启平来说,不管之前关系绷得多紧,多么咬牙切齿,该放下脸时,还是要放下脸。
将到五点半钟时,陈伟立才过来喊沈淮、熊文斌一起下楼去。
谭启平已经先下了楼,不过一号车就停在大楼门廊正前,司机黄羲站在车子的侧面,看到陈伟立领沈淮、熊文斌下楼来,帮他们打开车门。
下班时间,机关工作人员也是陆续的离开大楼,看到沈淮、熊文斌同时坐进来谭启平的车里,大多人都奇怪地看过来,克制住交头接耳的冲动,纷纷走向车棚,取车回家。
沈淮也不知道这样的场面是不是谭启平刻意安排,坐进车里,看到谭启平不言苟笑的脸,心里想:这顿饭还真是叫人难受啊!
熊文斌坐到副驾驶位子上,转回头来跟谭启平打了声招呼,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上一次跟谭启平、沈淮坐同一部车子是什么时候,感觉已经是相当的久远。
等到陈伟立坐到后面那辆车上,黄羲才发动车开出去。
后面那辆车门窗紧闭,沈淮也不知道还有谁在那辆车上。
就在一号车驶出市委大院的时候,在马路对面候着的一群人看到谭启平的车子出来,“哗”的都冲到马路中间来,将马路堵塞得严严实实,不叫一号车有离开的机会。
沈淮看着堵车的那伙人拉出的条幅,也直觉得头痛——杜建昨天夜里才打电话说何月莲、杜贵拿潘石贵横死疑点材料找他的事情,没想到何月莲他们动作会这么快,赶着今天到市委大院门口来堵谭启平的车,还偏偏他跟熊文斌都还坐在谭启平的车里。
“家父蹊跷跳湖而死,千万家产横遭当官亲戚侵夺!”
陈伟立从后面的车子里下来,看着堵车的这群人拉出横幅,也是感觉到头皮要炸开。那群人将路封住,这时候有个青年披麻戴孝,抱着一只像骨灰盒的黑色盒子,在马路跪下来,身上白衣写着“为父申冤”的四个大字。
陈伟立既惊且疑的走过来,隔车窗问谭启平:“谭书记,我们是不是先退回去,让信访局的同志出面解决?”看向谭启平,不知道这场面他会怎么处置。
谭启平没有说话,沉着脸先看车外的形势。
市委大院里值班的警卫反应极快,连着特警及值班的保卫,十余人很快走出来从大门里走出来,将谭启平的车跟拦路的分隔开来,准备掩护谭启平的车掉头先退回市委大院。
熊文斌看到条幅上“跳湖”二字,自然也明白是跟潘石贵之死有关,他从后视镜里看了谭启平、沈淮一眼,静待谭启平做出决定。
他到现在也不确定谭启平知不知道潘石贵这个人——毕竟有些事,下面人并不会都如实跟谭启平反应。
“虽然这种风气不能助涨,但既然遇上了,你先过去了解一下情况;要真是无理闹访,再交给信访部门的同志出面处理不迟。”谭启平说道。
陈伟立隔着车窗看了沈淮一眼,沈淮也不知道他不能说完全不知情,但也不怕陈伟立的疑点能咬他一口,淡淡地说道:“两年前梅溪镇政府遭商户围攻,带头闹事的人里有个人是唐闸区委书记潘石华的堂弟潘石贵,在公安机关要采取措施展开调查之前,潘石贵先跳湖自杀了。后来公安、部门得了一个畏罪自杀的结论,就结了案——看情形,前面这群人是为这事闹腾。都过去好久了,我都快要把这事给忘了;之前也没见有苦主跳出来喊冤,倒是听说潘石贵遗产的处理,有些纠纷,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
第五百零七章 为父申冤
谭启平一言不发的坐在车里,头角抵着车窗上框,看着外面的情形——正好是下班时间,哗啦啦的十来个人跑到马路中间才堵上几分钟,车流就给堵了老长一串,路两边更是许多骑自行车停下来围观的群众,叫场面越发的难看。
好在市委办对这种情形处理有经验,除了市委大院里值班的特警跟警卫外,又把附近的交警调过来增援,从两端的路口分流车流、人流,不至于完全堵死在市委大院前。
刘伟立跑到前头去,跟拦路堵车的人交涉,片刻之后,领着那个披麻戴孝跪在马路中间、身上写“为父申冤”四个血红大字的青年,走回到特警跟保卫组成的人墙之后。
刘伟立凑过头来跟谭启平汇报说道:“他叫潘志强,声称他父亲潘石贵两年前跳湖事出蹊跷,唐闸区公安分局玩忽职守,没有尽职调查就匆促给出‘畏罪自杀’的结论,草草结案——他要为他父亲申冤。”
要不是沈淮提起,谭启平也想不起跳湖自杀的潘石贵来,蹙着眉头,隔车窗盯着眼前潘志强,问道。
“事情都过去有两年时间,你觉得你父亲死得蹊跷,不可能只是畏罪自杀这么简单,那之前有没有将情况向市公安局或其他部门反应?”
倒也不知潘志强真是有冤苦无处申诉,还是怎的,胡渣拉茬的,脸颊瘦凹下去,两眼赤红,给领到谭启平的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毫不含糊的高声哭诉起来。
“事情发生时,我当时人在外地,等我赶回来,我爸都已经叫他们早先一步给火化了,我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们心里要不是有鬼,何苦这么急着哄骗我娘连我爸寿衣都没有换上就叫我爸尸骨无存?区公安分局结论我爸是畏罪自杀,但是我不知道,我爸畏的是什么罪?教唆商户冲击梅溪镇政府,这个是有错,跟我爸一同教唆商户的杜贵,最后也给判了一年劳教。我不认为,我爸会因为怕给送去劳教就非要去跳湖自杀。区公安分局尸检都没有做,就直接送去火化,这样的结案结论,我不能接受。我之前没有向有关部门反应,因为我只是怀疑,但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
“那你现在找到线索跟证据,也应该直接向市公安局反应。”谭启平沉着脸说道,“我虽然是市委书记,但我也代替不了公安部门帮你侦案破案。”
“案件涉及到唐闸区委书记潘石华,也是我的堂伯,我害怕市公安局不会受理,更害怕市公安局受理之后,消息走漏出去,我会跟我爸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潘志强说道,“我只能请谭书记您为我做主;你要不为我做主,我担心我明天就会横尸街头。”
“胡说八道,朗朗乾坤,你看到有谁横尸街道了?”谭启平蹙着眉头厉声呵斥潘志强,但也没有说更严厉的,而是睑着眸子盯着他,问道,“你说唐闸区委书记潘石华,跟你父亲的死有关,你有什么证据吗?”
谭启平没有回头去看沈淮或熊文斌的反应,很多事情他从眼前这个潘志强眼睛里能看出一二。
刘伟立站在车外,也一直都注意观察着潘志强的反应,心里觉得奇怪:这个潘志强不认得沈淮?这出戏不是沈淮一手整出来的?
沈淮之前还真没有跟潘志强打过照面,他也不知道潘志强到底找到了什么线索,他就坐在车里,很平静地看着车窗外。
何月莲、杜贵拿潘石贵死亡疑点材料去找杜建,想要拿这个做投名状,以赎前过,沈淮当然不屑理会,但也认可杜建的处置。
潘石华的问题,不仅仅涉及到潘石贵跳湖自杀的疑点,还涉及到下梅公路两侧数十间已拆迁商业用房的权属问题——这么大的利益争执、冲突在里面,即使现在不爆发出来,待谭启平走后、陈宝齐到东华之后,潘志强、杜贵他们一样会拦陈宝齐的车驾喊冤,把这事捅出来。
到那时候,沈淮更洗不清他有痛打落水狗的嫌疑。
故而在此时将这件事捅出来,将解决事情的主动权交到谭启平的手里,对谭启平来说,至少整个事件不会失去控制。
谭启平隔着车窗,接过潘志强递过来的材料,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先退到市委大院里面,让道路先通畅起来,我才慢慢看你的材料?”
见潘志强没有反对,刘伟立就指挥两部车退回到市委大院里面,又领着人手,将随同潘志强一起堵路拦车的十数人都拉到大门内来,让交通先畅通起来。
谭启平也不下车,就坐在车内看潘志强给他的材料,翻看了几页,才问沈淮:“这些情况你之前有没有了解过?”
沈淮接过材料,粗略的翻看了几页,直接关于潘石贵死亡疑点的过硬材料不多,毕竟人死尸消,很多疑点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之后,都很难再还原,更多是潘石贵死后,他包括两家织染厂及下梅公路南侧多达三十间商业用房等财产给潘石华的妻子苗秀英以及其子潘成、潘建以及其他人联手侵夺,以及潘石华多年来受贿、安排亲属进机关国企的材料——特别是商业用房的问题,潘志强递过来的材料里,附了很多证人证词,后面都按着红彤彤的手印,想来也是去年堵副省长罗成辉那些商户聚在潘志强的身后,一心想着要把这件事捅破天。
沈淮将材料还给谭启平,说道:“我在梅溪镇时,潘石贵、杜贵等人教唆商户冲击镇政府之后,我就意识到下梅公路的问题比较复杂,所以随后也就冻结了下梅公路的改造,硬着头皮去修造价高得多的渚溪大道。也因此,我后来也没有特别深的去核查下梅公路的问题,也算是我在梅溪工作不到位的一个地方。”
刘伟立站在车窗外,听沈淮这么说,也知道谭启平不能说他的不是——下梅公路恰恰是苏恺闻到梅溪接替沈淮之后,一力推动的,当初为拆迁,甚至还闹出商户围堵副省长罗成辉车队的事件出来。
虽然事后有六人给拘留,但背后唆使人杜贵等人一直都没有缉拿归案,而六名商户在释放后,也同时离开东华,躲到外地去了,时不时的往省里及中央递材料。
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还没有完结,这时候又唱出这出戏来。
谭启平将材料递给刘伟立,说道:“你把这些材料给岐宝看一下,看看里面关于下梅公路商业用房方面是不是真有问题?”
刘伟立有些不确定地看了谭启平一眼,见谭启平的眼神颇为坚定,他接过材料就往后走去。沈淮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确认周岐宝就坐在后面的那辆黑色尼桑车里,只是他与熊文斌刚才坐谭启平车里,他们没有露脸——他不知道,除了周岐宝之外,还有谁坐在后面那辆车里。
周岐宝刚才看到十数人冲上来拦路堵塞车,拉出条幅,他的头皮也跟着炸开——虽然潘志强这伙人拦路堵车的矛头指的是夺他家产的潘石华,但周岐宝知道这时候将潘石华斗倒,没有他的半点好处。
他更担心有人趁谭启平将要离开东华之前,再次将水搅浑,除了叫谭启平不能安安静静的离开东华之外,也叫他们留在东华的谭系官员,处境将更艰难。
毕竟是市委大院门口发生的事情,市委大院内有足够的警力能将这十几人控制,周岐宝刚才也就没有下车。
这时候见刘伟立拿材料走过来,他也不能再在车厢里安坐不动,下车来压着声音问道:“是不是沈淮还不想叫我们安生?”
刘伟立摇了摇头,虽然沈淮有背后捣鬼的动机,但他刚才站在一旁观察了半天,确认潘志强跟沈淮应不认识。
他将材料递给周岐宝,说道:“谭书记让你看下材料,是不是有些事实依据?”
“谭书记这时候真要查潘石华?”周岐宝疑惑地问道。
“就看材料够不够硬了。”刘伟立也是一脸苦涩,当下的形势很分明,要是潘志强递上来的材料过硬,谭启平不查,等到陈宝齐到东华,又怎么可能不查?倘若那样,他们到那时更被动,还不如现在就主动将问题捅出来,多少还能抓到一些解决问题的主动权。
周岐宝明白刘伟立话里的意思,也知道谭启平不会在离开东华之后还留下一个大的定时炸弹——他接过材料翻开来看,越看越眉头越皱,知道潘志强这伙人要报杀父之仇,想扳倒潘石华有一阵子了,虽然这份材料不能说明潘石华跟潘石贵的死有关,但也绝对能说明潘石华干净不了。
周岐宝与刘伟立走到前头来,凑到车窗跟前,跟谭启平汇报道:“有几个人倒是有的,不是编造出来的,但他们跟潘石华书记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的核查。”
谭启平头微微伸出车窗外,跟刘伟立说道:“你带着材料,陪同潘志强他们去找郑书记,请纪委协助调助。你告诉郑书记,此案不管涉及到谁,都请纪委严厉对待——让纪委最快出具一份初步的核查情况说明,以供市委研究。”
第五百零八章 黑暗楼梯间
潘志强拦路喊冤,沈淮随谭启平在市委大院门口耽搁了大半个小时,才驱车赶往南园。
阚文涛、苏恺闻、谢芷等人都早到了南园等候着;沈淮随谭启平走来,见休息厅里的众人脸色都有些阴,即使挤出来的笑容也很勉强,心想,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刚才发生在市委大门口的一幕。
沈淮没有看到潘石华的身影,不知道是今天酒宴本来就没有安排潘石华的位子,还是说潘石华在知道市委大门口发生的事情后才临时退出去的,或许这个已经不再重要。
就算没有市委大门外发生的这一幕,今天的酒宴也不会叫人心情愉快。除了阚文涛在席间说些家常话,努力的挑动气氛,大多数人都只顾喝酒吃菜,沉默而寡言。
不过众人也没有什么好胃口,服务员飞快地将菜肴堆叠上桌,但也没见盘子浅多少,沈淮看着服务员停止传菜,心想该是酒终宴停之时了,就与熊文斌站起来告辞。
沈淮开车送熊文斌回去,熊黛妮也不在家,在单位加班,他在熊文斌家里谈了会话,就告辞离开。
将要下到底楼时,就见熊黛妮踩着高跟鞋,从外面“咚咚咚”的往楼梯间里直冲进来。
楼梯间里没有廊灯,里面黑黢黢一团。
沈淮适应了里面的黑暗,能看到熊黛妮从外面走进来;熊黛妮却看不见楼梯间里有人,迈着轻快的步子,抓住楼梯扶手就要往楼上冲。
沈淮见惯熊黛妮温婉安静地样子,没想到她一个人走路时也冲冲撞撞跟个小女孩子似的,看着熊黛妮三步并两步的冲上来,他想要让开都来不及,只能出声招呼:“小熊。”
熊黛妮哪里会想到楼梯里正有人下来,更没有想会是沈淮,猝不及防,身子下意识地要闪开,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虽然熊黛妮才冲上两三阶楼梯,就这么直直的摔下去,也会摔得够呛,沈淮迈步伸手去拉熊黛妮。
沈淮虽然抓住熊黛妮的手,但沈淮重心也失稳,给熊黛妮带得往下走了两步,才靠在楼梯扶手上,没有一起摔下去。
熊黛妮身子已经倾下来,只是给勉强沈淮挤在楼梯上,没有摔下去,但身体重心还没有调整过来,慌乱中抓紧沈淮的手臂,感觉脚刚给崴了一下,叫痛地喊道:“哎呀。”
沈淮倒没有崴着脚,慌乱之间,他的重心也不稳,也只能双手将熊黛妮的身子紧紧地抱住,将她的身子压在楼梯扶手上,勉强让两人稳住,但也感觉到熊黛妮单薄春装下的娇躯又柔又软,特别胸前那两团高高隆起的地方,紧贴过来,叫人清楚的能想象那地方晃动起来该是何等的波涛汹涌。
熊黛妮惊魂未定,抓沈淮的手没有松开,倒也没有急着从沈淮紧紧地搂抱里挣扎出来,抬头看着他,嗔问道:“怎么是你?跟个鬼似的闯出来,都吓死我了。”
“是你看也没看就往里面冲,怎么这都能怪我头上来?”沈淮笑着说道,抱住熊黛妮的身体让她站好。
虽然他对熊黛妮没有太多的非分之想,但刚才紧密的接触还是叫他有触电的感觉。
熊黛妮感觉脚踝有些痛,弯腰摸了摸。
“怎么了,崴着脚了?”沈淮问道,往上跨了一步台阶。
“没事,有些痛。”熊黛妮弯着身子想要转回身,捡地上的包,然而没想到沈淮又往上跨了一步台阶,她往后蹶起的屁股摆正过来,正好拱到沈淮的小腹上。
这本是无意地接触,让开就是了——只是这一瞬间叫熊黛妮仿佛触电般脑子瞬时起了慌乱,想要站起来,身子却无意识的往后拱。
沈淮叫熊黛妮这一拱也是措手不及,不想摔倒,只能顺势伸手抱住她的腰,他身子往后靠在墙壁上,让熊黛妮的屁股结结实实的贴在他的腹股沟上。
熊黛妮穿着薄呢套裙,弯腰下来,臀绷得又紧又圆,抵在沈淮的腹股沟上,叫沈淮就觉得那里又大又圆,弹性十足,瞬时间血气翻涌,下身腾腾腾的就怒涨起来,但过了两三秒,见熊黛妮都没有什么动作,面对这般的诱惑,沈淮也顾不得什么后果,头脑冲昏的搂住怀里的娇躯。
熊黛妮僵在那里,她感觉那根巨杵从静到动,怒气腾腾的顶在她的臀上。
她在怀孕生下七七之后,身体没有走形,偏偏屁股变得异常丰满,肉质十足,她僵着身体,往后抵住,就仿佛肉臀渴望要将那根巨杵裹住似的;也仿佛沈淮那根巨杵从小变大、从软变硬,一念要往她丰满的臀里钻似的——仿佛身体给另外一个人控制住似的,意识还在那里,能清楚的感觉这一刻紧密接触带给她身心的激颤,身体却完全动不了,直到沈淮隔着衣服抓住她的乳房,她才清醒过来,抓住沈淮的手,轻声说道:“不要。”
只是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拒绝是那么软弱无力,甚至她的身子还紧贴在沈淮的怀里,臀部还紧贴在沈淮的巨杵上,没舍得分开,只是无声喘着气。
沈淮隔着衣服抓住熊黛妮柔软的胸,很大,很软,手感不错,要不是给熊黛妮抓住手不能动弹,他想伸去肉贴肉的揉两把。
熊黛妮喘了好一阵子气,心跳才没有那么厉害,才柔声说道:“放开我,好不好?”抓住沈淮的手,轻轻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胸上拿下来。
沈淮下边虽然肿胀得厉害,但意识也不再那么强烈,松开手让熊黛妮站起来,从后面看着她的脸颊红烫,在幽暗的光线里妩媚动人,还小喘着气,又忍不住将她抱到怀里,让她发烫软柔的身子贴紧自己,摸了摸鼻子,贴着她的耳根说道:“我刚才也昏了头。”
“那你还抱那么紧?”熊黛妮娇嗔道,轻轻地从沈淮的怀里挣扎出来,回头流波明媚的盯着沈淮的眼睛看了有那么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们不该这样的。”捡起台阶上的包,就“咚咚咚”的踩着高跟鞋上楼去了,将沈淮一个人留在阴暗的楼梯间,也不敢回头再看沈淮一眼。
熊黛妮在家门口定了定神,才拿钥匙开门进屋,见她爸、她妈坐在客厅里说话,问道:“沈淮怎么又到我们家来了?”也没有等她爸、她妈说话,她就钻进自己的卧室里,背抵着门喘开气来,手紧紧地按在胸上,回味着刚才那一瞬间所带来的身体激颤的滋味……
沈淮在黑暗的楼梯里站了很久,才下楼坐进车里,点上一支烟,看着车窗外迷离的夜色,忍不住拍着额头,好让自己清醒些。
照理智来说,他是不该跟熊黛妮发生什么。
他是一直都喜欢熊黛妮,喜欢她的温柔,喜欢漂亮的脸蛋跟苗条的身体,但也仅限于喜欢而已——之前能控制住不动什么心思,为什么现在就会如此轻易沦陷于诱惑?难道说受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影响越来越深了吗,还是说自己的意志力已经开始动摇了?
沈淮将烟抽完,弹落烟蒂,发动车离开小区,往梅溪镇开去。
沈淮脑子里翻腾着刚才跟熊黛妮那短短几秒钟的缠绵,将到鹏悦国际大酒店时,才看到谢芷开着她那辆红色的奔驰跟在后面。
沈淮从后视镜里看到谢芷就一个人在车里,心里琢磨着:难道他打南园出来送熊文斌回家,这娘们就开车跟在后面?
沈淮打着方向盘离开渚溪大道,驶上一段没有路灯、掩藏夜色中的砂石岔道,然而谢芷没有放弃,还是从后面跟了上来。
沈淮放缓车速,看着谢芷开车超过来,打着方向盘,将他逼停在路边。
沈淮又点上根烟,看着谢芷气势汹汹的下车走过来,摇下车窗问道:“姑奶奶,我又怎么惹你了,你盯我半天?”
“是不是你安排人想重翻下梅公路的旧账?”谢芷杏目里满是怒气,定睛看着沈淮,断定是今天市委大院门口这一幕是他找人整出来的。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潘石华有没有问题,这个得纪检部门给答案,你拦住我没用。”沈淮见谢芷盯了他半天,又拿车将他逼停,不过是纠缠这件事,心里也有恼火,“另外,跟下梅公路改造工程捆绑的商业地块藏有风险,你们接手前不调查清楚,这时候倒有脸来抱怨我给你设陷阱?”
见谢芷那张俏脸绷在那里,沈淮看了心烦,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做什么事,都不会故意去损害梅溪的利益。下梅公路两侧商业地块的风险,你们要是能积极的拿一个方案跟商户磋商,让出一部分利益出来,应该不难解决,无需你深更半夜的堵我的车?”
“我脑子有毛病才会信你有人品!”谢芷冷哼道。
沈淮推开车门下车,一把抓住谢芷的手,拿膝盖顶着她的腹股沟,将她压在车门上,脸贴过去,恶言恶色地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一个烂人,你还敢跟着我拐到岔道,是你脑子有毛病还是我脑子有毛病?”伸手抓住谢芷丰满的臀部,用力捏了两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现在是信我有人品,还是信我没有人品?”
第五百零九章 谁怕谁
谢芷身子给沈淮压在车门上不得动作,一双杏目怒瞪,仿佛要射出烈焰,将轻薄她、拿手把她娇弹臀部捏得生疼的沈淮烧成灰烬,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今天强奸了我,宋家会坐视不理,会再让你这个败类在外面风光逍遥?”
“我强奸你?”沈淮冷冷一笑,他的手大,一只手足以将谢芷纤细的双手齐腕抓紧,一只手按住她丰满弹性十足的臀部,将她挣扎蠕动的娇躯按紧自己的怀里,她越是挣扎,挺耸的胸部越是挤得厉害,一粒扣子绷掉,露出一片白得耀眼的肌肤,他凑过头去,鼻尖在谢芷香腻的脸蛋上蹭了蹭,不得不说这娘们除了脾气叫人厌恶外,却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脸蛋上也有着迷人的香气,不晓得她到底用的是什么化妆品,香气不浓不淡,甚是好胜。
他贴到谢芷的脸颊边,笑道,“你说我强奸你,但说出去谁信啊?今天我有主动联络你吗?是我跟踪你到荒郊野外的吗?你说我强奸你,为什么不能是你在故意勾引我,想要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谢芷不甘示弱,回嘴道。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要编借口,也不会急着现在啊。”沈淮邪邪地一笑,右手伸下去,直接将谢芷的裙子往上捋卷上来。
谢芷穿着丝袜,但过膝到内裤有一截大腿露出来,这时候裙子卷到腰间,大腿暴露在空气里,谢芷虽然不能低头,但肌肤给夜风拂过,叫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身子都僵在那里,咬着牙想要从这个浑球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你个杂碎,不管你编什么借口,鸿奇都不会饶过你的。”
沈淮那长着茧子的手掌,体贴着谢芷细腻的大腿边缘摸进来,不得不说她这处的肌肤嫩到极点,而谢芷在他怀里的蠕动,也叫他心里莫名的臊动,他将谢芷的身子往车门上推,将肿胀的下身顶上去,恶狠狠地问道:“倘若是你自己需要呢,鸿奇凭什么不饶过我?”
谢芷个子不是特别的高,就算是极力的踮起脚也不能避开那根硬着跟硬棍似的巨杵,仿佛不得不顶着一支滚烫的消火栓——这时候看到沈淮炽热的眼睛,谢芷才真正害怕起来,花容失色,奋力挣扎起来。
只是沈淮的力气那么大,她哪里挣扎得分毫?张口要去咬沈淮,也给沈淮歪头躲开。
见谢芷闭眼咬紧牙,在那里无声的挣扎,沈淮心想这臭娘们大概就算裤子给扒下来,也不会开口求饶吧?
沈淮松开手,将谢芷推到一边,钻进车里。
谢芷大概是给吓惨了,背着身子蹲在那里半天没能站起来,甚至都顾不及整理裙子,凭裙子翻卷到腰间,露出玫红内裤包裹住的浑圆臀部与雪白的大腿。
沈淮打着方向盘,将车子掉过方向来,回头再看去,就见谢芷跟发了疯似的,从路边捡起块东西,冲过来要砸他的车——沈淮猛踩油门,叫排气管里喷出一股黑烟,车子跟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跟谢芷拉开距离。
看着谢芷还没有将裙摆放下来,露出给车灯照得雪白的大腿,沈淮按下车窗,探头喊过去,说道:“你长这么丑,又没有脑子,还真以为我会对你有兴趣啊,你回头买两镜子照照自己——不过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我虽然对你没有兴趣,但保不定夜里会有什么地痞流氓经过,人家可未必像我这么挑剔。”
“你个杂碎,你给我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谢芷给排气管喷出来的黑烟差点呛死,举起手里的砖头就朝沈淮砸过来,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但看着沈淮绝尘而去,她也不敢当真久留在这条偏僻的小道上,赶紧开车返回渚溪大道,停在路灯下心有余悸,恨不得将沈淮这个杂碎千刀万剐。
沈淮开车赶回老宅,孙亚琳与陈丹坐在客厅里说话——平时也只有孙亚琳一人住在老宅,陈丹也是沈淮回市里后,才一起住过来,不然的话,她就只能跟沈淮开宾馆去,也不能让他住进渚园去。
看着沈淮进来,陈丹见他身边衣服皱巴巴的,问道:“衣服怎么都皱巴巴的?什么衣服到你身上,都不能整齐的穿上两天。”
“该不会强奸哪个良家妇女才搞成这样子的吧?”孙亚琳手撑着下巴歪过头来,打趣地问道。
沈淮将车钥匙丢茶几上,没有理会孙亚琳,跟陈丹说道:“我去放水洗澡了。”只是在他转身之时,从身上掉下一粒扣子来,在地上蹦了两下,滚到孙亚琳的脚边。
孙亚琳弯腰将扣子捡起来,幸灾乐祸地举给陈丹看:“你问问他,这扣子是从哪个良家妇女身上摘下来当纪念品的?”
沈淮头皮发麻,心想这应该是谢芷身上的扣子,应该是谢芷挣扎时扯掉来挂他衣服上了,他没有注意就带了回来——扣子是配女式衬衣,就算沈淮想暗中扯一粒扣子下来,也没有办法把孙亚琳手里的那枚扣子说成自己的。
“今天真是晦气得很,给谭启平拎过去吃饭,已经叫人心里郁闷了。”沈淮气鼓鼓地坐下来说道,“我们出市委大楼时,潘石贵的儿子潘志强就拉了一伙人,截住谭启平的车子,要为他老子潘石贵跳湖自杀一事翻案,检举了潘石华。在市委大院门口给拦了近一个小时,才饥肠辘辘的赶到南园吃饭。今天这顿饭会是什么气氛,你们也能想象。一起吃饭时,谢芷那婆娘倒没有什么异常,我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跟熊文斌先离开了。我开车送熊文斌回家时,谢芷就开车跟着我,在渚溪大桥西边把我逼停下来,质问今天的事是不是我背后捣鬼。我今天已经很不爽了,看她三番五次的过来挑衅,都恨不得抽她两巴掌;这扣子可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
“你不会真动手打她了吧?”陈丹问道。
“差点。”沈淮说道,“就揪住她衣领子叫她滚远点。”见陈丹与孙亚琳都一脸惊讶的样子,问道,“怎么,你们不会以为我不会动手打女人吧?”
“瞧你那点出息,敢动手打女人就了不起了?”孙亚琳不屑地说道。
“是不是她说了什么很难听的话?”陈丹问道,她知道谢芷对沈淮从来都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也没有想到她跟沈淮今天晚上冲突会这么激烈,“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怀疑你在背后捣鬼?”
沈淮见老辣的孙亚琳都给他的谎话骗过去,心头着实出了一把虚汗,他坐到沙发上来,跟陈丹解释道:“潘石贵跳湖自杀是有疑点,但时间过去这么久,当时也是没有尸检就直接火葬,所以潘志强想替他老子翻案,也没有什么过硬的证据。他今天拦车上访,主要就是检举潘石华妻子侵夺家产及贪污受贿等事。侵夺家产除了潘石贵身前两座工厂外,最主要的还是当初潘石贵在下梅公路南侧收购的大量商业用房。这些商业用户虽然表面上划分许多人名下,但一直都是由潘石华的妻子及相关人在暗中控制。之后在下梅公路改造时,跟当时市钢厂的建设公司签拆迁合同、拿拆迁款的,我估计也应该是潘石华的妻子或者什么人。海丰与长青集团的合资公司后来收购市钢厂的建设公司,接手下梅公路改造工程,拿下下梅公路两侧的商业地块,也就不那么干净。一旦潘石华侵夺家产及贪污受贿给立案,下梅公路改造工程以及两侧的商业地块开发,也就要给牵涉其中。再加上此前给强拆的商户一直为补偿款低而闹事,在这些波折的冲击之下,下梅公路改造或许能勉强进行下去,但两侧商业地块的开发就没有办法不受影响。下梅公路改造及两侧商业地块的开发,是谢芷在东华主要负责的项目。她估计也是相当的好强,不甘心失败后灰溜溜的从东华逃走,以为是我为达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不择手段的在背后捣鬼,就气急败坏的找上门来,想要找我理论。你说,要我怎么搭理她?”
听沈淮气鼓鼓地说了这么一通,陈丹轻叹道,“这个谢芷也真是的,当真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间就没有好人了。”
“真是这啊。”沈淮叫屈的看着陈丹,说道,“这事我是事前知情,但也正是不想让事态变得不可控,才更要在谭启平离开东华之前捅出来。不然叫这么大的把柄落到陈宝齐的手下,还不知道事态会变成怎样。这里面的逻辑也简单得很,偏偏谢芷这臭婆娘钻进牛角尖里,想不透,一心认定我对他们有什么坏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今天啊,当真是把我给气坏了。”
“你真没有其他目的?”孙亚琳对沈淮的人品,从来也是都是将信将疑的,歪着脑袋盯着沈淮,显然更不相信沈淮今天晚上跟谢芷只是简单的拉扯。
“我还真是担心下梅公路改造工程受影响,从而拖缓梅溪整体的建设进程。”沈淮说道,“虽然谢芷三番五次的挑衅,到最后,我还得要让人帮着协调,避免事态扩大。当然了,我也不指望着这婆娘领我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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