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市委书记


  接他的车直接将他送到了省委住宿区,当车停在一栋二层高的平房别墅外面时,徐秘书已经站在别墅门口等他。
  薛华鼎小声问道:“徐秘书,到底是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呵呵,好事。”徐秘书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吃中饭了没有?”
  “在飞机上吃了。”薛华鼎回答道。
  “那你就进去吧,胡省长在里面等你了。”说着,徐秘书转身就朝别墅里走去。
  将薛华鼎带进二楼的书房后,徐秘书退出书房,并轻轻带上门。
  胡省长满脸笑容地走上来,老远就伸出了右手。
  看胡省长的动作,薛华鼎心里大定,连忙双手伸出,紧紧握着胡省长的手摇着。
  胡省长示意薛华鼎坐下后,他走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问道:“党校学习怎么样?紧张不?”
  薛华鼎认真回答道:“还好,不是很紧张。”
  胡省长笑问道:“知道今天为什么喊你回来不?”
  “不知道。”薛华鼎看着胡省长。
  “呵呵,吓了一跳吧?”
  薛华鼎先是笑了一下,回答道:“倒是没有吓倒,只是有点紧张,有点奇怪。”
  “嗯,没有吓倒就好。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胡省长开完玩笑,问道,“南山机床厂现在运作正常吧?”
  薛华鼎很是郁闷,胡省长的话完全不着边际,简直是不断地跳跃,似有所指又似乎是天马行空。不过,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薛华鼎还是认真回答道:“机床厂的领导班子很得力,目前工厂的生产经营都很正常,利润稳步增加。”
  胡省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一个亏损厂还真被你带出了泥潭。”
  薛华鼎正要谦虚一番,说工厂的扭亏为盈的最主要原因是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和省直机关的支持,胡省长用眼神止住了他说话。
  实际上,工厂的扭亏为盈也离不开省里的支持,没有九千万无息贷款的及时下拨,没有省领导对薛华鼎人事改革的隐形支持,工厂要达到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可能。
  薛华鼎正奇怪胡省长为什么不让自己谦虚的时候,胡省长说出了一段让薛华鼎的心怦怦直跳的话:“根据上级精神,湘湖省将派出二人年轻的优秀干部与外省的干部进行交流。其中一名就是你——薛华鼎。”
  薛华鼎张开的嘴还没有合拢,胡省长又爆出了一条让他嘴巴张得更大的消息:“组织上拟安排你到福江省绍城市担任市委书记一职!”
  说完,胡省长笑着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薛华鼎也看着胡省长,好久没有说一句话,就如一个接到通知说中了五百万彩票的彩民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薛华鼎才不相信地反问道:“市委书记?福江省?”
  胡省长拍了薛华鼎的肩膀一下,笑道:“不想去?”
  薛华鼎在胡省长面前早就不装B,现在哪里会“谦虚”地说自己不想去?更不会假惺惺地说什么自己能力不够怕辜负上级领导的期望,他很干脆地说道:“想去!只是这也太快了吧?党校还没毕业。”
  当然,为了显示自己不是那么官迷心窍,他一直是笑着说的,虽然这笑有点夸张。
  胡省长笑问:“还埋怨我让你当这个厅级干部的厂长不?”
  “嘿嘿,”薛华鼎干笑了几声,说道,“我也没有让您失望啊,是不?”
  “绍城市那边已经完成了党代会选举,你是上级直接任命去的。你过去之后要认真搞好班子的团结,你年轻有能力,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胡省长停顿了一下,问道,“明白不?”
  薛华鼎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才三十来岁,今年满了三十一岁吧?……嗯,一些人开始看不惯你,这是正常的。你不要怨三怨四,更不要利用职权在工作方面打击、报复这些人。作为一个地方的一把手,你的心要宽,气量要大。你跟我说话,说什么都没有关系,随便开开玩笑也可以,但其他人不行。我是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我也相信你能胜任这个位置,所以我能理解你、宽容你。但是,其他人则未必,因为他们不知道你的一切。说不嫉妒是假的,就是我,也有点嫉妒你的运气。”胡省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谢谢您的关照。”薛华鼎真诚地说道。
  胡省长起身坐到薛华鼎身边,小声问道:“你个人有什么要求没有?据我所知,你岳父一家就是福江省的吧?还有你老婆的爷爷就是省级领导退休下来的。你过去也不能算是没有一点根基,估计组织上也考虑了这个原因。不过,我私人稍微提醒你一下的是,你的上一任,就是原绍城市市委书记是省里下派的,因为在那里打不开工作局面,班子闹不团结才调开。上级安排他继续担任市委书记,但这次常委换届中出现了问题,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我现在提醒你,也不是让你产生畏惧感,只是让你心里有一个数”
  薛华鼎知道胡省长的意思是告诉自己到绍城市那边的话,还有一番可以预计的龙虎斗。上任市委书记被灰溜溜地赶跑,肯定是与市长或者副书记,甚至是与大多数市里的领导没有搞好团结。否则的话,他是上级下派的得票怎么可能扎不下来?而且这个人被赶跑之后,并没有从其他市领导里面选出市委书记,而是调自己进去,说明那里的情况很复杂:市里调开市委书记,也不相信现在的市领导班子。
  胡省长作为一名政府高官,自然不会说很细,更不会加入自己的主观意识,能够这么提醒就已经不错了。其他的还得靠薛华鼎自己去体会。
  薛华鼎感激地看了胡省长一眼。
  胡省长问道:“谈谈你的要求,只要不过分,我会好好考虑答应的。”
  薛华鼎想了想,说道:“胡省长,我在那里可是真的人生地不熟。上级组织能不能再从这里调一个人过去帮助我,这样的话,我的工作就好开展一些。当然,我不会搞山头,更不会树帮派。您也知道,那里是这个样子,是不是铁板一块,我能不能扎下根,我都不知道。如果我能早一天投入工作,把心思完全用在事业上,那也是早一天为国家做贡献,早一天为人民谋利益。”
  胡省长问道:“福江省省委会为你解决秘书问题。至于增调一个人……我可是帮你提出来,尽量实现你的这个愿望。至于成与不成得由组织决定,不过,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不会影响你在组织的印象,这个你放心。对了,对于这个人,你心里有人选没有?”
  薛华鼎马上说道:“赵长宁。他现在是县委书记,调过去当我的副手肯定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薛华鼎的话刚落,胡省长就立即否定了薛华鼎的建议,说道:“小赵不行!以前他就是我的秘书,一下把他升上来,别人会说我闲话。说我自己才刚刚转正就开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转换口气说道,“再说,上次省党校毕业组织上找他谈话的时候,他对组织上考虑让他当副市长的提议坚决拒绝了。他说要在凌峰县搞出名堂了才调出那里,这个小伙子也是干实事的人。现在调他不合适,你再考虑一下其他人选。”
  薛华鼎心里马上考虑了王波,但很快被自己否定了:王波这个人对自己是绝对忠诚,但没有独挡一面的经验,而且他的级别也不够。自己从一个厂党委书记兼厂长,升任到市委书记就已经吓人了,虽然行政级别没有什么变化。王波一个厂办公室主任再升也不能升到能当自己助手的地步。如果不能升为自己的助手,那么带他过去对自己的处境改善没有一点意义,徒然增加别人反击的靶子,落给别人更多的口舌。
  所谓帮自己的人,或者说能够帮助自己的人至少不低于副市长,最好是常委,这次能帮上忙。否则,自己还要分心照顾,不让他受别人的排挤。
  薛华鼎继续思考:安华市自己只熟悉几个人,一个是市委办公室秘书长刘桂清,一个是市人大主席朱贺年,一个是月亮湖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傅全和……
  这些人显然都不适合跟自己过去,不是年纪太大就是他们现在的级别太高。而孙伟等朋友的级别又太低。省财政厅的鲁利级别够了,但不适合马上过去,今后自己站稳了脚跟再调他过去不迟。
  薛华鼎叹了一口气:“找一个能帮自己的还真是困难啊。”
  胡省长也不急,更没有催他,让他在思考着。
  过了好久,薛华鼎才试探着说道:“郝国海,现在担任浏章县县长,他可以不?”
  胡省长不置可否,只对他说道:“你把他的姓名、职位写下来。”
  薛华鼎正要写,又想起了一件事,说道:“胡省长,能不能还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胡省长笑道:“真是小小的要求你还会说?说吧,反正我今天不会答复你。”
  薛华鼎说道:“就是我以前的秘书现在南山机床厂办公室主任王波。是我把他从浏章县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位置上拉到这里来的。他是为了我的工作,才放弃了政府那边的大好前景,我以前答应过他,只有这个南山机床厂走上了正轨,我就会想办法让他继续从政。现在我比他先走了,组织上能不能给他在政府重新安排一个位置?”
  胡省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倒是情有可原。他有什么特长?”
  薛华鼎说道:“文笔很好,做事踏实,能吃苦。就是暂时还没有独挡一面的经验,如果……”
  胡省长连忙摇手道:“行了。这些组织上会考虑的。你不会想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薛华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坚持说道:“王波这人真是不错。如果不是因为级别低,我还想提出带他过去呢。”
  胡省长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薛华鼎摇了摇头,说道:“厂领导班子现在很团结,我希望新的厂长能从他们中间提拔一位。”
  胡省长说道:“今天我是代表我私人跟你说话,省委组织部还会跟你正式谈的,到时候你和他们说一说。没有了的话,让小徐带你到外面吃饭。明天再回党校,耐心等待组织的通知。”
  薛华鼎站起身来,面对胡省长认真地鞠了一躬,声音有点哽咽地说道:“谢谢您。”
  胡省长显然也来了感情,说道:“今后我们常联系。说实在话,我希望你在这里继续干下去。这次你也帮了我的忙。”说着,他笑了笑,“呵呵,我们认识很是巧,一次是出车祸,一次是瞻仰韶山,实在想不到有今天这一幕。”


第542章
  他挥了挥手,说道:“算了,尽说这些,显得婆婆妈妈的。你今后的路还长着呢,只要你立足不为私牟利,心摆正,你就大胆地干,没有人能阻挡得了你。等正式调令下来了,我再请你在这里吃饭。走吧,继续好好工作。交接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好好站完最后一班岗,有些事情装糊涂也可以。”
  胡省长的话亦有上级的身份和态度,也有父辈的身份和态度在里面。但父辈的关心和殷切期望在他的话里表露无遗。
  胡省长一直送薛华鼎到了院子里,看着车离开,他挥手之后才转身进了别墅。
  注意到他的步伐有点沉重,薛华鼎心里莫名一堵,双眼模糊起来。
  徐秘书和薛华鼎二个大老爷们随便选了一个茶楼,要了一壶茶,就你好我好地喝了起来。二人默契地都没有谈薛华鼎调动的事,只是说着社会上的奇闻趣事。
  今后没有工作关系的二人心情都放得很开,没有过多的客气,聊了一段时间,相约今后相互提携之后就分了手:胡省长离不开徐秘书的帮忙,薛华鼎则想早一点与家人团聚,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
  二人都心照不宣,配合默契。在分手的时候,徐秘书还告诉薛华鼎,下周不管组织上会不会跟薛华鼎正式谈话,省委书记都会找他谈一谈。
  薛华鼎知道,省委书记找自己谈话只是礼节性的例行公事,谈不谈都没有多大意义,其性质跟胡省长的谈话完全不同。不过,省委书记找他谈话的话,更加证明自己升任市委书记的事是确定了的。
  听说薛华鼎回来,王波马上开车来接他,并将他直接送往安华市。在路上,薛华鼎只是说有点其他事要处理,没有说出自己要调往绍城市和向胡省长推荐王波的事情。
  王波也知道薛华鼎没说实话,不过,他理解。领导有领导的事,没有必要全部说出来。
  将薛华鼎送到家,王波自己也回浏章县和老婆团聚去了。
  对于薛华鼎被调到绍城市任市长,许昆山、许蕾都是又惊又喜,想不到薛华鼎这么快就升官了,还是市委书记,而且是到绍城市去。
  薛华鼎的爸爸妈妈以及许蕾的妈妈梁燕对薛华鼎在绍城市当市委书记不感冒,或者说不关心,他们只惊喜于他一下子就荣升为市委书记。
  薛华鼎将荣升市委书记的消息使整个家庭都高兴起来,家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薛华鼎在家里只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按照胡省长的要求乘飞机进了京城的中央党校。
  熊俊峰看到薛华鼎出现在走廊里,马上走上来,问道:“小薛,你不是有事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华鼎笑了一下,说道:“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不想请假。老熊,这里没什么事吧?昨天你们玩得怎么样?”
  “呵呵,瞎玩。打了几杆,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打篮球来得舒服。要我说,打这种高尔夫球不如在家杀象棋。”他跟在薛华鼎后面进了寝室。
  薛华鼎从袋子里拿出一条湘湖省出产的“青荷”烟递给他,说道:“再给你一条抽抽,这下你应该能试出这烟的味道是好是坏了吧?”
  熊俊峰笑了笑,说道:“估计还要三四条才能上瘾,今后才可能一直抽你们省产的烟。”
  薛华鼎道:“你想得美。你消耗最多,我薛华鼎也从中得不到一点利,下次没有了。”
  熊俊峰道:“那可不一定,将来你当湘湖省的省长了,我当我们省的省委书记了,你可就大赚便宜,通过我这个烟鬼省委书记的宣传,还不是有无数的人抽你们省的烟,你们省的GDP就可以噌噌噌地往上涨。”
  正瞎扯的时候,吴纯也走了进来:“小薛,你回来了?昨天你怎么突然跑了?”
  薛华鼎从袋子里拿出一小坛糖醋莲藕递给吴纯,笑道:“人家有事情要谈,我怎么好插在他们中间?我朋友打电话要我做事,我就走了。昨天很高兴吧?”薛华鼎胡乱找了一个理由。
  吴纯笑道:“呵呵,小薛,你还真老实,你就不跟聂少争一争。”说着,她举起小坛看了看,说道,“你不是回湘湖省了吧,还带了这些东西回来?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的,肯定是也找了一个暖被子的,所以拿这些东西封我和老熊的口。”
  薛华鼎道:“吴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心没好报。我找朋友玩怎么就是你想的那么龌龊?难道你和同学逛街就是找的那种人?”
  吴纯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吧。昨天你走了之后,不久,杨敏也走了。聂少只好过来和我们这些老太婆、老头子一起玩。虽然脸上是笑容,但我看得出他很郁闷。”
  薛华鼎愣了一下,笑着道:“你是老太婆?你问我们熊大哥同意不?你现在正是貌美如花的年龄。”
  熊俊峰笑着道:“是啊,正是漂亮的时候。”
  吴纯拿着装糖醋莲藕的小坛看了又看,说道:“这包装真是漂亮,谢谢你的礼物,我走了,不管你有没有找红粉知己,我都不说。再见!”
  不久,熊俊峰抓着那条烟也走了。
  薛华鼎泡了一杯茶,正准备洗澡睡觉,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打开房门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薛华鼎惊奇地说道:“是你?”
  “怎么,不欢迎?”姑娘大方地走了进来,说道,“我看到你房间的灯亮了,又听见你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欢迎,欢迎,请!”薛华鼎连忙将门打开,问道,“白开水还是茶?”
  这个姑娘自己走到椅子前坐下,说道:“什么也不要。看样子,你昨天还真有事?”
  薛华鼎笑道:“当然有事。我哪里敢骗你?杨厅长,昨天玩得高兴吧?”
  杨敏没有急于回答,扫了房间一眼,才说道:“还行。你也知道,我不会玩那种高尚的活动。你走后不久,我也累了,就回来了。对了,老师布置的那篇论文你写好了没有?”
  薛华鼎笑道:“没有,准备明天晚上写,不是星期三才交吗?不急。”
  “呵呵,看来你成竹在胸啊。帮帮我的忙,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写。”杨敏笑了笑,站起来走到书桌前,看了看桌上堆放的书,问道,“你桌上怎么摆这么多小说?难道你当领导的有这么多时间来供你挥霍?”
  薛华鼎不知道这个女子搭错了什么筋,竟然在这里闲谈,以前就是在教室碰面也没有说过几句话。这种事要传到聂少的耳朵了,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心里想:“难道这小妞要拿自己来做挡箭牌?妈的,那我岂不冤枉?这不凭空给我增加一个敌人吗?”
  不过,要开口请她离开,自己还真有点说不出口,何况这妞长的这么正点,声音又好听,她身上散发的香气真有点沁人心脾的感觉,自己还有点想她多留一会呢。
  “怎么不说话?说你看小说,你生气了?”杨敏转身对有点发呆的薛华鼎问道,接着笑着说道,“我可没说你不务正业,呵呵。”
  “没有。”薛华鼎说道,同时也笑了,“你这不是比说了还严重。”
  “谁要你不理我。”说着,她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薛华鼎心里有点痒痒,只好转头看着桌上的书道:“我是一个小厂长,平时也没有多少事,有空的时候就拿他们瞧瞧,小说也是要人读的嘛。今后退休,说不定我也写一本小说玩玩。”
  “是吗?看来我还有希望拜读你的大作。”杨敏问道,“薛厂长,我问你,企业难道真的只要进行股份制改造才有出路?”
  “我可不知道。从现在的情况看,似乎是这样,但我也觉得不能一刀切。就算是国外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一样有国有企业,它们不也红红火火?”
  “就是啊。那你的论文怎么写?对了,我听说你现在管理的那个工厂是从破产的边缘实现扭亏为盈的,你说说其成功的经验是什么?”
  谈起老师布置的论文来,二人似乎忘记了时间,直到走廊上有人喝得醉醺醺地走过,一个家伙说是太晚了睡觉,杨敏才起身告辞。
  “薛华鼎,真是谢谢你。你也太谦虚了,其实,能把这么一个厂实现赢利,你肯定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谢谢你刚才的指教,我想我的论文这次肯定能得高分。再见!”分手的时候,杨敏还伸出手来跟薛华鼎握了握,薛华鼎客气地将她送出了门。
  后来的几天杨敏几乎每次都是借口论文、作业什么的来薛华鼎这里串门。好几次聂少找她,都是在薛华鼎这里找到的。
  看着聂少眼里流露出的怨念,薛华鼎还真想开诚布公地跟他好好谈一谈,但想到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杨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行为,一切交往都很正规,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一天晚上,薛华鼎忍不住问道:“杨厅长,有人可是恨上我了。你说我冤不冤?”
  杨敏先是歉意地笑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说我冤不冤?”
  薛华鼎一愣,明白她的话之后,忍不住笑了:“哈哈,你比我还冤。不过,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呢?这叫怀璧其罪。”
  杨敏脸红了,低声哀求道:“薛哥,帮帮忙。我真的不想在他们的圈子里混,不想当花瓶。”
  薛华鼎道:“好吧,我就把自己看成一块木板。下次到云南出差,你可要好好招待我,否则我饶不了你。”
  “这个没问题,保证让你吃好,玩好。”杨敏立即高兴起来,“就怕你不去。不过,我很想知道的事,饶不了我是怎么回事?”
  薛华鼎笑了,杨敏也笑了。
  ……
  薛华鼎一边学习,一边等待组织的通知,同时通过多种渠道了解绍城市的情况,相关信息到手后,薛华鼎心里更加有底了:现在绍城市市委书记的位置空缺,暂时由绍城市市长马春华主持全面工作。
  薛华鼎也基本弄清楚了上任市委书记为什么没有在这个宝座上坐稳,是因为在争取在火力发电站落户绍城市的事情上,这个姓王的书记与马春华市长等一班子人闹矛盾,而且这个矛盾从市委市政府蔓延到了下面,王书记的言行得罪了下面不少基层官员,导致很多人或当面或暗地地反对他。
  这个从省机关下来的书呆子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以为自己是市里的一把手没有什么事摆不平的,他不但不寻求妥协以安抚众官员,反而与大多数对立,一意孤行地推行他的做法,最后导致工作开展不起来,官场上人心浮动,全市经济滑坡。
  一段时间之后,想保他的省领导也失望了,在各种压力下,这个姓王的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对于市委书记和市长有矛盾,薛华鼎很是理解,这种事情可以说很正常,大家已经司空见惯。只是二人因此闹到这个地步的很少,一般都是暗地里使阴招,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
  星期四上午,薛华鼎终于接到了省委组织部的电话……


第543章
  省组织部的电话告诉薛华鼎说:组织上已经跟中央党校打了招呼,让他提前结束党校学习返回湘湖省。同时还告诉他,星期五下午组织正式找他谈话。
  挂了电话,薛华鼎没有再上课,而是开始办理退校手续。
  看到薛华鼎离校,聂少很是高兴,不过脸上没有显露出来。他现在也明白杨敏是拿薛华鼎做挡箭牌,薛华鼎是无辜的。他心里想:“现在薛华鼎回去了,看你杨敏还有什么办法躲避我的追赶。”
  杨敏虽然心里很希望薛华鼎不走,但面子上什么也不说。
  聂少和杨敏跟其他同学一样笑着送薛华鼎出了校门口。
  告别党校同学,薛华鼎很快就回到了白沙市。
  之后的日子不是被人找去谈话就是被人找去庆祝,当然相关准备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薛华鼎感到一切都很正常,都能得体地应付。唯一让薛华鼎有点惊讶的是上面同意将郝国海调入绍城市担任市委办公室秘书长一职,也进入了市委常委。这让郝国海无缘无故地捡了一个大馅饼,嘴都差点乐歪了,兴冲冲地跑来向薛华鼎表示感谢,同时表态一定唯薛华鼎马首是瞻。
  郝国海当市委秘书长对薛华鼎当然是一件大好事,他都没有想到有这么好:这个重要位置被自己人掌握,市委的工作就很容易展开了。
  同时,薛华鼎的秘书王波也获得了一个小小的惊喜,他从南山机床厂调了出来,进入省政府办公厅,当了宣传处的副处长。虽然行政级别还降了一级,但权力却大了许多。其实,一个机械厂的处长怎么能跟省政府的处级干部比?省政府里一个有实权的科长估计都比厂里的处长强不少。
  相关迎来送往的活动就不必细表,无非是吃喝和祝贺。总之,高兴的人很多很多。
  薛华鼎到福江省的时候,是湘湖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和中组部一位领导送过去的。在福江省市委谈过话之后,福江省省委副书记和省委组织部部长将薛华鼎送到了绍城市。
  绍城市少不得举行欢迎仪式、召开相关会议。
  忙完之后,薛华鼎正式成了绍城市的市委书记,站在绍城市权力的顶端。
  坐进近百平方米的办公室,薛华鼎还有点头晕的感觉。只有当新秘书姜乐为送相关文件过来请他批阅,同时看见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薛华鼎才彻底相信自己已经是绍城市的市委书记——绍城市的一把手了。
  薛华鼎看着胸前的文件,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站起来,准备将茶杯里凉了水换一换。他这个人有个习惯,不喜欢喝冷了茶,如果喝白水倒无所谓,冷的和热的都行。
  姜乐为正好过来有事汇报,看见薛华鼎拿着茶杯起身,连忙问道:“薛书记,有什么事吗?”
  薛华鼎对他说道:“茶凉了,我换一点开水。”
  “我来,我来。薛书记,你是不是喜欢热茶?”姜乐为从薛华鼎手里接过杯子,问道。
  “是啊,老习惯了。茶叶用原来的就可以了。”薛华鼎又坐回椅子上。
  “刚才马市长的秘书打电话来说,马市长马上过来看你,还带来我们本地的特产茶叶,说是送给薛书记尝一尝。”姜乐为说道。
  “我们办公室不是有好几盒茶叶吗?”薛华鼎皱着眉头问道。
  在来绍城市之前,薛华鼎对马春华就有不好的印象,就是这个家伙私下组织人把上任市委书记给挤走的。虽然他帮了自己一个忙,使这里出现了一个空位,让自己占了一个便宜,但想起这个家伙敢于与一把手对着干,心里就不舒服。
  让薛华鼎吃惊的是,马春华这个人外面并不是自己心目中想像的一副奸臣模样,相反,他长的很魁梧,没有一般官员的臃肿和猪头猪脑,甚至可以说有点英俊,强壮的外表给人一种充满正气的印象。而且他对人很是热情,薛华鼎的许多事都是他吩咐手下准备好的,让薛华鼎一来就有种踏实感。
  不过,薛华鼎心里总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太……怎么说呢,他觉得马春华有点不太正常,不像一个强势市长对市委书记的态度。如果不是上一人市委书记被赶走,薛华鼎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一个好好先生。
  姜乐为是一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直接从省委办公厅分配下来的,与绍城市的官员基本没有什么联系,或者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显然这是上级领导出于稳定、工作需要这么安排的。
  听了薛华鼎的话,姜乐为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也问了一下,李秘书说马市长得到了一灌存在二十五年的蓉洱茶,很金贵。”
  薛华鼎奇怪地问道:“茶应该是越新越好吧?一般都是喝今年的茶,什么雨前茶什么的。二十五年的茶叶还能喝吗?”
  姜乐为笑了,说道:“薛书记,你这就外行了。茶分号多种,有红茶、绿茶、黑茶、白茶……”
  薛华鼎张大嘴巴,打断他的话问道:“黑茶、白茶?黑茶我听说过,白茶我可不知道。你在忽悠我吧?”
  姜乐为看薛华鼎笑容满面的样子,说道:“我敢吗?其实我也只听说过名称。绍城市的蓉洱茶就是一种黑茶,放的时间越久,香味越醇,价值越高,越好喝。现在二十年以上的茶叶很难找到了,二十五年以上的更是稀罕物。”
  “呵呵,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了。我老婆原来好像跟我说着什么蓉洱茶的。”薛华鼎说道,“马市长什么时候过来?”
  “就来了,他已经出了办公室。”姜乐为说完就出去了,到旁边洗手间将薛华鼎茶杯里的水倒掉,然后加了一点新茶叶,再加上开水。
  市委大楼和市政府大楼相隔一段距离,从那边走到这边估计十分钟。
  姜乐为刚走,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因为姜乐为做事去了,薛华鼎又知道外面来的是马春华,为表示自己没什么架子,他自己起身去开门。
  “薛书记,你亲自开门?”马春华夸张地说道,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马市长,请。李秘书,请。”薛华鼎一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说道,“小姜帮我泡茶去了。开一下门没什么吧?呵呵。”
  “呵呵,正好。我带来了茶叶,小李,给我!”马春华从他秘书李志星手里拿个一个竹筒模样的圆柱体,说道,“薛书记,这蓉洱茶整整有二十五年了,气味醇香,滋味醇厚回甘。我留了好多年了,今天我们一起尝尝。”
  薛华鼎说道:“那我怎么好意思?再说我这个人对茶不内行,喝不出好坏。”
  “嗨,不可能!你一闻就知道,这种香很醇很柔和。”说着,马春华对正在拿茶杯的李志星道,“每人泡一杯,今天我们就请薛书记休息休息,放松放松,尝尝我们绍城市的特产。我们已经吃过薛书记从湘湖带来的土特产了,这是回礼,呵呵,小李,快去帮姜秘书的忙。”
  “马市长,请坐。”薛华鼎带着马春华来到会客区。
  “薛书记,习惯了不?”马春华一边坐在沙发上一边问道。
  薛华鼎心里有点点不舒服,这问话的口气好像是上级和长辈垂询下级和晚辈似的。不过看在他送茶叶的份上,薛华鼎没有任何不快表露出来,只是笑了笑用不搭话来警示他一下,然后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马春华看薛华鼎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笑了一下,又说道:“绍城市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市长地感到惭愧啊,经济经济不行,基础建设基础建设不行。薛书记,你是不是也感到头疼?这是我领导无方啊,真是愧对全市四百万人民。幸亏上级领导派薛书记你这种年轻有为的领导来。哎,这几天,我因为这事常常睡不着觉。”
  薛华鼎越听心里越不是味:你马春华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你不知道上了省领导和市委书记,下有各基层干部吗?你一个市长自责什么?我是不是年轻有为是由你这个下级来评价的吗?你是不是指我年轻幼稚无经验,否则的话,我来了你还有什么睡不着觉的?
  薛华鼎故着轻松地笑道:“呵呵,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困难都可以解决。就是最难的局面我也遇到过,现在马市长这么支持我的工作,我想我们绍城市一定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马市长,我的工作可全靠你和各位领导的配合啊。”他的话也是话里有话,暗示自己是一把手。
  马春华转头看了端茶过来的姜乐为和李志星,说道:“你们动作很快啊。”
  之后,他转过头,对薛华鼎说道:“我们政府那边一定全力以赴搞好政府方面的工作,决不会让薛书记失望。来,来,闻闻这茶味。”
  薛华鼎从姜乐为手里接过茶杯,稍微闻了一下,香味果然很舒服,颜色橙黄,说道:“今天可是谢谢你马市长,要不我还不知道有这种好茶,这气味确实不错。马市长,这茶就这么直接喝,还是等会味道才出来?”
  马春华一愣,马上笑道:“就这么喝,柔和的茶水顺着嗓子这里下去,很是享受。”
  薛华鼎小口地喝了一下,也不觉得特别好,只是气味好闻。
  马春华说道:“这茶不但气味好闻,口味好,而且还是一种具有保健功效的饮料呢。现经国内外有关专家的临床试验证明,蓉洱茶具有降低血脂、减肥、抑菌、助消化、暖胃、生津、止渴、醒酒解毒等多种功效。它在日本、法国、德国、意大利、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有‘美容茶’、‘减肥茶’、‘益寿茶’和‘窈窕茶’之美称。可称得上一宝啊!”
  薛华鼎笑着道:“看来女士该多喝一点,让我们这些男人喝了浪费太大。呵呵,我们现在一不需要美容又不需要窈窕……马市长,这些吹牛的话你只能选择性地听。你说现在哪种茶专家不说它具有减肥、保健、养颜的功效?”
  “呵呵,那是。不说是茶,就是白开水,专家也说它好得不得了,简直就是人参泡出来的。”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说了一会,马春华问道:“薛书记,你明天就下到各县去调研?”
  薛华鼎说道:“早一点了解情况,在这办公室里还是不如亲自下去好。”
  “明天你到哪个县?是不是先从市区开始?”马春华装着无意地说道。
  薛华鼎道:“我明天到双清县开始调查,晚上就睡在省城里。我家属明天到省城,后天一起回这里……姜秘书,你和双清县的领导打电话通知了没有?”
  姜乐为认真地说道:“我和张书记说。郝秘书长也跟他们县委办的通了电话。”
  “薛书记认真的态度真是值得我们学习啊。既然你明天见家属,那我就不陪你去了。下次到另一个县的时候,我陪你去。下面的那些家伙就只知道诉苦,你不熟,可能就被他们蒙了。”马春华说道。


第544章
  “我也在县里干过,知道这一套把戏,没关系。”薛华鼎笑了笑。
  “许老身体还好吧?好久没看见他了,上次在省委看见他,还是很精干的样子。”许老是许蕾的爷爷,当过福江省的省长,从省人大主席位置上退休的。薛华鼎没来,官场上的人就知道了,薛华鼎也没有刻意隐瞒。
  “他身体不错,心宽体胖嘛。退休这么多年,一直坚持锻炼。”见他问起自己的长辈,薛华鼎客气地回答道。
  “是啊,经常锻练就好。”马春华将话题往自己的思路上引,“我这一段时间都忙于火力发电站项目。这个项目竞争太激励,都想把这个生金蛋的鸡婆抱进自己的窝。连拜访老上级的时间都没有。”
  “呵呵,是啊,现在争取一个项目不容易,十八个亿的投资,谁不想。”薛华鼎问道,“我们市有把握拿下了吗?”
  马春华摇了摇头,说道:“难啊。我还想请薛书记帮帮我们,你认识的上面人多,跟上面的人打一个招呼,比我们拜几年的菩萨都强。”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脸沉痛的样子,说道,“薛书记,现在政府要做一件事还真是难啊。你说这个项目至少有几个地方在竞争,竞争相当惨烈、我们要对付方方面面的人,要在所有竞争者中间脱颖而出,真的不容易,这个只能争第一才能胜利,第二名和最后一名都是失败者。如果只要对付这些,我也没什么可埋怨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最苦最累我们也认了、也忍了。
  可是,最大的问题。最让人灰心的问题,就是我们自己市里的人不理解。你想必也知道,为了这个项目的事,上任王书记就和我们大家闹的不愉快。现在你来了,我们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放下了一块心病。可下面还是有人反对,有一些农民只顾及自己的利益,看不到全局,总是想闹事。真是头痛。”
  马春华每次都很巧妙地把自己归到一个集体中,说话做事决策都是大家的事,用的都是“我们”,但说到王书记时则暗示他是一个人。
  薛华鼎心里笑了笑,感觉这家伙还真是不简单。
  对于项目,想当然的都要支持,这个总的方向肯定不会错,即使薛华鼎不知道上任王书记为什么反对,他自己也没有反对的道理。他笑着对马春华道:“马市长,俗话说商场如战场,其实这个争项目比商场还战场,需要我们上下一心。只要我们的方式、方法正当合法,我相信我们市委、市政府都会全力以赴的。”
  马春华大声说道:“薛书记,你说的太对了。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大家全力以赴,有什么不能搞好的?更不用说一个项目了。”
  表面看二人的话都是一个意思,马春华的秘书李志星看到他们这么团结,心里很高兴,很满意地看了姜乐为一眼。姜乐为则没有他这份兴奋,只是默默地喝着这保存了二十五年的茶。
  但是,如果细心分析的话,你就可以体会出二人的意思不尽相同:薛华鼎强调的是合理合法,而马春华强调的只是团结,上下一心。
  这时姜乐为站了起来,说道:“电话响了,我去接电话。”
  马春华也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也不打扰薛书记的工作了,我那里也有一堆事。我也相信,有了薛书记刚才的话,我可以放手大干一番了。”
  薛华鼎也随之站起来,送马春华出门,说道:“谢谢你的茶叶。等我老婆过来了,请大家到我家里吃一餐饭,你可不要客气,带你老婆一起过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呵呵,好啊,一定来。要什么帮忙不?我们都是本地人,买什么都熟悉。”马春华热情地问道。
  “不必了。我老婆厨艺一般,不需要买多少东西。大家就图个热闹吧,呵呵,马市长,你可不要指望我们能搞出什么很好吃的菜来,我们只能保证你肚子不饿。”
  笑着送马春华走后,薛华鼎又回到来办公桌前。
  姜乐为过来说刚才是秘书长郝国海打来的电话,他要来汇报一些情况。
  “让他过来吧。你把茶杯收拾一下,等他来的时候给他泡一杯,看他是不是能品尝出好坏来。”薛华鼎看了远处茶几上的茶杯一眼,笑道,“除了气味好一点,我实在没发现什么不同。呵呵,我是茶盲。”
  很快,郝国海拿着一叠信件过来了,他将信件递给薛华鼎,说道:“薛书记,我那里收到了不少寄给你的群众来信,反映的问题很严重。你看看。”
  薛华鼎只是接过信,没有看而是顺手放在桌子上,问道:“主要说的是什么事?”
  郝国海看了姜乐为一眼,没有立即说话。
  姜乐为将茶递给郝国海之后,就离开了,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薛华鼎说道:“说吧。”
  郝国海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十几封信中只有二封是反映其他情况,其他的都是反映火电发电站征地的事情。”
  薛华鼎眉头一皱,问道:“征地的事?火力发电站这个项目还在争取当中,怎么又开始征地了?他们反映是征地费用低还是强行执法?”
  郝国海回答道:“都有。主要反映一个叫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他们利用与我们市里有关领导的关系,打着为火力发电站征地的招牌在下面强行毁田、毁林、推房、打人,当地群众是敢怒不敢言。薛书记,你看我们是不是……”
  薛华鼎摇了一下手,说道:“先放我这里,我到时候再看。你通知一位副市长明天和我一起去调研。”
  郝国海愣了一下,答应道:“好的。对了,刚才市局公安局局长王展说是陪我们一起下去,要不要他陪?”
  “算了,又是搞警车开道的把戏,不需要。就控制三台车的数量,搞一台警车在前面跑闹心。”
  ……
  第二天,三台车很早就出发了,前面的是郝国海秘书长的座驾,中间是薛华鼎的座驾,后面是副市长王小甜的座驾。
  这个叫王小甜的女副市长是主管教育、文艺、宗教等事务的。主管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女的,下去之后能够活跃气氛,减少薛华鼎生疏的感觉。当郝国海打电话给市政府,说薛华鼎希望他们派一名副市长一起下去时,马春华有意安排她一起下县。
  车队从市委大楼出来一上街道,迎面扑进眼睛的是几块制作精美的大广告牌。画面上是几个丰乳细腰的美貌女子,微笑着指着她们身后的别墅或高楼。上面的字是说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房子位置好、价格适中、管理到位,欢迎市民购买。
  薛华鼎看到这些广告,想起昨天阅读的告状信,心里对这个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有些厌恶。他对坐前面的姜乐为吩咐道:“我们在市里几条街上转一转,稍微游览一下市容后再到双清县。”
  “好的。”姜乐为虽然有点惊讶薛华鼎突然改变主要,但还是很认真地执行着薛华鼎的命令,很快拨打电话给郝国海的秘书。
  司机雷良喜不声不响地驾驶着车辆跟着前面开路的车。
  薛华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街道两边和悬挂在街道上空的横幅广告上。他发现大部分好的广告位都是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相对其他企业的广告而言,它的广告位置好、面积大、图案鲜艳,比其他的广告都要明显高出一个档次。
  除了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广告,其他比较多的就是政府的有关宣传:“欢迎您来正在高速发展的绍城!”、“发展才是硬道理”、“电是现代企业的血液”、“建设火电站,造福一方人”、“忍得一时之苦,方享百世之福”、“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我们能吃苦”
……
  薛华鼎看着这些口号,就明白市里的领导都知道了有农民不满意政府的做法。从这些口号的内容就知道这是政府利用广告在劝慰农民要学会忍耐,劝农民接受项目带来的困难。同时也说明市里的一些领导有点心虚,因为这广告还给了整个社会、薛华鼎这个新来者、新闻媒体等等一个解释。
  看了二条街之后,薛华鼎对姜乐为说道:“不看了,走吧。”
  小小的车队一出城,速度就快了起来。
  没有跑多远,姜乐为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转头对薛华鼎说道:“薛书记,双清县的张书记在前面路边等我们,要不要停一下?”
  “不停!直接开!搞什么鬼嘛,昨天你不是告诉他们了吗?”薛华鼎心情本来就不好,已经打了招呼不要他们迎接,他们还这么不听话,有点火了。他挥了一下手,然后倒在沙发上假寐。
  姜乐为连忙拿起电话,告诉对方马上回县政府,薛华鼎的车中途不停。
  但当薛华鼎的车队经过双清县县界的时候,双清县县委书记带着四套班子的人还满脸堆笑地站在路边。看着三台车没有放低车速,他们也没有什么尴尬,还笑着招手。
  直到薛华鼎他们的车过去后,张书记他们才匆匆忙忙上车,尾随在后面朝双清县而去。
  其实薛华鼎也理解他们的苦衷,自己当县长、县委书记的时候也是坚持礼节宁愿多不愿少的心理,尽可能对上级领导尊重、客气。至于领导是不是接受,那是领导的事,坚决杜绝因为缺乏礼貌而让领导心里不高兴的事情发生。
  等车行一段距离后,冷静下来的薛华鼎亲自给张书记打了电话。说的话不多,薛华鼎只是让他的车走前面而已。但听琴声而知雅意的县委书记一下就得意了,没有了刚才的忐忑不安,兴冲冲地安排其他人继续跟着薛华鼎车队的后面,自己的车加速朝县政府而去,他将在那里迎接薛华鼎一行。
  县里的调研活动还是老套路,还是先县委书记、县长分别汇报全县情况,包括人口、面积、行政机构、企业、税收、产值等等,吹一吹本县的成绩,说一说自己县里的难处。然后是薛华鼎说几句鼓励赞扬的话,之后在县委书记的带领下跑几个比较重要的县直机关单位,跟小范围内的干部职工见一个面,之后一行人又杀奔县里拿得出手的广场、街道、工厂、大型项目等能显示政绩的地方,说一通你好我好的话。
  为显示廉洁,中午一般在县政府食堂“随便”吃一点,不上白酒,下午接着转。腿走累了,大家再回县里的会议室,开一个临时会议,这个时候一般是薛华鼎代表市委市政府回复县里的一些要求,同时就上午和下午看到的情况做一下总结,表扬面前这些渴望表扬的官员。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拥进一家酒店,大吃大喝一番,各级官员在有关人士暗地安排下向薛华鼎等人敬酒,争取相互混一个脸熟。
  薛华鼎自然不会反感,因为第一次下来调研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让下面的人认识你,你也认识几个位置比较重要的基层官员。
  直到喝得差不多了,薛华鼎才告别众人,只让司机雷良喜送自己进了省城,前往许蕾爷爷的家里。
  许蕾、许昆山都已经达到了这里。


第545章
  自从薛华鼎进入政府成为政府官员后,许蕾的奶奶对薛华鼎的印象慢慢有了改观。不再对薛华鼎像以前那么冷淡了,特别是薛华鼎当了绍城市市委书记后,她对薛华鼎甚至开始客气起来。开始对许蕾的爷爷许老说许蕾找对了对象。每次听到老婆子说这些话,许老只是笑一笑。
  许老对薛华鼎的态度倒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只是谈话的时候由过去的简单询问变为相互探讨。久而久之,笑容稍微也增加了一些。
  薛华鼎的车一路顺利地进了省城,驶入了省委住宅区一栋古典的二层别墅前。雷良喜被薛华鼎打发走后,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门前按了一下门铃。
  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门,见是薛华鼎,连忙笑着道:“薛书记你好。”
  “你好。”薛华鼎笑着对保姆招呼道。
  刚进门,许蕾和她奶奶就迎了出来,一个问他累不累,一个要他先洗手准备吃饭。
  薛华鼎说自己吃过晚饭了也不行,还是被一老一少二个女人推上餐桌。因为许蕾的爷爷和爸爸在等他喝酒呢。许蕾的爷爷虽然不如许昆山那么好酒,但每餐都要喝一点。
  薛华鼎只好陪二个长辈喝着。三个男人三代人,在酒桌上小声交流着什么。
  第二天,许蕾、许昆山就随薛华鼎到了绍城市的家里。分给薛华鼎的是一栋上任王书记调走之后的别墅。
  与所有市委住宿区一样,这里绿树成荫、溪流环绕,别墅都藏在花丛、树林后。四周用高高的围墙围起来,各出入口都有持枪的武警在把守。
  比梁燕在无线电二厂建设的住宿区漂亮、空旷、安全多了,住在里面感到很幽静、很惬意。
  因为省里召开全省工作会议,薛华鼎、马春华等市领导都被通知参加,薛华鼎到下面各县的调研活动自然被顺延。许蕾留在家里搞卫生、家具布置等等,许昆山住了一晚之后就忙他公司的事去了。
  在省城,薛华鼎看到了那个倒霉的上任,他此时从王书记变成了王主席——省文联主席。这还是别人指着那人的背影告诉薛华鼎让薛华鼎认识他的。那个王主席坐的地方离他们远远的,眼睛都不往这边看:显然,他心里那股被人赶走的怒气远远还没有消除。
  开完会议,回到绍城市的第二天,薛华鼎突然接到许蕾表弟黄浩炜的电话。他是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的,现在正在省城的家里,等几天就过来看他们。
  薛华鼎回到家里说起这事,许蕾告诉他,黄浩炜也跟他打了电话。
  “那小伙子还是那么酷不?”薛华鼎笑问。
  许蕾先是笑个不停,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认为那是酷?当时他一头的黄毛,把你妈妈都吓怕了,以为是社会上的流氓冲进来了呢。”
  “当时是看不惯,我都有点……呵呵,不过现在好像这么打扮的青年人多,算不了什么。”薛华鼎笑了笑。
  “我问了外婆,外婆说他这次懂事多了,打扮没有那么另类。”
  “他好像只回家玩几天吧,听他口气,估计不久还要出国。”
  “也许吧。阿姨和他自己都想再出国,不过,姨父好像希望来早点回国工作。他还担心浩炜在国外变坏。”
  “要变坏早就变坏了,还等到今天。现在他年轻,多学点东西肯定有好处。我想你姨父也不一定要他回来。”
  “嗯。对了,你的本科自学文凭拿到手没有?考试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才出来。成绩通知寄到南山机床厂去了。我只要写一篇毕业论文就行,过完年之后我还要到湘湖省那边去一趟。嗨,为了这个文凭,我还真有点累了。”
  “呵呵,谁叫你高中偏科?一次性考上本科多好。”许蕾问道,“想不想读研究生文凭?”
  “现在大家不都时髦学MBA吗?我还是学MBA算了,似乎比自学考试容易一些。”
  “随便你。我发现没有几个人学MBA学到了多少东西的,就培养了一张嘴巴。”
  “呵呵,你以为读研究生就能读什么知识进去?大多数人还不是一样混文凭。”
  “我可是实打实地学的。”
  “老婆,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有的人。”
  “当官的吧?有的官员还没有学呢,直接掏钱买的真文凭。”
  薛华鼎笑道:“你怎么说得这么别扭呢?什么叫买的真文凭?既然买的,就是假的。”
  “你比我还清楚,不要在我面前假装不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召开全市的工作会议,传达省里的指示精神。同时根据省里的安排在全市进行贯彻落实。
  作为新来的市委书记,薛华鼎基本上都是照本宣科,在全市干部会议上拿着市委办公室写好的报告抑扬顿挫地念着。基本没有什么发挥,更没有联系绍城市的一些情况说开。
  他认为现在的会议还不是他发挥自己才能的时候,他还要掌握更多的情况,还要针对全市的实际来酝酿自己的施政纲领。过早透露自己的意图,只是一些不成熟官员的做法。
  会议结束的那天,绍城市也按惯例接受记者们的采访。提问的都是市电视台、市报社的记者,因为提问的题目都提前给了报社和电视台,他们再向各自的记者打过招呼。
  至于谁来回答这些问题,市委市政府也相互通了气。所以开始的采访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虽然采访的现场气氛不活跃,回答的人都是官腔十足,但一切都是中规中矩,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不过,采访到最后的时候,一个省报下来的记者突然大声向主持人市委秘书长郝国海问道:“请问秘书长同志,我是福江日报记者,我能插进来问一个问题吗?”
  郝国海、马春华脸上都有一丝异色,就是薛华鼎也有点始料不及,因为进采访会场的都是有经过了市委办公室批准了的,没有绍城市外的记者。再说,这种会议的一般采访,省级记者是不屑一顾的,今天怎么会出现这么情况呢?不但省报的记者混了进来,还在会上提问。
  大家都是官场中人,大风大浪都见过,自然不会在电视镜头和众记者相机镜头前露怯。
  郝国海眼睛看了薛华鼎、马春华一眼之后,笑着对那个“捣乱者”道:“本来我们就是自由提问,既然这位先生要插进来,我想我们本地记者还是会谅解你这位客人的,我们给客人一个提问的机会。请问!”
  给了这个机会出来,也就限定了他只有一次提问机会,如何还不按规矩出牌,自然会被拒绝,这叫有言在先。
  那个记者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他对薛华鼎说道:“薛书记,首先我祝贺你担任绍城市市委书记。我想问的是,您怎么看待投资十八个亿的火力发电站项目?您认为我们绍城市有机会获得这个项目吗?理由何在?再有,据我所知,现在有不少农民反映我们一些政府工作人员在下面粗暴征地、粗暴对待农民,支付的征地费用也远远低于国家标准,请问这合理吗?为什么我们绍城市行动这么快,走在项目的前面?”
  记者提问的时候,薛华鼎眼睛的余光看到马春华眼里有一丝慌乱也有一丝气愤,同时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薛华鼎知道他想自己来回答这个记者的提问。
  等记者说完,薛华鼎装着不知道马春华的心思,笑着回答道:“首先我感谢你的祝贺。针对你刚才提问,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项目很好。有了这个项目,我们绍城市的电力紧张局面就能大幅度缓解,我们绍城市的经济才可以腾飞。至于最终我们能不能获得这个项目,这是我们不能保证的,但我们市委市政府都会全力以赴,力争把这个项目落户我市。你说的我们工作中存在一些问题,这是可能的,但我相信政府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在执行中出了一些偏差。当然,我不是为我们政府机构推卸责任,如果确实有我们做的不对,不按法律法规办事的情况,我们一定改正。”
  薛华鼎的官腔刚落,省报记者马上追问道:“我听说绍城市准备将这个发电站建在金丰县。薛书记,您了解金丰县针对火力发电站这个项目所做的事情吗?”
  薛华鼎回答道:“记者先生,你的问题还不少啊。你可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你的同行。我还是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接着,薛华鼎说道,“你也知道,我到任的时间不长,开始我在双清县调研,后来到省里开会,今天市里的会议才结束。也就是说,我还没有来得及全面了解金丰县的相关情况。我在这里告诉你,明天,我就到金丰县去调研,了解你说的相关情况。”
  省报记者说道:“谢谢!”
  在记者说话的时候,郝国海也连忙示意远处一个已经安排好的记者提问。
  那个被问记者马上很配合地询问的是请市政府介绍一下2002年绍城市为民十件大事完成情况。
  马春华立即开始侃侃而谈,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采访散了之后,马春华特意赶上正要回办公室的薛华鼎,客气地询问薛华鼎明天是不是真的到金丰县去调研并了解火力发电站项目的准备情况。
  薛华鼎点了点头,说道:“火力发电站的项目太重要,如果我这个班长还不去了解,估计省的领导会说我不负责任,下面百姓会说我官僚。”
  马春华笑了一下,说道:“那我明天陪你去。我也正好要检查他们的准备情况。对这个项目说好说坏的都有,不知刚才这个记者挖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在这里称绿林好汉。”
  薛华鼎说道:“也许我们下面的人还真有违法乱纪的。无风不起浪嘛,马市长,你说呢。”
  “呵呵,大项目嘛,动用的人多、钱多、地方多、部门多,总有一些不如意的。我就担心这些记者瞎起哄,把好好的一件事搅黄了。”顿了一下,马春华问道,“薛书记,为了全市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能不能把这个记者的问题剪辑掉?”
  薛华鼎摇头道:“为什么剪辑掉?他也没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正如你刚才说的,这么大的项目,哪里可能人人满意?”
  马春华想不到薛华鼎当面拒绝,有点惊讶,过了一会才说道:“这个……薛书记,你是不知道,现在有不少农民为了多得一点补偿费,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他们一夜之间就可以让荒地长出树苗,让草棚变成瓦房,都精得很。如果我们把他说的这段话播出来,那些人就以为省里的记者为他们撑腰,那些混混就更加会嚣张起来。”


第546章
  薛华鼎见马春华急迫的样子,心里也不想为这些没影的事闹不团结,特别是自己才上任是完全不适宜树立对手、“挑”起矛盾的时候。在官场该妥协的时候还得妥协,只是妥协必须有一个度,超过这个度就是一味地迁就或者说完全示弱于对手了。
  薛华鼎装着思考的样子,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可以不播出来,但第二个问题播出来没问题。否则的话,上级宣传部门也会有意见,说我们不尊重他们。你总不至于担心我把行踪泄漏了有特务来暗杀我吧?呵呵,我还不够特务暗杀的级别。现在对新闻的尺度越来越大,过分限制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马市长,你说呢。”
  马春华想不到自己还被薛华鼎这个小年轻不露痕迹地教育了一下,心里冒出一股火气,不过他也不敢发火,不说他是一把手,而且自己还要考虑影响,跟上任姓王的搞不好关系,又跟现在这小家伙搞不好关系的话,别人一定会怀疑是自己容不得人。还有,那个省报记者是不是有意为之、是受他人的指派还难说,问题最大也不能完全抹杀。
  马春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还是薛书记考虑周到。那好吧,把我们市里记者的提问也剪辑一些,这样,上面也不好说什么,我们可是一视同仁。新闻嘛,太多了,不可能全部都播出来。”
  薛华鼎说道:“就这么办。马市长,你就辛苦一下,把一下节目的关。我走了,再见。”
  “这是我应该做的,薛书记,再见!”马春华依然满脸笑容。
  不过,当薛华鼎离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之后,马春华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他甚至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脱口说道:“我……我跟他说什么啊……”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就走,步伐很快,说他跑似乎更确切一些。秘书李志星都有点跟不上,心里很是奇怪:“马市长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急了?”
  进了他的办公室,马春华示意李志星马上关门,同时对他吩咐道:“马上通知公安局局长王展、市发改委主任魏国标到我这里来。”
  同时示意李志星进他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他自己拿起桌上的电话快速地拨打起来,当然他找的人跟秘书找的人是不同的。
  实际上李志星不用马春华暗示,他也会进自己的办公室通知其他人。走进办公室的李志星心里越发认定马春华有点失了方寸:不就是薛华鼎到金丰县调研吗?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
  薛华鼎自然想不到马春华因为自己要去金丰县调研而变得如此大动干戈,坐在办公室的他正在审查今天晚上的新闻稿件。旁边站着毕恭毕敬的市委宣传部长金学军。
  薛华鼎几下就看完了,稍微说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就在签字处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姓名、日期。
  如果薛华鼎只是像以前一样下调研,马春华自己不会这么着急,问题是他说他要下去调查省报记者所说的有关火力发电站项目的事,而且在电视台公开播放出来,那些一直不安稳的农民还能不起来闹事吗?能不戳穿一些不能戳穿的事实吗?
  这就是马春华着急的原因,也是他召集亲信开会,向上层领导汇报的原因。
  薛华鼎心情很不错地回到家里,笑着对开门的许蕾问道:“你表弟黄浩炜来了没有?”
  他的话语未落,一个精干的小伙子已经出现在许蕾的后面,笑着招呼道:“表姐夫,你好。”
  薛华鼎握着他的手,说道:“过来顺利吧?欢迎你来玩。”
  许蕾笑道:“华鼎,你别把官场上的动作带回家,别谈了。你快去洗手去,准备吃饭了。”
  把拖鞋递给薛华鼎之后,许蕾转头问那个小伙子道:“浩炜,晚上喝白酒还是红酒?”
  “薛哥喝什么酒,我就喝什么酒。随便!”小伙子大方地说道。
  “他啊,什么酒都喜欢,什么都能喝。不过,浩炜,我可警告你,今天你们二人都不容许喝醉,你年纪小可以多喝点,不许逼你姐夫。”许蕾到底还是关心老公。
  “嘿,你这也太偏心了吧。你就忍心伤害我这个青少年?”黄浩炜笑着说道。
  许蕾笑着默认。
  倒是薛华鼎随意得多,愿意喝多少就喝多少。看到薛华鼎很随和,本就见过世面的黄浩炜也不怯场,这样一来餐桌上的气氛很融洽,三人谈笑自如。
  等许蕾吃完去看电视后,二个男人甚至还聊了一些男人才聊的话题。
  黄浩炜感觉这个表姐夫虽然升了官,还是像过去一样不摆架子。上次黄浩炜看见薛华鼎的时候,薛华鼎还只是长益县的副县长。黄浩炜心里想:“时间实在不长,他升官怎么快呢?”
  在黄浩炜面前,薛华鼎也难得地轻松一次,不需要提防什么,基本上是有什么说什么。顺带问一问黄浩炜一些国外的见闻、经济发展情况,也偶尔谈起他出国时见到的事。
  只是薛华鼎出国都是到的欧洲,没有去过美国,更没有到过澳大利亚。
  谈了一会,黄浩炜装着无意地问道:“薛哥,我听我老爷子说什么这里的马市长难以相处。你有没有这个感觉?”
  薛华鼎笑了一下,看着黄浩炜道:“人还不是靠交心?我才来不久,感受不是很深。我想二人心里只要没什么疙瘩,迟早能合得来。”
  这话回答的模棱两可,虽然有所指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薛华鼎似乎是无意地问道:“你不是明天想去金丰县去看看你的朋友和亲戚吗?”
  黄浩炜的老家在金丰县西北角落一个大山里,那是一家军工企业,因当时国际国内形势严峻,厂址就选在山里,很多车间甚至安置在掏空的石山中。
  后来国际形势缓和,特别是改革开放后,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那些困守在山里的人再也忍不住寂寞,纷纷要求出山。政府只好花大力气将这些工厂迁移出来,实行军转民。
  黄浩炜家所在的军工厂搬迁到了省城附近,而他家则因为黄浩炜的爸爸有技术又有武艺,在许蕾爷爷的关照下直接转到了一个军事院校担任教师,黄浩炜的妈妈也成了这所军事院校附属幼儿园的老师。
  黄浩炜点了点头:“好久没见过他们了,想去看看。”
  薛华鼎道:“那你明天就坐我的车去。我送你到金丰县城,你就可以看见那个马市长了。”
  黄浩炜问道:“你明天也去金丰县?”
  薛华鼎还没有回答,正在看电视的许蕾在客厅里大声说道:“呵呵,浩炜,你看你表姐夫,现在正在答记者问呢。有点像那个派头。对啊,你们二个不是同路吗?”
  薛华鼎说道:“明天我们下去检查。还要考察国家在金丰县投资的火力发电站的前期准备工作情况。”薛华鼎稍微提了一下他明天的工作,又说道,“不过我只能送你到县城,余下的路你想办法。”
  “没问题。我有一个同学在县城,正好到他那里吃中饭,然后再转车去老家。”黄浩炜说道。
  说到这里,黄浩炜却有点奇怪地问道:“薛哥,你们在金丰县的哪里建火力发电站?金丰县那里都是穷山恶水,为什么偏偏选在那里?我们原来那个工厂还是因为交通不便才搬迁出来的呢。”
  薛华鼎说道:“拟建在一个叫石滩镇的地方。建站的地址已经经过了市里请的专家组论证。”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火力发电站本来也应该建在离城市远一点的地方。”
  “石滩镇?就是在我们老家和县城之间。那地方是一个穷得咣当响的镇子。”黄浩炜说道,说着说着,黄浩炜忍不住说道,“薛哥,你对建这个火力发电站是什么看法?我听说上任市委书记就是因为这个事被马市长他们赶跑的。我爸爸妈妈很是担心你呢。”
  正好许蕾过来为他们倒茶,听了黄浩炜的话,她笑着说道:“你薛哥是书记,一把手,只管大方向就行。具体的那些事情都是市政府那边,他不需要操心。”
  黄浩炜不知道市委市政府的职责分工,也不明白市委书记和市长之间的关系,对于许蕾的话半信半疑,所以只是笑了笑,心里想:“按你这个说法,那上任书记怎么走的?难道他是因为为农民主持公道太多而得罪了人?可社会上对那个人的评价也不是很好啊?”
  许蕾生怕自己提醒的不够,又对薛华鼎道:“华鼎,你操心操的过多的了。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势在必得,你就不要讨人嫌插什么手,到时候吃力不讨好。这个项目已经有专家论证,你就看着他们办就是。”
  见薛华鼎脸色不豫,知道他反感自己说这些话,她笑着岔开话题,对黄浩炜道:“浩炜,这茶叶味道怎么样?这是我们绍城本地产的蓉洱茶,真正的特产。还是我爸爸高价买来给我们待客用的。”
  黄浩炜也看出气氛有点不对,连忙喝了一口茶,仔细体会了一下茶的味道,然后摇着头说道:“小时候我就喝过这种茶,但现在我还真没品尝出什么味道。我觉得还不如白开水好喝,我宁愿喝老家的井水,甜丝丝的。”
  “呵呵,好茶让你喝还真是浪费,早知这样干脆给你一杯白水算了。”许蕾笑着给黄浩炜的茶杯加了一点水,“你薛哥和你一样,说是这昂贵的茶只是气味好一点而已。估计那些喜欢品茶的人听了,会气得翻白眼。”
  三个人都笑了。
  许蕾加完水之后就离开了。
  黄浩炜看着薛华鼎眼里的一丝异色,就问道:“薛哥,你不舒服?”
  薛华鼎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舒服不舒服的。我现在情况不了解,还不知道上任书记和马市长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道听途说的做不得数,而且下面的农民到底什么态度,我还要下去调查,了解事实真相。”
  黄浩炜却说道:“其他农民的态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二个同学都反对这事,他们都受了这个项目的拖累,一个现在还被迫在外面闯荡,一个被抓进去坐了半年牢,房子、果园都毁了。”他接着说道:“我想这次下去调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华鼎看了气鼓鼓的黄浩炜一眼,说道:“……如果你有时间,也可以稍微注意一下那里的事。但你不要打谁的牌子,也不要让其他无关的人知道。私下里问问你同学、亲戚,看看现场就可以了。我不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547章
  黄浩炜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是进行正式的调查,也就是找亲戚朋友闲聊。保证不会打你的牌子,也不会让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薛华鼎见黄浩炜一副认真的模样,觉得自己太严肃了,就故着轻松地笑了一下:“呵呵,按理说你这是帮我的忙,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薛华鼎信任黄浩炜,此时也实话实说道:“不过,这个事情还真不能冲动。你不是我正式派下去的,但你下去调查的话,有人就会认为你是奉我之命明查暗访,会怀疑我不信任他们。我初来乍到,又是代替别人进来的,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不想立足未稳就搞得人人自危。你认为呢?”
  不了解官场规则的黄浩炜有点发傻,愣了一会才说道:“这么复杂?那我的调查就算了。免得到时候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
  见薛华鼎欲言又止,黄浩炜笑道:“你是不是还担心我打草惊蛇?”
  薛华鼎只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过了一会,他说道:“你自己把握就是,呵呵,难得回国一次,你就好好玩、好好休息。”
  ……
  第二天早晨三人吃完早餐,薛华鼎带着黄浩炜坐上了准时来接自己上班的小车,薛华鼎的秘书姜乐为也随车一起来接他上班。
  上车前薛华鼎把姜乐为介绍给黄浩炜认识。上车后,又把司机雷良喜介绍给了黄浩炜。
  不想从小练武的黄浩炜一下就看出司机雷良喜也是练武之人,二人借握手的机会悄悄地较量了一番,最后以主动挑起“战争”的黄浩炜不敌败北而结束。
  看到黄浩炜吃瘪的样子,薛华鼎这才真正认识了司机雷良喜的不凡实力。因为他知道黄浩炜的本事,这家伙在读高中的时候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干掉了诬陷他用假游戏币打游戏的店老板、帮工以及帮工的老婆。
  也许打翻二个普通人容易,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那个店老板可是流氓出手,改邪归正前就是专门打架的。他在黄浩炜手下没走几招就倒了。
  完全可以说,颇得他父亲真传的黄浩炜绝对有一战之力。
  雷良喜能够让黄浩炜甘心认输,功夫自然没说的。
  看着沉默寡言的雷良喜,薛华鼎从心里感激许蕾的爷爷。因为这个司机还是他利用他的关系从省武警总队找来的。他不但为自己找来了这个从特种部队退役的司机,还介绍了省武警总队的一名警官给自己,告诉他这个舒警官值得他绝对信任,今后遇到什么难事的时候可以求助于他。
  雷良喜没有什么得意,甚至他都忘记了刚才的较量,稳稳地驾驶汽车朝市委而去。
  姜乐为则适时地将相关情况向薛华鼎汇报:“薛书记,我起床的时候,马市长的秘书李志星打电话给我,说了二件事。”
  薛华鼎看了姜乐为一眼,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眼睛却看着窗外的街道。
  姜乐为说道:“第一件事是省发改委的洪副主任昨天就到了我市,今天他将和我们一起到金丰县进行调研,也是了解火力发电站准备的情况。第二件事是火力发电站项目的查勘设计专家组正在金丰县等待我们,马市长亲自安排他们向你和洪副主任汇报相关情况。李秘书还说,因为有洪副主任参加,我们的车队稍微会扩大一些。”
  薛华鼎见姜乐为没有再说话,就说道:“知道了。”
  看到街道上增加的交警,虽然他们都很认真地向这台车敬礼,但薛华鼎并没有什么好心情,心里反而产生了一丝怀疑,感觉事情太巧了一点。不过,他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迷惑表现在脸上。
  当他们的车达到大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官员,也停了不少小车。薛华鼎看着前面的人群,对黄浩炜说道:“走前面的那个就是马市长,打银色领带的。”
  当黄浩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薛华鼎又对黄浩炜:“你就呆在车里吧,我们马上就出发。”
  黄浩炜答应了一声。
  车刚停稳,姜乐为动作敏捷地推门下去了。
  未等姜乐为为自己开门,薛华鼎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并顺手关了车门。他走上二步对迎上来的马市长等人笑着招呼道:“马市长,你们都比我到的早啊。”
  他看到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头站在马春华身边,满脸笑容地看着薛华鼎。
  薛华鼎猜想他应该就是姜乐为刚才汇报的什么省发改委的洪副主任。从他脸上表情可以看出这个老头虽然打了头油、扎了领导,但疲倦之色一目了然。
  薛华鼎心里想:“这家伙是昨天没睡好还是今天起的太早?”
  此时马春华对薛华鼎介绍道:“薛书记,这位是省发改委的洪副主任。本来他是下来微服私访的,不过被我掀出来了,呵呵,差点被他抓了把柄,这下他想暗访也不可能了。”
  薛华鼎连忙伸出右手,说道:“欢迎省领导莅临我市考察指导。”
  洪副主任摇着薛华鼎的手,说道:“薛书记客气。你别听马市长的,我怎么敢搞什么暗查,我只是受张副省长的委派,到几个想竞争火力发电站项目的地区了解一下相关情况。今天就搭马市长的便车去金丰县,也结交一下我们薛书记,学点经验。”
  薛华鼎客气地说道:“洪主任,你可不要藏私啊。其他地方肯定有做得比我们好的,你给我们指出来,我们一定改正。如果这个项目没有争取到,今后你可不想我们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如果我们争取到了这个项目,今后你无论是什么时候来,我们都热烈欢迎。”
  马春华也笑道:“洪主任,听到了吧?我们薛书记就是一个说实话的人。如果没有争取到,下次你来我们市里人人都不理你。”
  洪副主任得意地笑道:“呵呵,你们二位领导可是给我们省发改委加压力啊,我也担心下次来连水都喝不到。这么多地方在竞争,想争取这个项目很难啊。”老头配合着自己的话语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说道,“不过,我听说你们市的准备工作做得很扎实,如果真是这样,我的信心足很多,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我相信只要你们加一把力,再接再厉地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好,那就有了百分之七十五的把握。”
  薛华鼎笑了笑。
  旁边市发改委的魏国标插话道:“洪主任,这百分之七十五的比例实在太低了吧。至少得有24K,对不对?”K是黄金的纯度单位,24K代表是99.99%。
  对这个单位大家都熟悉,听了之后,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马春华说道:“我们魏主任信心十足啊,好!薛书记,如果我们那个《关于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得到全面贯彻的话,我相信我们的把握会更大。”
  薛华鼎一愣,这可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什么行动方案。心里正思考的时候,马春华却对市委秘书长郝国海道:“国海,人都到齐了吗?”
  郝国海回答道:“到齐了。”
  马春华转头请示薛华鼎:“薛书记,我们是不是就出发?”
  薛华鼎道:“走吧。”
  郝国海身后的公安局局长王展跨步来到薛华鼎跟前,立正之后敬礼道:“是!”
  说完,他转过单瘦的身躯,朝他的警车跑步而去。马春华在他后面喊道:“王局长,注意路径和速度。”
  “是!”王展紧急停步,转身回答之后再转身跑步前面。
  他那做作的样子在薛华鼎看来实在有点滑稽可笑。薛华鼎甚至看见远处一些人因此而露出了笑容。
  王展一上车,那台高级警车就打亮了车顶上的警灯,车慢慢拐弯朝薛华鼎他们所在的方向驶来,跟着警车后面的是薛华鼎的座驾。这台车徐徐驶到薛华鼎身边停下。
  薛华鼎跟洪副主任握手,然后朝马春华等人挥了一下,这才从姜乐为打开的车门钻进车里。马春华、洪副主任等薛华鼎上车之后,这才朝后面自己的车走去。姜乐为替薛华鼎关好车门,然后自己从车头绕过去,打开车门坐下。
  各小车各自载上自己的主人,慢慢出了市委大院。紧随薛华鼎其后的是马市长的车,再后面是市委秘书长郝国海的车,基本上是按职务大小来排顺序的。
  车队上街道之后,开道的警车就拉响了警笛。其实,用不着拉警笛、闪警灯,因为交警已经给他们的车队清了道,宽阔的马路上没有一台社会上的车辆。马路全部留给了他们一行。
  “警车开道,真是舒服啊,没有一台车敢抢道。”黄浩炜背靠在真皮座椅上,装着很舒服的样子,笑道,“难怪大伙要争着要当官。”
  薛华鼎没有说话,嘴巴闭得紧紧的,眉宇间呈现一层忧色。
  姜乐为想营造一种宽松的气氛,就回过头朝黄浩炜笑了笑:“没见过?”
  黄浩炜见薛华鼎不说话,也不好意思说话,就朝姜乐为笑了一下。
  薛华鼎对坐在前面的姜乐为道:“小姜,刚才马市长和洪副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吧。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行动方案?这个行动方案到底是现在才有的还是早就有了?你打电话给郝秘书长,让他找一找这个文件。”
  说着,薛华鼎似乎有点沉不住气,说道,“真是乱弹琴。一旦这个项目不落在我们市里,那些农民的损失谁来弥补?造成的后果谁来承担?我们市里的财政窟窿拿什么填?”
  姜乐为回过头来对薛华鼎说道:“薛书记,这事我稍微知道一些。这个行动方案是以前就有,但没有正式下文。只是在市政府那边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之所以没有正式下文,是因为当时在市委常委会议上讨论的时候,以前的王书记反对,这个行动方案没有得到通过。不过,他们市政府那边一直在按这个行动方案在实施,相关运作资金也拨付了不少。这个事,市委这边也清楚。”
  姜乐为比薛华鼎提前一段时间来的绍城市,因为他自己自己将是薛华鼎的秘书,到了这里之后,认真地收集相关资料,所以他知道不少的事。
  薛华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具体的资金使用情况有记录吗?你让他把相关文件找出来,今天晚上我要看。”
  姜乐为答应了一声就给郝秘书长打电话:“郝秘书长吧,我是小姜。麻烦你让人找一下《关于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嗯,可能在市政府那边。薛书记今天晚上要看,还有与这个行动方案有关的资金拨付情况。麻烦你,再见!”
  薛华鼎看着外面街道两边的建筑,说道:“我从基层一步步走过来,还真没有遇到这么霸王硬上弓的事。”
  对于薛华鼎的牢骚,姜乐为自然不敢接腔。毕竟薛华鼎话里涉及到的是另一个或者说一批市里领导。姜乐为心里想:“刚才他与马市长谈话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我怎么听不出来、也不知道呢?”


第548章
  黄浩炜不懂官场规则,他更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到车里的压抑,他都有点后悔搭薛华鼎的便车了。
  车里一时寂静下来,只有发动机轻轻的嗡嗡声和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微声音。
  在薛华鼎沉思的时候,后面那辆上的马春华市长也是忧心忡忡。
  车队上了主街道之后,马春华对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的秘书李志星吩咐道:“小李,你跟王局长打一个电话,问问……我来跟他说。”
  李志星连忙从大腿上的公文包里掏出手机,熟悉地按下号码:“喂,是王局长吧?我是马市长的秘书李志星。你等一下,马市长找你。”
  然后将手机递给了马春华。
  “王局长,我姓马。情况怎么样?”马市长问道。
  “报告马市长,现在情况一切正常,相关警力全部到位。马市长,我保证万无一失。”对方认真地说道。
  其实王展就坐在前面的警车里。
  “嗯。千万不可大意。这是薛书记上任以来的第一次活动,出不得一点差错。”马市长说话的口气有点装模作样,他又问道,“金丰县那边呢?”
  “那边我也安排好了,路面警察已经在巡逻,无关车辆已经被堵截。外层的警察已经守住了各个路口。治安人员、协防队员还有城管队员都已经按行动计划在值守。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能把握。这一点请马市长放心。”王局长说话很有条理。
  “你这个安排很好。”马市长先肯定了对方的工作,然后强调道,“主要是防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那些农民闹事,这个,你们必须将它们消灭在萌芽状态。这条公路、县城都是你们注意的重点,但通往县城的道路也要加派警力。万一薛书记要到现场去看,你们可要小心。”
  王局长的声音一下低了下来,说道:“马市长,这……昨晚我们向您汇报了,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劝薛书记不下去,最多在县城转一转,现在正是矛盾激化的时候……实在要下去,最好能提前告诉我们他走哪条路。马市长,我们的警力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只能在主要道路上拦截他们。”
  说着,王局长似乎有点埋怨地说道:“如果薛书记下去的消息昨天电视里没有透露就好了。”
  马春华心里对薛华鼎的决定也有点恼火,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严肃地说道:“这是薛书记体察民情嘛。王局长,这是政治任务。只许成功……不能出一点差错。”总算把“不许失败”咽了回去。
  王局长马上大声道:“是!”
  电话一挂完,市公安局局长王展略微嘘了一口气就给金丰县政法书记兼公安局局长俞先锋打电话:“俞书记吧?是我,老王。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对,几条大路都要堵死,特别是通往石滩镇的方向。好的,我们争取从其他县抽调一些警力过来。这是政治任务,你要亲临一线。尽可能多地想办法。嗯……”
  ……
  看马春华将手机交给了他的秘书,坐在马春华旁边的胖子看着外面说道:“老马,最近看到那个姓王的吗?”
  马春华还在担心金丰县的事,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脱口问道:“什么姓王的,谁?”
  洪副主任调侃地说道:“呵呵,马市长,你就放心吧,没事的。他一样是在官场混的,你以为他是开封府包公啊。就是包公也一样离不开王朝、马汉。想一人包打天下是不可能的。”
  马春华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按下了座位旁边的一个隐藏的按钮。在前排、后排座位之间冉冉升起一块玻璃,把车内空间隔成了前后二个空间。
  看到玻璃升起,洪副主任也配合地停嘴没说。
  等玻璃全部到位后,马春华说道:“这样我们听得清楚一些。”然后又问道,“你刚才说谁,我没听清楚。”
  “没事,我是说调到省文联当主席的那个。”洪副主任说道。
  马春华嗯了一下,又哦了一声,说道:“你说他啊。看见了,这次省里开会,他不也参加了吗?”
  “就是啊。一脸的霉相,这段时间老了不止十岁。真是不自量力,以为成了一方诸侯就能做包公了……”
  马春华就顺着洪副主任刚才的话说道:“老王那个人啊,怎么说呢?应该算是好人,就是少一根筋,就如还没有出校门的孩子似的,天真地以为勤劳就能致富。对什么无形资产、金融经济、公关经济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顺势而为。哎,他啊,还真只适合在文联那种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混,跟我们这些土老冒合不来。”
  洪副主任一边听,心里一边感到好笑:姓王的也就是书呆子气一点,哪里可能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只是人家没有像你一样到处撒钱,没有攻下几个省里的领导,只跟着一人走,结果被你联合其他官员把他给挤走了,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他是好人。那人还是有才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坐上市委书记的位置,也不会临走还咬你一口,让你也无法如愿以偿。
  洪副主任有点看不惯马春华的虚伪,心里想:“靠,如果不是你出手很大方,我儿子的仕途有求于你,我才懒得和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称兄道弟呢。”不过,嘴里却借故感叹道:“只可惜好了薛华鼎这个小年轻。”
  马春华心里共鸣了一下,眼睛看着窗外,只见街道二边有不少上班的市民在对他们的车队指指点点。他收回目光,似乎心情很平静又似很无奈地说道:“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这是历史潮流,我们是无法改变的。我啊,现在也想通了,认真干好自己的事,安安心心退休就行了。”
  洪副主任心里道:“鬼信。”他忍住心里的鄙夷,小声道:“刚才李局长和我们说起那个什么促进项目的行动方案时,那个年轻人好像感到很突然的样子,难道他不知道这回事?”
  马春华转过头来,脸色露出歉意的表情,说道:“这段时间真是忙啊,都忙着争项目去了。这事我就没和他通气,等下我就和他好好说说。其实,他是一把手,才过来几天,上任伊始,全市那么多事情,他哪里会一下有时间注意到这种小事?”
  洪副主任轻声笑了笑,问道:“你们准备瞒他多久?”
  “我想等到木已成舟,恐怕难啊。”马春华说完,说道,“其实也不是真的瞒他。你想,他是一个市委书记,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了他?他新来的一些情况肯定不熟悉……
  哎,我怕他像那个姓王的一样犟。又担心他性子软,不敢担当,看见有人闹事就害怕。只要不让他看见什么游行的、静坐的,眼不见为净,仅仅凭那些人递上的几封告状信,我想他也不会与我们作对。
  说来说去,还是希望洪主任能帮我们早点把项目落实下来。只要项目有了眉目,就是天王老子闹事我也不怕了。那些农民得了好处也最终会安静下来。”
  说起这个事,马春华心里就有气,花了自己不少心血的行动方案,那个姓王的竟然不批准。原以为姓王的被自己赶走之后,省里会任命自己当市委书记。自己就可以让那计划正式生效,可万万没有想到,省里宣布姓王的调入省文联后,马上就宣布这个姓薛的来坐这个位置。
  洪福主任心里又是一笑:人家年轻小伙已经是市委书记,还需要你来担心他这样、担心他那样?你这么轻视人家,人家年轻人也许比你更有本事。
  他嘴里则说道:“这事牵扯太大,方方面面的都要摆平。不说省外有人竞争,就是我们省里也有好几个市在争啊。”
  过了一会儿,洪副主任不无调侃地说道:“这次这个小青年会不会拒绝点头?我看他年纪虽小,说话还是很精明的。他才三十多岁吧?”
  马春华笑道:“洪主任,这计划与精明不精明没关系吧?呵呵,按道理他越精明越好啊,应该知道厉害关系。
  你可不要小看他,他可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摸爬滚打升上来的,从乡政府干起的呢。今天请你来坐镇,就是请你帮我圆活一下场面。我还请了专家组的同志来汇报。我想这么双管齐下的情况下,新来的他应该不会发飙。上级领导派他下来是要搞好我们绍城市班子团结的,不是请他来搞内讧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精明的他如果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透,那他实在不配坐这个位置,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说着,他又得意地笑了一下:“只要他今天不反感,大致情况他也会在今天了解到,今后的事就好办了。刚才我之所以让李局长稍微提了一下,就是让他心里有一个印象。我估计他已经安排人找那个文件去了。”
  洪副主任坐正身子,看着马春华问道:“他背后会不会有大树?真要有大老板罩着,马市长你可要小心点。”
  “呵呵,小心?我们要小心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只是为了促进我们绍城市早点摆脱落后的困境而已。”马春华见洪副主任如此沉不住气,心里更加瞧不起他。但想起他是省发改委的,自己暂时还要利用他,需要花十二分精神来巴结他,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洪副主任以为他叹气是感叹薛华鼎背后靠山的巨大,就安慰道:“慢慢来吧,老马,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马春华对洪副主任安慰自己感到好笑,他说道:“洪主任,他的靠山并不大。一个靠山才升任湘湖省省长,一个是我们省早过气的老省长。洪主任,其实他升官也没什么惊讶的,还有比他升得更快的呢,有的人只工作了五六年就窜到了厅级……”
  马春华的话还没说完,洪副主任就插话道:“二个省长做后台,你还要多大的官才算大靠山?我们省过气的老省长,谁啊?”
  “许大炮!你还记得许大炮不?后来到人大当主任的那个。”
  “许大炮?他啊。他不早退休了吗?这次还帮了他的忙?”洪副主任看着马春华问道。
  “是早就退休了,要不我说靠山不大呢。这次他肯定起了一点作用,但作用不大。这个人在位的时候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一旦退了休,还不是人走茶凉?薛华鼎还是他的孙女婿,不过我不担心许大炮能怎么样。至于湘湖省那个什么胡省长,也是山高皇帝远,管不到我们这里。”马市长说道,“他这次来倒是带来一个人,市委办公室的秘书长就是他带来的,对他计听言从。”
  洪副主任点了点头,提醒道:“靠山确实不怎么大。不过,许大炮还是有几个亲信的。而且这个人一向很少求人,只有别人欠他的人情的。真要他出面,还是有些能量,最好不要太刺激他。”


第549章
  马春华笑道:“我不会也不敢刺激他,一把手嘛。洪主任,你就谦虚吧?呵呵,你还会怕他?你在国家发改委的那位……呵呵。”笑的有点放肆也有点得意。
  洪副主任也自豪地笑了,说道:“呵呵,我倒不是怕他。但多一个仇人多一堵墙。你今天又把我当钟馗来用,能不能帮上你这个忙,我可不敢肯定。但愿旗开得胜,满意而归。”
  马春华道:“洪主任,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我可是真心实意请你下来玩的,当然也辛苦你了。这次为了好好地感谢你,我一直陪你玩,保证让你乘兴而来,满意而归。金丰县风景可不错,娱乐也算上档次。”说着,他收住笑,小声道,“你刚才也说了,这年轻人是一个人精,他不可能不开窍的,只要你说出省领导的意见,他肯定会点这个头。这个我有充分的信心,当官最重要的是妥协和平衡,他走南闯北,怎么会不懂?”
  “是啊,我也这么想,毕竟有前车之鉴嘛。嗨,试试看吧,说实在话,我心里可没多少底。”洪副主任哀怨地说道,“上面那个人也真是,写一张条子又不劳神,事情一下就可以解决,可他就是不写。哎,当官的都是他妈的滑头。”
  洪副主任的说这话,好像身边的马春华市长不是官员、他自己也不是当官的。
  “凭你老兄的威望,我相信你能行。”拍完马屁,马春华放低声音道,“等这个事搞妥之后,我们一起到国外去转一转。”
  洪副主任哼了一下,说道:“国外好玩的基本都玩过了,也没什么意思。”
  马春华笑了笑,说道:“我们邀几个企业界的人一起去嘛,拉斯维加斯那里还是够刺激的吧?一手就是几十万的进和出。”
  “那是,那是,筹码完完全全是玩具。哈哈……”
  ……
  车队出了城区以后,速度更加提高。但过了郊区之后,却不得不放慢速度。因为空中到处都是雾气,影响了司机的视距。为了安全,司机们可不敢开快了。
  金丰县离市区大约六十公里的距离,车走二十分钟后,就接近了金丰县的地界。
  这时姜乐为的手机响了,他接通手机轻声说了几句,然后手按住送话器转头对薛华鼎道:“薛书记,金丰县的赵书记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带四套班子的人员在前面等我们。你看——,要不要拒绝他们?”
  薛华鼎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停一下。”
  姜乐为松了一口气,回头和那个县委书记谈了起来。
  没有走多远,薛华鼎就看见路边站着一排西装革履的官员,满脸堆笑地望着他们这一长溜小车。车一停稳,一个大肚子官员就快跑过来帮薛华鼎打开车门,很客气地说道:“薛书记,你好。”
  薛华鼎不慌不忙地下车,一边关好车门一边握着对方的手热情地说道:“赵书记,你好……”
  接下来自然是握手寒暄说着客气话,完成这套人人都不愿意但又不得不做的仪式好,大家这才上车继续前行。
  黄浩炜笑问道:“薛哥,他们也太客气了吧?”
  薛华鼎笑了笑,说道:“等你坐到这个位置,你就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县委书记赵子强的小车在前面带路,其他县里的车则自动排后面去了。县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警察,当车队过来时,这些警察都立正向车队敬礼,直到车队离开。
  马路打扫得很干净,街道二边彩旗飘飘。到处都是欢迎省市领导莅临指导的标准,横幅。当然,与绍城市一样,这里也有不少有关争取火力发电站项目的标语:“谁妨碍投资,谁就是犯罪”、“坚决打击一次破坏经济建设的犯罪活动”、“感谢上级让火电项目落户我县”、“我们吃苦是为了让后代享福”、“企业要发展,电力必须先行”
……
  车队一直开到了县委大楼前,县委书记赵子强和县长李泉动作迅速地跑上前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他们再次排队迎接薛华鼎、马春华、洪副主任等人。当然,薛华鼎、马春华等人为了照顾他们,没有急于下车,他们的司机更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一进大院,车速就慢慢降低,等县里的车上前分到两边。当县里的人基本排好队之后,他们的车才缓缓上前,让他们按级别来为领导开车门,这样就显得很自然,一切有条不紊。
  又是握手欢笑。
  大家都注意到了,在迎接薛华鼎的人群中,比刚才的路上还多出不少人。介绍之后,薛华鼎才知道里面有项目查勘组的五个专家:二个年老的、三个年轻一点的。
  简短的仪式之后,大家簇拥着薛华鼎、马春华、洪副主任往大楼里走。
  薛华鼎回过头来,看了秘书姜乐为一眼。姜乐为靠近薛华鼎小声道:“安排好了,让雷师傅送小黄出大政府大院。”
  薛华鼎无声点了一下头,跟随县委书记赵子强进入大厅、上了电梯,进入会议室,开始了调研的“固定”程序。
  会议室里后面墙壁上悬挂着“团结一心,誓把火力发电站项目争到手”的横幅,横幅下面是一副金丰县的地图:在石滩镇那里画了一个火力发电站的图标——方形围墙里四个圆柱形散热塔冒着股股蒸汽。然后是一条深蓝色铁路和一条绿色公路从石滩镇延伸出来,经过金丰县城后,再折向西北出了省界……
  等大家在准备充分的会议室坐下,赵书记代表县里四套班子做了简短的欢迎辞,热烈欢迎薛华鼎和洪副主任来金丰县调研。
  众官员鼓掌之后,马春华市长意气风发地说道:“同志们,今天这个会有三个目的,一是我们新上任的薛书记来看望大家,刚才赵书记已经做了介绍。我相信我们金丰县的同志们一定会全力支持我们薛书记的工作。呵呵,这第一个目的应该可以说是圆满完成。
  第二个目的就是我们薛书记想比较全面地了解我们金丰县的情况,以便带领我们全县人民走上富裕之路。
  第三个目的是我们一起听取金丰县有关争取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前期准备工作的情况汇报。配合薛书记和我们省发改会的洪副主任搞好对火力发电站项目的调研。
  现在,我们开始进行第二项,就是先由金丰县领导全面汇报一下金丰县的基本情况……”
  说到这里,马春华满脸笑容对薛华鼎、洪副主任道:“二位,这么安排行不行?”
  薛华鼎点了点头。
  洪副主任说道:“好。”
  因为开始进行的是金丰县主要情况的调研,暂时不是听取火力发电站项目的准备情况汇报,所以专家组的人被暂时安排到旁边的休息室去休息。
  有关县里的基本情况汇报,是由县委书记赵子强进行的。
  坐在主位上听报告的薛华鼎并没有认真听取赵子强的汇报,他的心思在思考马春华为什么这么做。同时也佩服马春华的手腕:短时间内能找到省城的洪副主任和专家组来为他助威。
  薛华鼎从洪副主任和专家们的精神状态就猜测出洪副主任不可是昨天来暗访的,专家组也不是他们所说的一直在这里查勘、设计。
  他百思不得其解:“马春华这么用功,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追求政绩?或者只是为了让他那个办房地产公司的外甥贾永明赚点钱?”
  ……
  薛华鼎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从市里出发的时候,金丰县石滩镇附近的农民就已经结伴朝县城走来。
  昨天晚上,那些被征地的农民看到了电视,知道新上任不久的市委书记薛华鼎今天将来金丰县进行调研,同时了解火力发电站项目的准备情况。石滩镇以及周围那些感到不平衡的农民开始了四处联系,他们发誓一定要把真实情况,特别是自己受委屈、受欺压的事情说给这个一把手听,一定要将那些趁机打人、强行毁房、无故毁茶树的家伙绳之以法。
  兴奋的农民似乎看到了一丝来之不易的希望。他们深夜还在商量告状的办法、推举相关组织人员、提出相关注意事项……
  今天一早,他们或骑自己车、或搭摩托车、或搭农用车、或搭班车进城。
  但是,他们的动作快,基层干部的动作更快。农民还没看到电视的时候,一些村干部就接到了上级传下来的通知,要他们注意农民的动向,及时向上级汇报,同时极力阻止农民进城,必须将农民集体告状的行动消灭在萌芽状态。
  与此同时,县里下通知停止石滩镇方向所有进城的班车、禁止主要道路上的车辆进入县城,对于其他人也是只许出不许进。
  今天上午交通基本上断绝了,但基层干部的工作却没有多少效果。因为农民的怨气太大,而镇政府、村里都拿出不具体的办法安抚农民,仅凭几张嘴也就吓住了几个老实怕事的人而已。
  有些村干部甚至自己也是强行征地的受害者,虽然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组织邻居们去告状,但对农民的行动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那些农民劝说他们参加时,他们也半推半就。
  与其他人一样,这些村干部心里也在权衡、在思考:当村干部只是暂时的,一年也只有几百元的补贴,而土地、房屋是一辈子的事,甚至关系到子孙后代。
  上午九点多,告状的农民大部队终于和严阵以待的警察们在道路上相遇。人数众多的农民高喊着要进城,训练有素的警察阻止农民前进……
  相关信息也通过相关渠道传到了上级领导耳里,马春华市长、王展局长、赵子强书记、李泉县长等等人都知道石滩镇方向发生的事,都心急如焚。
  只有薛华鼎、郝国海等人蒙在鼓里,他们不知道也就不担心。
  僵持一段时间后,警察和农民双方的情绪无可避免地开始激化、农民由开始的哀求变成后来的指责、痛骂,动作也开始粗野起来。
  警察也开始亮出胶棒、派出更多的警员严阵以待。
  黄浩炜在县城没有找到自己的朋友,有人告诉他,他的朋友已经回他乡下的父母家了。失望的他只好租了一部的士直奔乡下。
  无论是街道上还是郊区的马路上,车辆都很少,警察和穿各种制服的人明显较多,大家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黄浩炜心里很是奇怪,觉得金丰县对待一个市委书记太重视了,几乎是全县戒严似的:“就是中央领导下来也没有必要这样吧?难道这里的治安变得这么差了?”
  一路上,的士司机说不停,从国家大事到邻居的小事。当然,在黄浩炜的引导下谈得更多的则是火力发电站的事。黄浩炜装着不懂地问他道:“贾永明他们这么积极征地干什么,他们的钱又从哪里来?总不至于他们把农民赶跑霸占一块地,在乡下买地建房卖房吧?最多也就是得一些手续费,那能有多少?项目没确定不可能把项目所需的地现在就全部征下来吧?”


第550章
  的士司机鄙视地扫了幼稚的黄浩炜一眼,得意地说道:“这还不简单,贾永明是马市长的外甥,他这么积极就是帮马市长争取项目啊。项目争取下来了,马市长的政绩就出来了,他就升官了。马市长要当了省长,贾永明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还不发更大的财?这是相辅相成的,懂不?古代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现在是政府有人好发财。小兄弟,你可不要死读书啊。”后面的话用的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
  通过与的士司机的交谈,黄浩炜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越发想搞清楚那个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底细,更想通过薛华鼎这个市委书记来替自己的同学申冤。
  进入乡下马路,离开县城约六公里时,马路毫无悬念地被对峙的双方所断绝。的士只好就地停车,下车的黄浩炜被威严的警察驱赶进马路排水沟外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中。
  刚进入人群不久,就听见“啊”地一声,那群激愤农民中飞出一块石头,正砸中了在现场指挥一名警官的脑袋,鲜血直流。
  接着又飞出一块石头,将那个正站上桑塔纳引擎盖上举着喇叭警告农民的警官吓得滚了下来。
  场面马上失控了:农民大喊大叫,警察义愤填膺……
  黄浩炜从包裹里找到数字相机,兴奋地举起它,镜头对准了热闹的马路。
  ……
  此时,县城里县政府会议室的汇报会还在进行。基本情况虽然简单,但县委书记赵子强整整汇报了一个多小时。他汇报的可不单单是金丰县的基本情况,最主要的是里面“夹杂”着不少表功的内容。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不好好利用的话实在太蠢了。
  薛华鼎、马春华、洪副主任等等官员,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如果说薛华鼎有点心不在焉,那么马春华、洪副主任完全是装模作样了。
  赵子强好不容易汇报完毕,有点懈怠的官员们马上鼓掌,开始只有几个认真听到人,接着不管是心不在焉的还是装模作样或者信马由缰的,都热烈的鼓起掌来。热烈的掌声不是表示赵子强的报告说得有多好,而是高兴于这个议程终于结束,不用再听这些枯燥的内容了。
  马春华及时清了一下嗓子,热烈的掌声戛然而止。他笑着对薛华鼎、洪副主任道:“薛书记、洪主任,我们现在进行第三项,让金丰县和专家组汇报火力发电站项目的准备情况?”
  薛华鼎说道:“好。”说完,他坐正身子,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洪副主任本来是帮马春华助威的,自然很“乐意”地说道:“开始吧。”
  马春华对李志星道:“李秘书,你去请专家组的同志们进来。”
  然后他又笑容满脸地对赵子强、李泉道:“赵书记,你们县里由谁来汇报这个项目方面的事?”
  赵子强很快就回答道:“我们李县长具体抓这件事,就请他代表我们县来向各位领导汇报吧。”
  看来这家伙不独吞,深知官场之道,好处大家享。
  坐在赵子强身边的李泉县长站起来先向薛华鼎、洪副主任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走到发言台所在的位置,又鞠了一躬,这才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专家,你们好。争取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县是关系到我县脱离贫困迈上小康,也关系到我市经济快速发展的大事。自去年我们县从市里接受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后,我们县委县政府在县委书记赵子强同志的带领下,做了大量细致而有效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下面,请容许我代表金丰县委县政府向各位做个一个简单的汇报。”
  李泉县长从讲稿里抬起头来,满脸堆笑地看了马春华、薛华鼎、洪副主任一下,又低下头继续念道:“为认真贯彻市政府马春华市长提出的‘一定要争取将2*600MW火力发电机组项目落户我市’的指示精神,我县紧紧围绕……”
  汇报的内容无非是县领导在思想上非常重视,县里马上成立以县委书记为组长的争项目小组、小组开展了积极有效的工作、克服困难筹集资金、走村串户做农户的思想工作、坚决打击害群之马……
  李泉汇报的材料薛华鼎手头已经有了一份,他只是略微翻看了一下,就对转身小声身后坐着的秘书姜乐为道:“你去把他们征地所需的各种类型田地面积等相关资料拿一份过来。”
  姜乐为点了一下头,就出去了。
  薛华鼎没有再听李泉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话语,而是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直到李泉汇报完毕,马春华带头鼓掌,薛华鼎才回过神来,他也随着大家鼓了几下手。
  李泉走到下面坐下,一个头发花白的专家按预订的流程走上讲台,他将代表专家组讲解火力发电站的可行性,从技术、经济成本、经济效益、社会影响、地质条件等等方面来阐述火力发电站的建设是可行的、有效益的,也就是非常值得建的。
  到底是专家,他们的汇报形式就比刚才李泉的汇报高档多了,他用了电脑、投影仪,电脑里还有有关电厂的动画片,在他演讲的时候,另一个专家和县政府办公室的人还给每位与会者发了一本印刷精美的汇报材料。
  薛华鼎的目光和注意力还是被汇报者自信的神态和夸张的语言吸引了一会儿,但仔细听了之后,发觉这个所谓的专家也只是泛泛而谈。
  薛华鼎的心思很快就飞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姜乐为走近薛华鼎身边,弯着腰小声道:“薛书记!薛书记!”
  “嗯?”薛华鼎对思路被打断有点不满,但看清是姜乐为后心里的气很快就消了,问道,“拿来了?”
  姜乐为小声说道:“他们的数据跟市里的数据一样,都是一个大概数字,数据不真实。”
  薛华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没有再说话。
  姜乐为是站在薛华鼎和洪副主任之间说话的。他们二人的谈话虽然很小,但还是有片言只语传到了洪副主任的耳朵里。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眼睛有点复杂在看向身边好像在认真听讲的马春华。
  似乎有心灵感应,马春华正好回过头来,看见洪副主任的神态,心里一愣,眼睛里露出询问的神色。洪副主任故着轻松地笑了一下,拿起专家组发给他的那本资料认真读了起来。
  马春华狐疑地扫了洪副主任、薛华鼎等人一眼。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又装出认真的样子,慈祥地看着还在夸夸其谈的专家。
  此时姜乐为早已经在薛华鼎后面的座位上坐下下来,也装着聚精会神的样子。
  专家已经在讲一旦火力发电站投入使用后的好处:每年将有三个多亿的电费收入,将为国家和地方每年带来三千多万的利税收入;能解决二百多人的就业,还能带动周边数亿元的产业发展;强大的电力将能极大地促进绍城市的经济发展,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能极大地改善金丰县的交通……
  专家的话一落听众中就响起了掌声,那个专家昂首挺胸地走下讲台。
  马春华适时发言:“刚才李县长和王教授都讲得很好,很透彻。让我们市里的领导对整个项目进展情况都有点底。特别是王教授的演讲使我们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我们有这么好的条件,我们有这么多支持我们的人民群众和各级干部,项目能给我们带来如此多的经济效益。同志们,这可是一个聚宝盆啊,我们能不心动吗?这是一棵能一举改变我们金丰县落后面貌的摇钱树。我们绍城市一定要把这个项目争到手,我相信我们也一定能将这个项目争到手,才能不辜负全市六百万人民的期望。
  现在我们市委市政府听到了一些传言,也收到了一些反映征地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传言也好、信件也好,反映的主要是二个方面的问题。一时拆迁补偿费不到位的问题,一个是我们工作做得不细致的问题。但归根到底还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这就需要我们的各级干部跟老百姓讲清楚,把道理说明白。要让大家忍下一时之痛。钱是少不了大家的,如果我们的项目能顺利到手,火力发电站能如期发电,我们政府还可以在国家补偿标准上再增加一点。
  当然,对于那些别有用心,唯恐天下不乱的害群之马,肆意阻扰我们市经济发展的人,无论是谁,我们都要采取坚决措施,好不留情地打击。
  众所周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我们市政府的那个《关于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没有在常委会上获得通过,但大家都自动按照那个行动方案在工作。这很好,说明我们的领导干部素质高,有主人翁意识。”
  “现在,有了薛华鼎同志的领导,我相信这个已经被事实证明行之有效的行动方案一定会获得通过。它将更加激化大家的工作积极性,更能促进我们把项目抢到手。
  在这里,我代表市政府感谢你们专家组做的大量前期工作,让我们的决策更加科学化。”
  马春华的话看似是针对广大干部说的,但薛华鼎知道,他这么多话、做这么多事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做给自己看的。他话的意思是暗示自己如果不站他那一边,好像就是与广大干部、群众为敌,与大家想搞好经济的心愿相违背,就会像上一任王书记一样落得一个灰溜溜滚蛋的局面……
  薛华鼎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说到这里,马春华转头看了薛华鼎、洪副主任一眼,用眼神询问他们有什么意见、要不要发言。见二人都没什么表态,就转回脑袋,说道:“那好,现在我们准备下一个流程,就是接受市委薛书记和省发改委洪副主任的咨询。等下再聆听薛书记、洪主任的指示。薛书记,你请。”
  薛华鼎笑着看了众人一眼,又转头对洪副主任客气地说道:“洪主任,还是你先来,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肯定比我更熟悉情况。你又是省里干部,更知道我们的不足。”
  洪副主任本欲客气一番,倒想起刚才姜乐为和薛华鼎说的片言只语,他就改变了主意。他必须在薛华鼎之前定一个基调,那就是和马春华刚才所做的一样,充分肯定金丰县和专家组所做的。也就是给所有人包括薛华鼎在内,提一个醒。
  他要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现在绍城市包括金丰县为了争取这个火力发电站项目所做的努力都是正确的、不容置疑的、也是有意义的。所有怀疑它的人,都应该自省。对这件事只能促使它成功,只能对它完善、修补,坚决阻止有人从根本上推倒它。
  洪副主任笑了笑,说道:“既然是薛书记的安排,我乐意服从。这是薛书记夸我,我,也就对项目稍微接触得多一点,谈不上专家不专家的。好吧,那我就在前面抛砖引玉,说的不好的,不全面,请薛书记批评指正。”
  马春华眼里再次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没有人知道。


第551章
  洪副主任对薛华鼎笑了一下之后,对大家说道:“各位好,大家都知道,我们正在争取的这个二乘六百百万瓦火力发电站项目竞争相当激烈,不仅省内多个市在争,全国也有好几个省在争。
  十八点六个亿的投资说大不大,但决不能说小。特别是对我们这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地区而言,这可是一个大项目。
  刚才专家组也说了,这个项目如果能落户到我们金丰县,每年就能地方带来过三亿元的电费收入,给我们县我们绍城市带来三千多万的利税收入。
  不小啊,据我所知,现在你们金丰县全年的财政收入才一点八个亿吧?一个项目就能增加六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够意思了。
  如果用GDP换算的话,如果考虑这个项目拉动其他产业发展的话,如果考虑解决工人就业的话,那就更是了不起。
  不说在座的各位专家、各位领导,就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电的重要性,没有电,他们看不了动画片。是不是?呵呵。
  我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一条标语,上面写着‘电是企业的血液’,这标语很朴质,很实在,也说的很科学。不错啊,没有电,我们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而有了电呢?就没有我们干不了的事。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到这里,他及时住了话,似乎在等待众人的回答。
  马春华一直在点头,现在更是点头,以回应洪副主任的话。
  洪副主任转头看着薛华鼎,薛华鼎只好也笑着点了点头。
  洪副主任接着说道:“正因为大家看到了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也看到了这个项目能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所以大家才这么争。当然,我们省发改委的也是被各地要项目的人弄得头昏脑胀,上班的时候有人找,下班的时候有人找。有时已经睡到床上,还是有人找。
  呵呵,睡得不安生啊。
  不过,虽然我们不安生,睡不好觉,休息不好。但我们不恼,也不生气。为什么?第一,我们省发改委是负责这个事的,别人不找你找谁?在其位谋其政。第二呢?第二是我们理解大家的迫切心情,一个大的项目要争取到不容易,更何况这是一个上级投资的项目呢。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上面争的这么紧张,那我为什么却跑到我们绍城市来了呢?我是不是来进行前期验收的?
  我不是来验收的,也不是来安排工作的。正如会议开始的时候马市长所说的,我是来暗访的。我在省里听说我们绍城市要求非常迫切,动作非常快,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迫切,是不是真的行动了,是不是走到了其他市的前列。
  你们没有让我失望。你们确实做了大量的工作,更为难得的是你们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薛书记上任伊始就开始关心这事,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关心这事。难得啊,这与有的干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听说有的干部不但不亲临一线了解情况,仅仅凭着收到的一点信息就表示反对……”
  听到这里,薛华鼎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洪副主任似乎也注意到了薛华鼎的神态,笑着说道:“呵呵,这话我是说过头了。不过,我这次是受文副省长之托前来暗访,前来调研的。
  文副省长在我临走的时候对我指示说,他非常关心绍城市的发展,也真心希望这个项目能落户到绍城市来。他说他是在绍城市成长起来的,对绍城的山山水水都有感情,他更关心这里的人民群众。他还说,要办一件大事,肯定有人赞成有人反对,这就靠领导是不是有魄力,是不是有眼光。他说一个好的领导应该有为民请命的决心,必须有发展的目光,有不顾阻拦干扰、一往无前的形象气概。
  如果顾忌那些坛坛罐罐不敢打破,怕了一些闹事的群众而不敢改革。那么这个人算不上好领导,只能算是一个庸官。会被改革的浪潮冲得无影无踪。
  当然,文副省长还说了很多,比如他相信我们绍城市的各级领导干部,相信绍城市广大的人民群众,他们才是争取这个项目的真正主力军。
  从今天早晨我从市里一路过来,加上我参加的这个会议,才真正体会文副省长高瞻远瞩,才知道文副省长非常了解我们绍城市的干部群众。才发现了我们绍城市的工作做得很踏实,做了很多其他地方没有做的事。”
  洪副主任很牛X地说道:“在回省城后,我可以很放心地向文副省长汇报我所看到的。我一定如实地而且很乐意地把我所看到的薛书记、马市长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情况向他汇报。
  你们的这些成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就不再啰嗦,不再耽误大家的时候。我只在这么表一个态,我们发改委一定会全力支持绍城市。我也相信我们绍城市能成功!也一定会成功!”
  洪副主任最后的话是大声喊出来,也感染了很多与会者。他的话音刚落,马市长就带头站起来鼓掌,嘴里说道:“谢谢!谢谢!”
  薛华鼎很是反感这种拿着虎皮做大旗的行为,借副省长的话给整个争项目的行为定了调。好像不去争、争不到就是目光短浅,就是没有大局观念,就是不关心人民生活似的。只有不顾一切,挖空心思将这个项目弄到手,才是符合上级要求的好干部。
  本来不想站起来鼓掌的,但见前后左右的人都站了起来,他不想过于突出,也不想将分歧在手下人面前显示出来,也就站起来鼓了几下掌。
  但他第一个坐了下来。
  看着薛华鼎坐下,市委办公室秘书长郝国海也坐了下来,其他人似乎也发现气氛不是那么和谐,都犹豫着住了手,先后坐下。
  马市长好像没看到这个异常,还是热情地说道:“洪主任,这个项目少不了你帮忙,我们在下面是会尽力地做事,但你可要在省里、在文副省长面前多多美言。”
  “理所当然,你们做了这么多,还要什么美言?只要如实汇报就行了。大家都知道,文副省长可是最强调实事求是,最反感弄虚作假。”洪副主任俨然把自己当着了文副省长的代言人了。
  他们二个人自顾自地说了不少,意图明显是给其他人一个暗示。暗示他们二人文副省长是他们的坚强后盾。
  会议的主持人马春华这时才想起薛华鼎似的,对他说道:“薛书记,你也来说几句,鼓鼓大家的气?”
  马春华说这话的语气很客气,但话却有点越权,他在不经意间把薛华鼎说话的范围给定了下来。
  很多人没听出来,但薛华鼎和其他官场的老油条听出来了。说实在的,会议在主持人马春华的操纵下,特别是在洪副主任的推波助澜下,这个会议已经不像一个调研会,变成了一个动员会。
  在当前这种气氛下,还真的只有说一些鼓劲的话才是最好的,不为人所诟病。
  薛华鼎不是一个任人住捏的人。他知道自己是新来的,在座的干部不是马春华的心腹就是骑墙派,薛华鼎不取得阶段性胜利,也很难争取到这些骑墙派支持的。在此之前,他只能获得市委秘书长郝国海这个人的支持。
  不过,他毕竟是上级组织正儿八经调来的一把手,只有他牵着别人鼻子走的可能,绝对不会让别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薛华鼎心里道:“鼓掌、微笑、起立这些场面上的虚礼,我可以给你,但你要越权来指挥我,那你马春华打错了算盘。”
  想到这里,薛华鼎咳嗽了一下,用严厉的目光扫了面前的人一眼,等所有声音都静下来之后,他才说道:“今天我是来调研的,说明白一点就是我来之前还不熟悉这个项目的情况。刚才听了李县长和王教授的汇报和演讲,我心里稍微有点底。但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我想问王教授几个问题。第一,请问王教授,你们有关铁路、公路建设方面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公路不在现有公路上拓宽而要单独重新建设?”
  薛华鼎的话不只是专家组包括王教授一愣,就是马春华、李泉等人也是一愣,其他人也是惊讶。
  其他人惊讶的是薛华鼎这个新来的人虽然年轻,但有自己的主见,不惜在大家面前表现自己的个性。他问的内容就明显带有责问、怀疑的口气!
  专家和马春华愣的是,他们不知道薛华鼎将问到哪一步。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们的秘密不被薛华鼎发现。因为王教授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这个所谓的专家组并没有真的深入调查、研究、评估。而是按照市政府提供的资料凑成的可行性计划书。
  他们只负责收钱,负责把计划书做的表明上看起来完美。
  市政府的数据又是哪里来的呢?这个就只有马春华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了。
  可以说专家和马春华他们是在演双簧。当然,一些主要的问题还是准备了许多说辞,专家们至少要保证这些数据在他们计划书本身内部不会引用错,不会让人看出明显的漏洞。
  王教授把目光落在马春华身上,马春华不为人注意地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王教授紧急思考一会后说道:“薛书记,我们之所以不建议在现有马路上拓宽,主要是基于二点考虑。
  这第一点嘛,第一点就是考虑到投资问题,新修的路不完全适应火力发电站这个项目,需要改动很大,不少地方的路面都不符合载重需求。还有道路二边都已经栽种了不少观赏树木,如果大规模改建的话,势必造成浪费。所以,与其在旧路上修修补补,还不如建议条新路。我想没有谁会反感道路多了的。
  第二点就是道路的职能不同,现在已有的公路主要是为了促进人们的交流,路上行走的车很多都是小汽车、客车,只有少量的货车。而为火力发电站建的公路主要是为火力发电站运送燃料的。如果将二种职能的路叠加在一起,可能会相互影响,导致我们设想不到的事情出现。”
  马春华插话道:“呵呵,王教授到底是知识分子,说话说得文绉绉的。什么二种职能,其实要我说就是运煤炭的车搞得路面到处是煤灰,客车上、小汽车里的人肯定会骂娘。如果客车出了事,堵了路,使煤炭运不进发电厂,那么火电发电站的人也会骂娘,因为电厂发不出电了。各用各的路最好,既高效又没有矛盾。王教授,我这么说对不对?”
  王教授假装不好意思,尴尬地笑道:“还是马市长说的明白些,就是这个意思。”
  马春华大度地说道:“专家到底是专家,考虑问题很科学,很全面,很好,我觉得应该是这样。薛书记,我们跟群众做报告做习惯了,在他们面前说话必须说得浅显明白,通俗易懂,说深奥了下面的人听不懂。是不是这个理?”
  马春华的话又玩了一个怪,前面是肯定专家的意见,后面问的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如果薛华鼎答应说是这个理,那给别人的感觉是认同了二个方面的内容。


第552章
  薛华鼎很反感马春华的这种明目张胆的小聪明。同时他又不明白为什么马春华要这么做:“难道他真的为了公家建火力发电站的事,不屑得罪自己这个新来的一把手?他如果真的这么大公无私,为了绍城市的发展,不计个人得失,我倒是很佩服他。可我怎么就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薛华鼎自然不会上马春华的当,他干脆不理会马春华,而是看着王教授说道:“王教授,我对你提的二个理由都不敢苟同。”
  不顾众人的惊讶,薛华鼎侃侃而谈道:“第一,你我都清楚,现在新建的道路质量不错,路基很结实。利用旧的路比新建一条路肯定要节省投资。即使投资一样,那拆迁费就能差出一大截来。观赏性树木完全可以移栽,损失也不大。再说,这些附属设备占主要投资的比例有多大?你是专家,你应该清楚吧。
  第二,有关公路职能叠加的问题。你说的有点似是而非。公路运输只是一条备用的运输线,火力发电厂的燃料煤主要还是靠火车运输。只有在铁路出问题不能运了,才可能采取公路运煤。但我请你注意的是,火力发电站是有煤炭存储的,不可能火车运来一车皮,火力发电厂就烧一车皮。火车没有运煤来,他们就断炊了。一般火力发电站存储一周二周的煤是完全没问题的。还有,据我所知,除非是附近没有道路,很少有一个火力发电厂既有铁路线专线又有公路专线。”
  王教授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只好掩饰着说道:“这个,我们有些数据还不是很清楚,现在我们只能定性而不能定量地说明,请薛书记谅解。但我相信我们的结论是正确的。而且一个火力发电厂是不是有二条专线,就看地方政府对它的重视程度。火力发电厂不与人争路,这对我们金丰县的经济发展是有利的。正如薛书记刚才所说的,他们的公路专线可以让我们的民用车使用,那不更好吗?相当于增加了一条新公路。”
  薛华鼎问道:“那么请问王教授,你作为方案的设计者,考虑过公路、铁路是由地方政府投资的吗?在你的方案里,这笔钱哪里筹集?……好,我们暂且不说这个。我问你,公路建设必须跟当地经济发展相适应,只需要稍微提前三到五年即可。现在的公路路才投入使用不久,在此之前使用的那条路几乎荒废,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公路利用率并不高。当前,我们财政紧张的情况下,我们这里需要大规模多建设一条高等级公路?”
  这时坐后面的马春华秘书李志星起身走近马春华身后,小声道:“马市长,王局长来电话。”
  马春华正由于薛华鼎的话而郁闷得很,就生气地对秘书李志星道:“什么王局长?你没看见我没空吗?”
  他的话声音较大,不少人都把目光落在他和他的秘书李志星身上。
  秘书李志星小声说道:“市公安局的王展,他说他受伤了。”
  “什么?”马春华惊讶而大声地问了一下,等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他强装笑脸对那些看着他的人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道:“王教授,你是我们市的客人,有什么话就大声说就是。我们薛书记才来,他和我一样不很清楚这些专业问题。你可要耐心一点,好好说说,把道理摆出来。我先出去有点事,暂且失陪。薛书记、洪主任,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急步出了会议室,看走廊上没人这才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受伤了?不就是几个农民喊口号吗?”
  李志星知道马春华这么问只是掩饰刚才的失态。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机递给了马春华。马春华将手机放在耳边后威严地说道:“我是马春华。”
  对方用很悲愤的语气道:“马市长!这里情况很严重,闹事的农民有二百多人。他们太嚣张了,我刚才安排俞书记劝阻他们,竟然被他们扔过来的石头砸伤了。”
  马市长沉思了一下,问道:“你们通知他们村里干部和乡里的领导没有?”
  “县里早通知了,没用。还有一些村干部自己都在里面。”
  “有没有可能劝他们回去?”马春华有点烦躁地问道。
  “不可能。加上我带过来的警力我们都控制不住。最多是放缓他们前进的速度。后面还有不少的农民在陆续加入。”
  “……那就把他们抓起来,只要你们敢于抓,严厉惩处那些为首的,当着他们的面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杀一杀他们的嚣张气焰,我就不信他们不服软。”
  “他们的人太多,我们不好抓啊。”对方语气并不真的是反对。
  “你还要我教吗?让他们见见血,让他们都知道痛,抓他们一批,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王局长,我告诉你,这事要没办好出了问题,我惟你是问。不要菩萨心肠了!你看你,一个市公安局局长被农民砸伤了,你说是不是一个笑话。对犯罪分子就要狠!你是不是怕了?”
  说到这里,马春华更加严肃起来,严厉说道,“王展,我现在命令你在马上采取果断措施,迅速处理这件事!如果你怕了,我就让其他人来指挥!听见没有?”
  王展心一横,大声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马春华将手机合上往秘书李志星手里一放,厉声道:“如果还有人打电话过来有关农民闹事的事,你告诉他们坚决打击,绝不容许他们破坏我市社会稳定的大好局面。实在不行,把其他县的警力调过来,我就不信他们能闹出名堂来。”
  “是!”秘书李志星严肃地回答道。
  马春华边往会议室走边冷哼道:“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小子也想当他们的靠山?”
  当他进去的时候,薛华鼎还在询问王教授,明显可以看出没有真正准备的王教授现在是狼狈之极。看到马春华进来,不但王教授,还有其他专家和李泉以及县委赵书记都向他投来救助的目光。
  马春华不知道薛华鼎又问了什么“刁难”的问题,连县里干部都出现了惊慌。心里不由自主地骂着这些没有用的家伙。
  但马春华的脸上还是一副恬静的样子,他朝大家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稳稳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再次抬头平静地看着众人。
  随着马春华市长的一声令下,警察和农民的对峙马上演变成一场混战。
  市公安局局长王展把手机一关,大声命令道:“把闹事给我抓起来!”接着又喊道,“一群流氓,简直无法无天了!给老子往死打!”后面的这几句话声音低了许多。
  那个从汽车引擎盖上摔倒的警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王展的话,也大声喊道:“把这些暴徒通通抓起来!打,敢于反抗地给我重重地打,出了事我负责!”
  不知是谁,还对着天空放了二枪:“叭!”、“叭!”
  一直郁闷的警察们也忍耐不住了,他们为了在领导面前图表现、为了给领导“报仇”,齐声大吼一声,挥舞着警棍凶猛地冲进了人群,寻找那些大声叫囔的、反抗的、不顺眼的男子下手。
  一时间棍飞血洒,你逃我追,到处都是警察“跪下!”的怒吼声。
  整个场地就如一锅水沸腾了:吼声、哭声、骂声、求饶声、奔跑声、对打声……都在一瞬间爆发。
  农民如被烟熏了的马蜂四处奔逃,后面动作快的人掉转自行车,骑上去往石滩镇方向猛冲。也有不少农民还冲到看热闹的人群中,试图隐藏起来。
  但很快就被后面追上来的警察警棍击倒,一些看热闹的人也受到了波及,不少人大喊:
  “我不是闹事的!”
  “你打我干什么?!”
  这些无辜被打的人喊声虽大,但底气不足,都是连滚带爬地往路边的农家里钻或从农家房子与房子的间隙中朝房子后面跑。
  正在摄影的黄浩炜也一边摄影一边随着人群躲避着警察,有点武功的他很轻松地退到路边一个自行车修理店的台阶上。他看见几个不知是看热闹还是闹事的农民满脸血污的哭喊着躲进屋里去了。
  不知为什么,虽然黄浩炜看见这些人满脸血污一副可怜的样子,但他并不觉得这些人值得同情,也许是在电视里见过类似的情景。
  他觉得国外的警察更凶。如果是在国外,警察命令游行队伍怎么走就怎么走,不容许他们走哪条道,那条道就没有一个游行的人过去。一旦违背命令,那些警察就开始打人,将游行的人拳打脚踢、一个个摁在地上,拷起来塞进警车里。
  而眼前的这些农民不遵命回去是小事,竟然还敢袭警,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黄浩炜心里想:估计世界上也只有我们中国的警察手挽着手组成人墙来阻挡闹事的人,如果是国外,警察早就躲在透明盾牌后面发射催泪瓦斯或者橡皮子弹。
  但是,没有多长的时间,黄浩炜的心开始偏向那些可怜的农民。因为马路上留下的大多是年老体弱的农民,胡乱丢放的自行车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些人虽然都按警察的命令跪伏在地上,双上抱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但有几个图表现的警察却在那些人群又打又踢,负痛的农民稍微动弹一下,或者受不了哭喊一下,会立即那几个警察的拳脚和棍棒。
  远处几个年轻力壮的农民可能被激化了警察心底的怒火,被警察穷追猛打。他们见逃跑不了就转身和几个警察对打起来,但带来的更是灾难性的后果。其他腾出手的警察一下跑了过去,五六个警察对付一个,那些倔强的农民不到几秒钟就会被打倒在地,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皮靴和棍棒……
  有的人开始还能嚎叫几句,但可快就没声;有的则连呻吟几声都听不到……
  一些刚才受了委屈的警察在尽情地发威:有的奋勇追赶逃跑者,有的用来殴打看不顺眼的农民,甚至有点警察在对着自行车出气……
  一个跪在路中间的妇女抬起头,哭喊道:“救命啊——会死人的!别打了……”
  马路上跪着的不少人抬起了头,几个妇女跟着哭喊:“别打了!求你们了!”
  还有一个女人一下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路边几个打人警察跑去,嘴里哭喊道:“那是我儿子,求你们别打……”
  但她很快就被马路上的一个警察一脚踢得滚倒在地上,哭喊声戛然而止。
  这个警察还顺手一把抓住身边另一个正在抬头叫喊的女人头发,用力往身后一扯,女人发出一声惨叫,仆倒在地。
  路面上的农民又安静下来。
  市公安局局长王展一手捂着受伤的脑袋,一手挥舞着大声命令道:“铐起来!关上去!”
  不少警察闻风而动,将那些开始与警察对打现在胆怯了的农民铐上,然后或抬或拖或赶牛羊一样塞进了警用面包车的囚笼里。
  人太多,空间太小,那些双手被铐的人就如乱柴一样堆放着。车门处还有鲜血流出,滴落在地面上。
  不少躲在房子里的人吓得哆嗦着身体,有人小声哭着问道:“他们是不是死了?”
  突然一个警察在远处喊道:“那小子在照相,抓住他!”
  三个警察立即遵命朝黄浩炜冲来,手里的警棍抓得紧紧的。
  关心面包车里伤者的黄浩炜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指着面包车,大喊:“下面的人压……”
  一个警察离黄浩炜本就不远,黄浩炜的喊声未落,他就跑到黄浩炜跟前,一警棍砸了下去。
  打架场面马春华不知道,薛华鼎更不知道。
  看着金丰县二位领导心虚的样子,薛华鼎说道:“既然这个方面也没有具体的数据,县里也提不出这个资料。那你们的费用计算就不是准确的,这个需要进一步的核实。到底是多少,总要给一个相对正确的数字。这么大的工程,稍微错一点就是大数字。今后你们能负责吗?又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教授和李泉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是,是,我们的工作没做仔细。”
  薛华鼎脸上一层严霜,问道:“王教授,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火力发电站为什么要建在石滩镇,为什么不建在金丰县城和绍城市之间,你们专家组是怎么考虑的?”
  王教授看了表明若无其事的马春华一眼,心里道:“妈的,这还不是马春华要定那里,我们收了你们市政府的钱,就必须想方设法说那里好。”
  当然这话王教授不会说出来,而是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的可行性计划里有分析……”
  薛华鼎打断道:“那是泛泛而谈,我认为还不行。例如在地质因素上,你们的书上面写的就是一句‘这里的地质适合建设火力发电站’。这算理由吗?适合建火力发电站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什么选这而不选其他地方?既然是这里,那就说明这里最合适,或者是相对较好。你们应该拿出相关证明文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拿着你们的资料说服今后的验收小组。”
  王教授偷偷地瞪了撰写计划的助手一眼,“你这家伙怎么搞的,做假都做不好。”不过,现在不是则责备手下的时候,毕竟当时自己对他们的交待就是过得去就行了。


第553章
  王教授脑袋快速地思考着,很快他就说道:“那我简要说明一下。之所以选这里,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第一,这里能够建设大型工程,地质条件符合。根据相关资料,这里近几十年发生地震的几率很小。而且这里地势平坦,土方量小。第二,这里水源丰富,符合电厂对水的需求。第三、金丰县非常缺电,由于电力缺乏严重制约了本地经济的发展。第四。金丰县经济落后,就业率低。如果将电厂建在这里将带动周边产业的发展,解决金丰县的就业问题。第五、这里的人民群众迫切希望这个电厂能建在这里。在其他地方能够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的很少。”
  教授不愧是教授,很快就说出了五条,听得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官员不住地点头。如果不是前面王教授被薛华鼎问得狼狈,恐怕他们就要为他叫好了。
  这主要得益于他在其他地方的工作经验。虽然他的小组没有在这里花多少精力,但借鉴起来还是很快的。
  王教授这五条理由表明看来很有说服力,实际没有站得住脚的。可以说这五条可以放到很多地方去,就是金丰县也有不少地方适合这五条。
  薛华鼎正要发问,马春华朝其他人问道:“刚才王教授说的理由,你们各位有意见没有?”
  大家开始都不作声,但当马春华抬头扫了众人一圈之后,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说道:
  “王教授说的对。”
  “他说的很在理。”
  “我们天天想这个项目在我们县落户。”
  ……
  马春华这才笑道:“薛书记,这真是众望所归啊。看来我们的专家组虽然有些地方做的还不尽人意,但最终的结论是对的,是经得起所有人检验的。薛书记,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是担心我们的工作做的不细致,有可能使我们争取项目的努力付之东流。其实,这是你过虑了,相对而言,我们市做的工作还是最全面的。如果我们做的不行,那其他地方的更不行。洪主任,你是省里领导,你说是不是?”
  洪副主任连忙说道:“是啊,我也知道其他地方的进展,确实是你们市的做得最扎实。不过,薛书记这么严格要求也是必要的。世上只有准备不足而失败的,没有因为准备充分导致不成功的。”
  马春华道:“对于这种项目,除了我们要认真准备之后,还要我们争取上级领导的支持。这个,恐怕要占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吧?没有领导支持,我们就是准备最充分,估计也没有我们的份。”
  洪副主任暧昧地笑了笑,给大家一个彼此都明白的表情。
  薛华鼎现在都懒得跟专家们争论了,也不想一个人再在众人面前“显摆”。他打断他们的话说道:“你们对专家组还有什么意见没有?没有了的话,我提议让专家组先到休息室去休息一下,我还有一些问题问一下我们金丰县的领导同志。”
  李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口:“还要问我?”这话差点脱口而出。
  王教授一听,立即站了起来,举步就要走,似乎一秒钟都不想面对薛华鼎。心里对赚绍城市政府的这笔钱充满了后悔,几乎毁了他的一世英名。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什么时候被人问得张口结舌过?
  “真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王教授心里感叹道。直到走到会议室门口,王教授才知道自己太性急了一点,也有点失态,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地逃跑了。
  看着手下的人一个灰溜溜地出来,王教授对他们说道:“走!我们回去。这是我一生的耻辱。今后再也不接这种业务了。那些钱退给他们,如果他们再请我们来做,我们必须坚持我们的意见,严格按我们的业务流程来,该怎么写就怎么写,结论是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同意。刚才我像被人脱光了一样。”
  “对,这种不要脸的钱不要!说出来还不笑死人?可行性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这些所谓的专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建,为什么这么征地。”
  “这……好吧。”
  ……
  看着自己的四个手下如逃跑似地奔向他们的汽车,王教授心里也打了一个个大大的问号:“这个马市长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非要把火力发电站建在那个地方?既然坚持建在那里,那你就让我们按这个方案进行优化,花最少的投资达到最好的效果以便你向上级争取啊,为什么这些都不让我们做?”
  接着他又感到内疚:“这个薛书记还是有水平的,刚才我胡扯的五条意见他肯定不以为然。只是不想跟大家为敌,不想给我们难堪才忍住没问。难道他又要像以前的那位市委书记一样把自己孤立起来?”
  等专家组的人走了之后,薛华鼎对忐忑不安的李泉县长:“李县长,你对火力发电站建在石滩镇怎么看?”
  李泉县长连忙说道:“我觉得建在那里很好、很科学。将来对我县的经济发展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理由就是王教授刚才所说的五条?”薛华鼎问。
  李泉有点心虚地点了点头,道。“嗯。”他抬头看了一脸笑容的马春华。
  马春华笑道:“李县长,你主管这个项目也有一年了吧?算是行家里手,我们都还没有你清楚呢。你想别人接触才几天?怎么可能比你更了解?薛书记是一个很务实的领导,但他只是来调查的,你大胆说就是。专家组的结论哪里可能错?现在不是要讲科学,要相信知识吗?”
  薛华鼎转头看着金丰县县委书记赵子强道:“赵书记,你对站址选在石滩镇的意见呢?”
  赵书记字斟句酌地说道:“薛书记,这事我们县委和县政府的意见一致。我们都相信专家组的意见。我们县委为这个项目保驾护航。”
  薛华鼎还没有说话,马春华又接过话来说道:“薛书记,你才来,只见过基层的同志一二次,肯定不是很了解。我帮你介绍一下,这个赵书记也是一个学者型官员,京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他又是一个本分人,本职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金丰县班子团结。党委和政府各施其职,从来不对政府的事指手画脚,我们李泉同志最佩服他。李泉同志,我没说假话吧?”
  “没,是,我们赵书记对我们政府的工作非常支持。”李泉尴尬地回答道。
  不说这里都是官场上的人,就是一般的人也能从马春华话里听出他在指桑骂槐,暗示薛华鼎在干涉政府这边的工作。
  听了马春华和李泉演的“双簧”,这里的官员都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有的人开始替薛华鼎捏了一把汗:如果薛华鼎公开应战,那么无疑将向众人展示市委市政府之间有很大的矛盾,又如上一任市委书记和市长一样,让大家看笑话。如果不应战,薛华鼎就是示弱于马春华,新来的他今后能不能打开工作局面很难说。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薛华鼎既没有公开应战,也没有偃旗息鼓,而是不理会做好了论战准备的马春华,转而对赵子强、李泉严厉地说道:“你们是这个县的一把手、二把手,全县几十万人民让你们当这个头,你们知道你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吗?这么大一个项目,说几句很重视就没事了?近二十亿的项目就这么草率地拍板定案了?你们这是失职!”
  薛华鼎说道:“你们不服,是不?好,我问你们。专家提出五点建议在可行性计划书中有吗?他又凭什么说只有石滩镇最合适?你们又采取了那些类比。我再来一条条和你们谈。他说的第一条是石滩镇不会发生地震,那我问你们依据何在?有地质资料、地震历史记录还有有其他地方有可能发生地震的可能呢?你们同意,那你们拿出证据来。”
  薛华鼎看了一下记录本,说道:“他说的第二条是这里水源丰富,符合电厂对水的需求。恰恰相反,这里只是绍江的一条小支流,冬天经常断流。现在的水就不多。只要我们往下流走上几公里,就是绍江。水量比那里大多了,而且越往下水源越多。这些情况我这个外来人都知道,你们本地官员不可能不清楚,我刚才听了你赵子强的报告,你们都在这里工作好多年了。”
  薛华鼎没有理会胆战心惊的赵子强和李泉,继续说道:“他的第三个理由和第四个理由简直就不能做为理由,金丰县全县缺电、经济落后,这与把发电站定在石滩镇建设有什么关系?随便建哪里,一样都可以解决全县的电力,无论建哪里都能带动周边企业发展。是不是?”
  马春华说道:“既然无论建哪里都可以。那我就问薛书记,我们将它定在石滩镇为什么又不行?你为什么又不高兴?难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应该与我们以前的做法完全决裂?就要标新立异突出个人权威?就要否定专家组选定的地址?就要责难我们辛苦工作的基层干部?”
  一连串的追问,让其他干部眼里露出了不平的神色。
  薛华鼎心里冷笑了一下,依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不是专家,我现在也没有否定石滩镇就一定不行。但专家组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提一下其他地方的情况。这是不正常的,也是不严谨的。这只是其一……”
  薛华鼎继续说道:“其二,石滩镇作为站址,有几个不利。首先是地处远离县城的地方,燃料运进去不利,需要修筑更多的铁路和公路。铁路要投资、公路也要投资,同志们,不是小数字啊。按专家组的计算,每多一公里,铁路要增加投资二千五百万,公里要增加投资一千五百万,二条路相加就是四千万。
  其次是电力输送出来困难,需要架设更多的输电线路和变电设备。按照发电机组的功率,我们这些电力不但满足你们县的需求,还要满足其他县、甚至市里的需求。只有把电卖掉,你们才可能实现每年卖电收入三个亿。
  其三,金丰县是一个农业县,这里农民最大的收入是什么?是茶叶!石滩镇周围乡镇都是产茶叶的地方,现在一亩茶地一年可以收入三千多元。你们这么一建设,一征地,将毁掉多少农田、多少茶园,你们算了没有?”
  听着听着,马春华的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他问道:“世界上哪一个大项目不牺牲一些局部利益的?国家建水利发电站还要移民、一样要淹没大片的农田,甚至县城淹没都在所不惜。要按你这么说,我们的高速公路不要建、飞机场不要紧、房屋也不要建。因为占地啊、因为要抢农民的口粮、要抢农民的钱包啊。”
  薛华鼎严肃地说道:“一个项目既要算产出,也要算投入,更要进行优化,要争取用最小的投资取得最大的收益。项目所花的钱、所征的地不是某个人的,不是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马春华想不到薛华鼎的话如此强势,完全是一副上级教训下级的口吻,他一时愣住了。


第554章
  马春华想不到薛华鼎的话如此强势,完全是一副上级教训下级的口吻,他一时愣住了。
  就在会议室里火药味很浓的时候,农民和警察的冲突却已经基本平息。在训练有素的警察打击下,农民的斗志一下就降为零,除了机灵的已经跑掉了之外,其他的不是老实地跪在地上或者趴在地上,就是被抓进警察运走了。
  更多的警察开始腾出手了。
  警察一棒砸下来,黄浩炜很自然的抬手招架。只听“扑”的一声,警棍重重地打在黄浩炜的右胳膊上,胳膊传来的剧痛让黄浩炜裂着嘴,大口地吸气。
  另二个警察双双举起了警棍,咆哮着冲来。
  黄浩炜急了,不由自主地喊道:“我是你们书记的亲戚!”
  刚才打黄浩炜的那个警察愣了一下,心里在想是哪个书记,因为被称为书记的人实在太多,举警棍的动作就稍微慢了一些。
  但才追过来一个警察则骂道:“兔崽子,竟敢冒称书记的亲戚,你就是省长的儿子,今天老子也废了你!”
  另一个警察则命令道:“把相机交出来!”
  喊话的时候,三根警棍都已经高高举起,二个警察还咬紧了牙关……
  看着三根警棍先后击来,黄浩炜好汉不吃眼前亏,辩解不及的他转身就朝路边的一个自行车修理店里冲。
  台阶上的看客如避瘟疫一样躲开他。
  黄浩炜不断地拔拉前面几个躲得慢的人,在人群中强闯。黄浩炜听到后面警察的喘息声离自己很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一个汉子就往身后一横。
  那个家伙吓得大叫:“不怪我!不怪我!”似乎谁怪了他似的。
  前面紧追的警察吓得连连止步,一边哦哦地喊着。
  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黄浩炜拉开了与警察的一段距离。他朝前喊道:“让开,让开!”
  被拦的警察恼羞成怒,对着拦路嚎叫的家伙就是一棒,嚎道:“滚!”
  那家伙的嚎叫一下被警棍打灭了,连滚带爬地挪到一边。
  警察再次拉近了与黄浩炜的距离。
  急切中,黄浩炜发现了随手抓起一个靠在墙边的自行车三角形车架,举着它转身对着举着警棍又准备猛砸的警察猛地一推,再转身逃跑。
  前面这个气势汹汹的警察猝不及防。警棍还没有打下去,自行车车架已经到了眼前。他身体往后一仰,正好靠在后面警察的身体上,三个警察不是倒地就是一个踉跄。
  让黄浩炜始料不及的是,房子后面左边是一块几家房屋连在一起的空地,平时用来晾晒稻谷、堆放杂物。现在那里已经有几个警察在殴打逃跑的农民。
  而空地的前面是一条二十几米宽的河,几只水鸭在对面的河边淤泥上悠闲地觅食。
  右边则是一堵近三米高红砖砌成的厚实围墙。
  空地里那几个正在施威的警察看见黄浩炜从修理店冲了出来,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殴打,目光一齐朝黄浩炜看过来。
  有的警察竟然还显得异常的兴奋:打得兴起的他们已经对躺在地上的死老虎失去了兴趣。
  他们纷纷放下手里的猎物朝黄浩炜冲了过来。
  这时,被黄浩炜三角车架吓倒的三个警察也从自行车修理店的后门冲出来。
  黄浩炜急了,眼睛快速地扫着河流和围墙,心里快速地思考:“游水还是爬围墙?”
  河上面倒是有一座桥,不过桥在左边,也在围上来的这些警察的身后。黄浩炜要过桥的话,只有那些警察不阻拦自己才行。可能吗?
  无论是跳进冰冷的水里游泳还是爬过右边的围墙,都需要时间。
  显然,飞跑过来的警察是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时间的。
  四个方向有二个方向不通,不是河流就是高墙,另外二个方向都是围过来的警察。
  黄浩炜这下真是急了!
  那些警察似乎看清了黄浩炜的处境,有意放慢了脚步,一边调整着包围圈。
  一个警察大声嘲笑道:“小子,你跳水啊,跳啊!哈哈……”
  急了的黄浩炜眼睛四处扫描着,突然心里乐了:有了!
  他看见围墙下有一根四米多长竹篙,横搁在二根木柱之间,平时是用来晒衣服的,现在却晾晒着三串用铁丝弯成的钩子挂着腊肉和腌鱼。
  说时迟那时快,黄浩炜几步冲到木柱前,把竹篙猛地一拖,竹篙已经在手。
  那些腊肉和鱼自然掉落在地上。
  警察们先是一愣,不由自主地住了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防备他用竹篙打人和捅人。
  黄浩炜双脚快速地踢着地上的腊肉、腌鱼,只见它们如长了翅膀似的朝几个离得近的警察飞去,首当其冲的他们慌忙躲避着……
  黄浩炜双手抓着竹篙一端突然横扫,竹篙发出呼呼的啸声,四周的警察吓得又后退了几步。
  不过这些警察并不着急,知道这个家伙现在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几下。他们都在想象等下自己怎么才能痛打这个显然有点本事的他:打他远比打那些胆小的农民有意思也心安理得得多。
  黄浩炜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快速远离围墙。觉得离围墙有了足够距离后,他突然转身,端着竹篙朝围墙猛跑。
  警察们不解地看着他,一个警察反应最快,喊道:“他要跳……”
  竹篙前端接近围墙的时候,他把它往下一压,然后双腿一用力。他就如撑杆跳的运动员一样,身子立即飞了起来,竹篙也发出喀嚓的声音……
  警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浩炜,想不到这小子玩出这么一手。
  黄浩炜可没心思多做表演。看到身体越过了围墙的高度就把受损但未断的竹篙猛地往旁边一推,身如大鹰一样落在了围墙的另一边。
  双脚正好落在一堆木材上,发出“叭”地一声响。因为他“飞”的并不高,木堆又有一点的高度,所以他很安全地落下,稳稳地站在上面,再轻盈地跳到地面上。
  他稍微扫了一眼这个被厚实的围墙围起来的院子,发现里面是搭了不少低矮的遮雨棚,棚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有地板砖、石膏条、水泥、钢筋等等。
  估计前面是一个建筑材料店,这里是做仓库用的。
  这里的物质很多也很乱,很适合藏人。
  但黄浩炜不敢藏在这里:一旦警察守住二边围墙,其他警察从前面的门面进来,那自己就成了坛子里的乌龟,跑都没法跑。刚才幸亏警察们没有枪,如果有枪能不能逃到这个院子难说得很。
  等下他们未必就没有枪了。当只剩下自己没被抓的时候,也许他们会调几支枪来对付自己这个拍照的、飞墙走壁、用三脚猫功夫反抗警察的家伙。
  围墙外面的警察在喊:“你们二个守这里,我们进去搜。抓住这小子揍死他。狗日的,想不到他还有几下子。”
  一个警察气得大叫:“今天看他蹦几次,老子要打得他不认识我!”
  “快,快!”
  “他跑不了的!”
  ……
  黄浩炜快速走到对面的围墙下。现在这里没有警察,黄浩炜也就不再去找竹篙、梯子什么的,站在围墙下双脚稍微一用力,双手就搭在了近三米高的围墙上,屏住呼吸双手再用力,很快他的身子就上了围墙,双腿移过墙面人就翻过去了。
  再稳稳地一跳。他,已经轻松地站在围墙外面。
  对面又是几家公用的一块大地坪,码放着稻草、柴火、藕煤等杂物。
  幸亏这里没人,人们都到前面看热闹去了,否则会引起喊声一片:“抓小偷!”
  黄浩炜没有停留,一直朝前跑,他打算等走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后再租车离开。实在不行就给薛华鼎打电话,让他跟这里坐镇指挥的市公安局局长联系,让自己摆脱被追击的命运。
  虽然薛华鼎已经告诫不要打他的牌子,不要让人知道他和他的关系。但现在情况危急,总不能让自己身体吃亏、受伤甚至死亡来保住这个没有多少价值的秘密。
  黄浩炜心里宽慰违背誓言的自己道:“事急从权,我可不会迂腐地害自己。”
  跑了没多久,前面另一堵围墙堵住了出路。黄浩炜只好从二栋房子中间的间隙钻了出来。当他正考虑是不是上马路租车的时候,发现一件很凑巧的事:他出来的地方正是他下出租车的地方。那台破旧的的士还在那里。
  黄浩炜装着很轻松的样子,对还在看热闹的司机道:“师傅,现在再租你的车回去,去不去?”
  司机一听连忙说道:“必须打表!”
  “行!”黄浩炜动作敏捷地打开车门。
  有钱赚的司机顾不上看热闹了,开着车就一阵狂飙。
  黄浩炜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警察,心里慢慢放下心来。回想起刚才准备打电话给薛华鼎的事,感到有点好笑。也庆幸刚才面对警察的警棍时没有说出薛华鼎,只说出了“书记”二个字。估计他们没有当回事,就是当回事也猜测不到说的是哪个书记,毕竟官场上的书记多于牛毛:乡党委书记、县委书记还有什么纪委书记、政法书记……
  当出租车司机载着黄浩炜朝县城飞奔的时候,警察们也找到了黄浩炜逃跑的痕迹。通过调查确认他坐的士走了之后,警察也就没有再追究了:逃跑的人可不是他一个,领导没说一定要人人抓到,跑了也就跑了,没有必要费神。
  这些警察追捕黄浩炜,与其说是来抓他,不如说是打得兴起,想看看黄浩炜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挡得住几个警察的打击,随便发泄一下,锻炼锻炼拳头。
  坐的士跑了几公里之后,黄浩炜就下了,转而租了一台摩托车准备走另条才废弃不久的老路回老家。
  ……
  当黄浩炜暂时脱离危险的时候,薛华鼎不管马春华和其他人的反应,步伐稳重地走到会议室后面,指着墙上的地图问道:“你们说说从石滩镇到你们县城需要修多少距离的公路和铁路,再从县城出发又要修多少公里的公路铁路才能与外省的连起来?”
  “从石滩镇到县城二十一公里,从县城到外省需要五十三公里,加起来大约74公里。”李泉记数字的能力还是不错。
  “那铁路公路二方面的征地加起来,宽度为多少?”
  “大约100米宽。其中公路的宽度大约70米,包括护坡、排水沟等等。”
  薛华鼎稍微心算了一下,说道:“那征地面积就是一万一千多亩,加上施工时临时征地,就是一万三千亩左右。扣除一些无用之地,全县农民的收入至少将减少三千万。而且那么多人失去了土地,给我们的社会带来多少隐患?我问你们,如果条件许可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向前移一些呢?每往前移一公里就能省四千万投资,这还不包括电力线路投资。同志们,你们好好算算这个账。”
  薛华鼎转过身,扫了一眼神色有了变化的官员们,接着说道:“你们要增加企业方面的财政收入比重,我理解。你们要改善交通,我也理解。但你们不能随便拍脑袋,不能凭专家组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听。甚至还把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强加给专家们。
  在这里,我重申一下,我并没有否定将火力发电站选在石滩镇的意思,我只是说要证据,你们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来说服我,说服今后前来验收的专家。”
  说到这里,薛华鼎还是给了马春华一个面子,或者说一个台阶:“正如刚才马市长说的,我们要讲究科学,那我们就按科学的流程来。这些理由必须能回答几个为什么,理由不能似是而非,更不能胡乱凑。或者你们也采取反证法,证明我刚才说把站址迁移的不当。我想,各位应该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赵子强、李泉等人都点了点头。
  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的马春华见薛华鼎没有坚决否定石滩镇的选址,他也没有再插言。
  洪副主任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他好像走神了。
  薛华鼎又对金丰县的领导说道:“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到目前为止已经征了多少地,各种类型的土地面积到底有多少。”
  李泉看了马春华一眼,说道:“有一个大致的数字。具体的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必须找拆迁小组的同志才能搞清楚。”
  薛华鼎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具体的数据?”
  李泉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可能还要一点时间才行。”
  薛华鼎脸色不满地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开始着手地面附着物的清理了,也就是说已经开始了拆迁。那你完全可以把几个村已经拆迁了的数据给我,不困难吧?我们等下就到现场去看。即使你手头没数据,现在打一个电话就行,我就不信村干部不知道这些具体数据。就算村干部不知道,村民小组组长肯定知道。”
  听说薛华鼎要下去看,李泉更着急了,目光频频朝马春华看出。
  马春华瞪了李泉一眼,装着很轻松地说道:“薛书记,实际上我们的拆迁暂时还不是统一进行的,这里拆一点那里拆一点。”
  说着,他又装出惭愧的模样,低声道:“这个……有洪主任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有点欺骗上级的嫌疑。我们动了一些小地方,都只是为了给上级考察、评估小组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我们完全不动的话,相对其他争这个项目的地方而言,我们就没有任何优势了。不是薛书记你这么追问,我还不敢说。这个还请洪主任多多包涵包涵。”
  洪副主任自然不说话,最蠢的官员此时也不会说:“我会假装不知道的。”
  听琴声而知雅意的李泉县长连忙做检讨,说道:“薛书记,我估计是您收到了一些群众反映情况的信件,说我们在拆迁时态度粗暴什么的。实际上我们的动作不大,大部分地方也只是查勘而已,做一做标注,砍下一些树做一做样子。当然,也拆了一二栋房子,那些农民就以为我们要强行拆他们的房子、砍他们的果树……这是我们的思想工作没有做细致,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我做检讨。”
  薛华鼎看了李泉一眼,问道:“就这些?”
  李泉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资金不到位,农民有意见,以为我们政府在坑他们。如果全部按《关于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实施,资金到位的话,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薛华鼎问道:“你们的资金怎么解决的?拆迁费用又是从哪里开支的?”
  李泉回答道:“我们县里挤一点,市里按行动方案稍微补助一点,同时对农民的补偿费用拖欠一部分。我们暂时就这么凑合着过来了。”
  “拖欠农民多少?”
  “不多,不多。”李泉抹着汗说道。
  “拖欠的占总数额的多少比例?”
  “一半一半吧。”
  “那带我们去看二个地方。”薛华鼎说道。
  “这……薛书记,还是先吃了中饭再走吧。已经十一点多了。你看,为了准备这次会议,我们好多干部职工都没吃早饭呢。”李泉极力拖延时间。
  薛华鼎见大家的态度没有刚才对立了,也就退让了一步,说道:“那好。吃完中饭再下去。”
  不少人偷偷地嘘了一口气。
  薛华鼎挥了一下手,说道:“你们都忙你们的去,我先在这里看看资料。吃饭了就喊我,抓紧时间。”
  一下子,能在二三十人的会议室只剩下了薛华鼎和姜乐为二个人。他对姜乐为道:“你也出去吧,催他们动作快点,早点吃饭。”
  姜乐为有点不安地看了薛华鼎一眼,问道:“要不要提醒他们不上酒?”
  薛华鼎道:“算了,不要说。他们愿意怎么办就让他们怎么办。”
  看着姜乐为不解地离开,薛华鼎自然没有看什么资料,心里活动开了:
  自己才上任,最重要的是先稳住班子里的人,快速组建自己的圈子,为自己的执政组织起坚实的人脉关系网。本来自己不想这么早就和马春华发生冲突,但他这么咄咄逼人,自己不反击,反而会让人以为自己怕了他,导致骑墙派倒戈。
  可以说,将自己和马春华的分歧公之于众,是出于对私利者的愤慨、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而不得不为的行为。
  薛华鼎转头看着墙上那副金丰县行政地图,思索着刚才怪异的一幕:
  从王教授的演讲和他回答问题的情况看,这个石滩镇的站址是市里或者是县里强行指定的,并不是专家选择的,而且专家也没有深入地调查分析。可是,既然这个地点是某些官员指定,那就应该让专家千方百计证明这个地点是最好的地方,为什么这个地方马春华对专家禁足呢?
  既然拆迁已经开始,怎么就没有具体的拆迁面积呢?有了拆迁面积和土地上的附着物等等资料,正好可以向上面争取资金,也可以向我证明他们已经做了大量工作啊。怎么看起来他们还极力掩饰他们没有做什么呢?
  薛华鼎自言自语道:“石滩镇啊石滩镇,是不是你本身含有什么秘密在里面?怎么就让我想不透呢?马春华,你到底是愚蠢过头还是精明过头?你在打什么算盘?”
  ……
  当薛华鼎郁闷而奇怪的时候,也有不少人遇到了麻烦。坐在奥迪豪华警车上的市公安局局长王展就是一个。
  他用手摸着被石头砸中的、有点痛痒的脑袋,心里郁闷得要死:“老子怎么就这么背呢?石头不偏不正正好砸中了老子的脑壳。幸亏石头不大,虽然砸破了皮出了血,但还没造成脑震荡。”
  就在他气恼又庆幸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习惯秘书拿手机的他从屁股边拿起手机扫了一下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按下接听键,冷冷地说道:“我是王展,什么事?”
  “报告王局长,出……出事了。”对方说道。
  “急什么,仔细说。”王展心里一紧,强装镇静地说道。
  可以说从昨天下午得知薛华鼎要到金丰县来,王展心里就没有轻松过。他是最清楚市长马春华和他的外甥贾永明之间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名堂,但知道他们的事肯定是不愿意让市委书记薛华鼎知道。
  实际上他也犹豫过,也私下考虑过是不是紧随马春华这么干。但是,他想到自己还只是一个地位不稳的公安局局长,还没有进常委,之所以走到目前这个位置是由于马春华帮了忙,要坐稳这个位置并想进一步上升,还得依靠他这个在绍城市一手遮天的地头蛇。
  再说,保一方平安也是他这个公安局局长的职责所在,阻拦农民群起告状、防止少数人影响社会秩序、为国家项目保驾护航等等工作,也是他一个局长应该做的事。
  这些农民太大胆,竟然对我一个堂堂的市公安局局长下手,真是岂有此理!不给你们一点厉害瞧瞧,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绝对不能做的,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刚才这个电话是还在打斗现在坐镇指挥的金丰县政法书记、公安局局长俞先锋打来的。他说道:“王局长,刚才我们县拘留所打来电话说,死了一个人,还有三个非常……”
  王展一听,一下跳起来,脑袋撞到了车顶发出砰地一声,他也不觉得痛。
  他惊呼道:“啊——?死了……”说到这里,他连忙命令道,“马上送他们到医院急救!马上封锁消息!”
  俞先锋连忙说道:“已经让医生在急救。相关消息暂时不会传出来。不过……”俞先锋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不说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说!”王展命令道。
  “刚才有个干警汇报说有一个年轻人在现场照了相。我担心那些不好的图片传到社会……”俞先锋道。
  “什么时候?照了多久?”王展急了。没有死人照不照相无所谓,传出去别人也最多说警察的动作有点粗鲁而已。一旦死了人,打人的照片流出去就麻烦了,别人会说警察草菅人命,还会说带队的警官放纵部下行凶。说实在的,自己还真的是说了几句不负责任话,当时是因为气急了。
  “从我们干警与农民开始冲突开始他就照了,一直照到我们把那些人运走。我担心……”
  “抓啊,一定要把他抓到。还有,你必须调查还有谁照了相片。”
  “可他已经乘出租车进县城了!我担心动作太大的话,会……”
  王展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的政治觉悟怎么这么低?我现在命令你,调集警力追捕这家伙。同时调查、收缴现场的手机,包括周围居民。”
  “是!”俞先锋立即答应道。
  看着手中的手机,王展想起自己说过“给老子往死了打”的话,越发越心急:“我这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呢?”脑子急速地运转着:“这事怎么办才好?”
  没有多久,一道道指令通过电话、对讲机传到各处:“各单位请注意,请协助拦截一辆车号为福MF0155的红色出租车。上面有一名男性犯罪嫌疑人,年龄二十三岁左右,身高一米八零左右,平头,上身穿酱色毛衣,下身穿蓝色牛仔裤,脚穿白色旅游鞋,背上背一个深色牛仔包。右前臂可能受伤,会说普通话和本地话。目前该出租车正从金石公路前往县城。请扣留该嫌疑犯并追缴其拍摄了画面的数字相机。”
  刚进县城的出租车司机,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一边将车速放缓,眼睛一边扫向街道的二边,看是不是有人招手要车。
  可是,他还没接到一个顾客就惊恐地发现几个警察堵在了出租车的前面。
  他们手里都有枪!还有二支冲锋枪!
  “天!……”司机头冒巨汗,身子软了……
  在警察的询问下,的士司机说出了他所能知道的一切,心里将黄浩炜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第555章
  的士司机感到自己被黄浩炜骗了、被黄浩炜害了。
  黄浩炜自己一样遇到了麻烦事,当他坐着租的摩托车走上旧马路之后就发现了问题。
  这条马路和新马路一样一头连县城、一头接石滩镇。只是没有新马路那么直,它先是向西,到前面再折向北,过了几公里之后又大幅度折向西南。
  旧马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养护了,对小汽车而言很难行,可对二轮摩托车而言没有什么大影响,这个本地司机对路况很熟悉,车速一直保持在六十迈左右。
  这时,司机突然对黄浩炜:“小伙子,前面有很多人。”
  黄浩炜身子偏了一下,伸出脑袋看着前方,说道:“没事,人不多,我们应该可以过去。”
  等摩托车快接近他们的时候,黄浩炜才发现这是另一伙要进县城告状的农民。不过他们没有举什么牌子什么的,大部分农民像刚才新马路上的农民一样推着自行车。
  他们在这里也被挡住了。只是在这里挡他们的不是警察而是一群保安,大约十七八个人。
  当黄浩炜他们过来的时候,那些农民已经跟那十几个保安干起来了。
  黄浩炜心想:“那里是石滩镇的人,这里应该是鹰头镇的人吧?”
  农民的人数大大超过保安的人数,大约有八九十人。不过占上风的似乎还是保安。保安不但训练有素,还很有组织性。他们联合作战,将这群心不齐的农民打得到处奔逃。
  不过,农民只要聚集在一起,保安们也不敢冲进人群,只在外围跑动,围剿那些落单的、不服气咬牙坚持的汉子。或者时不时接近人群打上一拳、踢上一脚,耍耍威风。
  黄浩炜看出这些保安的真正目的就是阻拦农民再前行,尽可能拖慢告状农民的前进速度。他们打人的时候并没有下重手,打到对方害怕了就放了。
  也许他们知道真要打死打伤了人,激起了这些农民的凶性,自己这十几个人能不能回去还真难说。
  黄浩炜开始只是看热闹似地看着,二不相帮。从内心来说,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农民做的是对还是错。为了拆迁赔偿而闹事、上访,实在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一个大项目要建设,怎么可能做到人人满意?而且现在的市委书记是自己的亲戚、也是自己的朋友,出于自私心理,他也不想事情闹的太大,让薛华鼎增添烦恼。
  但是事情很快就起了变化,当一个为首的保安注意到黄浩炜他们二人之后,突然对其他保安命令道:“快,抓住他!”
  黄浩炜一愣,心里道:“妈的,你们搞错了吧?为什么要抓我?”
  为首那个保安一边朝黄浩炜冲来,一边喊:“他就是公安局通报的那个照相的家伙!兄弟们,上!”
  黄浩炜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抓自己了,心里很是郁闷:照几张相用得通报吗?用得着要到处抓我吗?
  对于保安,黄浩炜可没有在警察面前那么紧张。他不慌不忙地从摩托车上下来,看保安离自己有一段距离,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摩托车车主道:“你回去或者到旁边等我一下。”
  他之所以这么装大,是因为这些人不是警察,心里没有那种负罪感。按理一个企业的保安是没有权力在企业外部行使他们特权的。不说打人,就是阻拦别人走路都是违法的。
  跟警察对打是妨碍公务,是袭警,属于犯罪行为。拘留、拘役、判刑,甚至当场击毙都有可能。与保安对打就简单多了,只要不打伤打死人,最多受治安处罚。
  而且保安的人数不多,这里的农民也没有完全被吓怕,还有人在跟他们对打。自己加进去,谁胜谁负都难说。
  看到为首的保安冲近,黄浩炜侧身一躲,就势抬起脚在那还在前冲收不住的家伙屁股上踢了一脚,那家伙惨叫一声来了一个嘴啃泥,脑袋差点撞到了摩托车轮胎上。
  老实巴交的摩托车车主吓得把钞票一扔,掉转车头就跑。
  倒地的保安惨叫声尚未结束,又有二个保安冲了过来,一个家伙嘴里叫道:“小子,你牛啊,有点武功吧?”
  黄浩炜见二个家伙冲上来,就连续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马路边上。
  二个家伙见黄浩炜退却,以为黄浩炜胆怯了,他们的气势一下壮大起来,嚎叫着朝黄浩炜猛冲。
  黄浩炜却突然发动,不退反进。二个家伙大吃一惊,慌忙收步。
  黄浩炜猛地跃起,大喊一声再凌空踢出二脚:一脚铲在左边保安的胸膛上,一个铲在右边保安的脑袋上。二个家伙同时惨叫一声,然后倒地。那个脑袋受伤的,还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着。
  周围其他保安一见,先是一惊,接着一窝蜂地冲了过来,放弃了对农民的骚乱、阻拦。
  几个保安大叫道:“抓住这小子!”
  “揍死他!”
  ……
  当保安将黄浩炜作为主要打击对手的时候,农民那边的压力一下减轻了。里面的年轻人受黄浩炜的鼓舞,被来有点害怕的他们立即活跃起来,大喊道:“打死这些狗腿子!”同时主动冲向那些保安。
  一个瘦小的保安抓着一根木棒朝黄浩炜猛击,黄浩炜动作轻盈轻地往旁边一跳,很潇洒地避开下落的木棒。接着突然出拳,一拳正好打在那家伙的脸上,那家伙蹬蹬蹬连退了好几部,这才稳住身子。他先吐了一口血沫,接着又举起了木棒……
  黄浩炜笑着对他道:“呵呵,悠着点。”
  但得意的黄浩炜却没有提防后面那个为首的保安。趁黄浩炜调侃拿木棒的家伙时,他快速发动身体,朝黄浩炜猛冲。在接近目标的时候,他突然跃起双脚对着黄浩炜的背就是狠狠一下,同时大叫道:“嗨——”
  那些正过来的农民惊讶地大喊道:“小心!”
  但已经迟了,黄浩炜整个身子被这一下踢得飞了起来。
  举木棒的保安大喜,高兴地看着黄浩炜从身边飞过去。
  受辱的他正准备痛打落水狗的时候,黄浩炜却在他身边不远处扎下了马步,眼睛瞪着冲过来的“木棒”。
  “木棒”一下愣住了,吓得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一个词来,双腿还微微地颤抖着。
  黄浩炜笑了笑,收取马步走近这个家伙,右手食指在他干瘦的胸脯上点了几下,大声说道:“这不是你能参与的。还是呆到一边去吧!”
  保安的士气更加下降了,甚至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此消彼长,农民越战越勇,赶得那些保安四处奔逃。在农民的追打下,黄浩炜身边已经没有了保安。
  没有了危险的黄浩炜哈哈大笑,他又拿出他的手机高兴地拍摄起来。
  没有多久到处响起了保安的哀嚎和农民兴奋的呼叫声,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加油声。
  当保安的叫声越来越凄惨,而农民丝毫没有收手的迹象时,黄浩炜也有点不忍,连忙喊道:“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但打得兴起的农民那里肯放手,有人还喊道:“就是这个小子拆了我家的屋,妈的,你也有今天!打死你,打死你,老子坐牢去。”
  黄浩炜大喊道:“打死人要枪毙的,别打了!”
  几个老成的农民也醒悟过来,跟着黄浩炜大喊,阻拦那些兄弟继续殴打。
  黄浩炜见喊声效果不大,连忙把手机关了,跑上前去阻拦:现在是表姐夫当市委书记,真要把这十几个保安给整死了,不但他都脱不了干系,就是薛华鼎至少也会背一个处分。
  好几个保安已经被打得看不出人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黄浩炜都不敢肯定他们会不会出问题。在黄浩炜的影响下,那些农民才住了手,骂骂咧咧地远离那些瘫在地上的保安。
  ……
  此时,公安局根据的士司机的描述,以及找到了黄浩炜下的士的地方,问清了黄浩炜的行踪。他们很快发出了新的协查通报:“各单位请注意。请协助拦截一辆车号为福M32120的旧风雅二轮摩托车。上面载有一名男性犯罪嫌疑人,年龄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八零左右,平头,上身穿酱色毛衣,下身穿蓝色牛仔裤,脚穿白色旅游鞋,背上背一个深色牛仔包。右前臂可能受伤,会说普通话和本地话。目前该摩托车在废旧金石公路附近。发现该嫌疑犯请立即扣留并追缴其拍摄了画面的相机。”
  此时农民和保安打斗现场已经平静下来。
  看着不知死活的保安,不少农民胆怯了。殴打保安的时候恨不得打死他们好,但真看见他们要死不活了,手脚就颤抖起来:“不会真的死掉吧?怎么这么不经打?警察会不会抓我们?”
  于是有的人开始开溜,有的人自己给自己壮胆:“他打我们,我们打他,扯平了,怕个鸟!”
  有人则在大喊:“德哥,我们怎么办?”
  “是啊,我们还去县城不?”
  ……
  人们纷纷朝一个地方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下一步怎么办,暂时没人理会那些保安。
  黄浩炜估计那个叫德哥的人是这些人的组织者。现在打伤了人,这些人拿不定主意,就开始“接受”首领的指挥了。
  明显可以看出,很多人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更不想承担刚才打人的责任。
  黄浩炜不想凑这个热闹,他继续朝石滩镇走去,没有了摩托车可搭乘,他只好步行。
  没走多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他喊道:“哥们,坐我的自行车不?”
  黄浩炜先跳上自行车后面的衣架,然后道:“正好,我还准备趁人不注意抢一辆走呢。你回家去?”
  “嗯,不敢去县城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肯定会下来抓人。先跑再说,呵呵,傻子才硬顶呢。”青年笑完,很佩服地说道,“大哥,你学了武功吧,那么厉害。”
  黄浩炜心里很是不齿这个家伙的不负责任和无组织无纪律,就只嗯了一声。
  这家伙还不知道后面搭他自行车的人已经对他产生了不满,他一边用力踩自行车,一边继续喋喋不休地诉说他所看到黄浩炜打架的那一幕。黄浩炜如果不是懒得走路,还真的不想搭理他。
  不久,陆续有农民或骑自行车或走路,开始撤离。当然,也有个别骑摩托车的。
  自行车载着黄浩炜跑了大约一公里的样子,后面传来一个人的大喊声:“马泥鳅!马泥鳅!你等……等一下!”
  黄浩炜心里笑道:“谁叫马泥鳅?怎么叫一个这样的怪名字?”
  骑自行车的青年却抓住手刹,双脚支在地上,转头问道:“谁他妈的瞎基巴乱叫?”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喘着粗气大声说道:“廖……廖……廖师傅……找你!”
  “马泥鳅”惊奇而慌乱地问道:“德哥找我?他找我干什么?”
  说话间,那个汉子已经跳下了自行车,跑到黄浩炜跟前,扯着黄浩炜的衣服道:“廖师傅找你,有急事?”
  黄浩炜很是吃惊,脱口问道:“找我?”
  “马泥鳅”松了一口气,然后笑道:“青牯牛,你说清楚点啊,吓了我一跳,以为德哥有急事找我呢。”
  绰号“青牯牛”的汉子没有理他,只对黄浩炜道:“是找你。我这里有手机,你等下,我帮你打过去。他说事情很紧急,只让你一个人听。”
  说着,他按了一下来电显示,然后按了一下启机键,电话很快就通了。
  汉子将汗津津的手机交给黄浩炜,说道:“你跟他说。”说着,他解开罩衣、棉衣的纽扣,站到旁边喘气去了。
  黄浩炜狐疑地看了一眼汉子和那个已经架好自行车的“马泥鳅”,然后将手机举到耳边。正好对方在问话:“喂,你是哪位?”
  黄浩炜反问道:“你是哪位,你怎么找我?”
  “哦,我是廖胜德。你就是刚才骑摩托车来的那个人吧?”
  黄浩炜再次惊讶,问道:“廖胜德?德宝?你是德宝?”他今天到县城就是找廖胜德的,可听他的邻居说他下乡了,想不到却在电话里出现。真是巧!
  “是啊。你是……”对方也有点惊奇,想不到这个人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小名。
  这时,青牯牛和马泥鳅正在小声说着什么,没有听黄浩炜他们谈什么话。
  “我是黄浩炜,耗子,你的同学。记起来了吗?”黄浩炜高兴地说道。
  “耗子?你他妈的是耗子?你怎么回国了,什么时候……”廖胜德也是很惊喜,但问候的话还没说完就马上想起了正事,说道,“耗子,你有麻烦了。警察正在追捕你。说你拿了什么照了警察活动画面的手机。他们马上就要过来抓你了。”
  “啊,你怎么知道?”黄浩炜急切地反问道。
  “我在送那些受伤的保安到医院的路上,听到了他腰里的对讲机传来的话。你快跑!你现在在哪里?”廖胜德关切地问道。
  黄浩炜拿着手机四周转了一圈,眼睛四处扫描着。他依稀记得这个地方,就是叫不出名字,嘴里说道:“我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哪里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廖胜德急了,骂道:“你真是蠢啊,你不知道可以问青牯牛啊。”
  黄浩炜突然看见了远处山上有一颗大树,马上说道:“大樟树,山上大樟树,我们以前打架三剑客在那里玩过的,烤过野兔,记得不?”
  “哦,记得,你丫的一个人吃了一条后腿。那好,你马上让其他人走开回家,你自己走远路到那棵大樟树那里。我等下就过来找你,你可不要乱跑。”廖胜德快速地吩咐道。
  “行。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黄浩炜安慰道,心里想:看来警察还真的注意自己,把自己当逃犯了。
  不过黄浩炜心里还是不很急:实在不行就找薛华鼎出面。
  听了黄浩炜不以为然的话,廖胜德骂道:“耗子,你别他妈的废话。你好好呆在那里,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老子只是打了保安一个耳光就坐了半年牢,你现在的事比我严重多了,也许三五年都出不来。你以为你能打倒几个人就不怕?他们有枪,先把你打伤了,再抓你,你怎么办?你放心,那地方很安全,平时没人去,我马上过来。不说了,见面再聊,再见!”
  廖胜德说完就挂了手机。
  “再见!”黄浩炜都不知道这个二个字对方听见没有。
  将手机交给那个青牯牛之后,黄浩炜打发他们走了。
  他先是假装到路边撒尿,趁人不备的时候马上钻进了旁边的小路口,然后有意地选一些难走、草深、林密的地方穿行、攀爬。划了一个好大的圈,他才开始朝远处那棵大樟树的位置走去。
  虽然他不是很害怕,但他也不想被警察轻易抓住。能避免让他人知道自己与薛华鼎的关系自然是最好的。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黄浩炜才来到樟树下面。
  黄浩炜稍微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确实隐蔽,自己随便藏哪里都很难被别人找到。可他还不知道警察们早已经为他准备了警犬。
  看到粗大的树干和树枝,现在无所事事的黄浩炜孩子似地爬到樟树上,骑坐在宽大的树丫上从樟树枝叶的间隙中眺望着远处的田野、马路、房屋,心情很是不错。
  现在已经是中午,周围的雾气基本散尽,就是山上也只有少许若有若无的淡雾,站在高处的他视野很开阔。远处山脚下,那些闹事的农民已经没有几个了,整条马路上没有几个人。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早知道会到这里来,我应该买点卤菜,提几罐啤酒过来,呵呵,这可是真正的郊游。草,好舒服。”
  虽然是冬天,天气并不寒冷。他刚才走的有点急,虽然没有满头大汗,但隐隐有点发热。有点点凉意的北风吹在脸上、身上,他感到很爽、很惬意。
  休息了好久,黄浩炜就给薛华鼎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第556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还真没有说错。虽然马春华是这里的地头蛇,又与薛华鼎都是厅级干部,但薛华鼎让所有的人离开,马春华就是心里最不忿,他也只能离开。而且那个副厅级干部洪副主任也老实地走了出去。当然,马春华实际上现在并不想和薛华鼎呆在这里,他还在关心警察和农民对打的事呢。
  马春华心里越来越感到薛华鼎不同于上任那个书呆子。从今天在中途下车接见金丰县的领导,到刚才会议上不顾马春华的铺垫而说出不同的话来。马春华知道薛华鼎这个人既灵活又有原则:是该给别人面子的时候给面子,该强势的时候绝对强势。哪怕环境对他不是很有利,他也敢于亮出自己的观点。
  当薛华鼎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姜乐为走了进来,他低声对薛华鼎道:“薛书记,郝秘书长有事向你汇报。”
  薛华鼎道:“让他进来吧。”
  放郝国海进来后,姜乐为轻轻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国海,你找我有什么事?”薛华鼎抬头问道。
  郝国海犹豫了一下,反问道:“薛书记,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薛华鼎一愣,皱着眉问道:“你是指这里?”薛华鼎之所以感到奇怪,他以为是郝国海来向自己表态支持自己。因为刚才在会议上薛华鼎和马春华表现出了分歧,郝国海肯定知道。
  但出于郝国海的位置,他是不应该插入书委书记和市长之间的这样有失他秘书长的身份。虽然郝国海是薛华鼎的亲信,但他是常委,在针对个人看法方面,除非薛华鼎问到他,否则,他不应该这么献媚。
  郝国海连忙说道:“不是刚才会议的事。我刚才接到到了汤正帆书记的电话,他问我金丰县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全市的警力要朝这里集中。”
  薛华鼎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郝国海,他问道:“全市的警力朝这里集中?他是政法书记,他怎么不知道?”
  郝国海说道:“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也问了他,他说调动警力加强安全保卫,是公安局局长的权力。他也问了公安局局长王展,王展只是简单地答复他,说什么在这里发现了不安定现象,为了你和马市长、洪副主任的安全,所以王展决定抽调警力过来。汤正帆以为是你要求的,以为我们这里真的出了什么事。”
  薛华鼎问道:“出了什么事,公安局也会向他报告……抽调警力集中到这里来是今天早上还是什么时候?”
  郝国海回答道:“就是现在。如果是昨天晚上或者早上,这还好理解一些。现在我们都已经坐在会议室了,还调警力来这里干什么?下午我们也只在农村看几个地方,有必要从外县调警力来吗?”
  薛华鼎冷笑一声,说道:“随他们闹,可能是想吓住那些不服气的农民吧。我们下去检查的时候,也许他们担心有农民直接拦住我们告状。”
  说到这里,薛华鼎突然想起开会的时候马春华说什么“王局长”,然后走出会议室接电话,就随口说道,“会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郝国海说道:“有可能。当时马市长不是离开了一会吗?”郝国海也想到了那个细节。
  薛华鼎轻松地说道:“估计事情不大。如果真是大事,他们是不敢对我们隐瞒的。对了,国海,你对今天的会议怎么看?”
  郝国海想了一下,说道:“一个字:怪!”显然,他也想了不少,只是涉及市里的一把手、二把手,他也不好意思主动说起。
  见薛华鼎看着自己,郝国海说道:“从专家组汇报的情形来看,他们基本没有仔细查勘更没有仔细论证。正如你对赵书记他们所说的,几乎就是县里强迫专家组选定那个地点。其二就是征地诡异,县里不愿意把征地的具体数字说出来,还有人为压低实际征地面积的嫌疑,与我们以前常见的巴不得宣扬自己政绩的情形相反。”到底当秘书多年,郝国海说话简明扼要,没有什么废话。
  郝国海也是在官场打滚多年,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他最后说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薛华鼎边思考边说道:“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知道我们能轻易看出其中的问题,他们还在这么做。我都不知道是那个石滩镇本身有奥妙还是他们手里有什么进一步的打算。如果按现在他们这么做的,完全是费力不讨好,除了揽一身麻烦之外,实在得不到任何好处。”
  郝国海问道:“是不是那个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想从征地的行动中捞一大笔钱?”
  薛华鼎摇头道:“不可能。你这只是看到了问题的表面。你想想农民的征地补偿本身就不高,我们政府为了补偿都已经焦头烂额了,还有多少钱给他房地产开发公司?还有,这个项目如果争取不到呢?我们市里能拿钱给他们?不会!因为没有名目,没有正当理由!至少我这个市委书记是不会同意。再说,即使项目落户我们市,这些征地费用将会给将来承包道路建设、火力发电站建设的承包商,真正的大规模征地将由这些公司承担。那些都是大公司,它们背景深厚,他们会平白无故地同意拨一大笔给这个房地产公司?难!”
  薛华鼎手在桌子上敲了敲,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似乎在白帮忙,白白得罪当地农民。”
  通过薛华鼎这么一分析,郝国海也说道:“还真是令人费解啊。马市长……金丰县县委县政府的做法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做法也怪。加上这时突然从其他县抽调警力过来,还真是怪上加怪。”郝国海本来是说马春华的行为怪,但还是不想说自己的上级,马上改了口,把主语由马春华换成了金丰县的班子。因为他们是一起的。
  薛华鼎苦笑道:“做好事我见过,但像这样为了做好事而自找一身麻烦、得罪我这个一把手的情形,我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薛华鼎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不多想了,我们就静观其变吧,我相信真相会逐步显露出来的。”
  郝国海嗯了一声,正转身离开,他突然说道:“会不会是他跟或者某个上级领导跟别人打赌。赌这个火力发电站一定会建在石滩镇,宁愿亏损也要赢……这样一来,就很好解释他们不想如实申报征地面积,房地产开发公司不要钱也去进行征地。如果如实申报征地面积的话,肯定会引起闲话,至少……我也不赞同他们在项目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征这么多地。一下征这么多农田、茶林,纯粹是浪费!等项目落实下来再征地不迟。”
  薛华鼎摇头道:“我开始也想过这个理由,但不可能。你以为他们还是小孩?他们都是在官场上历练多年的老手,怎么会打这种赌?而且他们不还出台了一个《关于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这个行动方案就彻底否定他们仅仅是打赌这么简单。”
  郝国海点了点头,离开了会议室。
  薛华鼎心里想:“现在追求的是利益和前途,或者是名声。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爱,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恨。咱们就骑驴看唱本——等着瞧。”
  郝国海刚离开会议室,姜乐为却进来了,他拿着手机说道:“薛书记,你表弟黄浩炜的电话。”
  “黄浩炜?”薛华鼎嘀咕了一下,将手机放在耳边说道,“浩炜,什么事?找到你朋友了吗?”
  黄浩炜说道:“找到了,但也说没找到。刚才电话联系了,只是没见面。对了,薛哥,你身边有人没有?”
  薛华鼎听了黄浩炜的话,忍不住笑了,心里道:“今天怎么啦,一个比一个神秘。这家伙打一个电话还问自己身边有没有人。”
  想到这里,薛华鼎没有回答黄浩炜的话,而是语气轻松地笑着问道:“吃饭了没有?是不是想今天回绍城市?”
  黄浩炜说道:“我现在哪里敢吃饭,差点被警察抓住了。等下还不知道怎么样。”
  薛华鼎一听,语气严肃地说道:“我身边只有姜秘书,你说吧。”
  黄浩炜说道:“薛哥,我现在正被你们公安局的人追捕,原因是我用数字相机照了他们打人的图像。我不知道能不能逃出他们的追捕,如果想情况危急的话,就打出你的招牌。没事吧?”
  薛华鼎一愣,急忙问道:“你现在安全不?……你自己能够回来最好。如果他们要对你怎么样,你可以说出我和你的关系,你就说是我派你下来调查的。具体情况你自己把握,反正怎么安全你就怎么说。”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黄浩炜笑道,“我还担心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呢。”
  “你拍摄了一些什么图像?怎么会导致他们要追捕你?”薛华鼎问道。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黄浩炜很委屈地说道,“我到石滩镇去的路上,看见警察挡住了很多农民,不让他们到县城去找你反映情况,然后就发生了冲突。我觉得好玩就照了一会。真是奇怪,他们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薛华鼎追问道:“当时路上大约有多少农民?”
  黄浩炜回答道:“新马路上有二百多吧。旧路上有七八十人。”
  薛华鼎不解地问道:“你到底跑了多少地方?怎么新路旧路都看见了。谁告诉你这些信息的?”
  黄浩炜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二处地方都是完全碰巧遇到的。开始我租的士走新马路,结果被警察和农民堵住了,不通。我就只好租摩托车走旧路,谁知道旧路也被人堵了。我都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运气好。”
  薛华鼎皱着眉问道:“二处都发生了冲突?没有人受伤吧?”
  黄浩炜说道:“嗯。受伤的肯定不少,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死人。新马路是警察阻挡,旧马路是一个叫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保安在阻挡。那些农民是准备到县城向你告状的。”
  想起刚才郝国海带来的信息,薛华鼎才明白为什么全市的警力要向这边集中了,可是是为了威慑那些闹事农民的,也顺带把黄浩炜这个照了相的人抓住。
  他越想越认为情况严重,也越想得到黄浩炜手头的资料。
  他对黄浩炜道:“浩炜,你手机不要关机,我先跟其他人联系一下。”
  不断黄浩炜说话,薛华鼎就挂了电话,对身边的姜乐为道:“你到门口看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姜乐为应了一声就走了。
  薛华鼎从口袋里掏出联系号码本,找到自己要找的对象,手指快速按着号码。
  “喂!你好,我是绍城市的薛华鼎!”薛华鼎在电话接通后说道。


第557章
  “哦,薛书记?你好。我是舒庆国!”对方爽快地说道。
  薛华鼎直接说道:“舒警官,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好!”舒庆国问也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了,“请说!”
  “我有一个朋友手头有一份视频资料,现在正被警察追捕。请你将他接出来,带动安全位置,并取得那个资料。”薛华鼎说道。
  舒庆国问道:“你朋友?”
  “嗯。有问题吗?”薛华鼎问道。
  “他的位置,联系方式或者说我们怎么找到他。”舒警官马上问道。
  “在我们市的金丰县境内。具体位置不知道,你记一下他的手机。”薛华鼎说完手机号码之后,又加了一句,说道,“在你们确保无法接出他之前,请不要跟他联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舒庆国愣了一下,说道:“没问题。有了他的手机号码,我们马上能找到他的大致位置。他信什么?”
  “他叫黄浩炜。”薛华鼎说道。
  “请你等三分钟,我们查一下他的访问。”舒庆国说完,马上拿去办公桌上的电弧拨打起另一个电话,“技侦科吗?我舒庆国,请立即定位这个手机号码的位置,把数据传到我的电脑里,谢谢。”
  薛华鼎听了舒庆国给别人打电话的声音,他知道警察肯定是利用移动电话系统里用户登记小区资料在对手机进行定位。
  没有三分钟,舒庆国就对薛华鼎说道:“我们需要三个多小时的时候才能从省城感到你朋友所在的位置,他能保证三个小时不被警察抓到吗?”
  薛华鼎说道:“尽力吧,如果不能带出来再说。”
  舒庆国说道:“那好,我马上安排武警出发。再见!”
  “再见!”
  挂完省武警总队的电话,薛华鼎又给黄浩炜打电话:“浩炜,你能保证四个小时内不被他们发现吗?”
  黄浩炜说道:“躲藏四个小时应该可以。我这里有同学可以让我到处藏身。”
  薛华鼎道:“那你注意保护自己。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就不要反抗,把我和你的关系说了,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他们。现在是十二点差十分,下午三点半左右会有人找你联系。”
  “好的。”黄浩炜答应了,然后笑道,“好像特务接头一样。”
  接着黄浩炜又问道:“薛哥,如果情况紧急,我出手没问题吧?呵呵,我也可以试试身手。”
  薛华鼎坚决说道:“绝对不行!你以为凭你那几斤几两能干过他们?一枪就可以让你趴地上。你要打死打伤了警察,出了人命,你就是最有理由也麻烦了,谁也救不了你!”
  “难道我就只能束手就擒?”黄浩炜开玩笑道,“呵呵,真要那样,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出卖了你啊。”
  “小心点,再见!”薛华鼎说着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黄浩炜觉得很是刺激,他想看看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市委书记怎么摆平这件事,或者怎样把自己从围困中解脱出来。
  看看手机的电量已经不多,担心等下无法联系,他把手机的电关了。
  接着他又眺望远处的原野。看远处看久了也有点枯燥,他开始闭着眼睛假寐。
  让人不可思议的事他很快来了睡意,不久,他还真的睡着了。
  当他睡觉的时候,那几个跟踪摩托车的警察已经走过了田埂,来到了马路上。当他们还不敢肯定摩托车是朝东走了,还是朝西走了的时候,指挥中心已经传来消息说那个穿酱色毛衣的小伙子已经与永明房地产开放公司的保安干上了,打伤了好几位保安。现在保安已经被人送到了村里一家私人卫生所。上级命令他们立即赶到出事地点,寻找相关线索,一点要将他捉拿归案。
  当他们好不容易赶到卫生所的时候,上级增派的几个警察也赶到了这里。当然,他们开来了摩托车、吉普车,县刑侦队队长也赶到了现场,完全是一副侦办大案要案的架势。
  这让几个不知情的警察很是惊讶:“不就是照几张相片吗?用得着这么大的阵势?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不说他们惊讶,就是从其他地方奉命而来的刑警们也感到惊讶。在来这里之前,刑警们以为这几个打破了头、打断了肋骨受了重伤的保安是那个小家伙下的毒手,所以让他们出马抓人。
  可是经过询问那些轻伤的保安后得之,那个小伙子打了人不错,但并没有下重手,只是将几个人打得嘴啃泥,最多算是轻微伤。不说保安动手在先,就是事后,还是那个家伙阻拦别人再对保安施暴的。如果不是他出言提醒,处在那么多人的打击下,恐怕这些保安会死好几个。
  当刑警将这些情况向上级汇报之后,汇报情况的刑警被上级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说他们没有政治觉悟,不用脑子想问题。
  上级很武断地将小伙子定位为流氓团伙里为首的人,严令他们立即追捕。
  刑警们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并开始了紧张的侦破工作。
  虽然廖胜德带领一些农民把十八个保安扔在卫生所,并给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全跑了。让警察很难询问黄浩炜的情况,但有几个保安是本地人,认识几个参与了斗殴的农民。
  刑警们立即根据从这些保安中问到的线索开车追捕这些农民。将几个刚回到家还在胆颤心惊的农民抓了个正着。
  很快,警察们就通过抓获的农民找到了黄浩炜的下落。
  “我说,我说,他走路走了。”一个最先开溜的中年农民见警察没有打他,马上就把他记得的场景说了,“对,他就是坐摩托车来的,打倒几个保安之后还用手机照相,然后就走路走了。我骑车比他快,后面我就不知道。”
  另一个农民也很配合地说道:“我看见他搭马泥鳅的自行车走的。马泥鳅是谁?就是鹰头镇的一个混混。只要是鹰头镇的年轻人都知道。我看见了,他和马泥鳅还有说有笑呢,可能他们以前就认识,要不为什么那么多车不坐,偏偏坐他的自行车。有人骑摩托车他都不坐。”
  刑警们马上通知鹰头镇派出所的人抓捕马泥鳅。
  鹰头镇的民警立即出动。当三个民警加上协防员、当地治安主任等人荷枪实弹地包围马泥鳅的房子冲进去抓人时,才发现家里只有马泥鳅的父母。他们说儿子出去后一直没有回家,其他邻居也证明马泥鳅没进家门。
  又是一番调查,最好总算查清了马泥鳅的落身之处——他和一群狐朋狗友正在赌博。
  倒霉的赌徒们哪里会想到今天会有警察光临?一个个自认倒霉的同时,都乖乖地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赌资。
  抱头蹲下的时候,马泥鳅还踢了旁边那个胖子一脚,低声道:“你狗日的瞎扯,你不是说今天警察都去堵告状的人,不可能来抓赌的吗?”
  其他几个人都对那个平时料事如神的家伙怒目而视,全不知这次“灾祸”却是马泥鳅引来的。
  马泥鳅很快就被民警单独带进一个房间里单独审问。
  马泥鳅之所以被人家称之为泥鳅,自然有耍滑的本事。一进屋就双腿跪在地上,马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认错、道歉、悔改。
  民警还没开口相问,他就主动把那些参了赌但之前走了的人供了出来,还询问民警要不要供出几天前也参与赌博的人。反正他是准备民警问一句,他就答三句,态度极其友好,以争取民警不打他,也尽可能争取警察少罚一点款。
  民警厌恶地大喝道:“住嘴!”
  马泥鳅连连说道:“好,好,我住……”
  民警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再次吼道:“住嘴!”
  这下马泥鳅不敢搭话了,只是惊恐地望着怒目而视的民警。
  “说!”民警再次怒喝。
  马泥鳅马上说道:“好,我说,我说,我不敢赌博。虽然我不是组织的人,但我是组织赌博人的朋友……”
  忍无可忍的民警上前对着他就是一个巴掌:“你给我放老实点,不要以为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想蒙混过关。”
  马泥鳅胆怯地看着民警,眼里很是不解,接着恍然大悟地小声问道:“是告状的事?”
  民警狠狠地冷哼一声:“哼!”
  马泥鳅看民警神态马上知道了对方并不关心赌博的事,真正关心的是告状的事,连忙调整思路说道:“报告政府,这次告状是别人组织的,其中一个为首的叫德哥,不,不,他叫廖胜德。其实,我是不想去的,可我要不去的话,别人就会说我胆小,我今后怎么在镇上混,是不?我……我去是去了,但仅仅是去凑热闹,我什么都没带,也没有喊口号。那些保安我一个都没打,我跟他们是哥们,他们虽然踹了我一脚……”
  “说重点!”民警再次怒喝。
  马泥鳅一愣,不知道什么是重点,想了好一会,见民警目光扫过来,就说道:“我……我思想不进步,意志不坚定。如果我站在保安一边……”
  “你少在这里装糊涂。不要以为我们没掌握你的情况!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民警怒问。
  马泥鳅脸变得煞白,哆嗦着说道:“我只打了一拳,踹了一脚。真的没有了,还……还扔了一块泥巴,一块石头……”
  民警实在没耐心听他的废话了,决定打破以前“淳淳诱导”的老办法,开始单刀直入:“你是不是骑自行车回来的?”
  “是,我是骑自行车回的。我不想打保安,所以提前走了。”
  “你一个人走的?”
  “是,他们都在那里打人,我就一个人先走了。”马泥鳅继续“巧妙”地推卸责任。
  民警被这种“硬骨头”气坏了,正要上前再打他一巴掌,旁边负责记录的民警看出了苗头,暗暗地扯了他一下,代替他问道:“你是不是用自行车驮了一个人回来?”
  马泥鳅马上摇头道:“没有啊,没有,我一个人骑车回来的。”
  负责审问的人这下真的忍不住了,上前在赏了他一个巴掌:“好多人都证明你驮了一个人回来。没有证据,我们会找你?我们为什么不找张三,为什么不找李……”
  “张三?我就知道是张三那个王八蛋在欺骗政府,他瞎说的!你们千万别听他的,他昨天就赌博了。”
  民警有点哭笑不得,说道:“你驮了!一个穿酱色毛衣、背牛仔包的年轻人。”说到这里,民警猛地在桌上一掌,大声道,“说,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原来你是要问他啊?就是那个坐摩托车来的有武功的小伙子?”马泥鳅惊讶地看着民警,然后说道,“你们早说啊,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他在‘李慧理发店’那里就下了车。”
  “‘李慧理发店’在哪里?他为什么下车?”民警连忙问道。
  “就是石滩镇前面一点,现在没那个理发店了,那里应该叫樟树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下车,是青牯牛帮他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他就让我们先走,他说他要等一个人。不过,我发现他进了马路边的小路。”
  “青牯牛是谁?”
  ……
  民警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之后,刑警立即命令民警押送马泥鳅到黄浩炜下车的地方。


第558章
  不久,青牯牛也被抓获,虽然青牯牛比马泥鳅顽固得多,但相信黄浩炜是好人的他最后还是在民警的“耐心”询问下说了实话,直接证实了马泥鳅说的话。
  他也被警察带到了黄浩炜打电话的地方。本来警察想问出黄浩炜有没有电话,以便通过手机定位来确定其位置,但出租车司机、青牯牛和马泥鳅三人都不知道黄浩炜到底有没有手机,更不知道号码是多少。
  带警犬的刑警和押送马泥鳅他们的民警几乎同时达到黄浩炜上山的路口,警犬不安地走到着,时不时对着山上樟树方向狂吠几声。
  此时睡在树上的黄浩炜还在咋吧着嘴巴,一脸的笑容。
  不知他正在做什么美梦。
  ……
  县委书记赵子强亲自来接薛华鼎到县政府食堂吃饭。
  当薛华鼎走进餐厅的时候,细心的人发现他脸上有着一层淡淡的忧色。他们都以为是因为上午在会议上产生的不快所引起的,或者是因为看见了酒桌上摆满的白酒而装出来的,所以大家也就不以为意。
  周围站着的服务员们在等待薛华鼎下令撤下白酒。
  桌上摆上高级白酒就如地方领导到边界迎接上级领导一样,这是下级官员明知违规也不得不做的动作。
  因为上级领导有时喜欢这类动作,你做了最多是被口头批评,虽然有时很严厉。但是如果你不做的话,就有可能被领导心里埋怨。特别是那些好面子又虚荣的领导。
  多数心里灵活的领导宁愿被领导口头批评也不愿被领导私下埋怨。更何况赵子强和李泉都不了解新上任书记的秉性。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薛华鼎在赵子强的和服务员的引导下走到属于贵宾的位置后,对准备入席的洪副主任道:“今天你是贵客,我陪你喝二杯。不过,估计不能尽兴,下午还要工作,晚上我们再喝。”
  马春华笑道:“大家随意吧,喝到兴头上如果不喝就会难受,一样影响下午的工作。”
  赵子强马上附和道:“现在多喝了,高兴了工作效率就高。只是到农村看看现场,我们可以稍微晚一点出发。”
  不少的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休息好才能工作好。”
  等马春华、洪副主任等人坐在后,薛华鼎扫了一下餐厅,说道:“还有不少同志没到吧?专家组的同志呢?”
  作为主人的县长李泉看到薛华鼎的目光扫到他这里,连忙说道:“专家组的同志按您的要求回家修改文件去了。这里只有市公安局王局长没来……”说到这里,他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心虚地看了马春华一眼。
  果然,马春华偷偷而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李泉的身子一下矮了三寸,心里既恨自己多嘴,又恨马春华仗势欺人。
  薛华鼎明知故问道:“他什么时候来,我们等等吧。”
  赵子强笑着打圆场道:“公安系统的人事情多。薛书记,我们就不等他们了。”
  马春华笑着对桌上的众人笑道:“现在是经济发展了,治安管理也越来越困难了。老百姓越来越不老实,你还没有抓他们,他们就要打电话告状,说你刑讯逼供啦、私闯民宅啦,不知他们是怎么掌握了这么多的法律专业词的。有时候让我们的真是哭笑不得。我们的干警也只能小心又小心,生怕做错了什么让他们投诉。”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笑,甚至一直沉着脸的薛华鼎也笑了一下。
  洪副主任说道:“这得益于你们县普法宣传做的好,已经深入人心了。所以知法懂法的人越来越多,这是好事,薛书记、马市长,我看你们可以把我们金丰县树为普法教育的先进县了。”
  马春华笑了笑,薛华鼎脸上的笑容反而收了回去。
  这让洪副主任既尴尬又有点不解:如果不是遇到什么特殊的事,作为市委书记的薛华鼎肯定不会吝啬脸上的笑容,虽然不真实。
  见了此景,赵子强的心往下一沉:难道他已经知道石滩镇农民闹事的事了?不可能吧?
  他和马春华悄悄地对视了一下,马春华送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给赵子强。
  之后,马春华再次瞪了心里懊恼万分的李泉一眼,让李泉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见气氛有点怪异,赵子强端着酒杯站起来笑着道:“薛书记、洪主任、马市长以及各位领导,我首先代表金丰县委县政府欢迎各位来我县检查指导工作,我相信有了各位领导的支持,我们金丰县一定能争取到火力发电站的项目落户我县,请各位为了我们争取项目成功,干杯!”
  马春华、洪副主任立即响应,笑着站了起来,薛华鼎也微笑着站了起来,相互碰杯之后,酒杯里酒很快就倒进了嘴里。
  赵子强开了头,大家都开始纷纷给薛华鼎、洪副主任、马春华等人敬酒。薛华鼎显得出乎意料的豪爽,反倒是马春华有点缩手缩脚,嘴里不停地让别人去敬薛华鼎、洪副主任二人的酒。但又怕自己不喝酒,导致耽误了薛华鼎的喝酒,作为老官僚的他竟然在司空见惯了的酒宴上显得有点狼狈。
  随着酒喝的越来越多,马春华、赵子强终于放下心来,认为自己刚才是过于多心了。可以说,他们在酒桌上也有想法,薛华鼎喝酒越多,他们就越高兴,因为薛华鼎喝酒多了,神智就肯定不会清醒,那么等下看现场的时候就越发走马观花,如果醉了最好,他就不会再去看,而是打道回府。
  一餐中饭本来只准备吃半个小时的,结果喝了半小时的酒,酒宴才进入高潮,没人知道还要喝多久。
  十二点半左右,马春华的秘书李志星脸色慌张地走近正在敬洪副主任酒的马春华身边,小声道:“马市长,有急事。”
  一直关心那件事的马春华仅仅愣了一下,递给李志星一个眼神,示意他在旁边等待。他继续和洪副主任碰杯喝完酒之后,与大家挥手说了一声“暂时失陪”才离开。
  “什么事?”到了休息室,马市长一边接过手机一边问道。
  李志星道:“王局长那里出事了。”
  马市长强行抑制住胃里的难受,镇定地对着话筒道:“我是马春华。”
  对方哭丧着说道:“马市长,发生大事了。死了人。”
  马春华怒道:“你是一个一局之长不?这么没有担当。怎么死人了?为什么会死人?”
  王展心虚地说道:“我们抓回来十七个农民,现在死了三个。”
  “啊?三个?”马春华的脸一下变得煞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回神来。
  被马春华骂没担当的王展急切地喊道:“马市长,怎么办?马市长!……马……”
  马春华哆嗦着问道:“怎么死的?怎么会这么多?”
  “干警把那些人抓进拘留所后,马上发现有几个不行了。虽然采取了措施,但还有三个……”说到后来,王展说话都有点哆嗦了。
  马春华毕竟是马春华,等过了开始的震惊期,马上就想到了对策:“你们公安局是怎么搞的,我不是指示你们阻拦他们闹事吗?怎么打死人了?这个责任该谁承担,他就要承担。你们怎么能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当着儿戏呢。我告诉你王展,你们公安局一定要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给上级领导一个交代……”
  听到马春华的口气变了,王展更急了,也许兔子急了也咬人,他马上说道:“马市长,我们是按照你的命令办的,你要我们坚决打击,我们就坚决打击。”
  马春华怒了,大声说道:“王局长,我告诉你,我只是命令你们阻拦农民闹事。我说过我要你们打死人了吗?这个问题你必须清楚!”
  王展本来还要继续硬,但想到对方是市长,现在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只要马春华肯担担子,那么大事有可能化小,小事可以化无,到时候抓几个替死鬼抵账就是。
  想到这里,王展的话一下软了下来,说道:“马市长,我是您的马前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既然已经发生了,您就帮我们想一个办法,我们该承担的我们会承担,绝对不会让你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虽然我打电话给您的时候,有几个人听见了,但他们都是我们自己人,他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们一定按照马市长的指示办。”
  最后一句话有安慰马春华的意思,但更有威胁的意味,意思就是说你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还是你的马前卒,如果你要甩手就走,把我们摆在太阳下晒,那么我们也要咬你一口。那些下达的指令不是你马春华想赖掉就能赖掉的,而且你马春华还有其他一屁股的事呢。
  马春华的脑海已经在高速运转。
  王展又说道:“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保安被农民打伤了十八个,几个重伤的正在抢救。”
  马春华对伤者不太关心,他问道:“有多少人知道死了人的事?”
  “不多。我已经下令严密封锁了消息,只有拘留所的几个干警、医生和送人的几个干警以及几个中层干部知道,消息很容易控制住,不会扩散。”王展知道马春华开始想办法了,也一五一十地老实回答。
  “那同时被抓的十几个人呢?”马春华问。
  “这……他们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有几个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王展不敢肯定。
  “啊——?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的命保住,不能再死人了。”马春华严厉地说道。
  “是!”王展立即应答。
  突然,马春华用异常平静的语气地问道:“你们公安局今天是去处理流氓斗殴吧?听说你也受伤了?”
  王展一愣,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心里高兴的他竟然笑出声:“哈哈……”但笑了二声就止住了,有点胆怯、有点尴尬地问道,“马市长,这行吗?有不少人看见了现场,只要有人一说,这不就……”
  马春华大事道:“王局长,你伤在哪里?好好治,放心,现在医术发达,应该不会留后遗症的。再见!”
  王展一个人坐在车上,手里还抓着手机,默默地回想马春华的话:“我伤在哪里?我伤在脑袋啊。我脑袋有病,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太蠢了?”
  想着想着,王展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摇下玻璃,对车外一个警察道:“马上把俞先锋给我喊来。”
  很快,俞先锋从另一辆警车里下来,垂头丧气地钻进王展的车里,问道:“王局长,他怎么说?”
  王展道:“他说他不管,谁打的人谁负责。”
  “怎么能这样?我们……他们不是按照上面的指示来的吗?难道我们吃饱了饭没事干,来干这个事?”俞先锋大急,问道,“王局长,那我们怎么办?”
  “俞书记,你看能不能这样……”王展把马春华的话稍微改了一下说了出来。然后问道,“你说这办法行吗?”
  听完王展的话,俞先锋问道:“你的意思是把这事说成是农民打保安,保安自卫,结果保安打死了农民?”


第559章
  王展点了点头。
  俞先锋没有如王展一样听到这个主意后得意,而是沉思了很久,然后看着王展说道:“王局长,这事要想成,容易!只要上面稳住脚,舍得花钱,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如果上面不稳住脚,只靠我们公安系统,很难捂住。尿泡一捅就穿,毕竟有这么多人看见了。”
  王展也顾不得身份,急忙问道:“你具体说说,我们怎么才能成功?”
  俞先锋这才知道他说的这个办法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别人告诉他的,心里想:“我就怀疑你的脑子,怎么被石头砸一下就变聪明了。”
  放下这些杂念,俞先锋有理有条地说道:“主要是做好死难者家属的工作。先逼吓,告诉他们死的已经死了,是闹事死的,死的活该,死有余辜。不是他们打警察,扰乱社会治安,他们就不会死。让他们吓得心惊胆颤,这就成功了一半。然后告诉他们,如果不吵不闹,我们就给他们钱,除了给他们足额的土地补偿费,还给比其他事故死的人还多的安家费,封他们的口。把尸体火葬了,送一个匣子给他们,他们凭一个匣子闹不出什么名堂。”
  王展道:“这个倒是不难,不过,这样做的话,还是有很多隐患。”
  俞先锋点头道:“仅仅靠这个肯定不行,我们还要在全县范围内营造一种严打的气势,争取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只要闹事就可能被抓起来判刑,被枪毙。让他们觉得这次事情闹的太过分,能够得一笔钱也算值了。农村里的人也知道道理,如果他们要闹,要上告,政府按他们的意思把打人的警察给关起来,那么,他们反而会得不到一分钱。就看他们这些农民是想要钱还是要出气,这是其一。”
  王展再次看着这个干瘦的家伙,心里有点惊讶他的脑袋转的快。
  俞先锋继续说道:“其二,就是由新闻媒体在市里稍微营造一个流氓打架斗殴的舆论范围,以对付民间传到市里的传言,让那些记者不要捕风捉影听社会上的传言。市里必须阻拦真实的消息发表在电视报纸上。当然,最好是让信得过的记者写一下事情经过发表一下,不要太细,就有那个意思就行,就是保安和众多流氓为了一点小事打架,也不要写具体死伤人数。只要大家都有了初步印象,就是真实的传言到了市里也翻不浪。”
  王展问道:“还有其三没有?”
  俞先锋肯定地说道:“有!让一些手段凶悍、恶名在外、别人畏惧的混混们到现场附近那些农家警告那里的人,不许那些人乱说。让混混狠狠出手惩罚几个多嘴多舌的人,杀鸡给猴看,从源头来制止传言的扩散。也可以让这些混混到死者家去晃几次。只有这么双管齐下,上下一齐努力,才可能捂住几年。只要过了三四年,事情淡了也就没有人敢提了。”
  王展道:“其他的都不怕,就怕新来的薛华鼎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如果他知道情况,要严查就麻烦了。”
  俞先锋道:“所以上面要稳住。我们必须在别人的消息达到薛华鼎手里之前,就给他一个印象:死人是流氓斗殴的原因。从其他渠道传给他的都是对我们公安系统的诬陷。我建议你现在马上住院,让马市长、薛华鼎到医院去看你,博得他们的同情心。你让人在旁边把你受伤的经过仔细地说一遍。即使将来这事被捅破了,我们也可以说是警察出于义愤才失手造成的。你住院,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展点了点头,正要说就这么办的时候,俞先锋忧郁地说道:“这些事只要努力,都可以办到。市里其他人怀疑而下来调查的话,我们也可以想办法阻止。我唯一担心的是一件事。”
  “什么事?”王展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俞先锋。
  “就是担心那个穿酱色毛衣的小伙子坏事。他数字相机里的相片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俞先锋痛苦地说道,“如果他把里面的资料交给上级部门,或者传到网上,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大家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倘若只是几张相片,我们还好解释,说他有选择性地拍摄,只拍到我们抓流氓,打击流氓,而他没有拍流氓打保安。怕就怕他是录像,不但有视频还记录了声音。”
  王展咬牙切齿地说道:“集中全力抓捕他!封锁全县所有对外交通要道,直到抓捕到他为止。我就不信我们刑警抓不得这个小子。哼!”
  说到这里,王展问道:“我们不是已经在追捕他吗?附近县里的警力都在集中过来。”
  俞先锋担忧地问道:“是追捕他不错,可现在警力不够啊。而且从那些保安的述说中,那个小崽子还有不错的功夫,一般人还不一定能拿下他,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如果他对这里的地形熟悉,那就更麻烦了。我们必须派出更多的精兵强将来抓他。可市里领导要保卫,其他地方的农民要防备,怎么办?”
  王展道:“你怎么这么蠢呢?你说现在哪件事重要。再说,经过了这么二件事,哪个农民还吃了豹子胆闹事。你听我的没错,把主要警力用在追捕这个小崽子上,把抓捕他作为当前的重中之重。对了,周围那些人的调查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人照相?”
  俞先锋其实也是用话堵住王展的嘴,免得自己调动所有警力之后出了问题责任落在自己身上。他听了王展的吩咐后连连点头,并回答道:“我们的干警调查了周围那些人,没有发现其他人照相。”
  王展对俞先锋挥了挥手,示意他下车出去执行命令。
  等俞先锋一下车,王展就拨通了刑警支队的电话,问道:“犯罪嫌疑人的抓捕情况怎么?”
  “报告局长,我们已经找到了他进山的小路,警犬已经在这里嗅到了他的气味。据我们估计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追捕他,正躲在石滩镇东边山林地带。”
  “马上加派警力,包围那一带地区。我限定你们三小时内务必将他抓获。”王展威严地说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
  按下刑警队的电话,王展又拨通了马春华的电话,他准备把刚才与俞先锋商议的事给马春华简单汇报一下,不想又从酒桌上下来的马春华不想听,只问道:“公安局的事我不管,我只要求你不留隐患。”
  接着,王展又简单地把有人照了相并逃跑了的事汇报了。
  马春华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怎么出现这么大的疏漏?真他妈的一群饭桶!”发泄完脾气,他又问道,“你们需要多久才能抓住他?”
  王展连忙说道:“我们现在正在调集警力包围他所在的方位,并控制金丰县一切对外交通。只要他还在金丰县,保证在五个小时内抓获他。”王展多报了二个小时,给自己留了点余地。
  马春华说道:“你们好自为之吧!事情捅到上面去,不仅仅是撤了你的职这么简单!”
  王展道:“马市长,有关上报的事能不能拖一些时间?”
  “你们市公安局难道什么事都作不了主?”
  “谢谢马市长。”
  ……
  黄浩炜是被人喊醒来的:“黄浩炜!黄浩炜!耗子!”
  声音被故意压低,喊声就发自樟树下来。黄浩炜睁开眼睛,问道:“谁啊,是德宝不?”
  “你怎么在上面?”接着还是压低声音道:“是我,不要说话!快下来!”
  黄浩炜本想大叫一声来发泄自己见同学的喜悦,听了廖胜德的话,他狐疑地扫了四周一眼,然后动作迅速地落在地面上。
  廖胜德拖着他的手拔腿就跑,边跑边说道:“快点跑,他们追来了。”
  黄浩炜被他拖着在山路跑了几步,就挣脱他的手说道:“我跟着你跑就是,你拖着我,我跑不动。”
  廖胜德在前面一个劲地猛跑,黄浩炜休息了这么久体力很充沛,很轻松地跟着他。
  跑了好久,廖胜德实在跑不动了,才找了一个林密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休息,嘴里大口地喘气。将手里抓着的一个蓝色布袋丢在旁边。
  黄浩炜这才有时间打量着自己的同学,如果自己不是知道他是廖胜德,他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个黑瘦的、胡子邋遢的汉子只有二十五六岁,是和自己同龄。
  现在累得像条狗的廖胜德显然没有心情跟他攀交情,他挥手无力地指了指地势高的一个地方,示意黄浩炜朝刚才他们来的地方看。
  黄浩炜小心地爬到那里,从树丛中看了一会,然后直起腰又看了一会,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到廖胜德的旁边坐下,说道:“没事,他们才上山不远,要追到樟树那里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
  廖胜德惊讶地说道:“他们哪里还要一个多小时,一二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黄浩炜笑着摇头道:“如果没有警犬,他们走直线的话,那只要一二十分钟就可以追过来。有了警犬,它就会顺着我留下的气味跟着我转。呵呵,我走的都是一些难走的路,我一个人比他们走得快得多,我都花了一个多小时,也许他们还花二个小时都说不定。”
  看着黄浩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廖胜德惊奇地问道:“你不担心?有了警犬,我们怎么也跑不掉了。”
  黄浩炜道:“跑得掉就跑,跑不掉就让他们抓住得了。不过,这么跑很是刺激,想拍电影似的。”
  “靠,你就别充大爷了。真要抓住你了,那时候你哭都晚了。”听说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才过来,廖胜德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不过,他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担心,但还是替他着急,他不放心地问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要花一个多小时才来这里?那我多休息一会,刚才又急又累,差点缓不过气来。”
  黄浩炜道:“我们还是不能放松,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走。如果他们真要急着抓我,也许会派更多的警察过来,如果他们把这一段全封锁,那他们就是瓮中捉鳖了。”
  廖胜德闻言,顾不上休息,马上将手里抓着的一个布袋子递给黄浩炜,说道:“快换下你的衣服,鞋子。你的背包也不能要了,他们已经知道。”
  黄浩炜连忙将布袋子打开,里面有罩衣、毛衣、长裤、布鞋。他很快就将身上穿的外衣脱下,换上了廖胜德带过来的衣服,他抓着脱下的酱色毛衣笑道:“靠,这一身加起来几千元呢,从国外带回来,准备在你们面前显摆的。真有点舍不扔。”
  廖胜德也被逗笑了,说道:“那你就抱着它们进监狱,老子还不要帮你送换洗衣服了。”
  “呵呵,你从哪里找的这些衣服?你家又不是这里。”黄浩炜很快就换上了廖胜德带来的衣服,将背包里的东西塞进布袋里,然后将脱下来的衣服塞进背包中。
  “找朋友借的。我们走吧。”廖胜德抓起黄浩炜的背包站了起来,就往前面走。
  “这背包丢哪里?”黄浩炜四处打量了一下,实在没有一个稳妥藏衣服的地方,“只要警犬一嗅就能找到它们。”
  廖胜德加快了步伐,说道:“下山之后,前面有一条河,把它沉在水底警犬就嗅不到了。”


第560章
  警察是从东北边搜过来,他们二人就向西南方向逃跑。当他们从南面一条小山路冲下来的时候,山脚下的稻田里正有一大群鸭子在觅食,牧鸭的主人坐在远处的田埂上抽着香烟。
  二人的动作吓坏了鸭子们,它们扑打着翅膀惊慌地向二边逃去,发出一阵阵嘎嘎的叫声。
  那个牧鸭的农民责备而懒散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没起身也没说话,而是继续抽他的香烟。
  翻过一个凹坡又爬上一个高垄,再往前走了十几米,就看见一座五十多米长的水泥桥。因为前面有一个骑自信车的人过来,为了避免与他面对面,二人只好再一次加快步伐,动作迅速地冲到桥边,然后跳下河岸,跑到河滩上。
  二个人快速地在背包里塞了几块大石头,拉上背包拉链。黄浩炜稍微一用力就把笨重的背包扔到了河中间,发出“嗵!”的一声巨响,水花溅起好高。
  冬天的河道很窄,只有七八米宽的样子,露出了大片的河床,河里向东流淌的河水流得不是很急,背包激起的混水久久未散。
  当那个骑自行车的人过来时,二人蹲在石头上装着洗手的样子,没有抬头看他。
  那人也只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没有任何怀疑地骑车走了。
  黄浩炜和廖胜德正要爬上河岸上桥过河,突然,廖胜德小声道:“那里有条小船,我们坐小船走。那样的话,警犬是不是找不到我们?”
  “在哪里?”黄浩炜顺着廖胜德的目光,看见了一条小船的侧影,看它很小,就怀疑地问道,“那么小,能不能装下我们二人?”
  “肯定能装下。是牧鸭人的船,走!”廖胜德还没走,黄浩炜已经朝小船冲过去了。
  船确实很小,也就二个人的身长,一个半人宽的样子,二条尖尖的。
  船不重,已经被牧鸭人拖到了岸上,船里还放着一筐给鸭子吃的稻谷。可惜没有桨,也没有竹篙。
  廖胜德四处看了一会,说道:“没桨,没竹篙怎么走?”
  黄浩炜道:“用手划就是。”
  “手划怎么可能划得动,除非走顺水进县城那边去,那不是我们自己把自己送到他们手里?你等下,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木棍什么的。”廖胜德目光继续寻找着。
  “没关系,进县城就进县城。而且我们也不用走多远的水路。等船过了前面的弯我们就上去,然后让船自己去漂,他们到哪里去找我们,呵呵。”说着,黄浩炜得意地笑了,似乎看见警察真的被他们骗得团团转。
  他和廖胜德一起把小船上盛稻谷的箩筐搬到地上,将小船推到了水里。
  水乡土生土长的他们对这些尖头小船倒也熟悉,一人坐船头一人坐船尾双手齐用力,小船慢慢地顺着河水朝东边而去。
  黄浩炜笑道:“那个牧鸭的人等下会跳起来骂娘,大骂偷船的我们。呵呵,遇到我们,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还笑!你这个家伙怎么还像没事似的。真要他们把你抓住了,你不死都要脱一层皮。”前面的廖胜德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急,等下有人来接应我。只要天黑前不被他们抓住就行。”黄浩炜实话实说。
  “真的?”廖胜德连忙问道。
  “当然。你想想,如果没有人接应我,我能在树上睡得着?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就算被他们抓着,也就关几天了解情况吧。刚才打保安,我是正当防卫。”说着,黄浩炜笑道,“你们这些人太猛了,不是大家一起喊他们别打了,只怕那几个保安没几个活下去的。对了,没有死人吧?”
  廖胜德忧郁地说道:“倒没有死人,但有几个重伤,有一个保安被打断了腿,有一个保安断了肋骨。还不知道会不会死人。”
  黄浩炜也有点担心,死了人的话,也许自己还真脱不了干系。
  突然坐在船头的廖胜德看见了水里漂浮着一根木棍,他让黄浩炜和他一起用力将船划到木棍旁边。
  有了这根木棍做工具,船前进的速度一下加快了不少。
  很快,船就顺着河道拐了一个弯,水面也宽阔起来。
  船下行了二公里左右,二人就在河的另一边上了岸,他们把船远远地推到河中间,让船顺流而下。
  他们顺着一条田埂小路向南,很快就钻进了另一片山林。
  廖胜德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等下真的有人接你?在哪里接你?”
  “我这个时候还敢骗你?快走吧,只要找一个靠近马路的,能躲藏的地方就行。到时间我们电话联系。”黄浩炜开玩笑道,“你考虑事情很周全的,怎么就不带点吃的东西来?我肚子现在还真饿了。”
  “前面不远就有我的熟人,我有同学住在这里,让他们搞饭给你吃。”
  “那不好,不安全。让村里其他人看见了就麻烦了,他们一个电话就会把警察喊过来。”黄浩炜担心地说道。
  “你不是说等下有人来接你吗?他们家周围没人,他家也没有电话。再说,谁会怀疑你是罪犯?”
  “呵呵,我他妈的还真成罪犯了?”
  “你以为你不是。你这次犯的事,比我那次严重多了。”
  “对了,你父母你爷爷是住在鹰头镇,那你自己的家在哪里?”
  “也是在鹰头镇啊。”
  “不对吧?我听说火力发电站选在石滩镇,将来的铁路、公路肯定是往县城这个方向修。鹰头镇在石滩镇的后面,政府怎么可能在你们那里征地?你又怎么和贾永明的保安打起来了?难道火力发电站需要这么大的面积?征地都征到你们鹰头镇了。石滩镇和鹰头镇相距有十几公里吧?”
  廖胜德苦笑道:“我住在那里难道我还不清楚?今天与保安打架的都是鹰头镇的人,他们不是田地被征用,上面不给钱,我们哪里敢闹?贾永明那个龟孙子准备以石滩镇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修路,说是要把石滩镇建成一个现代化的商业中心,将来比县城还有高级,比市里还有豪华。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没一个人信他的。就是不知道政府为什么信他的,让他到处征地,完全是浪费。如果这个火力发电站没有落户我们这里,我们的损失真的很大。等下你就会看到他们征的地是一个什么样子。”
  “是不是很多地方地上长的农作物都被毁掉了?”
  “嗯。除了一些有门路的人家,规划线里的房子没有被推倒外,其他在规划线里的什么东西都被他们砍掉了。我父亲求他们允许再采一季冬茶后自己毁掉茶园,他们都不同意,开着推土机就推,简直就是土匪。你看,项目还没确定下来,他们完全可以让我们采摘一批冬茶之后再推倒,是不?时间来得及,可是他们就是不答应,一定要提前推掉,哎!”廖胜德越说越气愤。
  黄浩炜无从劝起,只好用脚步声来代替。
  二个年轻走路很快,虽然黄浩炜好多年没有爬过山路了,但体质健壮的他很容易跟上廖胜德的步伐。
  果然,没有多久,呈现在黄浩炜面前的是一条一百多米宽的荒芜带。从西边远远地延伸过来,一直延伸到东边去了。地面并不平整,但人为毁地的迹象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推土机的履带痕迹清晰可见,一些被砍断的茶叶树胡乱地散落在地里,有些茶叶树上还挂着几片略带一点绿色的枯叶。
  当然,也有不少茶叶树被推土机推起的泥土盖住了,小小的树根裸露在空中。
  不是农家子弟的黄浩炜也觉得面前的惨景很有点可惜,他再次掏出数字相机,打开电源,稍微等了一会儿,他就举起镜头对准这里凌乱的场景拍摄起来。
  拍摄了二三分钟,两人继续前行。
  在廖胜德的带路下,二人穿林跨坡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腰。
  黄浩炜见廖胜德气喘吁吁的样子,建议道:“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我看你快趴下了。”
  廖胜德脚步不停,说道:“还是往上走一点,站的高看的远,如果警察追来了,我们好早一点逃跑。”
  爬到更高处一个树木较多的地方,廖胜德这才坐在石头上休息。
  廖胜德看着远处说道:“幸亏刚才在河里喝了水,要不,不是饿得没力气就是渴得没力气。”
  黄浩炜笑道:“你以前身体那么好,现在可不行啊。我腿虽然有点发软,但并不怎么累。”
  “我哪里比得过你,你从小就练武。一直养尊处优,我可是饱经风霜的人。你看我和你的相貌,你还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我都快四十岁的样子了。”
  “我刚才跟保安打架的时候,你没看出我来?我那么威风,呵呵。”
  “我哪里想到出国了的你会出现在这里?再说我当时被二个保安追到后面去了。等其他人来帮忙我才缓过气来。”
  ……
  当黄浩炜和廖胜德在山上边休息边闲谈的时候,县政府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虽然还有不少人意犹未尽。特别是市长马春华和县委书记赵子强见薛华鼎还是一副非常清醒的样子有点心不甘。
  赵子强趁着酒兴举起酒杯对薛华鼎道:“薛书记,现场也没什么可看的,也就几分钟的事。你是领导,管理这么对县和区,难得下来一次,既然已经喝开了,我们就喝一个尽兴。来,我再敬薛书记一杯。”
  薛华鼎挥了挥手,说道:“不喝了,我都快醉了……”说着,他的右手在身后似乎无意地摸了自己的衣服一下。
  赵子强笑着念了一句流行的祝酒词,道:“我是主人,薛书记是客。客人喝酒就得醉,要不主人多惭愧,呵呵。”
  洪副主任也笑着说了一句顺口溜:“领导不喝酒,交不到好朋友。”
  薛华鼎也入乡随俗地说道:“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呵呵,我的酒已经到顶,不能再喝了。赵书记,洪主任是省里下来的领导,你想不想成为他的好朋友?”
  赵子强依然笑着说道:“一杯酒不敬二人,敬了薛书记,我就来敬洪主任。”
  这时,秘书姜乐为走进薛华鼎身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薛华鼎的脸立即严肃起来,对洪副主任笑了一下,说道:“我有点事,也正好吃完了。你们慢慢喝,我在外面等你们。”
  赵子强和李泉等人只好看着薛华鼎离开,等他们出了餐厅,几个人才把目光落在马春华脸上。
  马春华爽朗地笑道:“洪主任,你喝好了没有?……好,既然洪主任喝好了,薛书记又有事,我们就散了吧。各位先休息一下,等下一起去石滩镇看看现场。”
  薛华鼎出了餐厅进了小休息室之后,笑着对姜乐为道:“小姜,谢谢你又及时救了我。这酒我是……”
  姜乐为却说道:“薛书记,他们已经到了县城附近,可现在黄浩炜的手机关了,联系不上,也不能确定他的方位。”
  薛华鼎愣了一下,说道:“他们来的很快啊。”
  见姜乐为脸有忧色,薛华鼎问道,“你怎么啦?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561章
  姜乐为说道:“现在各交通要道都有警察把守,警察还是源源不断地朝金丰县集中。”
  薛华鼎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从种种迹象判断,今天的暴乱肯定出了人命。否则的话,他们不会这么紧张。”说到这里,薛华鼎道,“舒警官他们来了是几台车?多少人?”
  姜乐为回答:“二台越野车。五个人,舒警官亲自带队。”
  薛华鼎道:“马上让他们前往最后定位的地方。如果过了约定时间半小时他们还没有与黄浩炜联系上,不管警察是不是找到了他,你都让他们向警察亮明身份和任务,同时让他们打电话给我。到时候我亲自跟王展谈。”
  “好的。”说完,姜乐为掏出手机就准备按号码。
  这时,马春华、洪副主任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餐厅出来,谈笑风生地经过这个小型休息室的门口朝前面走去。
  看秘书姜乐为打完电话,薛华鼎吩咐道:“我们也要出发了,到石滩镇去。”
  二人刚出休息室的门,姜乐为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金丰县委书记赵子强打来的,说是等他们忙完之后请他们到大休息室休息,喝茶。
  薛华鼎沉着脸没有说话,姜乐为就严肃地对电话里面说道:“赵子强同志,请你马上通知相关人员立即去现场。”
  “啊——?”赵子强显然没有料到姜乐为这么说,过了好一会才答应道:“好,好,我就通知,我就通知……”
  薛华鼎他们走到楼下的时候,马春华等人也跟在后面下来了。
  马春华满脸笑容地问道:“薛书记,这么急?茶都没喝就走?”
  薛华鼎此时也恢复了冷静,挤出笑容道:“刚才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晚上可能还要赶到省城去。”
  “哦,原来是这样。”马春华狐疑地瞥了一脸平静的薛华鼎一样,说道,“刚才我和洪主任谈了,他想多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准备明天再回市里。那我们快去快回?”
  “如果洪主任要深入了解,你们可以多留一点时间。”说着,他看着洪副主任道,“洪主任,项目的事就拜托你了,等项目确定后我再专门请你喝酒。今天晚上我就不能陪你了。”
  洪副主任笑道:“薛书记的酒还真难喝到啊,如果项目没有落这里,下次我来是不是没有酒喝?你是大忙人,我不敢耽误你,你忙你的。”
  薛华鼎笑道:“谢谢!……呵呵,项目都没到手,我们市做了这么多工作还让你搅黄了,我还请你喝酒?我和马市长到省城还要找你,让你掏钱请我们呢。”
  “呵呵,糟糕,我这不是引火烧身吗?早知这样,我就不要现身了。暗访之后就回省里多好。”洪副主任夸张地笑着,前俯后仰的。
  几个人都大笑起来,虽然笑容未必是真的,但笑声听起来不假。
  ……
  此时,在警犬的帮助下,警察并没有花费黄浩炜所期望的二个小时才到达了黄浩炜睡觉的那个大樟树那里。他们用的时间几乎和黄浩炜所用的时间相同。
  当警察在警犬的引导下跟踪黄浩炜所走的路,走了约二百米之后,富有经验的警察就猜测出黄浩炜的用意——绕圈子。
  他们让二个警察用警犬继续跟踪,另外一个辨认痕迹很厉害的警察则稍微扫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后,带着余下的警察斜插到另一个方位。很快,他在那里发现黄浩炜走路时折断的杂草、脚踩散的泥土。
  受到鼓舞的他们继续按类似的办法进行穿插。没有反侦查技能的黄浩炜留下的痕迹在这些老警察面前一下现了原形。他们追踪所走的距离比黄浩炜绕圈子所走的距离要短得多。
  幸亏黄浩炜所走的路都是崎岖难行的地方,他们的体力没有黄浩炜的好,身体也没有那么灵活。否则的话,警察们所花的时间还要少。
  找到大樟树,警察们在大树上找到了黄浩炜爬树的痕迹,再次采集到了黄浩炜的指纹。也知道了有人在这里接应到了黄浩炜。
  他们没有耽误多久,顺着黄浩炜他们下山的路线追踪到了山脚下,与刚刚到达这里增援的警察汇合了,这些人带来了二条警犬。
  合并一起的警察们信心大增,一鼓作气地追到了大桥下、小河边。在这里,那个牧鸭的农民正站在那里破口大骂偷他小船的人。
  不说是警察,就是傻子也知道黄浩炜他们坐他们偷的小船跑了。
  警察立即就地审问牧鸭人,倒了血霉的牧鸭人心里一边狂骂偷他小船的二个年轻人,一边认真地回答着警察的询问:身高、衣着、拿的东西等等,甚至连精神面貌、是不是很有力气等抽象的问题也需要他描述出来。
  可怜的牧鸭人当时哪里注意了这么多,仅仅是扫了一眼而已,实在没什么印象。回答警察的询问也就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
  警察们也不没有为难他,留下一个警察陪着他“聊天”之外,其他警察围在一边商量,同时向上级汇报,请求下游的警察在河边堵截并逆向追上来。
  很快,警察们就兵分两路,分别沿河的二岸并行进行搜索。
  从市公安局局长王展决定因光荣负伤而治疗起,县公安局局长俞先锋就担任了抓捕黄浩炜这个逃犯的总指挥一职。
  俞先锋听了刑警的汇报,当机立断地命令那些刚刚按指令到位、包围樟树村那片山林的警察都朝小河一带转移,等到刑警找到逃犯留下的新痕迹后再重新建立新的包围圈。县城留守的警察逆着河流寻找,同时进入附近村庄调查,并通知各村的村长、治安主任、联防人员、村民小组组长等等基层组织人员密切注意陌生的年轻人……
  天罗地网正撒向豪不知情的黄浩炜、廖胜德二人。
  ……
  正在骡马山的黄浩炜、廖胜德二人已经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又开始顺着小路朝南而行。从山腰下来后,因为地形的关系,他们已经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了。
  他们只能祈祷警察能晚一点发现他们上岸的地点。
  埋头猛走的黄浩炜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开了手机电源。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的是,他所在的位置竟然没有被网络覆盖——手机没信号。
  他脱口说道:“德宝,这里手机没信号!”
  廖胜德凑过来看了他的手机一眼,问道:“不会吧?再走前面一点肯定会有的,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那里打电话。”
  黄浩炜举着手机转了转,担心地说道,“我就怕警察故意把移动网络、基站全给关了,那我们就没法跟来接我们的人联系。他们抓我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廖胜德不知道什么网络、也不知道基站,就随口安慰道:“不会吧。”
  ……
  但是,警察显然让黄浩炜他们失望了。沿河岸二边行进的警察虽然没有看到小船,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黄浩炜和廖胜德抛弃小船之后上岸时攀爬的痕迹:
  因为这里的河岸有点陡,黄浩炜和廖胜德是依靠抓扯岸上的小灌木上岸的。在抓扯灌木爬上岸的时候,有些灌木枝条被他们折断了,新的断口在经验丰富的警察眼里很是醒目。
  接着,警察们又发现了踩倒的杂草、脚印,警犬也嗅到了他们的气味。
  黄浩炜他们注意了大的方面——用水里的枯枝败叶盖住了水边的脚印,但小的方面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将他们掩盖的脚印带了出来。
  警察又用了几分钟,肯定了黄浩炜他们所走的田埂路和上山的小路,警察们就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目标直指骡马山!
  总指挥俞先锋局长马上下了一道指令:刚赶到河边的警察们立即赶赴骡马山,建立新的包围圈。
  同时俞先锋命令部分警察从县城方向出发,走新公路立即赶到骡马山南边,在嫌疑犯的前面布置警戒线进行拦截。
  ……
  廖胜德走了一会,又问道:“耗子,手机有信号了没有?”
  黄浩炜乐了,笑道:“呵呵,你都问了好几次了,没有!亏我心理素质不错,要是胆小的人,你这么不断地问,还不被吓得惊慌失措?”
  “正因为我知道你心理素质好,我才问你。”廖胜德有点佩服地说道,“你这家伙比我还不急。你是没领教过警察的厉害。”
  “急又什么用?”黄浩炜问道,“还有多久才到你同学家?我的手机快没电了,必须先充电。”
  “快了。爬过前面那座山就行差不多了。他家就住在山脚下。独门独院,躲几个小时应该问题不大,只要警察没有找到我们上岸的地点,没有马上跟上来,我们还可以吃一餐饭。”
  黄浩炜一听到吃饭,肚子更饿了,说道:“那就快走!吃饭去!”
  ……
  此时薛华鼎他们的车队已经出发,朝石滩镇方向前进着。自然,薛华鼎的车走在众官员车辆的前面,他的车前面只有一辆开道的警车。在他的后面是一溜其他官员的小车,规规矩矩地排着。
  薛华鼎焦急地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抬头看着秘书姜乐为。
  姜乐为此时正好转过身面对着薛华鼎,他拿着手机,嘴里还在和对方说着什么。
  挂了电话,姜乐为对薛华鼎道:“薛书记,舒警官在我们市警察里有不少熟人,他通过侧面询问得知我们的警察还没抓到黄浩炜。但黄浩炜的活动范围已经被警察锁定,就在骡马山一带。他是和另外一个人偷了一条小船过的河。
  舒警官他们也开始调转方向,奔赴骡马山。他们准备插到骡马山南面,在那里接应他们。他们估计警察要抓他们二个人也只能在那一带。因为警察是从北边包抄过来的,黄浩炜他们被逼只能朝南走。”
  薛华鼎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骡马山在什么方向?现在它的南边有警察没有?”
  姜乐为对这种小地方不熟悉,说道:“骡马山的具体方位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我们前面。据舒警官了解的情况,现在有警察接到指挥部的命令从县城出发,赶往骡马山。说明南边现在还没有警察,或者说警力不够。有利于舒警官他们接人。”
  薛华鼎突然对司机雷良喜问道:“小雷,你是本地人,知道骡马山的方位不?”
  “知道!就在我们前面。从县城出发的车要到达罗马山只有二条路可走,一是从樟树村那里过来。二是从这里过去。不过,那边的路不好走,旧马路只有摩托车和吉普车能同行,速度快不起来。”雷良喜严格按照司机的规则保持沉默,等薛华鼎问他后,他才说话。
  薛华鼎略微思考了一下,断然命令道:“把车速放慢!如果后面有警车过来,找理由把车停路中间阻拦他们前进。姜秘书,你马上联系省通信管理局局长,必须确保金丰县移动通信网络畅通。”


第562章
  雷良喜和姜乐为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姜乐为迅速地查找省通信管理局局长的电话号码,雷良喜则缓慢地降低了车速。
  市委书记的车降速了,其他官员的车自然不敢超越,都老老实实地挨在后面,车速自然而然就降低了。前面开道的警察开始还不知道,但跑了三四十米之后也把速度降了下来。
  不少人都以为薛华鼎喝酒喝多了,现在酒发作有点头晕才降的车速。马春华、赵子强心里都暗暗高兴,甚至祈祷他最好就此醉了,打道回府。他们知道薛华鼎晚上还要回省城,那就意味着他在车上多呆一分钟,那么在现场就少看一分钟。
  但是,马春华等人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他们听到了车队后面传来了很弱但明确的警笛声。
  马春华气恼地骂道:“他妈的,怎么这么不凑巧?”骂完,马春华对李志星道,“马上给俞先锋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正在前往石滩镇,让他们把警笛给关了,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等我们过去了才走。敲锣打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大事?”
  不知道内情的洪副主任问道:“老马,不就是几辆警车吗?担心什么。”
  马春华等李志星打完电话,这才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刚才前面发生了警察和一些被征地农民冲突的事情,现在农民被驱散了,后面的警察就是来抓那些为首的家伙的。我们在开会的时候不说了这里的农民很支持我们的工作吗?如果让姓薛的知道我们警察大张旗鼓地过来,那不是我们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
  洪副主任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些警察是金丰县的还是市里的?我们刚出来的时候,看到金丰县县城里到处都是警察,我估计我们去查看的现场也有不少警察在维持秩序吧?”
  马春华只好实话实说道:“我们从市里和其他县调来了不少警力。”
  洪副主任摇着头说道:“涉及到市里和其他县的警力调动,想瞒着薛华鼎恐怕很难。毕竟他是市委书记。”
  马春华故着轻松地说道:“也不是想瞒多久,等这里的事一完,政法系统的领导就会向他汇报。现在只是尽量做到不让他看见,眼不见为净。”
  洪副主任理解地点了点头。其实,他还不知道有三个被抓的农民死了,他以为马春华等人仅仅是掩盖农民强烈反对拆迁的事实而已。
  很快,后面的警笛声就消失了。
  但是俞先锋打来了电话,说是要跟马春华直接汇报。
  马春华将手机放在耳边,说道:“你说吧。”
  俞先锋说道:“马市长,时间很紧啊。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照相的家伙会不会把相机里的视频传到网络上去,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尽快抓捕他。可是,我们如果只跟在他后面跑的话,一时很难跟上。因为我们只能顺着他留下的痕迹追,速度肯定慢。唯一办法就是让这些警察堵在他的前面。马市长,你看,能不能让我们的警察不开警笛,车队分散开来,过去一辆车之后再过去另一辆车,尽量不让薛书记注意到?我想他肯定会以为我们的警察是前去他查看现场的,他不会产生其他想法。”
  马春华说道:“你怎么这么……万一他怀疑呢?那不就知道我们在拖延上报那件事的时间?下面的时间就不好灵活把握了。”
  发生死亡事故上报的时间是有规定的,虽然当时还没有像后来那么要求严格,但故意拖延不报的责任还是很大。如果薛华鼎有心拿这个事做文章,马春华还真为难。
  俞先锋还要说话,马春华又说道:“我们也耽误不了你什么时间,现在全县的交通要道不都控制了吗?只要追踪了他,他还能飞上天?你可以命令各乡村干部,严格控制周围的各网吧,或者干脆切断网吧的对外联络,直到抓到那个家伙为止。这个应该不难吧?”
  俞先锋道:“时间拖的越久,风险也越大啊。”
  “那就分开行动吧,尽量把声势搞小点。”马春华无奈地说道。
  ……
  马春华和俞先锋在紧急磋商的时候,薛华鼎也在加紧思考:“舒警官万一没有提前找到黄浩炜怎么办?自己要不要站出来把黄浩炜接出来?”
  从目前的情况看,市县二级公安机关的首脑人物都在设法向他隐瞒他们正在抓捕黄浩炜等人的事实。现在玩瞒天过海把戏的人,只有马春华、王展、俞先锋等少数领导者,广大干警肯定不知道那个被追捕的嫌疑人实际上什么坏事也没有做。
  可薛华鼎现在还不想让黄浩炜和自己的关系曝光,如果其他人知道拍摄视频的人和自己有亲戚关系,而且还是今天一起从市里下来的,那么,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会被官场上的人认为自己在整手下人的黑材料。
  这就打破了官场的潜规则。整他人的黑材料虽然人人都想做,但也是官员所最为不齿和最为忌惮的。即使黄浩炜拍摄的资料很有用,真的能整到马春华的几个得力干将,甚至能牵扯出马春华来,但薛华鼎自己还是损失惨重。
  如果因为这事而就此让福江省的官员人人提防自己,那么,薛华鼎的损失就更大,甚至有点得不偿失。
  如果舒警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黄浩炜带到安全位置,这才是最理想的。这样可以撇开自己和黄浩炜之间的亲戚关系,并以这些资料做武器来对付马春华之流,也可以让舒警官他们把视频资料名正言顺地交给上级组织或纪检监察部门。
  最差的情况自然是黄浩炜被警察抓住,资料被没收、毁灭,而且还被人知道了自己和黄浩炜的亲戚关系,以为黄浩炜是自己派来调查的。
  可以说,那是真正的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
  薛华鼎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寄希望于舒警官他们。
  这时姜乐为说道:“薛书记,后面好像有警笛声。”
  沉思的薛华鼎刚竖起耳朵,姜乐为的手机响了,姜乐为嗯了几声后按住送话器对薛华鼎说道:“薛书记,舒警官说他们的二台车就在我们的后面,在他们和我们之间有我们市里的警察车队。他们正在努力超车往前赶。”
  薛华鼎命令道:“让他们不管一切前行!一定要超过警察车队,我们会在前面协助他们。”
  姜乐为不知道薛华鼎说的协助他们是怎么协助,但还是把薛华鼎的话传了过去。
  这时,薛华鼎对雷良喜道:“把车横停在路上,挡住他们!”
  车队马上停了下来。
  马春华立即下车走了过来,问道:“姜秘书,怎么回事?”
  “马市长,是车出了一点问题。雷师傅说发动机的声音好像不对,方向盘突然有点飘。”姜乐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马市长连忙说道:“能不能过去二公里,过了前面的路口后再修……”接着他又心虚地解释道,“我刚才听李泉说到那里已经征了地,我们可以去看征地的地方,雷师傅可以检查车。要不,薛书记坐我的车也行。”
  薛华鼎推开车门,走下车,夸张地松了一个懒腰,说道:“马市长,这里的空气好,正好我们休息一会。刚才的酒真是喝多了。”
  他装着四处打量的样子扫了车队后面一眼,果然在后面远远地停了几辆警车。这些警车没有像平时那样响着警笛、闪着警灯耀武扬威的样子,现在如普通车辆一样不声不响地停着。
  马春华愣了一下,笑道:“没有喝多少吧?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你可喝了将近一瓶。刚才才几杯啊。”
  “呵呵,可能是喝急了一点。”薛华鼎随口说道,“这里的马路养护得不错啊。”
  虽然薛华鼎这是随口一句话,但马春华以为薛华鼎在说这条马路可以作为火力发电站燃煤的备用运输线,就笑着道:“好是好,就是太窄,只有二条车道。我们的车这么往路中一摆,其他的车就过不去了。如果火力发电站的运煤大卡车一跑,那其他车就不要想跑起来。”
  其他人也先后下车走了过来询问情况。前面开道的警察也过来站在雷良喜的身边,帮助他看发动机,也试着扭了扭方向盘。
  雷良喜将汽车的引擎盖打开,在那里左一下右一下地看着,不过,他并没有动手做什么事。
  马路二边的农家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不过他们不敢过分靠近,只在路边说笑着,指指点点。警察顾不上看车了,马上站在路边担任警戒,很快,后面压阵的警察也跑了过来。
  马春华对薛华鼎道:“薛书记,你看,这会不会出问题。还是安全第一啊,我们是不是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再休息?”
  薛华鼎道:“没事。你要不说,谁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上午开会赵书记不是说金丰县治安很稳定,警民关系很好吗?”
  赵子强尴尬地说道:“是啊,是啊,应该没问题。”
  马春华咳嗽了一下,也走到薛华鼎的汽车前,看着几个司机在忙乎。
  薛华鼎对雷良喜问道,“小雷,没什么大不了的故障吧?”
  雷良喜回答道:“现在发动机有点烫,不好判断,再等一下。”
  马春华转身,脸色阴沉地看着队尾远处停靠的警车,心里大骂着薛华鼎,同时给李志星使了一个眼色,提醒他告诉俞先锋暂时不要让警车前行。
  等转过身来,马春华又是满脸笑容,问道:“薛书记,抽烟不,来一支吧?”
  “不,头晕。正好可以下来走走。”薛华鼎揉了揉太阳穴,对司机道,“不用紧张,慢慢来。”
  突然,后面响起了一阵警笛声,接着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声音。压阵的警察连忙朝后跑去,准备拦截那些车辆。
  马春华更是烦躁,心里骂道:“笨蛋!是谁这么闹的?生怕人家不知道啊。”
  眼睛愤怒地看着后面。
  让马春华惊讶的是,耀武扬威过来的是二台进口越野吉普,明显不是市公安局的车辆。
  这二台车追上路边的警车之后,并没有如那些警车一样无声无息停靠路边,而是依然故我地鸣叫警笛朝前走,一直走到了压阵警车那里,才被一个警察拦住。但警灯还在闪,警笛还在叫。
  一个武警从车上跳下来,对着那个警察大声说着什么。看热闹的农民和车队里的几个官员连忙跑了过去。
  薛华鼎一见,心里一喜,大声对姜乐为道:“小姜,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有紧急公务就让他们过来。”
  姜乐为闻言马上朝后面跑去,几下钻进人群中。


第563章
  没有多久,那二台草绿色军用吉普车沿着路肩开了过来,所有的人都为他们让道。
  因为薛华鼎的车打横把路面都占了,这二台车才被迫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姜乐为马上上前,对着里面的警官说了什么,一个警官连忙跑下来朝薛华鼎立正敬礼:“报告首长!省武警总队警风警纪稽查科科长汪学志正在执行公务,请指示!”
  薛华鼎伸出手,满脸笑容地说道:“汪科长辛苦了,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车出了一点小问题。”
  警官犹豫了一下,问道:“可以将车推开一点点吗?”
  薛华鼎转身对雷良喜问道:“可以推开吗?”
  雷良喜连忙说道:“可以!来,大家帮我一把。”
  看着二台武警的吉普车鸣着警笛飞驰而去,几个官员的脸色都是无光。马春华说道:“真是嚣张!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什么执行公务?乡下哪有武警让他们稽查警风警纪?”
  薛华鼎也气愤地说道:“也不知谁给他们的特权,难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马春华一听,反而劝薛华鼎道:“薛书记,算了。没必要跟这些兵痞生气。他们是省武警总队的,如果真有大事,我们地方政府肯定会接到通知。他们不可能不要我们公安机关配合吧。我估计他们又是找什么战友喝酒啦,一起去打猎啦,污七八糟的事特多。”
  “看着他们这么闯,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倒没有真的生什么气。我也休息差不多,先上车等一下,如果十分钟修不好,就让这么辆车放这里。我挤你的车走。马市长,你没意见吧?”薛华鼎说完,就朝自己的车走去。
  雷良喜此时又启动了发动机,几个司机都围着它认真地倾听着。
  马春华笑了一下,说道:“不生气好。我先抽一支烟,等下你坐我的车,我可不想污染你。”
  薛华鼎坐上车之后,秘书姜乐为也坐到了副驾驶室。
  薛华鼎看着姜乐为,眼神询问着。
  姜乐为轻轻地摇了摇头。
  薛华鼎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只要十八分钟就到我跟他约定的时间了。”
  接着,他按下玻璃窗,对雷良喜道:“小雷,你过来一下。”
  雷良喜连忙跑过来,脑袋靠近薛华鼎,但没有说什么。
  薛华鼎小声问道:“从这里出发,开快车的话,多久的时间能到骡马山?”
  雷良喜以为是问他要多长的时间,马上回答道:“如果不要警车开道,我二十分钟就可以开到那里。”
  薛华鼎吩咐道:“走吧,按刚才的车速。”
  雷良喜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王师傅,这应该没问题吧,听这么一下,好像没有那个异常的声音了。薛书记同意我再试着开一段时间,你的意见呢?”
  为马春华开车的司机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我们也没听出什么异常。先试一段路,如果再有那个异常的声音出现,你不要熄火,让我们一起为你参谋参谋。”
  “好的。你是老师傅,技术水平高,你说好我才敢动。”雷良喜关上引擎盖,对警车的司机道,“先用三四十迈的速度开一二公里。”
  “没问题,我在前面会注意的。就走吗?”司机客气地问。
  “就走!”
  ……
  很快,车队又开始前行,后面停靠在路边的警车也慢慢跟了上来。当过了一个砂石路口之后,它们朝左边一拐就上了向北的那条机耕路。虽然路况不好,薛华鼎却看到它们明显提高了车速,卷起漫天的灰尘。
  雷良喜难得地笑道:“看来他们是憋久了,呵呵。”
  姜乐为浅笑了一下,但见薛华鼎心事沉沉,马上就收住了笑。重复着又按了一下手里的手机。从县城出来后,他就按照薛华鼎的要求,用自己的手机每三分钟拨打一次黄浩炜的手机,但每次都是系统提示对方的手机未开机。
  姜乐为以为这次又是同样的内容时,系统提示却变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候再拨。”
  姜乐为有点不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又重拨了一次,结果系统还是提示对方电话正忙。
  薛华鼎也坐正了身体,从姜乐为手里“抢”过手机来。
  ……
  此时的黄浩炜和廖胜德正在大口地喘气,当爬到第二座山的山腰时,他们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几个警察正在警犬的引导下接近了第一座山的山脚。也就是说警察离他们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如果用望远镜仔细看的话,估计警察能看到他们在树林中穿行。
  黄浩炜不相信地说道:“警察怎么这么快?难道我们的船没有引开警犬?”
  廖胜德自然不知道,只是说道:“你快跑。你跑得快,他们又是抓你的,你一个人跑算了。我就是被他们抓着也没事。”
  “谁知道,你还打了保安又包庇我,问题也不轻。一起跑!”
  “我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再关几年。”
  “别废话,不还有半个小时吗,有了这半个小时,也许接我的车就来了。”
  “不可能。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黄浩炜只好闭了嘴,但他还是拖着廖胜德跑:只要没有被抓住,我就不放弃。
  正跑着的时候,廖胜德指着黄浩炜的胸口道:“电话!”
  “啊——?”黄浩炜顾不上惊讶,猛地把手机掏出去,看也不看来电显示按下启机键就大声说道:“你是谁?”
  对方立即反问道:“你是黄浩炜吗?”
  “是的。你是谁?”黄浩炜重复问道。
  “我姓舒,我是薛书记安排来接你的。你现在在哪里?”舒警官一边问一遍示意身边的另一个武警联系省武警指挥中心,请他们帮忙利用手机定位技术锁定黄浩炜目前所在的位置。
  其实即使舒警官不说,在指挥中心的人早已经在待命。黄浩炜的手机一进入有信号的区域,相关数据就源源不断地传到了舒警官助手这里。
  黄浩炜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问了一下廖胜德然后回答道:“我不清楚具体地名,只知道这里是骡马山。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可以赶到骡马村二组。”
  “好的,你继续往南跑。你后面有警察没有?”
  “有!大约相差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的速度没我们的快,不怕。”
  “呵呵,那好。如果你们看到西边山脚下有绿色吉普车,你们就下来。这里还没有其他警察。明白吗?好,再见!”说完,舒警官挂了电话,笑着对身边的助手道,“这小子的心理素质还不错,表现还是很镇静。”
  助手笑了笑,说道:“我们现在和他不在同一个手机信号小区,估计我们和他相距三百米到八百米的距离。”
  舒警官点了点头,对司机道:“继续朝前开。速度不减!”
  前进了三分钟左右,助手说道:“我们和他已经在同一个手机信号小区,最大距离为四百米。”
  舒警官对司机道:“注意走路中间,减缓速度!”
  司机遵命而行,车速慢慢降低。
  过了半分钟左右,舒警官对助手说道:“命令后面的车跟我们拉开距离,放慢速度。我们的车减速至二十迈。”
  助手正向后面的车辆发指令时,舒警官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后说道:“看见我们的车了吗?”
  “看见了。你们是不是二台草绿色的吉普车?”
  “是的,你们的动作稍微缓一点,尽可能选有石头的地方走。”
  “好的,我们下来了。”
  舒警官连忙对司机道:“停车!”
  吉普车吱地一声尖叫,猛地停了下来。
  黄浩炜拖着廖胜德从树丛中跑下来,很快就冲到了。舒警官很快推开车门,让二个如泥猴子一样的人进来。
  车门一关,舒警官命令司机道:“继续朝前!加快速度。上公路到石滩镇之后转田洪县。后面的车跟上!”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助手说的。
  助手按下对讲机,说道:“任务完成,收队,跟上!”
  黄浩炜伸出手和舒警官握了一下,说道:“谢谢你们。”
  舒警官冷淡地说道:“我们是奉命而来,请少安毋躁。你们必须和我们一起到省城,等情况了解清楚之后,你才可以自由活动。”
  “没问题。”黄浩炜点头道,然后问道,“车上有水有吃的没有?”
  舒警官从座位后面拿出二瓶矿泉水和几袋榨菜、几个面包,递给了黄浩炜和廖胜德。
  黄浩炜大口地啃了起来,对还在忐忑不安的廖胜德道:“先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又没做什么事。我保证你没事,你放心。有事的话,也是我坐牢。”
  这时黄浩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手机接听键,对着话筒说道:“姜秘书吧?我已经在吉普车上。好的,你跟他说。”
  舒警官接过手机,语气不温不火地说道:“你好。我们会按我们的程序做的。你放心,我们会安全抵达。你们可以直接找我们的上级交涉。再见!”
  车走了一段距离后,前后车就掉了一个个,舒警官的车落在了后面。拉开了至少一百米的距离。
  他们的车没有掉头上新公路,而是从小道转向了一条崎岖不平的机耕路,然后接近了黄浩炜他们扔衣服的石桥那里。
  在那里有不少的警察或乘车或跑步地过来,他们包围刚才那片山林。
  前面的吉普车停了车,一个武警摇下玻璃对着附近一个跑步的警察大声问道:“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是不是演习?”
  舒警官对正在吃东西的黄浩炜道:“你们趴下!”
  其实二台吉普车都贴了半透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有从前面挡风玻璃才可以看见一点。
  那个警察走到那辆吉普车跟前,回答道:“我们在这里围捕一个逃犯。”
  “就是那个打伤了人的家伙吧?他怎么逃到这边来了?”
  “你知道我们在抓那个家伙?”警察有点奇怪地问道。
  “我跟你们市局刑侦支队的王队长是朋友,他告诉我的。你们忙吧,再见。”
  二台吉普车在众多警察的目送下上了石桥,一摇一晃地朝旧公路驶去。
  市委书记薛华鼎心里有事。
  市长马春华心里更有事。
  当县委书记赵子强指挥开道的警车在离石滩镇还有三公里的地方拐进一条机耕路的时候,马春华没有异议,薛华鼎也没有异议。
  下车之后,赵子强指了指稻田里的标记和一些被推到的茶树,介绍说这里的征地情况代表了全县的征地状态。
  马春华装着认真的样子看了又看,薛华鼎也装着心里无想法的样子瞧了又瞧。


第564章
  在推倒了茶树的茶园里走了走,马春华装着聊天的样子,随口问道:“薛书记,反正其他地方也是这个样子。基本就是这个进度,还看不?”
  薛华鼎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一枝枯死的茶树看了看,说道:“既然你说都是这样,那我就不看了。过二天我们常委会开会研究一下这个事情,这事已经铺开,都毁了这么多作物了,不加快不行。马市长,那我先走一步。”
  马春华关切地问道:“你的车没问题吧,要不要换一台车?”
  “小雷说没事了,我估计是什么地方溅进小石头进去,哪里有这么容易出问题的?开始让他跑慢一点,万一不行,我就坐警车。”薛华鼎说完还一本正经地跟马春华握了手,又和洪副主任握了手。
  所有人都恭送薛华鼎和市委秘书长郝国海上车,他们站在路边向薛华鼎的车挥手告别。
  在薛华鼎的坚持下,只允许县委书记赵子强的车送他,当然在他车的前面和后面还是有开道和压阵的警车。
  送到金丰县的县界之后,赵子强下车和薛华鼎、郝国海握手告别。
  薛华鼎吩咐司机加快速度往市里急驰。
  ……
  在薛华鼎走后不到十分钟,马春华等人也上了车往金丰县县城里赶。
  下车刚上新公路,马春华就迫不及待地打了一个电话:“俞书记,那个小子抓到没有?”
  市公安局局长王展“住院”之后,马春华就和县政法书记兼县公安局局长俞先锋直接联系。在他心里,他更看重这个单瘦的俞先锋,对那个除了体胖、忠心之外没有一点智慧的王展不感冒。
  “报告马市长,没有。”俞先锋老实汇报道,“那二个小子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突然失去了踪迹。”
  马春华急忙问道:“在哪里失去踪迹的。”
  “在骡马山南面的地方,警犬和我们的刑警追踪到第二座山南面山脚的时候,所有痕迹都消失了。”
  “飞了?”马春华讥讽地问道。
  “我们怀疑他们是被摩托车或汽车接走了。”
  “那犹豫什么,查啊。”马春华大声说道。
  “查了。但我们既没有发现摩托车也没有发现其他车辆。但是……”
  “干脆地说。”
  “我们怀疑经过那里的二台武警吉普车。”俞先锋说道。
  马春华一愣,问道:“武警的吉普车?就是下午过来的二台吉普车?”
  “我们只是怀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不少干警都看见了那二台车,它们还停下来跟我们的干警打了招呼。不过,他们把那二个家伙运走的可能性不大。”俞先锋无奈地说道。
  马春华痛苦地沉默了好久,压抑怒火问道:“那你们确定已经无法找到那个小子了?”
  “……估计……是的,”俞先锋犹豫了一下之后,肯定地说道,“我认为我们暂时找不到他。”
  马春华恨不得掐死对面那个家伙:一群警察竟然一个小子都抓不住,让他跑这么远,结果不见了。他忍不住骂道:“真是一群饭桶!”
  过了一会,他语气平和地吩咐道:“你马上带相关刑侦人员到县招待所,我们开一个短会。”
  “是!”
  ……
  薛华鼎对刚挂了电话的姜乐为问道:“武警的车现在到了哪里?”
  “那二台车已经穿过了几道临时增加的关卡出了金丰县,进入了田洪县地界,正朝省城走。黄浩炜他们二人吃了东西,情绪稳定。”姜乐为回答道。
  “那家伙情绪不稳定才怪呢,完全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薛华鼎笑了笑,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会怎么做呢?”
  没有人回答他,车里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转动声。
  ……
  不断趴下、起身的黄浩炜、廖胜德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呼吸已经平缓了,肚子也不饿了。
  舒庆国看着金丰县的地界标牌已经远远落在了车后面,就对黄浩炜道:“没事了,如果累就先睡觉。”
  黄浩炜笑道:“很刺激。好像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似的。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我们实在没做什么事。”
  “你们没做什么事?如果不是触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会这么围追堵截?”舒庆国也笑着反问道。
  “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如果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幕,当时我就租一台摩托车逃之夭夭了,还会傻乎乎地坐在树上睡觉?只要过了石滩镇,地形我就很熟悉了,就是走路爬山也可以摆脱他们。”黄浩炜大言不惭地说道。
  “那刚才你怎么被他们越追越近了?”舒庆国问。
  “还不是等你们来?再说我肚子也饿了,想吃点东西。对了,舒警官,警犬怎么这么厉害,我们坐船过来的,他们一下就找到我们的痕迹了。难道电视里说的走水路可以摆脱警犬的追踪不对?”
  “呵呵,你以为警察追踪就完全依赖警犬?”舒庆国说道,“有时候你们留下的脚印、你们挂断的树枝、踩坏的杂草等等都是痕迹。经验丰富的刑警判断这些甚至比警犬的鼻子还快。这下见识警察的厉害了吧?”
  “见识了。呵呵,今后要真犯了事,还真不好跑。”
  舒庆国和另一个警官笑了笑,那人自豪地说道:“那要看是谁,如果是我们,他们就不一定找得到。”
  “反正也没有办法验证,谁知道你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
  “呵呵……”车上的武警包括司机都笑了起来。
  ……
  马春华走进招待所会议室的时候,俞先锋、县刑侦队队长、市刑侦队刑侦科科长、市刑侦队队长等人已经坐在那里等他。
  马春华开门见山地吩咐道:“俞书记、王队长,你们二个留下,其他的同志暂时回避一下。”
  王队长是市刑侦队的,马春华留下的是二单位的头。听了他的话,没有被点名的人马上遵命离开。
  马春华坐下后说道:“你们二个说说那个小子到底是拍的普通照片还是拍的视频录像?”
  市刑侦支队的王队长想不到马春华不问那个逃跑小子的去向,却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俞先锋则是舒了一口气,心里一下踏实了很多,感觉马春华到底是马春华,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实质。他比那个王展聪明多了,有了聪明人来领导,应该麻烦会降低到最小。
  其实,俞先锋没有想到的是,聪明的领导也最喜欢权衡利弊,更喜欢做舍车保帅的事。
  俞先锋知道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有些事情到现在还瞒着这个市局下来的王队长。当时让他们支援抓捕照相的小子是佯称那小子不但拍摄了图像,最主要的是打伤了几个保安,必须抓捕归案。王队长他们到现在还以为嫌疑人主要原因是打人了。
  俞先锋在得知那个小子跑了之后,对是不是再大规模地追踪犹豫起来:可以说只要那个小子跑出了包围圈,那么继续派大量人员追捕他就没有多大意义。如果那家伙有心把数字相机里的资料泄露出去,那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很容易就可以将那些资料发到了互联网上。
  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考虑他逃跑后可能带来的后果。其中他数字相机里照的资料是什么类型就很关键。
  如果仅仅是相片,那问题不是很大,当别人询问的时候可以说拍摄者故意找茬,只找警察的问题。
  如果是视频录像,那就麻烦大了。因为录像的话,不但拍摄了图像而且还记录了现场的声音。特别是当时气急了的王展、俞先锋都说了不适合身份的话,还有就是当时警察塞那些闹事农民进警车的时候,有人就已经提醒警察那种将人码起来的方式不对。
  最后死的三个农民就是因为人体层层叠压导致最下面的人窒息而死的。
  无论是那些动手塞农民的警察还是当时在场的王展、俞先锋都脱不了干系。
  至于视频资料可以准确无误地表明金丰县的农民非常反对火力发电站项目,而不是马春华、赵子强、李泉他们所说的那样,农民迫切希望这个项目落户那里。至于农民为什么这么激烈地反对,马春华自然比所有人都清楚。
  听了马春华的问话,俞先锋摇头说道:“这个很难判断出来。我已经安排干警询问了不少当时站在他旁边的人,他们都说不认识他手里拿的数字相机,也没看见他是怎么操作,只知道他把数字相机挂在胸前,镜头对准路中间。那台数字相机式样比较新……”
  旁边的王队长虽然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意摄像的问题,心里也开始怀疑嫌疑人被追捕的真正原因,他猜想到估计是警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做了过分的动作被嫌疑人拍摄到了。
  但他作为刑侦方面的专家,还是发表了他自己的意见:“不管他他拍摄的是视频录像还是普通的相片,估计大部分图像都不清晰。能够拍摄清晰的地方只是他身前十米左右的地方。”
  俞先锋点头道:“对,当时空中有雾,稍微远一点,不说手机拍摄,就是眼睛直接看都不是很清楚。他当时的位置在离路边十来米的地方,那是一个自行车修理店。”
  马春华心里放心了不少,然后问王队长道:“他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王队长摇了摇头:“主要是我们的包围圈形成太晚,在山林的南边迟迟没有人阻挡他们。而村里的干部也只是站在村口守着。现在看来,一个可能是他们搭别人的摩托车走田埂路逃了,一个可能是坐武警的车走了。”
  马春华心里再次憎恨薛华鼎:车迟不出事早不出事,偏偏在那个时候出事,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着王队长问道:“武警的车怎么出现在这里?是碰巧还是有计划而来?”
  王队长有点不敢说实话,因为警车里的那个舒庆国警官是他的熟人,是通过几次抓捕逃犯行动而认识的。
  今天下午他突然打电话来问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自己不疑有他,就告诉他说自己在樟树村抓一个打伤了人的逃犯。当时舒庆国还笑自己一个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干这种抓小流氓的勾当,真是丢脸。他也告诉他说他和战友来这里玩,问他什么时候完工,一起喝一杯酒。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那小子,所以自己拒绝了他。
  王队长说道:“马市长,我认为武警不可能是有计划而来的。说实在话,这个小子并没有犯什么大事,如果省武警总队的人要插手,只要公开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能把那小子怎么样?”


第565章
  见马春华脸色不善,王队长知道自己不该为那小子“减轻”罪责,马上说道:“另外,那个小子完全是一个不懂反侦查知识的人,虽然在开始的时候绕了一个大圈子以迷惑我们,但其他行为都是普通老百姓的做法。他甚至躲在一棵大树上,呆了不少的时间。如果这个家伙是武警派来的,他们哪里会派一个这样的人?”
  俞先锋也说道:“我们审讯了出租车司机、二个农民,还有才抓获的那个骑摩托车送他的人,完全可以肯定那个小子是无意中闯见这件事的,并不是有预谋而来。他是要去看望同学。在和保安打架之后,开始还准备步行去石滩镇,不是那个叫廖胜德的人打电话给他,他还不知道我们在追捕他。”
  马春华点了点头,承认道:“不说是别人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就是我们自己又何尝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乱子?他应该不是有计划而来。”说到这里,马春华瞪了俞先锋一眼。
  俞先锋心虚地低了头,早晨摔在砂石路面上背上现在还有点痛,他心里恨恨地说道:奶奶个熊,多死几个才解我心头怒火。
  马春华对王队长吩咐道:“王队长,你还是负责继续抓捕那家伙,调查他的来龙去脉。争取在金丰县内抓住他。”
  “是!”王队长连忙起身立正。
  等王队长出门后,马春华问道:“这事你说怎么处理?时间越拖对我们越不利。死亡三人的事故必须立即上报,我们已经拖了好几个小时了。”
  俞先锋提醒道:“是我们忙于抓流氓团伙耽误了。”
  马春华欣慰地拍了俞先锋的肩膀几下,然后对外面喊道:“小李!”
  ……
  黄浩炜和廖胜德二人被武警直接送到武警总队的审讯室。不过,并没有人审问他们,也没有人为难他们,黄浩炜的手机都没有被拿走。上厕所也只有说一声,就可以自己去,没有人跟着。不爽的就是走廊上有一个武警站岗,不让他们到审讯室和厕所之外的其他地方去。
  廖胜德小声问道:“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谁知道。我们现在应该是被软禁了。你怕吗?”
  “我是无所谓,我是怕你有麻烦。到时候出国都出不了。”
  “出不了我就在这里找工作。出不出国对我而言也已经是无所谓了。”黄浩炜轻描淡写地说道。
  ……
  薛华鼎的车队很顺利地回到了绍城市。走进市委办公大楼,不少准备下班回家的工作人员和官员都客气而胆怯地跟薛华鼎打着招呼,薛华鼎笑着回应着。
  进了电梯,薛华鼎对市委办秘书长郝国海道:“你尽快把我要的文件送过来。我马上要看。”
  郝国海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下就送过来。”
  薛华鼎嗯了一声,又对姜乐为道:“你联系一下汤正帆书记,了解一下警察那边有什么进展。告诉他我已经回到了市委。对了,还有请雷良喜马上把车送修一下,晚上我还要进省城。”
  姜乐为很肯定地说道:“好!”
  郝国海的办公室在四楼,薛华鼎的办公室在五楼。
  从电梯里出来,看着电梯门关上后,郝国海心里活动开了:薛华鼎的话是什么意思?警察调动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问有什么进展。还有,他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小车在路上出了问题,司机自然知道要送去检修,还要你市委书记吩咐?而且既然是检修,哪里能肯定今天一定能检修完毕,晚上还要用它……
  心头的疑云不少,但郝国海相信薛华鼎没有瞒自己什么,否则,他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是,还有很多事自己不知道,而薛华鼎知道。
  “我这个管家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郝国海收起混乱的思绪,进市委办公室秘书科吩咐道:“李科长,我需要的资料找到了吗?马上送过来。”
  ……
  薛华鼎坐在老板椅上,接过姜乐为递上的热茶,喝了二口。脑海里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公文包里传出的手机震动声,姜乐为动作迅速地从里面掏出手机,接听舒庆国打来的电话,小声道:“舒警官,你好。你们到了?好的。行!再见。”
  姜乐为关上手机后,对薛华鼎道:“薛书记,舒警官他们带着黄浩炜平安到达省武警总队。他们正在找有关人员,准备询问黄浩炜他们一些问题。如果没有其他额外的事,问完之后他们就放二人离开。”
  薛华鼎点头表示知道。正准备看文件,想了一下,就拿起桌上的普通电话机按起了号码:“浩炜吗?……是我,等下武警要问你一些情况,你有什么就说什么,照实说就是。”
  黄浩炜低声问道:“如果他们要我拍摄的东西呢?”
  “你当然给他们。”
  黄浩炜哦了一声,接着他开玩笑道:“不行,我的数字相机是我朋友的。”
  “呵呵,他们只会从里面读取资料。”薛华鼎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搞完,我可不想长时间在这里被软禁。”
  薛华鼎安慰道:“很快的。结束之后你打我电话。”
  放下电话,薛华鼎从桌子右边一叠文件中随意拿起一件批阅起来。
  ……
  金丰县公安局的刑侦队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个刑侦队员围着王队长正在分析案情。
  王队长说道:“现在这个嫌疑犯凭空消失,现场的干警到现在都没有找出可靠的线索,那么我们就只能从源头去挖。先确定这个人,弄清楚他是谁,再来分析判断他消失到哪里去了。老徐,你说说你们的调查情况。”
  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应声起来,说道:“根据出租车司机提供的线索,我们做了二方面的调查:一是调查嫌疑犯是怎么出现在现场的。二是根据出租车司机说,这个犯罪嫌疑人是从原3057厂的子弟,我们就调查这个厂里读大中专院校的人谁和他吻合。”
  见大家都在认真听他汇报,他接着说道:“对于第一个方面的调查,我们在出租车司机指认嫌疑犯上车的地方找到了相关线索。上车的时候,嫌疑犯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这张报纸就是在附近一个小报摊上买的。从报纸上找到的指纹中就有卖报人的指纹,基本上可以确定嫌疑犯就是从那里卖报人指认的小街道步行出来的。
  连接这条街道的有菜市场、五金店、餐馆还有什么电器修理店,在那段时间里,人流量比较大,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明天早上就可以查到他是从哪里出来。现在菜市场没几个人了,哪些上午在那里做生意的小贩都回家了,我们暂时只能调查住在那里的居民。”
  “对于第二个方面,我们已经与省城的几个中学进行了联系。刚才干警报告说事情进行还算顺利,当年3057厂的子弟基本上都转到了省城的三个中学:第五、十四、十七中学。我们把年龄设置在现在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这个范围。在这个年龄段的男性青年一共有五百三十二名。其中考上大中专院校包括研究生博士生的共有一百八十七名。只要他的模拟画像出来,逐个排查的时间不会太久。
  还有一条线索就是我们怀疑那个接应人就是一个叫廖胜德的青年,虽然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但只有他和嫌疑犯通过电话。根据牧鸭人的回忆,基本符合相关特征。如果是他的话,他有可能为嫌疑犯指引道路,提供逃跑工具,甚至有可能安排其他人骑摩托车在失踪的地方等他们,然后走田间小路或机耕路在我们包围圈合拢前逃逸。目前我们已经派人到他家里、他父母家、他朋友家等地方进行搜寻。”
  ……
  当刑侦高手们在分析嫌疑犯的情况时,马春华也在和赵子强、李泉等人在商议怎么向上级报告三人窒息而死的事情。不过,在之前马春华已经和王展、俞先锋商量过,现在的他只是把原来的想法更加完善了一些,然后他们旁边用敲边鼓,以提醒的方式让赵子强写出了一个大致的草稿。
  忙完这些,马春华一个人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等待一个人物的到来。
  约定的时间一到,马春华的秘书就来敲门,报告说贾老板前来拜访。
  “舅舅,今天搞定薛华鼎那个小子了没有?”一个显得很精干的中年人一进门就问道。
  等来人关上房门后,马春华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把事情越搞越糟?怎么今天出现了几百人闹事?”
  中年人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他们不老实了吗?如果早信我的,让我多请一些保安人员,事情就更容易摆平了。这次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们打伤了我十多个保安,我要让那些人赔得倾家荡产,看他们今后还跟我斗,哼!”
  马春华坐下来,看着远处问道:“你今天一天都呆在省里,那位怎么说?”
  “我上午和韩副省长谈了很久。舅舅你放心。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我保证……”他的话被马春华一声咳嗽打断了。看着马春华眼里射出的利芒,来着连忙改口道,“说错了,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的计划能实施下去。舅舅你的仕途就平坦了,当市委书记,甚至进省城都是举手之劳。”
  马春华听他用上这个成语,心里感到有点别扭,但他并没有说这个家伙用错了。
  他问贾永明道:“你们有必要征这么多地吗?最想赚钱也要注意一下舆论吧?”
  贾永明大大咧咧地说道:“舆论?舆论算什么?它既不能给你钱,又不能给你权。只要电视、报纸上多说说火力发电站建成之后金丰县所得的好处,保证反对我们这么做的只是既少数人。
  说实在的,舅舅,我也不想让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啊。还不是你们政府不拨钱下来吗?如何你们政府按照那个《关于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拨下资金下来,老百姓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意见?现在别人都说我贾永明从拆迁费里赚了的钱,都骂我心黑。
  舅舅,你该知道我实际上倒贴了多少钱吧?我现在真的是希望那个行动方案早点实施啊,否则的话,我公司的流动资金都要往里面贴,还被人骂。”
  马春华故意把眼睛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征这么多地,大大超过了火力发电站所需要的征地面积。今天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突然有事要回省城,我们加上洪副主任都难以阻拦他到石滩镇去看现场。不是老韩打电话给我,我还真的怀疑是你在中间搞什么鬼。
  你又不是不知道上面的政策对耕地的保护很严格,随意占用耕地搞项目的话,我要担责任的。我现在在帮你们掩着、盖着,但我能掩盖多久?”


第566章
  贾永明连忙说道:“你是我舅舅,我是你外甥,我怎么可能搞你的鬼?……舅舅,韩副省长后年就退居二线了,他现在的精力几乎都用在这方面。不是有利可图的话,他怎么会这么做?”
  “他今天上午跟我说,只要按计划做,他不但保证让火力发电站落户我们金丰县,让你得到这个政绩,而且还送一个更大的政绩给你。他还透露,即使不能把薛华鼎这个小家伙拉下来,你也可以到其他市当一把手,甚至一步就跨到省里。”
  马春华没有急切地问什么政绩,而是说道:“现在的事都难摆平,我哪里敢想什么其他政绩?”
  “舅舅,有了今天的行动,那些农民肯定会老实多了,你就放心吧。现在韩副省长也在找人做薛华鼎的工作,争取让那个行动方案正式生效。另外,韩副省长今天还和我说了,他让人给我公司帐户里打进了一百万,让我用这一百万先行补偿给那些征地的农民,让他们更配合一些。等你们的行动方案生效后再把这一百万拿回去。”贾永明说道,“舅舅,这你该放心了吧,说明他已经下决心做这件事了。他自己都拿出了一百万,你想想,当官的谁有这么大的魄力?还补偿给农民呢。”
  这个消息还真使马春华动容,忍不住问道:“他真的把一百万打进你公司账户了?还指定用于补偿农民拆迁?”
  贾永明点头说道:“是啊。”
  “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大政绩,具体是什么政绩?难道又是一个更大的项目?”
  “这个我还不清楚,是他和熊致远早就商定好的一个什么大计划。有次姓熊的喝高了,无意中说他们正准备搞一个什么‘君子兰计划’,动用的资金很大。按他的说法,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个计划做准备、作铺垫的。如果不是那个什么计划,我怎么在乡下征什么地?买这里的地纯粹是扔钱,我到现在都想不到那些土地将来能做什么用?一个火力发电站给周围当地取不了多少带动作用吧,它能够辐射的也就是周围一小部分地区。舅舅,你想想我征的那些乡村土地能办旅游区吗?还是能建避暑山庄、办工厂、建花园小区吗?不可能!幸亏没花我多少钱,花的钱都可以从韩副省长介绍给我的项目中赚回来,也就是玩一玩有钱人的游戏罢了。”
  “‘君子兰计划’?你就不知道具体一点的内容?”马春华默念道。
  “不知道。他们总是说不会让我吃亏的。我一想也是,就按他们的要求这么做了。地不贵,就让它们先荒着也无所谓。征地也只是请一班子保安就可以了,并不损失我什么。有你舅舅当市长,即使保安的人工费要不回来,至少可以通过几个建设项目把钱赚回来。我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别人要想骗倒我不是那么容易的。”说完,贾永明又表功似地说道,“不赚钱甚至亏本也可以,只要舅舅你能升上去。”
  马春华没有理会他的马屁,而是问道:“那个熊致远到底是不是外商?”
  贾永明思考着说道:“应该是外商。他经常出国,出手也很大方,而且他在省城的车、房都是高级的,比我用的高级多了。如果不是很有钱,韩副省长会和他的关系那么好?韩副省长的二个孙子都在姓熊的公司里面任职。我也注意了这个人很久,还让人查了这个家伙的底细,钱肯定是有,而且他在南方有好几个企业。”
  马春华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皮包公司就是。”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皮包公司?”贾永明这时想起今天的主要职责,问道,“对了,舅舅,你今天喊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马春华说道:“……嗯,是这样的。今天我们的干警和那些农民闹事对峙,结果那些农民用石头砸伤了市公安局的王展。也砸伤了县公安局的俞先锋。他们一时忍耐不住就把那些农民打伤了……”
  “我知道。也真是奇怪,那么多警察没有砸中,怎么就单单砸中了这个当官的呢,呵呵……”笑了几声的贾永明见了马春华的脸色,连忙收住笑,问道,“舅舅,是不是还出了其他事?”
  “废话!没事我喊你来?”马春华一脸严霜,说道,“在运送那些闹事农民的时候,那些警察没注意,压在下面的三个被抓的农民被憋死了……”
  “啊?真死了?”贾永明吓得差点站起来了。
  “事情已经发生,我跟你说一声,你要稍微配合一下。”说着,马春华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的。
  贾永明先是一愣,想了一会就说道:“这个没问题,我会让那些保安都那么说。他们不敢不听。不听的话,老子……我让他们一分钱医药费都得不到,再开除他们。”
  “嗯,你要做稳妥一点,将来有人来采访的话,一定要咬住不松口。”
  “那肯定,本来他们就是被农民打伤的。”说到这里,贾永明有点担心地问道,“只是要他们承认打死人肯定不会干。我们就说他们农民在逃跑的时候相互践踏踩死的。怎么样?”
  ……
  当马春华和贾永明在密商的时候,在市委书记办公室的薛华鼎正在阅读市委办公室秘书长郝国海刚刚送来的几份报告。
  第一份就是他早上出发时要郝国海为他准备的《关于促进火力发电站项目落户我市的行动方案》以及相关资金投入报表。
  方案的魄力很大,是从多个方面来准备的,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薛华鼎初一看,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四个字:“破釜沉舟”。
  如果申请成功了,倒也没什么。但是,如果不成功,损失至少二三千万,还不包括那些征用了的田土损失的农作物收成。
  至于资金拨付报表,因为是从市政府那边拿出来的,做的还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拨付的资金虽然没有正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