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走火
作者:银河九天|发布时间:2024-06-29 12:37:53|字数:12409
俗话讲,三军不可夺帅。
按照保卫条例,翟老这个级别的大佬一旦出动,所到之处,三公里之内全部戒严,所有电讯也要保持静默。在如此高密度的戒备下,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飞进了警戒圈,也会被打下来盘查祖宗十八代。
可这次翟老回乡祭祖,不想惊动地方,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中央警卫局只派了张杰雄以及十几名贴身护卫随行,连地方上的军区领导都没有通知,但谁能想到,就在这山上,竟然发生了枪击事件,听枪声,不过就八九百米远的距离,万幸的只是一支猎枪,如果是遭人袭击的话,护卫队孤立无援,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原地警戒!联系外围,让他们立刻控制开枪的人!”张杰雄没有丝毫慌乱,立刻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按照保卫条例,如果遇到突发事故,第一选择是保护首长原路返回,因为前方情况不明,而来的路因为刚刚走过,情况相对熟悉,返回的话,会相对安全很多。
但这里是山区,山高林密,回音连成一片,视线又被阻碍,根本无法确定打枪的人在哪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原地警戒,一方面派小分队排除隐患,引开敌人;一方面联系大本营,派直升机前来支援,接应首长快速离开。
张杰雄下达命令之后,就拿出卫星电话,通知直升机前来支援。
翟老大为不满,道:“小题大做!这深山老林的,响一声枪有什么稀奇的,我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打猎!”
张杰雄的一滴冷汗,就从鬓角滑下,正是因为对方有枪械,自己才不敢大意,真出事了,别说是自己,就是警卫局的老大,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你这是什么枪法啊!”汤卫国上前检查了一番,叹道:“树叶子都没打下半片来,也真是难为这枪了!”
曾毅笑着把枪交给汤卫国,道:“这玩意第一次用,摸不着脾气!”
汤卫国把枪口朝下,往前走了两步,道:“一会再碰到东西,就看我的,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哥哥我的枪法!”
宋部长笑着:“用这枪,汤处长的水平怕是发挥不出来吧!不过也没办法,制度在那摆着呢,再好的枪我也不敢拿出库。”
汤卫国摆了摆手,道:“就这枪,我也能打出好水平来!”
众人又往山上走,刚走几步,听见前面有人在喊:“这里有人!下面的人,把枪收好!”
汤卫国一听就道:“山上有人,大家把枪口放低,可不要走了火!”然后冲前面大喊:“前面是什么人?”
一小会,前面林子里出来三位汉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上山旅游的,三人都戴着一顶遮阳帽,体型健硕。
“刚才是你们在打枪?”三人中站出个黑脸的汉子。
“你们是干什么,怎么跑到这山上来了?”牛旺森站出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喝道:“这山上有野猪豹子,又没有路,你们不带向导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进山,想找死啊!”
去年就有一队野驴团进了山,结果找不到出路,害得老熊乡派了两百人上山寻找了三天,好在是最后成功把人接出山了,不然后果难料。
汤卫国觉得这三人身上的味道有点熟悉,就抬眼仔细打量了起来,突然间,他脸色大变,道:“这里人多,大家赶紧把枪收起来,别走了火!”
曾毅跟汤卫国接触久了,最了解他的脾气,他从没见过汤卫国会如此小心谨慎的,就疑惑地看了看那三个人,三人身上的打扮很普通,但眼神却凌厉至极,跟汤卫国这种兵王很相似。
汤卫国把枪都收到自己手里,一律枪口朝下,然后竖在了旁边一块大石头前,就这么几步路,汤卫国的后背上淌出来的汗,已经把衣服给打湿了。
自己今天可闯下天大的祸了!
汤卫国暗道不妙,他刚才一眼就认出了这三人身上的中央警卫团暗标。汤卫国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么能不清楚其中的规矩,中央警卫团的职责,是保护那几个处于最核心位置的中央领导,能够让他们出动便衣保护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都是绝对的大佬级人物啊。
大佬出动,安全措施向来是里三层外三层,最外围是地方上的警察,中间还有省厅保卫局的,最内层才是中央警卫局的护卫,自己今天竟然在中央警卫局的眼皮子底下开了枪,也就是说,自己在警戒圈内开了枪,这弄不好就是刺杀中央首长的罪过,别说是自己要倒霉,到时候从下到下,都要被仔细清洗盘查一遍的!
想到这,汤卫国再镇定的脾气,也镇定不下来了。
“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也到这山上来了?”黑脸汉子问道。
曾毅就道:“我们是南云县将军茶领导小组的工作人员,上山勘查茶田的!”
牛旺森很不悦地看着那三个人,道:“你们三个给我赶紧下山,就顺着我们来的路往下走!”
“我们歇一会就下山!”
黑脸汉子一使眼色,这三人就分开站了,把曾毅四人刚好围住,又堵住了上山的路。
汤卫国此时往地上一坐,身子靠在一棵大树上,道:“我们也歇一会吧,走得累了!”
事已至此,汤卫国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天晓得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谁能想到鸟不拉屎的穷山沟,竟然能碰到中央警卫团的人,早知如此,自己连南云县的地界都不会踏入的。
曾毅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不然汤卫国不会这样,他也往树上一靠,道:“歇会,喝口水再走!”曾毅心里纳闷,就算这三个人也是特种兵出身,汤卫国也不用如此示弱吧,难道这三人有什么来头?
牛旺森犹自站在那里,教训着那三个汉子,道:“你们三个的胆子真是不小,什么家伙都不带就敢上山,要是碰到野猪怎么办!你们从哪里来的,做什么的,谁允许你们上这将军岭的!熊日的玩意,就知道给我们老熊乡找麻烦!”
现在还不到天热的时节呢,汤卫国却是一脸的汗,拿出水壶咕咚咕咚一阵狂灌,借此压制内心的不安,越是知道内幕,他就越是不安,甚至是恐慌。
曾毅喊道:“牛书记,算了,坐下喝口水吧,一会让他们赶紧下山就是了!”
牛旺森恨恨瞪了黑脸汉子一眼,扭头对曾毅道:“回头我就在山下竖块牌子,然后让人守着,谁要是敢再乱上山,我就罚谁的款!”
曾毅点着头,“是得管一管,老这么乱上山,也不是一回事。”
牛旺森坐在地上,又道:“曾局长,这里真要是成为了那什么基地,县里负责修路不?”
“修,直通县城!”
牛旺森就呵呵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没有一条路,也太耽误事了!”
那三个人也不靠近,站在一旁佯装是看山望林,眼角的斜光却是紧紧盯着曾毅四人,尤其是汤卫国。既然打枪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们也不着急动手,一切等大本营的人把翟老接应离开之后,自己再动手不迟,免得狗急跳墙,再生意外。
歇了有十分钟,牛旺森要站了起来,“走吧,再往山上走走,前面的老林子很少有人走动,估计能碰到点野东西。”
汤卫国按住他,道:“不急,这会工夫山上正热呢,再歇会!”
就在此时,远处的林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周围的三人立刻警惕起来,一人监视着坐在地上的四人,剩下两人盯着林子的方向,一只手伸在背后。
半分钟后,林子后面走出十多个人,和三人一模一样的游客打扮,头上戴着一顶遮阳帽。
原先的三个人,此时立刻往后退,站在了石头旁边的那两支猎枪前,封住了四人取枪的角度。
牛旺森就站了起来,怒道:“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谁允许你们上山的!”
张杰雄眉头微皱,他正一肚子的火,就你们几个狗日的开枪,差点吓死老子,现在竟然还敢如此嚣张。他正要上前,就听到背后翟老轻声咳嗽了一下,他只好暂时按耐住,警惕地护在翟老身前。周围的护卫也是看似站得松散,却将翟老护了个严严实实。
翟老往前走了两步,笑着问道:“你们都是老熊乡的人吗?”
牛旺森正要回答,曾毅说道:“我们是南云县将军茶领导小组的工作人员,上山勘查茶田的,刚才放了一枪,是不是把你们惊到了?”
翟老笑了起来,一杆鸟铳,就想惊到自己,真是笑话,他道:“你们县的将军茶很有名啊,这山上就有吗?”
牛旺森看有这么多人偷偷上山,心里很是气不顺,道:“将军茶,将军茶,要不是产在将军岭,怎么会叫将军茶?”
翟老呵呵笑了两声,道:“原来是这么个典故啊!”
曾毅就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老熊乡全是深山老林,进去转晕了,可就不好出来了,你们赶紧下山去吧,要想游山玩水,县里有开发出的旅游景区。”
翟老一露面,汤卫国就认出来了,此时他面如死灰,心道这回绝对是完蛋了。
翟荣泰岂是凡人,从一个小兵做到将军,又至军委副主席,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任由排名在前的人如何更换迭替,军委第五副主席的位子,从来就没换过人。在军方,翟荣泰被称为是“定海神针”,影响力非同小可。
汤卫国就知道自己今天是难以幸免了,要是换了别人,自己老丈人或许还能帮着解释几句,可在翟荣泰面前,自己老丈人虽然是大军区的副司令员,可连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宋部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看到翟荣泰出来的这个架势,就知道不妙了,所以立刻把嘴巴闭紧,站在一旁不说话。
“我也是老熊乡的人,几十年没回来了,现在回来了,就想到上山看看!”翟荣泰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脚,道:“老熊乡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
曾毅就笑道:“等过上一年你再来看,就大不一样了!”
翟荣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
“老熊乡是将军茶的重要产区,去年县里投入了大笔资金,扶持乡民种茶,今年还要在这将军岭建立将军茶特供基地,再过两个月,从县城到这里的新公路也要开建,相信老熊乡贫困落后的局面,很快会得到改变!”曾毅说着,“等明年你再回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到时候公路直接通到将军岭下。”
牛旺森有点纳闷,不是说保密吗,怎么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就讲了起来。
翟荣泰呵呵笑了两声,“你倒是能说会道,怕就怕到时候没你说得这么好吧!”
曾毅摆了摆手,道:“我给你说几个数字,你就明白了。老熊乡去年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是五万多块,而县里要修一条路到这里,造价是两千六百万,去年茶厂和县里一共给茶农发放无息贷款1.8亿,其中三千四百万都流入了老熊乡。这些钱要是让老熊乡来偿还的话,就按照去年的收入,需要一千年才能偿还,但县里为什么还要修路投钱呢,就是因为看好将军茶的前景。”
“你们县里倒是舍得在这里下本钱啊!好,那我就明年再来看看!”翟荣泰笑着。
“明年你要是还像今天这样一番颠簸之后才能上山,你尽管来找我的麻烦就是了!”曾毅说到,“我叫曾毅,就是这将军茶项目的负责人,也是南云县招商局的局长!”
翟荣泰呵呵笑着,微微颔首,道:“好,你这话我记下了!”随即一摆手,道:“我在这里歇一会就下山了,你们忙吧!”
张杰雄立刻就道:“老……老板,这……”
翟荣泰一闭眼,坐在那里养神,“歇一会,咱们就下山!”
张杰雄就知道翟荣泰的意思了,他是要放过这几个人啊!其实张杰雄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确实不像什么有不轨行径的人,只是职责所在,他必须盘查清楚,给上面一个交代。
翟荣泰一生戎马,自信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具体的数字,应该就是南云县的干部了。自己来南云的事,警卫局高度保密,谅也没人会提前知道,今天这事,看来就是纯属凑巧了。
翟荣泰六十年没有回过故乡,期间没有为家乡批过一张条子、开过一次后门,这次回来,他之所以选择悄无声息地进行,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心里很愧疚,自己什么事也没为家乡的父老办过,如果再大张旗鼓地回来,把乡亲们搅得不得安生,那不是找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所以不等直升机前来,翟荣泰就过来看是谁开的枪,他就是想确认一下,如果无关紧要的话,这事自己就承担了,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免得下面的人再小题大做。
汤卫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峰回路转,就有点激动,心道还是曾毅这小子有心计啊,只不过说了几个数字,就打消了翟老的疑虑。倒是自己有点放不开,现在想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啊,自己是扛着枪上了山,但自己又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怕什么调查,顶多你就是把我军装扒了。
“好,那我们就上山了!”曾毅笑着朝翟荣泰拱了拱手,“你们也早点下山,以后再上山,记得要先跟乡里联系一下,让乡里给派个向导。”
翟荣泰心道这年轻人真是有意思,难道是看出自己的来历不同了吗,他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牛旺森此时恨恨补了一句,“再这样冒冒失失地上山,我绝不轻饶!”
翟荣泰哈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心说这个人的眼光,忒也差了一点。
汤卫国去抱那两支猎枪的时候,还有点犹豫,不过一想自己真要是不敢拿,反倒让人觉得自己心里有鬼,于是一咬牙,就准备把枪提起来。
就在此时,对面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呜呜”低吼了两声,就看有一个年轻人暴跳而起,一把将身旁的人推倒,然后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众人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张杰雄瞬间站到翟老前面,张开胳膊护住翟老,道:“快,把浩辉按住!”
就有几个贴身护卫上前,一边躲着石头,一边就朝翟浩辉摸了过去,很轻松就将翟浩辉制服,然后按倒在地。
翟浩辉嘴里一个劲地低吼,拼命挣扎,连衣服都给划破了,不一会,就看到擦伤的胳膊和腿渗出血丝来。不过他起不来身,中央警卫局的全是个顶个的高手,要不是顾忌到翟浩辉的身份,可能他连动都不能动弹一下。
翟老就长长叹了一声气,脸上重现忧色。
等护卫制服翟浩辉后,就有人提着箱子上前,打开箱子后,他从里面抽出一支注射器,然后拿出药瓶吸取了一定份量的注射液后,举起来弹了弹,将里面空气挤走后,就要给翟浩辉注射。
“住手!”
一声暴喝,警卫局的护卫们还没反应过来,曾毅就几步到了跟前,一抬脚,将那人手里的注射器踢飞而去,只听“哆”的一声,注射器直直插入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之内。
“你想要了他的命吗!”
曾毅瞪大了双眼,盯着那名医生,盛怒的面容,把对方吓得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警卫局的人大吃一惊,这个年轻人在大家的集体警戒之下,竟然如此轻松就近上身来了,如果他真有什么歹心的话,怕是早已经得手了吧!
下一秒,警卫局的人就把曾毅围了起来。
第一六零章 冲破气阀
“把他扶起来!”
曾毅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翟浩辉,伸手摸向了缠绕在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金针。
汤卫国急忙大喊了一句,“曾毅,你要干什么!”汤卫国真想上去按住曾毅,可他此时也被护卫给拿住了,表面看起来,好像就是几个人随意地站在那里,其实汤卫国一点也动不了。
那名医生反应过来,就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曾毅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胡说八道!”
医生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有人说自己要要了翟浩辉的命,我的妈呀,这罪名自己哪能承担得起啊,谋杀翟浩辉,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看的;怒的是有人敢把自己的针管子踢飞,真是反了天!
曾毅看着那医生,眼神凛冽,道:“你这个杀人庸医,就这么点水平,也敢给人治病!”
医生气得浑身都发抖了,自己能担任翟老的随身医生,那都是层层选拔、细细审查之后才决定的,这小子竟然敢说自己是杀人庸医,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
不过,当众被曾毅骂作这样,这医生就算是心中无愧,也难免有些恐慌,他喝道:“把……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拉到一边去,别耽误了救治浩辉!”
警卫局的护卫立刻夹住曾毅,把曾毅往逼到一边,而且远离翟老,“退下!”
曾毅也不反抗,冷笑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既然你们想要他死,那就继续吧!”
“我一会再跟你算账!”
医生骂了一句,蹲下身从箱子里重新抽出一支针管,擦了一把汗,吩咐道:“按住浩辉,不要让他乱动,马上就好!”
“住手!”
此时传来翟老威严的声音。
只见翟荣泰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曾毅面前,一双虎目上下打量了曾毅一番,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只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曾毅看着夹在自己两旁的护卫,道:“不好意思,我们要上山了!”
汤卫国急出一脑门的汗,道:“曾毅,你好好答话!”
“有什么好说的!”曾毅看着那边的翟浩辉,道:“这世上枉死的人何止千万,多他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就让那些愿意救他命的人,去给他治吧!”
“放肆!”
张杰雄大喝一声,站在了曾毅面前,满布杀气的眼神紧紧锁定曾毅,敢咒翟老的爱孙死,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吧,还想上山,上个屁的山,今天别想走了!
翟荣泰轻声咳嗽一下,张杰雄只得往后退了两步,但紧握的拳头没有松开,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手。
曾毅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张杰雄的威慑眼神,道:“请让让,我要上山去了!”
汤卫国看曾毅这样,急得是直瞪眼,但有翟老在场,他也不敢多说话,只能朝着曾毅直打眼色,心道你这小子这是干什么啊!
“不忙着上山!”
翟荣泰呵呵笑了两声,他还从没碰到过敢这样跟自己讲话的呢,脸上虽然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有些微恼,道:“既然你都说了,那至少也要让我们弄个明白吧,为什么这针就会要了他的命?”
曾毅看着那边,冷冷问道:“这还用问?他得了这狂躁之症,至少也有一年了,如果那针有效果的话,怕是早就好了吧?”
翟荣泰的心中立时有些惊讶,从浩辉第一次发病到现在,可不就是整整一年吗。眼前这年轻人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浩辉病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看出的,还是猜出来的!
翟荣泰正要出口试探一下,曾毅又道:“他这病治不好了!我看你们也不用费心了,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说完,就要伸手推开张杰雄,准备离开。
“慢走一步!”翟荣泰出声拦住曾毅,道:“既然你能看出他的病,想必就有治病的办法吧?”
曾毅摇头,道:“我已经说过了,无药可救!”
汤卫国看曾毅把话说得这么死,也顾不上什么了,硬着头皮道:“曾毅,这事既然碰上了,你好歹给想想办法啊!”
牛旺森此时也看出翟老的来历不浅,也跟着一起劝道:“是啊,曾局长,救死扶伤可是医生的天职,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刚说完,张杰雄冷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吓得牛旺森浑身打了个冷颤,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张杰雄恨不得上前揍牛旺森一顿,翟浩辉只是得了狂病,还没有到死的地步呢,什么叫见死不救啊!眼前这帮人,我看就是故意气翟老的!
“多管这闲事干什么!”曾毅没好气地说到,“阎罗王天天收人,有人该死,有人不该死,我知道他属于哪一种啊?救死扶伤也要看是谁,万一救了不该救的人,平添一桩罪孽不说,还要得罪阎王爷,何苦来哉?再说我现在也不是医生了,救死扶伤跟我没关系!”
“好一个看人救命!”翟荣泰呵呵笑了两声,道:“你说得对,什么人都救,不如不救,这样的医生,即便不是庸医,那也是个昏医!”
曾毅看着翟荣泰,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笑容,道:“你倒是见识不俗啊!”
张杰雄差点又要出手教训曾毅,竟然敢这么对翟老讲话,好大的口气。
翟老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我只想问你,如果他是个该救的人,你今天会怎么办?”
曾毅就又往翟浩辉那边看了过去,只见翟浩辉脸色紫青,喉咙里低声嘶吼,扔在使劲要挣脱那几个护卫的束缚。皱了皱眉,曾毅道:“你们把他扶过来!”
护卫们哪可能听曾毅的,依旧按着翟浩辉没动。
张杰雄看翟老微微颔首,这才道:“把浩辉扶过来!”
两个护卫立刻夹起翟浩辉,扶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曾毅看了看翟浩辉的气色,摇头叹道:“这么年轻,可惜了,他是让人给治坏的!”
那医生一听,就实在忍不住了,道:“放屁!你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治病,就敢胡说八道!”
翟荣泰在场,原本这个医生是没有说话的资格,但他没法再忍了,因为翟浩辉大半的时间都是由他来负责照料的,曾毅这么说,就是说他把翟浩辉给治坏了,他要是再不吭声,任由曾毅这么说下去,怕是就要等着坐牢了。
“你倒是会治病,那怎么治他不好?”曾毅反问。
那医生登时就被气坏了,想反驳,却又没法反驳,难道自己也说翟浩辉的病无药可救吗,恐怕这话一出口,自己就要先倒霉了!
“你要是能治,就上前来治,要是不能治,就给我站到一边去!”曾毅喝了一句。
这医生是翟老的保健医生,平时不管走到哪里,谁都要敬着他,给三分面子,什么时候受到这气啊,当时就快吐血了。他是想上前,没有胆量,想后退,又实在不甘,十分尴尬地站在那里,无地自容。
曾毅这才对翟荣泰道:“他的病我治不了,不过看在你见识不俗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帮他缓解一下,你愿不愿意试试?”
翟荣泰只是想弄清楚曾毅为什么要讲“杀人庸医”这句话,要请医生的话,他什么样的医生请不来,那些全国最有名的国手,都对翟浩辉的病束手无策,一个将军岭上随便碰到的人,又是如此年轻,他就是医术再高,相信也比不上那些国手。
对于一个连来历都不清楚的人,翟荣泰怎么敢放心拿自己孙子的性命去冒险,所以一时有些踌躇不定。
曾毅看翟荣泰的样子,就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以后要是后悔了,就来南云县招商局找我,不过那时候,我可不一定会给他治了!”
翟荣泰听了这句话,心中突然一动,然后恍然大悟,心道自己英明一世,今天却差点让这个黄毛小子给绕了进去!
这小子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自己的单位和姓名了,为什么呢?一定是他早就看出了自己的来历。
第一次他主动说出姓名和单位,是知道今天闯祸了,这小子很清楚内幕,在警戒圈内开了枪,就算自己不追究,警卫局的人还是会按照规定去进行调查的,他想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所以就主动报出了姓名和单位,把其他人混淆了过去。
没想到浩辉此时突然发病,让这小子又看到了机会,他刚才的那番表演,其实都是在做戏,目的就是想诈取一个给浩辉看病的机会。结果自己不给机会,这小子只好再报一遍单位和姓名。和第一次不同,他这次是在留后路,嘴上说着日后你再找来的时候我也未必肯治,其实是在加深你的印象,如果以后浩辉真的无处求医了,你自然就会想起这件事、这个人,那么就算警卫局去找他的麻烦,他也有了搭救。
翟荣泰什么风浪没见过,之前只是被曾毅那句“杀人庸医”给绕进去了,现在稍微一想,就对曾毅的那点心思了如指掌了。至于曾毅为什么不直接说能治浩辉的病,翟荣泰也是一想就明白了。
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在路上碰到个陌生人,说:“你有病,我能治,只要扎几针就好!”,试问这种话有几个人会相信?非但不会相信,反倒会认为这陌生人是个骗子!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不要提是翟荣泰这种权势显赫的人,他平时要用个药,都必须由十几名专家集体会商之后,才能确定。
今天有开枪的事件在前,曾毅只要敢说自己能治好翟浩辉的病,那么非但无法取得翟荣泰的信任,反倒会立遭横祸,谁会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只能诈了,诈来了机会,就能用事实取得翟荣泰的信任,诈不来机会,也是你自己不愿意尝试,我照样可以全身而退,而且还能给日后留下个伏笔。
想明白了,翟荣泰也是不由在心中暗赞,这个小子不简单啊,有心计,有担当,而且很讲义气嘛。
“请留步!”翟荣泰出声喊住曾毅,一抬手,道:“那就拜托你了!”
曾毅看着翟荣泰,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他此时心里的想法,不过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治不好他的病,只能缓解!”
翟荣泰就更加确信这小子是有办法的,他既然认出了自己的来历,就不敢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翟荣泰微微笑道:“缓解一下也是好事,有劳你了!”
曾毅倒是有点猜不准翟荣泰的心思了,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客气了,“嗤”一声从中指上扯下梅花金针,一拉一拽,金针顿时变得笔直。
曾毅要下针,却看翟浩辉不断挣扎,只好扭头对那名医生道:“你带了针灸用的针吗?”
“没有!”那医生很干脆地回绝了曾毅。
曾毅本想先下几根针,让翟浩辉不再挣扎,现在也没办法了,只好对那两名护卫道:“你们扶好他,不要让他乱动!”
说完,金针射出,就从翟浩辉的胸前刺了进去。
翟荣泰看到曾毅这个手法,也是不由暗道这山野之间真是卧虎藏龙,能把这么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东西,一下就刺透衣服扎进去,如果没有十分的本事,是绝不可能办到的。翟荣泰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希望,说不定这个隐藏民间的小子,真有办法治好浩辉的病呢。
“安静!”
曾毅说了一声,就往前靠近几步,几乎是贴着了翟浩辉,然后凝神感觉着针上的动静,一只手轻轻捻动,针就慢慢往里走动。
这种金针不同于普通大夫所用的那种标准针灸针,那种标准针,只能针很浅的穴位,而且大部分情况下是一针一穴。曾毅的这种金针,在进入体内之后,并不是直着走,而是会沿着穴位脉络游动,可以疏通经络、刺激位置较深的穴位,不过一般人用不了,因为针在体内游动,全靠手上的感觉,没有一点内家功夫,根本什么也感觉不到。
过了一会,众人听到有“嘶嘶”的声音,就像是在车胎在漏气,只是非常轻微,但大家还是都听到了。警卫局的人脚下不动,眼神却是四下寻找,最后他们惊骇发现,这声音竟是来自于翟浩辉的身体,只是不知道翟浩辉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声音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分钟,才变得不可闻,曾毅再慢慢捻动,将金针起出。
“好了!”就这几分钟,曾毅竟然累得出了一脸的汗,他在脸上抹了一把,道:“你们扶他坐下休息一会。”
说着,曾毅就先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把金针缠在手上,一边喘气休息,看样子是非常累。
汤卫国是第一次见曾毅用金针治病,心道难怪曾毅平时很少用这根针,原来是这么耗神耗力啊!
此时众人去看,才发现翟浩辉已经不再癫狂了,护卫扶他坐下,就听他在那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翟荣泰仔细一听,脸色顿时大变,虽然翟浩辉说得含含糊糊,他还是听清楚了,分明说的是“好累啊,好热……”,然后不断在重复。
一年了,翟浩辉只会说那些谁也听不懂的“外星话”,更感觉不到任何寒暑饥饱,甚至狂症发作的时候,他连疼都不知道,现在竟然说出了“累”、“热”之类的感觉,这何止是缓解啊,根本就是一针见效、速起沉疴啊。
翟荣泰怕自己听得不清,就对张杰雄道:“你去听听,浩辉在说什么!”
张杰雄凑近了仔细一听,也是有些惊骇,道:“浩辉他说……说好累……好热……”
“是好累好热啊!”曾毅坐在石头上,拿手扇着风。
翟荣泰看浩辉好转,一时心情大好,道:“快,拿水过来,请他喝口水,凉快一下!”
就有人立刻拿出一个军用水壶,递到了曾毅面前,曾毅打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道:“比我爬趟山还累!”
翟荣泰走过来几步,呵呵笑道:“辛苦你了!”
曾毅摆了摆手,道:“是我提出要给他治病的,要说辛苦,那也是我自找的!”说着,他把水壶还给那名警卫,“好了,现在事情办完,你们就赶紧下山吧,我歇一会也要上山去了!”
翟荣泰却是笑道:“既然你有办法缓解病情,那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呢?”
曾毅就摇着头,“我说了治不好,就真的是治不好,你也别为难我了,到别处找更高明的大夫给看看吧!”
翟荣泰也不生气,道:“不管能不能治好,你给想想办法,如何?”
曾毅思索了片刻,道:“我可不负责治好,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翟荣泰笑道:“你尽管放手去治就是了,不管好坏,我都不会怪你,也不会追究今天的事。”
曾毅眉角一抬,看着翟荣泰,心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这么快就识破自己的心思了,曾毅等着的就是这句话,既然翟荣泰说了不会追究,那么就肯定不会追究了,当下他道:“好,那我就试一试,把他扶过来,我给他把把脉。”
翟荣泰一招手,警卫局的人就把翟浩辉又扶了过来,坐在曾毅对面的一块小石头上。
曾毅伸出手,搭在对手的手腕上,仔细体会了好几分钟,最后收了脉,凝神沉思好久,道:“他的病,是给耽搁了啊!”
旁边的医生真想过去一把掐死曾毅,妈的,怎么又是耽搁了,耽搁了不就是治坏了吗。
翟荣泰不置可否,道:“你诊出什么,就说什么。”
“从外表看,病人是骨瘦肌黄、神衰形销,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曾毅神色稍稍有些为难,想了片刻后,还是道:“但从脉象上看,病人体内却元阳亢健,中气十足,甚至是旦旦而伐、夜夜不空,我说得可对?”
汤卫国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那家伙已经病得是骨瘦如柴了,风一刮就能飞走,怎么可能旦旦而伐,像我这样生龙活虎的人,想做到夜夜不空,都还有点难度呢!
翟荣泰却是心中大震,难道这种事,也能从脉象上摸出来吗?
可要不是从脉象上摸出来的,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因为翟浩辉还没结婚,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所以除了极亲近的两三个人知道外,就再没有外人知道了。
“你往下说。”翟荣泰淡淡说道。
汤卫国大骇,从翟荣泰的表情,他就知道被曾毅说中了,当即一扭脸,只当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也跟今天一样,非常暴躁,状若疯狂,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摔……。病人很年轻,发这种暴病,应该是当时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心火上升、清窍失灵,暂时丧失了心智而已,此时只要清火安神,很快就能恢复。可惜的是,他被送进了医院的精神病科,使用了大量的镇定剂,从此就成了这个样子!我说得可对?”
翟荣泰微微点头。
曾毅就从地上站起来,叹了口气,道:“可怜小病变大病,真是庸医误人啊!当时你们为什么不找个中医来辅助诊断一下呢?”
旁边的医生顿时浑身一颤,他刚才要给翟浩辉注射的,就是镇定剂,而且剂量还很大呢。
翟荣泰眉头微微抖动,显然内心活动非常剧烈。
曾毅的这几句话,简直宛如亲眼目睹一般,完全说中了发病的始末过程,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人能够如此诊脉如神。并不是自己当初不找中医,而是翟浩辉发作的时候,正在美国西点军校受训,他是在美国接受半个月治疗后不见好转,自己才果断把他接回国内的。
翟荣泰此时心里有些后悔,要是自己不让浩辉参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就像一口高压锅,放在火上慢慢烧,当压力达到限值之后,就会冲开气阀,‘嗤嗤’地冒气,这不过是正常反应罢了。病人当时的情况也是如此,他所受的刺激超过了自身的承受极限,自然就会爆发发泄一番,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关掉火源,让锅子自然冷却即可。”曾毅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可惜啊,镇定剂一下,却是关掉了高压锅上的阀门,虽然表面看起来锅子平静了,不会嗤嗤地冒气了,但锅底下的火还在继续燃烧,那么等待病人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曾毅伸出右手,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发出“砰”的一声。
现场的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吓出一身冷汗,翟荣泰的心,更是一下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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