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风暴的酝酿（下）

　　“看来你跟刘山的交情还不错。”老爷子自言自语般说道，虽然贵为国家领导人之一，但军队是一个独立的系统，除了一号首长外，其他人对军队的影响力却是微乎其微，包括他也是一样，这也是政权稳固的根本，只有将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上，才能使自己的权力得到最大程度的保证，试问哪一任上来的一号领导人没有将军权抓的牢牢的，又岂会容许其他人沾手。
　　现在的副主席妫镇东虽然也在极力的争取军方的支持，扩大自身在军队的影响力，但这种努力所取得的效果却是极为有限的，除非等到他以后正式上任，并且坐稳一号的位置，才有可能循序渐进的对军队领导层按照他的意志进行调整，否则，只要现任的一号还在任一天，其对军队就起着绝对的掌控作用，即便是其卸任，这种影响力恐怕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什么交情不交情的，只能说性格还合得来罢了。”陈明丰笑了笑，虽然和刘山在性格上确实很合得来，但到了他这个位置，又怎么可能真正的掏心窝子交人，同派系之间都尚存倾轧，何况还是不同派系的。也幸好现在妫系和主席一系的关系还是和谐的，所以他和刘山倒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这也是两人能真正合得来的根本原因，否则就是再合得来的人，在利益冲突下，也谈不到一块去。
　　“高处不胜寒啊。”老爷子轻轻拍了拍陈明丰的肩膀，眼神也有瞬间的失神，这在一向下手狠厉，杀伐决断的老爷子身上实属千年奇观了，但这种表情也仅仅是转瞬即逝，老爷子已经恢复正常，对他来说，从踏进官场，并且一步步走到现在，他对所有的事情早都看透了，一切问题的核心都是围绕着利益两字，利益，利益，只有利益才是驱使一切斗争的源动力和罪魁祸首。
　　黄安国在一边听的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老爷子嘴里说的事情到底是指什么事情，只知道老爷子和陈明丰交谈中谈到了刘山，这位总后的部长好像跟老爷子口中的事情似乎能牵连上关系，这让黄安国更是晕头转向，眼下的事情是跟段志乾和周太及其父辈乃至父辈背后的派系有关系，怎么又跟总后的一把手扯上关系了？
　　“黄老，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高玲现在也没什么大碍，您就不用太担心了。”在屋里呆了一会儿，陈明丰就起身告辞，他这个总政一把手也不可能消失太久，朝一边的黄安国亲切的笑道，“我家里那臭小子最近也回京城了，你们年龄差不多，应该是很能谈得来的，有空就多走动走动。”
　　“我一直想见见陈叔叔的公子呢，以前是时间凑不到一起去，这次终于有机会了，我怎么说也得把他拉出来喝几杯。”黄安国高兴道，也不推辞，这些可都是有用的人脉资源，等老爷子卸任后，这些关系就得靠他自己去经营了。
　　“爷爷，刚才你们？”将陈明丰送到门外后，黄安国终于迫不及待的问道，潜意识里他隐约能猜到老爷子想利用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但老爷子具体如何安排，他却猜不透了。
　　“呵呵，我让明丰去给那些医生下个禁口令，不准把玲儿的真实情况泄露出去，对外只能说问题比较严重。”对自己的孙子，老爷子倒是没有隐瞒，实话实说，这种事情之所以要让陈明丰去出头，主要还是考虑到这里是总后的单位，高玲一转到这个医院，再加上他人亲自赶过来，医院的领导都被惊动了，一个个赶忙过来探望，而高玲的真实情况，这些人是一清二楚的，为了借高玲的事情在后面的争斗中取得最大的利益，只能对外宣称高玲的问题严重，而这些知情的人则成了被禁口的对象，老爷子要是亲自去出这个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里终归是属于军方的单位，让陈明丰去做无疑是最合适的，而且老爷子还顾虑到了刘山这个意外的因素。
　　虽然对总后这位一把手了解并不多，但其是现任的一号提起来，并授予上将衔，这最基本的内幕消息，老爷子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老爷子刚才才会有此一问，想来主席一系在这次的事情肯定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山也没那个胆子向段向华背后所在的派系示好。
　　除了军医总院这边已经做好了妥善安排，高玲最先送去的那个医院，老爷子也已经派人在第一时间去处理了，将事情布置的滴水不漏。
　　“那玲儿怕是要在这病房里住一段时间了。”黄安国苦笑道，老爷子的计划他倒是明白了，这也意味着高玲得装成个重病人，在病房里多呆一阵子了。
　　“这病房里跟家里也没啥区别，虽然医生说高玲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出院，但我看让高玲在医院多呆一阵子也未尝不好，可以让医生多检查检查，总要确保万无一失，我也能心安一点。”老爷子谨慎道，虽然借高玲的事情来做文章，多少体现了其在政治斗争上无所不用其极的一面，但心里对高玲的着紧由此也可见一斑，也幸好高玲是真的没啥事情，不然老爷子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借此来谋求己方的最大利益，而是要雷霆震怒了，到时候恐怕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一方惨胜了。
　　自从上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段志乾就惊慌失措的跑回家了，一路上开着车跌跌撞撞的，差点就出了车祸，后面的交警也跟了一屁股，被交警给拦下后，本来就惊慌中又憋了一肚子气的段志乾一句话都没放就给了上前的交警一个大耳瓜子，嘴巴骂骂咧咧道，“瞎了你的狗眼了，连我的车子也敢拦。”
　　段志乾的惊人举动也弄得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围观过来，这年头，当官的都是爷，交警就是车主的大老爷，掌掴交警这样的事件在普通民众看来也算是一件轰动的事情了。本来还喋喋不休的段志乾看到围观了这么多人，脑袋多少还有点清醒，打了个电话给市公安局的领导，然后赶紧离开现场了，而被打的交警在听了电话后，满腔的怒火也只能化作一腔的憋屈和不甘，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了，还得讨好着给段志乾道歉。
　　重新回到车上，段志乾脑袋还是跟浆糊似的，高玲身边怎么会有中警内卫在随身保护呢？那可是正国级领导的家属才有可能拥有的待遇啊，对于高玲的出身，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太就让人调查过，其父亲只不过是S省省委组织部部长，升任省长也是今年的事情，段志乾对这些都略知一二，就高玲父亲的级别，想让中警内卫的人来保护高玲那是天荒夜谈，既然不可能高玲父亲那边的原因，那问题就又都绕回到黄安国身上了，想到自己所调查到的关于黄安国那平平无奇的家庭背景，但黄安国在仕途上却像是在暗中有一股强大的助力一般，段志乾就有点头大，难不成这次真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如何，段志乾这次是不敢把这种事情给隐瞒下来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回去跟自己的父亲好好商量一下，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承受和处理的范围，虎毒不食子，他的父亲顶多就是把他臭骂一顿，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家，回家，赶紧回家，这是此时段志乾坐在车上，满脑子的想法。
　　布置的古典雅致，庄重大方的客厅里烟雾缭绕，已经许久没有抽烟的段向华拿着烟一根一根的狠命吸着，保健医生的嘱托已经完全丢之脑后。接到自己儿子的电话后，段向华就从办公室回来了，每听着自己儿子说一句，他的脸色就凝重一分，直到现在已经是满脸寒霜，脸色阴沉的吓人。
　　烟雾缭绕着，在空气中缓缓的飘散开来，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作为政治局委员，副总理的段向华也算是位居中枢的国家要员，在下一届的换届中，甚至有可能再进一步，问鼎核心，而段向华所在的派系对其也是寄予厚望，是派系准备力推的重要人物，但就是这么一位权势彪炳的大员，此时看着自己三十多岁的儿子，段向华第一次涌起了深深的无奈感，张了张嘴，想骂点什么，却突然发现此时连骂的欲望都已经没有了，滔天的愤怒下是为人父亲的无奈，权力在此时就像一张作废的白纸。他能用权力去改变其他东西，却不能用权力来教育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的秉性他也知道，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所幸的是这些年来也没惹过什么大事，这让段向华多少放心一点，心想只要本质不坏，想玩就让他玩去，以他的权力和地位也足以保得自己的下一代荣华富贵一生了，却没想过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第431章
　　“爸，您要是生气，就骂我几句吧，别把自己身体气坏了。”段志乾忐忑不安道，越是寂静的气氛就让人觉得越诡异，看到自己的父亲一声不吭，脸色阴沉的坐着不动，段志乾更是心有惴惴焉。
　　“骂你？骂你能解决问题吗？”段向华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苍凉无奈之感满塞心胸，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犯下的错误，他这个父亲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老头子，事情没那么严重吧，没听说过上面哪家的后辈有黄安国这个人啊，再说志乾不是说了，他又没干嘛，都是那个周太干的，你有气也别撒在儿子身上啊。”段向华的妻子杨真芳忍不住插嘴道，母子连心，段志乾从小就被她宠的不得了，这会看丈夫给儿子脸色看，心里就有点不忍。
　　“你呀，你呀，孩子就是这样被你宠坏的。”段向华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夫妻俩三十多年的感情，倒也是恩爱异常，面对妻子，他也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是妻子什么都好，唯独在孩子的事情上总是会盲目的去维护。
　　“宠孩子有什么错，天下哪个父母不宠孩子的。”杨真芳不以为然道，说着又有点不甘心道，“你自己说说，孩子从小到大，你关心过多少？”
　　“你还有什么隐瞒的没有？”段向华也不跟自己妻子纠缠这个孩子的问题，心里有愧的他也知道自己一直忙于政事，对孩子的关心从小就忽略了，这会倒是没有底气去跟妻子较劲，只好将问题又拉回到眼前来，对段志乾的态度还是一如之前的严厉，多少有点恨其不争气。
　　“没有了，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段志乾小心翼翼道，心里一喜，听自己父亲的语气，总算是松口了。
　　从自己儿子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前后，段向华立刻就出门了，高玲这个名字他是陌生得很，一开始听到对方身边有中警内卫在保护，他都觉得不可思议，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搞错了，或者是有人在冒充中警内卫，但想想又觉得可笑，这年头什么都能造假，但要是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拿着中央警卫局的证件，冒充中警内卫，这种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看自己儿子连番的保证说绝对没有搞错，段向华也觉得好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点？
　　黄安国又会是何许人也？坐在车里面的段向华眉头微微拧着，脑袋里对黄安国的一点印象也慢慢的浮现出来，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提示说黄安国是现任海江市市长，段向华都想不起这么一个人，只是略微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似的，有点熟悉的感觉。
　　“小陈，跟刘副总理办公室的人联系一下，让他们尽快给我安排个时间，我有事情要跟刘副总理谈。”
　　现年57岁的刘辉於是目前段向华所在派系所推出来的领军人物，政治局常委，第一副总理，在后年的换届中，以其年龄来说，还是极具优势的。如今自己的儿子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段向华第一时间就想到刘辉於那去了解一下情况，看其是否知道一些更内幕的消息，虽然都是副总理，但刘辉於已经进入最核心的领导层，段向华跟其比起来还是有所差距的，在后年的换届中，其所在派系就是希望将刘辉於再往上推一步，把副的变成正的，然后再由段向华去接任刘辉於现在的位置，当然，这只是派系规划的最理想结果，但想要实现，又是何其艰难，一切都还得看几大派系的博弈和妥协的结果，不过以段向华如今所处的位置，再往上一步，问鼎那最核心的圈子，却也不是不可能。
　　“刘副总理现在正在接见外宾，他办公室的人回复说，半个小时后，刘副总理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如果您要最快见到刘副总理，恐怕只能利用这个空隙时间了。”段向华的秘书陈天正色道，也不敢表现出什么笑脸，虽然不知道今天自家领导匆忙赶回家后发生了什么事，但今天自家领导从家里出来后心情看起来不大好，弄得他这个秘书的心情也跟着晴转多云。
　　“哦。”段向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袋里还是想着黄安国的事情，如果自家那臭小子说的情况确实都是真的话，那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市之长的黄安国同志的来历就让人琢磨不透了，妻子身边竟然会有中警内卫的人在保护，这可是国家领导人及其身边的相关亲属才能享受到的待遇，现在最核心层的那几位可没有一位姓高的，所以其妻子自身的背景就可以忽略了，但这位黄安国又会是什么来历？莫不会是？
　　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秘书陈天一直在小心的观察着领导的神色，一直以来段向华都给他一种十分自信从容的感觉，除了发生了什么巨大的自然灾害或者什么惊天的人为破坏事件，都没见过自家领导有过什么失态的样子，此时的他竟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自家领导刚才在瞬间睁开眼睛的刹那，眉头一阵抖动，跟了段向华挺长时间的陈天可是知道这是自家领导遇到不可预见乃至棘手的事情时，才会有的表情。
　　“小陈，待会回去后，我要关于海江市市长黄安国的最详细资料，给我以最快的速度送过来。”段向华的神情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回到znh的办公室，陈天马不停蹄的去办理段向华交代的事情了，一刻也不敢怠慢，虽然黄安国在其看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地级市市长，但领导那凝重的表情让其也跟着紧张起来。
　　由总理办下达的指示，很快就有相关部门将黄安国的资料给传过来，如果黄安国亲眼看到的话，恐怕会大吃一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资料里面竟然将其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都大致写出来了，要是想再详细一点的话，恐怕得写其一日三餐吃什么，一天又是什么时候上的厕所了，而这个恐怕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想要调查一个人，却是何其之简单。
　　拿到资料的陈天倒是忍不住先看起资料来，段向华对黄安国所表现出来的重视让其对黄安国这位地级市的市长也生出几分好奇和期待来，能让副总理都重视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的一个市长吧？陈天心里如是想道。
　　边快速的走向段向华的办公室，边简略的浏览着黄安国的一些相关信息，陈天心里略微失望，身世、家庭背景、仕途履历似乎都看不出有太特别的地方，除了年纪比较轻之外，陈天完全想不出有让段向华关注的理由，但现在正在推行干部年轻化，黄安国的年龄看起来有点离谱，但似乎也不足以构成段向华对其重视的理由啊。
　　“总理，您要的资料拿来了。”走进段向华的办公室，见段向华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什么也没干，好像就专门等着他的资料，陈天心里一惊，又赶紧加快了几步。
　　挥手斥退了陈天，段向华拿着资料静静看了起来，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纸张刷刷翻起的声音，显得十分的空寂。
　　“黄书记没有子嗣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其唯一的儿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遇害了，听说那时的歹徒穷凶极恶，把夫妻俩都杀害了，其孙子更是尸骨无存，我怎么会联想到他身上呢。”看完了资料，段向华苦笑着摇头，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竟然会想到黄老爷子身上去，但现在最核心层的那几位，却也只有黄老爷子是姓黄，会联想到其身上倒也是说得过去，只不过这资料里说黄安国只是养子，这天底下总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只是他妻子身边的警卫又是怎么回事？”将资料轻轻的放进抽屉里锁上，段向华一时间竟有头大如斗的感觉，心里想着不会是有人真的敢冒充中警内卫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自己倒是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手里握着电话，段向华考虑着要不要将与刘副总理的约见取消掉，心想自己为这种事情特地赶巴巴的跑去问人家，也是够可笑的，要是最后证实那些什么所谓的中警内卫是假的，而他这个堂堂的副总理还为此紧张了一下，那传出去真是要被人笑话了。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秘书陈天，段向华还握着电话的手便随手放了下来。
　　“总理，刘副总理那边有时间了。”
　　“哦，知道了。”段向华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小陈，你跟刘副总理办公室人说转告一下，把约见取消……算了，我还是去一趟吧。”鬼使神差的，段向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对于自己突然间的矛盾心理，段向华心里给自己安慰道，‘去见见刘副总理也好，他或许知道更多的内幕消息，虽然为这种事情特地跑一趟听起来有点荒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