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四个县委书记
作者:Robin谢|发布时间:2024-06-29 11:57:36|字数:87371
在市里召开年终总结表彰大会的时候,朱贺年、田国峰、薛华鼎、张清林等人都以为市里会点名批评长益县的生产安全工作。想不到的是长益县固然没有获得生产安全先进县的荣誉称号,但也没有被批评。
特别让他们意外的是,薛华鼎个人还获得了生产安全优秀干部的荣誉。这是四个县中唯一一个获此殊荣的县级主管生产安全的副县长。此外,薛华鼎还获得了抗洪抢险优秀干部的称号。
获得抗洪抢险优秀干部的称号倒是不稀罕,薛华鼎亲自下水摸排险情,找到了管涌点,并差点出事,这足以让他获得这个荣誉。而且长益县的张清林、田国峰也同时获得了这个称号,还有不少科级干部和乡镇领导也获得了。
长益县的领导最高兴的还是那个生产安全优秀干部的获奖。这无疑是上级领导对长益县下半年生产安全的肯定,也说明李席彬在上级领导的心目中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被排除。
也间接地说明朱贺年的领导班子还是值得信任,不会因为出了李席彬这个败类而让上级产生怀疑。
只有朱贺年心里隐隐想到了其他一些什么,但没有肯定。
论如何他还是高兴的。
他们甚至比那些获得了生产安全先进县的县领导还要喜悦。晚上会餐的时候,他们和其他县的领导一样找人碰杯,找领导敬酒。
酒席散了之后,朱贺年和其他三个县的县委书记一起被市委书记孙书记找去谈话。四个人都喜滋滋地赶到市委大楼,坐在孙书记马秘书的办公室闲谈,等待孙书记的接见。
虽然进去之后,大家受到的是一样的接待,孙书记的马秘书给他们泡的是一样的茶、给的是一样的茶杯,但大家心照不宣地让醴阳县的王书记坐第一个位置。接下来是昌宜县的李书记,第三个位置由浏章县的傅书记坐,朱贺年只能委屈地坐在最后一位。
这个位置的排定不是按年龄来的,这里四个人中朱贺年的年纪最大,王书记的年龄第二。也不是按职位来的,大家都是县委书记,只是有的兼县人大主任,有的没兼他职。
他们是按他们在全市的影响力来排的,说直接一点就是按各县的财政收入来排的。现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哪个县的财政收入多、经济实力大,那个县和它的主要领导的影响力就大。
听说今后又可能按GDP来排,至于GDP的数值怎么算,这里的四个人一把手还没有多少底。
对于醴阳县排在最前面,现在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的王书记,朱贺年心里还是很服气的。不说他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更主要的是这个王书记脑子灵活,搞经济有一手,还有一个就是胆大包天:
以前醴阳县也是和长益县一样是穷得叮当响的县,除了稻谷就是棉花。吃饭穿衣不愁,但没钱。
他们醴阳县前几年大搞汽车改装,以王书记为首的县领导冒着被上级处分甚至被撤职的危险鼓励一些个体户收购外地的报废汽车进行拆解。好一点的零部件被他们用来拼装“联合国”车,差的零件才当作废品回炉。
在他们的鼓励和引导下,废旧汽车改装竟然成了醴阳县的一个支柱产业,形成了在全市、全省甚至全国都有名的废旧汽车一条“街”。
他们的钱是赚了不少,但“联合国”车也引出了不少车祸,拆下的废旧零件特别是废机油、废蓄电池污染了当地的环境、毁坏了不少的农田。
这些事情引起很多人反感和申诉,一些有良知的记者也呼吁政府制止这条街的壮大。省里、市里多次下文要求他们醴阳县整改、整顿,甚至命令他们限期关闭。但这个王书记硬是顶住上面的压力,守住了这个“金矿”。让所有的人捏了一把汗。
当然,这个王书记并没有一直抱着“金矿”不放手。他在顶住上级压力的同时,也积极引导农民开办乡镇企业、生产农用车。
那些农民通过日日夜夜拆解各种车辆,竟然掌握了不少汽车的知识。加上他们手头各种各样的零配件都有,只需要从外地的汽车厂、学院请来一些退休技术员就可以开始办厂了,所以在王书记等人的引导下,多个农用车厂就先后建立起来。
没有几年醴阳牌农用车就开始走向全县、全市,并远销市外、省外。
随着车辆的外销成功,醴阳县的财政收入开始翻着跟头增加。一跃成为全市龙头县,并超过了二个市区的财政收入。现在一个醴阳县的收入可以抵上五个长益县。
有了钱的王书记开始着手整顿那个废旧汽车市场。虽然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完全禁绝废旧汽车的再利用,但废旧汽车一条街早没有了以前的规模。毁坏的农田上不是农民起了一栋栋的楼房,就是被一些农用车个体户盖了工厂。
以前被记者追、被上级批评的王书记现在还是被记者追,只是已经由以前的批评、揭露变成了表扬和赞赏。省电视台在去年年底还对他进行了专题采取,有人赞扬他是改革浪潮中勇于创新的猛将!
市里的领导不再为这个王书记头痛,反而一口一个老王这么亲热地叫着。
这个王书记至此彻底翻身,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王书记已经内定进市委常委。上面想调他进市政府领导班子当副市长,但他还在犹豫。当然,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醴阳县的经济收入和农民的富裕模样都摆在那里,不由得朱贺年不佩服。特别是对他这个家伙的大胆更是只有竖大拇指的份。
王书记也常常在市里开会的间隙对朱贺年等人夸耀他的大胆,说什么破坏农田、污染环境甚至于杂牌拼装车造成车祸等等都是经济发展所无法规避的原罪。就如英国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要以牺牲广大农民的利益为前提,要进行羊吃人的“圈地运动”一样。
朱贺年对这个王书记说的什么原罪、什么资本主义萌芽不是很明白,他也懒得去想这么多。只在心里想怎么如王书记一样抓住一个好的机会让自己县的经济发展起来。
认同王书记,并不意味着朱贺年就心里舒服。除了对自己排在末位有点自卑之外,还对排第二的李书记不服。他认为这个昌宜县的县委书记屁本事没有,除了喝二斤酒不醉、通宵达旦跳舞不累之外,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
昌宜县的经济之所以排在第二位,完全是因为老天爷对他们县的故意照顾。
他们昌宜县地底下有不少的煤炭、还有一片大的石头山。这二大宝贝让他们不怎么想事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如果不是醴阳县这匹黑马冒险杀出,他们还是四个县中的龙头老大。
现在煤炭是不怎么赚钱,但一个好处就是稳定,反正一年四季有钱赚,有收入可拿。只要煤价一涨,他们就更会抖起来。
那个石山更是红火。住在湖区的人都知道,大部分土地都是几千上万年的淤泥淤积而成,土地很肥沃,但就是没有石头。现在修路要石头、起屋要石头。
即使不用石头,那你总得要用水泥吧?而生产水泥最重要的原料就是碳酸钙。石头是什么?碳酸钙!
昌宜县就在那座山旁边建了一个水泥厂,虽然生产的水泥质量不怎么样,但他们的产品还是供不应求。便宜、运输成本小,不买他们的你难道跑到省城去买?
这次晾袍乡水泥路就是用的他们那里的石头。大部分水泥没有用他们的,为此朱贺年还被这个李书记当面刮了一通胡子。
结果让怒火中烧的朱贺年一声令下,横蛮地干涉起企业运作来。不但水泥不买昌宜县的,石头也不买昌宜县,让建筑公司都到远的地方买。幸亏的是这些材料都是采取船运的方式,船的速度虽然慢,但运量大成本低,总的算来运费增加不多。否则的话,晾袍乡还要为他们二个县委书记的赌气浪费一大笔钱。
现在二个人见面都要不为人注意地哼一声,以示不服。
朱贺年对浏章县的傅书记倒是关系不错,既没有对王书记的崇拜也没有对李书记的不齿。二人都是难兄难弟,虽然不是常被批评的对象,但也不是常被表扬者。
因为二个县委书记的关系,也因为二县的距离近,所以二个县的干部也是容易扎成堆。
到市里开会,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长益县的和浏章县的人经常玩在一块。而醴阳县的和市区的干部玩在一起,只有昌宜县的单独成一团。
以前昌宜县的干部和市区的玩在一块,不怎么理其他三个县的。现在那个位置被醴阳县夺走了,他们就成了孤家寡人。
不过,他们也就是容易玩得一起而已,并没有什么矛盾,或者说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矛盾来。大家还是遵守官场上的规矩: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家刚一坐下,王书记就笑呵呵地掏出烟,先给马秘书一支,然后给李书记、傅书记、朱贺年一人一支,一边掏打火机坐下一边问道:“各位老弟,你们过年有什么活动没有?”
李书记将嘴巴上的烟凑到王书记的打火机火焰前,不慌不忙地吸了一下,缩回身体,将烟从嘴上拿下来,说道:“活动?过年是我们政府最忙的时候,能有什么活动?慰问五保户、军烈属还有下岗工人,哪里有时间做其他事?还有过年过节正是我们二个煤矿进行检修、安全检查的时候,想搞什么活动也抽不去身来。王书记,你们呢?是不是计划好了?你们县里有钱当然该搞一下,我们是没时间。老傅、老朱,你们县呢?”
傅书记姓傅,这个姓还真有点不好喊。熟悉的人知道是喊傅书记,不知道的人却以为是喊副书记。久而久之官场上的人喊老傅,或者喊全和书记。他的全名是傅全和。
李书记说完,还瞥了旁边的傅书记和朱贺年一眼,心里既羡慕醴阳县又想在浏章县和长益县面前炫耀一下。他所管辖的昌宜县财政收入是他们二个县的总和还多。
朱贺年和傅书记没有回答他们的话,二人凑在一起点烟。心里则在骂人:“靠,不就有几个臭钱,过年老子就在家里过,亲朋戚友在一起热闹。”
王书记笑道:“我们县的工厂企业都放假了,过年的时候真是清闲。我们县里决定让部分干部职工、各行业的优秀代表、工厂企业的代表到海南去旅游。辛苦了一年,也该休息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这时门外一人接着说道:“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纪越大越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
四个县委书记和马秘书闻声都站了起来,看见来者进门,四个人都客气地喊道:“孙书记。”
“坐,坐。你们来了好久了吧?刚才省里来了一个电话,耽误了一点时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孙书记从左边开始逐一跟他们握手。
众人连忙说没事,才来不久。
“老朱,提前向你拜年,祝你合家欢乐万事如意。你坐!”孙书记握着朱贺年的手摇了摇。
第455章
朱贺年有点感激地配合着摇了摇手,回答道:“谢谢孙书记。”
孙书记略微加快了摇动的频率,朱贺年知道他要松手,也就减少了握手的力度。
孙书记伸开手,朝前走了一步,握着傅书记早已经伸出来的右手,笑着说道:“全和,今年遇到几十年一遇的大涝,又要抗洪抢险,你们县团结一心,排除一切困难,依然获得了全年的大丰收,不容易啊。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你们的努力。”
今年夏天抗洪抢险期间,昌宜县遭遇大雨的袭击,外面洪水超过警戒水位,里面的水位也是很高,淹没了不少农田。在县委县政府的组织下,一边保大堤一边排积水,将损失减小到了最低程度,而且秋季还获得了稻谷大丰收。
傅书记连忙说道:“这与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分不开。没有孙书记的正确指挥,我们也不可能取得这些成绩。这次我们全县人民还委托我感谢市委市政府,感谢孙书记的支持呢。”
孙书记笑了笑,左手在傅书记的胳膊上拍了几下。
旁边的朱贺年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时孙书记已经握住了李书记的手,李书记双手抓住孙书记的右手用力摇着。孙书记用左手在李书记的右肩上拍了拍,说道:“你们昌宜县准备新建一个水泥厂?报告我看了,因地制宜的想法,有想法不错。不过,政府能不能采取入股的形式?打包大揽的老方式是不是改变一下?”
李书记话里有话地说道:“孙书记,这也是形势所逼啊。我们的水泥质量如果不突出一格的话,就是邻居也不会帮我的忙,买我们的货。这次新建的工厂投资很大,设备都是选的国内最好的。现在我们县个体户还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加进来。如果他们只拿一万二万,那他们占的股份太少,股份结构没有实质性的改变,还不好管理。”
孙书记说的时候和听的时候都是笑脸满面。明显的,他那个让社会资金入股新水泥厂的建议只是随口说的,并不是真正的什么建议。
他等李书记说完,再向前一步握着了王书记的手。
这次他是双手和对方双手握的。他说道:“老王,我还真羡慕你啊。你是不是也出去旅游?劳逸结合,是要这样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的劳模、干部也应该趁闲休息一下。”
说着,孙书记转头对其余三人道:“你们先稍微等一下,我先和老王谈一谈。”
三个县委书记连连点头。
孙书记对王书记道:“老王,我们进去。”
随着孙书记、王书记进了办公室,门被王书记轻轻带上后,朱贺年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脸色一下阴沉起来,之前因为薛华鼎被评为生产安全优秀干部所带来的喜悦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书记刚才的言行给出了一个非常不妙的信号!
如果将孙书记跟朱贺年的谈话单独拿出来看,倒是没什么。快过农历年了,提前说祝贺的话,无可厚非,而且孙书记满脸笑容,和蔼可亲。
但是,如果将孙书记跟四个人说的话连在一起看,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跟朱贺年的谈话就如是街上二个普通的邻居见面,打的只是哈哈,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
而孙书记与其他三个县委书记的谈话,都是与工作有关,都对他们三人工作的肯定和赞扬。
在这个年终总结的时间里,不说肯定和赞扬的话,那几乎就是一种不留情面的批评。
这个感觉不只是朱贺年自己有,就是旁边的李书记、傅书记也有。
他们等孙书记带着王书记进去之后,都没有再说什么,都在默默地抽着烟。只有傅书记同情地看了朱贺年一眼。
朱贺年心里忐忑不安,但仔细一想,自己的工作确实不怎么样。唯一能宽慰自己的事是今年的财政收入比去年上涨了百分之五,好歹没有出现负增长。但是,与其他县相比,涨的最慢。如果考虑物价等因素,也就是与去年持平而已。
农业不说它,这个方面全市都是如此。农民仅仅靠田里的稻谷、土里的棉花是不可能增加收入的。现在国家收购粮食、棉花的价格不升反降,如果今年不是产量增加,那收入还要少于去年,典型的增产不增收。
长益县的工业、商业今年也毫无起色。
虽然上面一个劲地喊要增加第三产业的比重,朱贺年和田国峰也是无法,现在的朱贺年甚至有点无奈。可长益县这个状态怎么增加得起来?大家都没钱消费,商场、宾馆、饭店服务员比顾客还多,能有什么收入?娱乐场所在今年下半年还因为二次严格的安全检查而受挫,这方面的收入比去年同时还减少了百分之十。加上火灾死人,怪不得领导不高兴。
朱贺年没有心思接受傅书记的同情和李书记表面上的同情而实际上是骨子里的幸灾乐祸。
他一边抽烟,一边思考带领全县走出困境的办法,特别是等下怎么应付孙书记的询问。
孙书记找他们四个人谈话,肯定不是来打哈哈的,也不仅仅是总结今年的成绩,更主要的是问他们明年的打算。他作为全市的一把手,肯定要把下面人的心思摸清,然后才好指挥下面,才好在市常委会上定调子,发指示。
当然,他也要考查他手下几个诸侯的能力水平,与他对路的诸侯自然是鼓励和抬举,与他唱反调或者跟不上他思路的干部,肯定要鞭策,要警告,甚至考虑掉换岗位。
虽然市委书记在目前官场制度和社会环境下,不可能做到想换谁就换谁,想哪个上哪个下就命令哪个上哪个下。但他完全可以施加足够的影响力,让符合他思路的干部有更大的施展舞台,让那些总跟不上拍的干部逐步失去控制力。
王书记和孙书记没有谈多长的时间就结束了。王书记出来的时候,孙书记将他送出了门,看着他出了马秘书的办公室这才招呼李书记进去。
王书记是满脸兴奋地跟他们三人告别的,离开的步伐轻快得很。
没有多久,李书记、傅书记都谈完了,他们都笑呵呵地跟朱贺年打了招呼再离开。
“要来的总算要来,我朱贺年怕什么?”朱贺年想到这里,就把手里的烟重重按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自己主动推门走进了孙书记的办公室——与傅书记谈完后,王书记没有送傅书记出门,只是让傅书记转告他,请他进去。不知是孙书记不想送傅书记还是不想迎朱贺年。
朱贺年自己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傅书记,让王书记没有像送王书记、李书记一样送他到门口。
但出乎朱贺年意外的是,当朱贺年推门进去的时候,孙书记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
等朱贺年一进来,孙书记就双手齐出,热情地握着朱贺年的手摇着。让朱贺年一时回不过神来,只是机械地动着手。
“老朱,你我年纪相仿,我们最后谈,时间充裕些。请坐!”孙书记示意朱贺年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他就坐在朱贺年的旁边。
“孙书记,这……”与其说朱贺年被孙书记平易近人的态度感到了,还不如说他被孙书记这一套搞糊涂了。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孙书记大笑:“呵呵,老朱,怎么?没有评上先进县对我老孙有意见?”
“哪里,哪里。我是惭愧啊。我们长益县今年的工作没抓好,拖了全市工作的后腿,也辜负了上级领导对我们班子的期望。我应该做检讨。”朱贺年连忙说道。
孙书记笑道:“这里只有你我,说话就不要这么正规了吧?呵呵。我们老哥俩好好聊聊。今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是你的主观意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老朱有责任,我们市委市政府又何尝没责任?李席彬是你们县推荐的不错,但也是市委考察、调查了的干部。这是我们共同失误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把这条蛀虫已经挖出来,这是值得庆贺的。我们市委市政府也是相信你们这个班子的。这个态度不是我孙迪华个人的表态,也不是水生市长的个人态度,这是组织的态度。你和国峰县长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朱贺年感激地说道:“谢谢孙书记,谢谢组织的信任。”
孙书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长益县是一个农业县,要发展起来确实困难,不是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说实在话,我要在你这个位置,我也不敢肯定我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听了这话,朱贺年眼里差点涌出了热泪:这真是我的内心话啊。我为了给长益县找一条致富的路子,真是绞尽脑汁了。可长益县要条件没条件、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就是有想法也不行啊。
孙书记似乎感觉到了朱贺年内心的变化,右手在朱贺年肩上拍了拍,说道:“你们的成绩是很大的,虽然没有其他县那么突出。但你们为了稳住柴油机厂,你们就付出了很多。你们还让一个副县长专门在厂里面坐镇,总算让他们安静下来。这是你们县委县政府为我们市委市政府做的一件大好事,一件没有功绩没有名气的大实在事。你要知道,为了做好无线电二厂的工作,我们市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费了无数的脑细胞才让他们安静下来,让他们的职工不再到市政府来闹事。老朱,你不知道我们当时是多么头疼啊。”
朱贺年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边听孙书记说话,心里一边想:“孙书记这是安慰我啊。柴油机厂我们是出了力不错,但都是治标不治本,现在那些工人之所以不吵不闹,还不是因为县里一班子人从上面‘骗’了一大笔技改资金用作了他们的生活费?那个所谓派驻该厂的王副县长实际上是流放到了那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那个王副县长还到处为此告状、上诉。我就不相信你孙书记不知道。你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希望我们继续想办法安抚住这些职工,你肯定也知道我们争取的那笔资金快用完了,担心那些工人又蠢蠢欲动。可我能想出什么办法?”
听孙书记说完之后望着自己,朱贺年只好说道:“还是孙书记你们这些市领导有办法、有魄力,高瞻远瞩。现在无线电二厂成了市里的利税大户,生产的产品供不应求。”
说到这里,朱贺年知道孙书记想听的不是这些恭维话,而是想听自己对柴油机厂的思路和办法,怎么使那些工人老老实实不闹事。
朱贺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关于柴油机厂的问题,我们县委县政府一直是当作全县的头等大事来抓的。除了进行股份制改造之外,我们还采取了工人分流的办法,这次晾袍乡的施工项目中,我们就让由柴油机厂下岗工人组成的建筑队承包了一部分工程。另外,我们也在积极和沿海地区联系,准备组织一批职工到南方去打工。虽然我不敢保证说一定能把这些职工全部安顿好,但我能保证让他们不再闹事。”
第456章
孙书记叹了一口气,说道:“老朱啊。你这个保证虽然不尽人意,也离我们市委市政府的要求相去甚远,但我还是明白你的苦衷。能做出这个保证,你肯定也是麻着胆子说的吧?我理解。不过……”
说到这里,孙书记没有继续说下去。等朱贺年转头看着他之后,他才说道:“你们还真要把它当作头等大事来抓。现在除了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能丢之外,稳定也是很重要的。我现在提一个建议,你看是不是可以。你们能不能加强一下柴油机厂的领导,派一个年富力强、有闯劲、有思路的干部在那里蹲点一段时间?或者把主要精力暂时放在那里。”
这话很直接地点出了王副县长在哪里是不称职的。
朱贺年犹豫着不说话,心里想:“一个王副县长在那里,我还能派谁去?除非再派一个比王副县长大的官员才行。那不是常务副县长梁奇伟就是张清林,要不就只有自己和田国峰去。那可能吗?就是柴油机厂最重要也没有派二个县级领导窝在一个厂里的道路。如果把王副县长调出来,让其他人进去。那王副县长安排到哪里?其他的人又有谁愿意进去?”
但孙书记不让朱贺年就这么不说话,蒙混过关。
孙书记不官僚,他知道朱贺年现在麻着胆子保证柴油机厂的工人不闹事,那是没有绝对把握的。只要你长益县没有资金输进去,就是神仙也保证不了他们不闹事。这种事必须标本一起治才能见效。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朱贺年直接回答他刚才的话。
朱贺年只好说道:“孙书记,你也知道我们县的特殊情况。我不是对王副县长有什么成见,可是组织上已经安排他在那里工作,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党教育多年的领导干部,他就应该负起责来。应该带领厂里的干部职工闯出一条路来。即使失败,也能其他人提供经验教训。可是,他一直没有什么作为,总说组织冤枉了他,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到处告状、到处申诉上。当然,告状也好,申诉也好,这是他的权利,他这么做无可厚非,但不能丢掉组织分配的任务不做吧?孙书记,你说呢。”
孙书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简单地说道:“你继续说。”
朱贺年素性说道:“现在王副县长在那里,我不好再派干部进去。派低了,别人不敢放手工作,担心越权让王福县长不高兴。与他平级吧?他们二个肯定会相互产生牵制,什么都搞不好还让干部职工看笑话。派比他级别高的干部进去,那就只有我、国峰、清林等几个人。这……不现实吧?再说,一个工厂最怎么重要,也没有派二个县级干部进去的道理。孙书记,你认为呢。”
孙书记反而把眼睛闭上了,不但没有回答他的话,连开始那个嗯都没有了。
朱贺年只好直截了当地说道:“除非组织上把王副县长调走,调离我们县,我们的工作才好开展。我们县委县政府这套班子总不能让他一个在那里只知道游手好闲,只知道告状、申诉的人插进来。说实在话,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不处理这种要挟组织、不干事的干部,那么我们干部职工的积极性从何而来?下一个调进去的干部又怎么会认真干事?这个问题已经存在二年了,不解决这个问题……”
孙书记睁开眼睛问道:“还没说完?”
朱贺年一愣,说道:“我的态度已经给孙书记交了底。我们县委县政府需要市委的支持和理解。”
孙书记说道:“不想做好好先生了?被我逼急了?”
孙书记的话透露了一点信息,朱贺年看了孙书记一眼,接着又沉思起来。
孙书记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们二年多了,准备怎么安排他?我还一直没有看到你们县委县政府的片言只语。”
朱贺年说道:“当然是希望市委能将他平调到其他县去。这样对我们有好处,对他个人也有好处。不管怎么样,他也没有犯很严重的错误。”
“呵呵,好人都是你朱贺年来做。我们市委的领导就只能做恶人?你刚才那样子是义愤填膺,好像不把他调走你们县的工作开展不下去。现在又说什么没有犯严重的错误。既然没有犯严重的错误,那你们留下他啊。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就是对于犯了错误的同志我们要救、要治,更何况没有犯错误的同志呢。”孙书记带着讥讽的话说道,“平调?你说得这么轻巧,你给我提提建议,我们市委把他平调到哪里好?”
朱贺年没有说话。
孙书记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说道:“好了,我也不跟你磨蹭。我现在告诉你,那个姓王的不可能平调出来。他要继续呆在你们县,至于具体怎么安排他的工作,那是你们县委县政府的事。只要不升他的官,不故意陷害他让他坐牢,你们县委的报告怎么打过来,我孙迪华就怎么批。这个答复够可以了吧?你们做好人也好,做恶人也好,都得你们自己做,不要二边讨好卖乖!”
朱贺年咬牙说道:“好。有了市委这句话,我知道怎么做了。”
那个王副县长的命运也就在二人的谈话中被决定了。
“你早就应该知道怎么做。”孙书记又说道,“柴油机厂的事到底怎么考虑的?不要我给你解决了一个包袱,你就万事大吉,不给我解决问题。”
朱贺年老实说道:“孙书记,不瞒你说,刚才我也是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高招。人选问题也要召集我们的班子人员进行研究。急切之间我哪里敢回答这个大问题。要我现在说怎么怎么解决,那不是欺骗领导嘛。”
“说的很老实。那我姓孙的问你,这个问题难道是才出现?我的同志哥,这可是好几年的问题了。你说姓王的没有做事,没有想办法,我承认。但你呢?你们领导班子不也是没有想办法,以为把这个包袱往姓王的身上一丢,你们就不理了。实在被逼的没办法,就从上面要了一笔资金,终于缓解了一下紧张情况。于是你们又睡大觉,又任凭他和厂里的领导不动不做。你难道不是失职?那么多干部职工眼巴巴地看着你们呢。他姓王的不做事,工厂里的人还同情他,说他是被你们打压进去的,别人肚子里有火,所以不愿干。你想想吧!”孙书记眼睛盯着朱贺年。
朱贺年额头上开始冒汗。
孙书记又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县争取资金的信息这么灵,门路这么大。我们市里还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你们长益县就开始在活动了。当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你们县就把三千万划到了柴油机厂的账户上。让我们市里的人干瞪眼。你们把我们整个安华市的大部分指标都占去了,你知道吧?想到是为了安抚柴油机厂的职工,我老孙劝住了其他同志,没有让你们把三千万吐出来。你以为今后还有这种好事?这种改换名目争取上级资金的事只可一、不可二。上面的领导也不是傻子,开始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明白了。现在我们全市要从省里要技改资金都很困难了,都是拜你们长益县所赐。人家一看我们的报告,他们就说:你们安华市把几千万的技改资金用来发工资,我们可没有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啊。你们不怕我们还怕呢。”
孙书记说话的时候,朱贺年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尴尬地笑一下。
孙书记叹了一口气,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香烟,甩给朱贺年一支,自己嘴里噙一支。朱贺年连忙起身掏出打火机打燃递到孙书记跟前。孙书记看了朱贺年一眼,伸出脑袋把嘴里的烟凑在打火机火焰上。
看朱贺年点燃自己的香烟后,孙书记说道:“他们醴阳县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都能闯出一条办企业的路子来,我相信你们有了这个条件也可以。不管怎么样,柴油机厂的那些设备还是很好的,很多都是国家花外汇买的先进国家的设备,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它们的加工精度、可靠性还是不错的。如果我们再不把它们使用起来,不说设备会坏掉,就是那些熟悉的操作工人,那些维修设备的技术人员也会走失,会退休不能工作。到时候还真的只能做废铁卖掉了。你能不心疼?一台设备就是几十万,如果折算到现在就是几百万。当时的美元和人民币的汇率接近一比一,现在呢,一比八,一比九了。”
朱贺年说道:“是啊,想起那些封存在仓库的设备,确实睡不着觉。”
孙书记道:“当然,我是不赞成你们像醴阳县那么干。抛开他们不按上面的指示要求行动不说,他们污染田地的做法就不对。不过,他们那种敢闯、敢干、时不我待的精神还是值得我们市里、值得你们各个县学习的。我们要去其精华出其糟粕。你说是不是?”
朱贺年道:“他们短短几年就这么发展起来,实在是想不到。我真地佩服老王。”
孙书记笑道:“说起佩服,我还真佩服你们县。一个贫困乡竟然从省里争取到四千万的公路建设资金。这真是开了我们是的先例啊。听说这是那个叫薛华鼎的小青年争取到的?”
朱贺年点了点头:“是他。我们县里的领导也没有想到,而且效率还这么快。几个月就办成,资金很快就到位。而且,他还没花什么精力。呵呵,我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神通。”说到薛华鼎,朱贺年的心情好了很多。
孙书记问道:“你们为柴油机厂争取的那笔资金也是他牵针引线吧?”
朱贺年笑道:“就是他。要不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他在省财政厅好像有朋友。”
孙书记随意地问道:“他工作能力到底怎么样?无线电二厂是他岳父购买下来的吧?”
“无线电二厂是他岳父买的。他工作能力不错。分配的工作都能主动积极地完成。”朱贺年回答道。
“嗯,我也了解了一些。现在那个晾袍乡的群众对他评价很高。能为他们争取资金是一回事,工作能力不错也是一个原因。听说他到省里争取资金的时候就带了晾袍乡的一些土特产,就是什么糖醋莲藕、辣椒洋姜之类,味道还不错。我那朋友吃了还说要他再带点过去呢。这个莲藕加工厂什么时候能办起来?”孙书记笑着问道,“提着一坛子糖醋莲藕就上省城拜码头,价值十几元,也只有他能做出来,呵呵。”
朱贺年也跟着笑了笑。
孙书记道:“这青年是一颗好苗子,你要好好培养他,不能骄纵,该压担子的时候要压担子,该批评的时候要批评。现在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一个有能力、有水平、有政治觉悟的干部是我们大家的财富。发现他手伸得太长、生活作风不好的苗头要坚决制止,不要迁就。”
朱贺年有点不解地看着孙书记:这哪里只是一个市委书记说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关心薛华鼎的长辈在说话。
朱贺年连忙说道:“孙书记请放心,我一定会严格要求他的。”
孙书记摸着脑袋笑了一下,说道:“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我们还是议一议柴油机厂的事吧。”
第457章
孙书记和朱贺年对于柴油机厂的交谈最终还只是粗略性的。孙书记的话也只能起指导性的作用,无非是走出去、请进来之类的话。不过,二个一把手还是在组织上想出了一些招数,孙书记也让他有事就找他。
没有谈多久,孙书记就送朱贺年出来了。
这次,孙书记一直送他到了电梯口。这让朱贺年心里很是满足。
不过,朱贺年还是不知道孙书记是真的满意自己还是不满意自己:领导的心思还真难猜。
过年的日子又无奈又幸福,薛华鼎几乎天天可以和许蕾见面,但也几乎天天奔赴各个酒桌,多次醉得天昏地暗。
正月初五这天下午,县政府办公室就通知召开碰头会议。在此之前张华东传达了朱书记的指示,说是要大家都思考一下柴油机厂的问题。
薛华鼎估计这个会议与柴油机厂的问题有关。
他心里笑了一下:“呵呵,现在三千万技改资金用完了,领导们是应该着急了。”
薛华鼎接到通知就按时赶到了会议室。参加会议的人员主要是县委、县政府的人员,包括常委和副县长们,但薛华鼎注意到在柴油机厂蹲点的王副县长没有来。整个春节期间都没有看见他参加公共活动。
薛华鼎对他不熟,也就没放在心里,只是以为自己猜错了:主角不来,难道不是有关柴油机厂的问题?
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圆形会议桌坐着,他们分别是:县委书记朱贺年、县长田国峰、副书记张清林、常务副县长梁奇伟、常委兼办公室主任陈志强、常委兼宣传部长郭璋、常委兼政法书记李兆祥、常委兼纪委书记胡立安、常委兼组织部长谢方才、副县长曾建凡、副县长吴康明、副县长薛华鼎、副县长赴久文。人大和政协的人则没有被通知参加。
朱贺年等人一到齐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看一个会议,主要议题是关于如何振兴柴油车厂的问题。嗯,看到大家脸上的神色,我也知道这是一个老大难问题。既然上级组织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就要努力完成好,即使困难最大。说到这里,大家也许会问一个问题,不是组织上已经安排有我们县里的领导在那里蹲点吗?为什么今天还要专门就这个问题来做专题讨论呢?在这里,我代表县委在这里宣布一条人事决定。”
听到这里,大家预感到了什么。都把眼睛落在朱贺年的身上。薛华鼎也预计到那个王副县长有难了:肯定不是平调出去,如果是平调到其他县,宣布决定的时候至少有市委组织部的人参加。
那几个常委则一脸的平静,显然他们早已经知道这回事。
果然,朱贺年接下来就是宣布免去王副县长的副县长职务和柴油机厂代理党委书记的职务,其工作另行安排。原因则欲盖弥彰地注明是由于其身体原因和其本人的请求。
朱贺年的话并没有引起多少惊奇。因为这个王副县长已经闹了二年,这里的人几乎人人都被他“骚扰”过,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会像其他闹情绪的人一样被平调离开。不想他却运气不好,一直挂在柴油机厂内。
大家也就明白他的下场不会好,闹的越凶下场就只可能更惨。
让大家不解的是,王副县长似乎不明白这个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还是一如既往地告状、申诉。甚至拿有些领导的一些问题扬言要挟,使大家对他又烦又怕。
听了朱贺年的话,有几个人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心里祈祷最好是将这个家伙双开(开除职务开除工作)才好。
当然,也有人在心里表示同情。觉得王副县长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被县里一些人逼的。因为受委屈而心智有点失常。
朱贺年没有等别人有多少时间回味,就说道:“这事大家就不要议论了,明天市委和县委就有相关文件下发。我们开会的着重点是讨论怎么使柴油机厂走出困境?各位有什么意见,建议就在这么说。昨天我和国峰县长就让人通知了各位,你们心里应该都有了一个底。今天一个个发言,不要以为你不是主管工业的、不是主管生产的,你就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可以就你管的那一摊子针对柴油机厂的情况多谈点,也可以不管你主管的那一摊,只为柴油机厂出主意,集思广益嘛。现在是讨论,不是决定,因此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说错了说过头了,都没关系。只要你不存心捣蛋,不说出什么把柴油机厂生产毒品就成。谁先开始?现在是春节期间,早点议出章程,早点回家团聚。”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谁也不想先开始说。如果真有办法,柴油机厂早就扭亏为盈了,还等到现在?由于柴油机厂效益差、下岗工人多,在座的人都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它的影响:没有它,县城的治安就要好得多;没有它,大家手里可支配的经费就要多得多。
再说,王副县长在柴油机厂呆了二年,肯定是发现那个厂实在是稀牛屎糊不上墙,所以干脆不动手,宁愿花时间去告状、去活动调离也不参与厂里的经营。否则,他完全可以用那三千万元将工厂办的红红火火让那些挤压他的人看看。真要工厂好了,他副县长的椅子就是铁打的,甚至还可能再升一步。毕竟现在当官一般还是能上不能下。
薛华鼎下乡里只是短时间的锻炼,就有不少人想三想四,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王副县长以前就是管开发区的,对工业和技术并不陌生,他都束手无策,弄到后来官丢了。
其他人哪里敢班门弄斧?虽然朱贺年说言者无罪,但谁也不想在同事面前献这个宝,除非是朱贺年点到自己名了,那才无关痛痒地说上几句。
会场一下沉默了,大家都一句话不说,会场只有吸烟声和压抑的咳嗽声。
朱贺年扫了众人一圈,脸上有点不乐地说道:“怎么,你们昨天都没听到通知?心里都没有思考?”
众人还是不说话。
朱贺年与田国峰对视了一下,说道:“既然大家都不主动说,那我就一个个点名了。奇伟,你是常委副县长,又是主管工业的。你先说说,开一个头。”
常务副县长梁奇伟尴尬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事,说起来是有点惭愧。工业方面的事确实是我主管,如何提高我们工业企业的效率,增加工业产值是我这个常务副县长的责任,也是我份内之事。可我……说实在话,我对市里划给我们的这个企业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摊子太大、负债太重。在目前这种公有制企业纷纷转型、破产、股份制改造的大环境下,我实在没能力让它起死回生、扭亏为盈。唯一的办法就是养,向上面争取资金。可我们……”
听着他一味地推卸责任、尽唱悲调,朱贺年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开会讨论也是容易受情绪影响的,如果前面发言的人没信心,后面发言的人跟着就信心不起来。即使有人有信心,也怕得罪前面的人儿不敢敞开心扉说。除非是有人故意与前面的唱对台戏。
在大会上唱对台戏的情况很是罕见,即使心里想杀死对方,在明面上大家都是你好我好的。
朱贺年假装咳嗽了一声,有点生气地打断梁奇伟的话说道:“梁副县长,中国这么多企业,不是每一家都破产、都清算、都股份制改造吧?我不是批评你,但你也不能太悲观。就算是破产、清算还是股份制改造,你都得拿一个稍微可行的方案是不?或者你认为哪个出路好,你就说说你的理由。怎么就断定只能靠上级的资金来养活他们?好,我退一步讲,你说只能靠上级资金来养,那你说说怎么争取上级资金,以什么样的名目?”
梁奇伟放低声音说道:“朱书记,你批评得对,我确实拿不出什么高招。但我今天还是要说,我们想把这个厂带出困境,绝对是困难的。我可以肯定说不可能的,只能让上面拨钱来养。至于怎么要到钱,我想可以让专人负责。上次我们不也是要到了三千万?三千万能保二三年,再争取四五千万,我看就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梁奇伟抬头瞥了薛华鼎一眼,又说道:“现在我们国家经济发达了,国家下拨的助农资金、扶贫资金将会越来越多。去年下半年晾袍乡不就争取到了四千万元的公路建设资金吗?这在过去我们敢想不?就是一个县都难一笔争取这么多。”
众人都把目光落在薛华鼎的身上,其中不乏嫉妒和疑惑。
朱贺年对梁奇伟一句句的反问很是反感,虽然这些反问是面对大家说的,并不是反问他,但他还是不舒服。他断然地说道:“上次我们争取三千万元用来给柴油机厂的干部职工发工资,市里的领导对我们就有意见。今后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资金了,现在不说这种机械工厂,就是很多企事业单位也要自负盈亏。专人?现在就是神仙也不管拍胸口说他能从上面要得四五千万来发工资。我让你专职负责,你敢去吗?”
梁奇伟连忙说道:“我没门路。”
张清林也抬头问梁奇伟道:“梁县长,你怎么说只要再争取四五千万元就差不多了?”
梁奇伟有点不满,也有点鄙视地瞥了张清林一眼,不过这目光是偷偷地。过了一会,他才回答道:“四五千万就可以应付四五年,这么长的时间,柴油机厂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退休了。一个没有人的柴油机厂就好办得多,也就不是我们县里的负担。”
说直接一点,就是拖垮它,它垮了也就不是问题了。
在座的人几乎都是这个心思,至少以前就是。但朱贺年自从与市委孙书记交谈之后,已经改变了主意:柴油机厂可是长益县在市里争面子的一个工程。搞好了,长益县就是其他政绩都没有,市里也不会怎么责备。既然工业、农业、第三产业都上不去,那就把这个搞好一点,让上面的人不批评自己吧。
朱贺年现在即使心里想拖垮它,表面上却不能这么做。否则,今天就不会急着开这个会。等会议结束还有向市里写相关报告,告诉市委书记自己是真的把这事当作县里头等大事来抓的。
朱贺年严厉地说道:“梁副县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的党性哪里去了?怎么遇到困难就退缩就绕着走?现在请你来是请你出主意的,不是请你来泼冷水的。要只是拖,我们还要浪费什么时间?你没有能力,难道其他同志就不行?我都怀疑你有没有主管工业这一摊子的能力?为什么其他地方就可以将企业扭亏为盈,为什么其他县就可以闯出一点工业强县的路子?你好好想想。”
第458章
梁奇伟想不到朱贺年说话的态度这么严厉,话语说得这么重。他面子上一时抗不下来,就赌气似地说道:“既然朱书记这么说,那就是说我不称职了?那在座的谁有本事将这个厂带出困境,我就让贤。人家王副县长在那里呆了二年,还不是一事无成?我短时间又能想出什么高招?”
朱贺年眉头皱的更多,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天王老子批评不得?你以为现在还是封建社会,你可以把你的乌纱帽随便送人。你要记住,你的职务是党和人民给的,不是你自己的。组织上觉得你可以胜任,你就可以上去。组织上觉得你不能胜任,你就要下去。如果你不能为人民做事,不能带我们县的工业打一个翻身仗,那组织上是有可能把你的工作分工重新进行调整。”
田国峰连忙劝道:“朱书记,这是奇伟一时糊涂了。他也是心急,心痛。平时他就不是这样的。奇伟,你冷静一下,没有好办法就听其他人说,参考参考大家的意见……毕竟你是主管工业的,所以朱书记对你的要求就严格一些。大家都是为了搞好这件事,同样的心思就不要伤了和气。”
朱贺年还要说,田国峰在下面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朱贺年不满地哼了一声。
田国峰又对其他说道:“下一个是谁来说?建凡,你来说说看。”
主管农业、水利等行业的曾建凡心情也不是很舒服。原来那个肥得流油的差事——主管交通局——被划到了年轻的薛华鼎身上,水利虽然有点油水,但有限。主管农业更是只有麻烦缠身。
唯一好受的是在晾袍乡对建筑施工队招标的时候,薛华鼎这个年轻人会做人,没有大权独揽,不但将招标权下放到了县交通局手里,而且还主动征求了自己的意见。
但曾建凡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薛华鼎站稳了脚跟,熟悉了里面的一些关系之后,他也就不会这么谦虚,这么客气了。今后自己在交通建设方面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曾建凡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以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交通局秦局长已经开始对薛华鼎死心塌地了,见了自己只是客气地打招呼而已,没有了过去的交心。
将交通这一摊子事交给薛华鼎,曾建凡知道薛华鼎自己并不是怎么热心,是朱贺年和田国峰“强行”压给他的。他心里只怨恨他们而已,对薛华鼎倒没有什么成见。
现在见梁奇伟吃瘪,曾建凡起了一点敌忾同仇的心。他接着田国峰的话说道:“这个厂确实是朱书记所说的是一个老大难问题。昨天接到通知后,我想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到今天上午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多次问自己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就只能看着它这么烂下去?说实在的,我真的没什么办法。我想过来,想过去,刚才总算想出了一个好一点的办法,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梁奇伟本不打算再发言了,心里也在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正在考虑是不是等下趁机会向朱贺年道歉意思一下。他知道朱贺年这个从部队出来的县委书记还是保持了部队的传统,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只要当面认了错他也一般不会记仇。
梁奇伟也理解朱贺年,这么大一个厂,这么多人聚在县城了,没吃的没喝的,那就是一个火药桶,随时可能爆发,让朱贺年身败名裂,他不可能不急。
自己想的那个争取上级资金的事确实没有新意,不说一个主管工业的常务副县长这么说是不妥,就是其他副县长在这种会议上这么说也不好,最多是私下说。
梁奇伟内心叹了一口气:“可谁又能想出好办法来?如果不是你们自己黔驴技穷,你朱贺年也不会开什么诸葛亮会吧?”
想到这里,他却听到了曾建凡最后那句:“我想过来,想过去,刚才总算想出了一个好一点的办法,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梁奇伟脱口说道:“曾县长,你真地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这话问的是没问题也正常,但他语气里显然出明显的讥讽和不相信。
受梁奇伟这句话的影响,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曾建凡,眼里都是不信和询问的神色。
曾建凡心里一下来了怒火:“妈的,我是准备为你出气的,帮帮你的忙,也是想说说这个厂的困难。只是说话的角度不一样,你这么问我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也懒得说其他了,他又不是主管这个,为别人操心干什么,就说道:“世上没有爬不过的山,也没有趟不过的河。我想如果我们忍下一时之痛,干脆把这个厂给卖了,就像市里把无线电二厂卖了一样就好。现在那个无线电二厂不成了下金蛋的鸡?里面的职工自豪得很。只要有人接受这个厂子,这个办法不就是一劳永逸了?”
听到曾建凡重复“一劳永逸”这个词,梁奇伟就很不服气。别人还没有说话,梁奇伟马上责问道:“你说的轻巧。卖?怎么卖?要是能卖,我们还会等到今天?我实话告诉你,别人报出的价还这个工厂欠的债都不够。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曾建凡心里更是大怒:妈的,你这家伙今天是疯了还是咋的,怎么见谁咬谁?不会是你老婆这段时间红杏出墙了吧?
他回击梁奇伟说道:“刚才朱书记、田县长都说了,这是讨论。既然我们的工厂是资不抵债,那么我们就低价卖。大不了白送给人家。总比它天天悬在我们头上让我们提心吊胆强。”
梁奇伟又是冷哼一声:“幼稚!你低价卖给私人,他们拿下这个厂以后,让厂里的工人全部下岗,你曾县长有本事把这些工人养起来?最后还是等于没有卖,只是把工厂的设备和地皮送给了人家,麻烦由我们来背而已。”
曾建凡自然没有什么深思熟虑,后面这些话如什么“大不了白送给人家”完全是被梁奇伟的话和态度激出来的。
此时见梁奇伟又是讥讽,曾建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这个疯子把自己的印象给毁了:“我可不想成为你的殉葬品。”
他大方地笑了一下,说道:“呵呵,我也只是一个思路。我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说要廉价卖掉,总不能让国有资产流失吧?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卖应该也是一条路,什么股份制改造什么的,也是一种卖,只是把企业的一部分卖掉而已。在工人就业和卖价方面总可以找到平衡点的,也许可以让工人继续就业,也能让买厂的老板得到实惠。虽然我不是主管工业的,但我也知道工厂里有不少进口的尖端设备,那些设备放在仓库里一文不值,但要给了识货的老板,绝对是宝贝。都是当时国家用外汇买回来的。我们还是要走出去,将它向外面的人推销,也要请进来,让有意向的老板来了解。”
说到这里,曾建凡见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像刚才是讥讽的表情,就知道该见好就收了,否则会弄巧成拙。他说道:“我不太懂这个操作,所以想法不是很成熟。但我个人还是不赞成那种靠上面救济金来养活工人的说法。朱书记,我的话完了。”曾建凡最后还是不忘踩梁奇伟一下。
朱贺年将目光落在副县长吴康明身上,这个胖县长先是笑了笑,说道:“我是主管城建、城管,也就是城市管理的。我对柴油机厂确实留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接到昨天的通知后,我也想了很多。如果让这个厂继续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一个事。不知大家发现没有,我们从老县城南边进来的时候,街道是整洁的,市容市貌是……说漂亮说不上,但还过得去。我们的车还是可以跑。
但是只要过了那个十字路口,靠近了柴油机厂,就不行了。街道上全是小摊小贩,他们扔掉的垃圾到处都是,不时就是打架、相骂。给我们的环卫工人、给我们派出所的同志带来很多的额外工作。怎么改?又怎么改制。各位肯定比我看的全面,看的深,我在这里也只是提一个建议,看能不能在这个柴油机厂里劈出一块地方来,搞一个什么商贸市场,将那些小贩集中起来。或者搞一个饮食一条街、饮食中心。这样既可以安排下岗工人就业,又可以规范小贩们,给我们的老县城改一个模样。”
吴康明扫了梁奇伟一眼,见他又要说话,连忙在他之前说道:“我只是一点想法,我也知道这么做存在一些问题。一是顾客的问题。现在有钱的人都往开发区搬迁,旧县城的顾客就少了,消费也少了,所以这个商贸市场和饮食中心是不是有效益很难保证。二是按我这么个想法,那柴油机厂的地皮就要被划出来一部分,那么这个厂的价值就更低了,将来更加卖不起价钱。但是,我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吴康明的自我揭短,说出二个问题来,让梁奇伟心里稍微消了气,他也没有再发言。而且当他安静之后,才发现自己太沉不住气了,说了不再说话,结果几句话把曾建凡给得罪了。
“我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忍不住气?”梁奇伟心里怒问自己。
梁奇伟在心里自责的时候,朱贺年已经点了薛华鼎的将:“华鼎,你也说说。”
薛华鼎很是佩服吴康明这胖子的狡猾,什么都没说就过了关,而且没有得罪梁奇伟这个今天表现有点莫名其妙的人。
薛华鼎因为不是主管工业的,虽然昨天办公室的人通知他考虑柴油机厂的问题,他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这种企业要走出困境无非是改组领导班子、开发新产品或改变经营方向、股份制改造或甩卖、破产清算等等几条途径。
可这些途径没有具体了解的话,还真不敢乱说。如果改组领导班子,那你凭什么说要改组?开发出来的新产品你就肯定其有前途有销路?转向的话又生产经营什么呢?
难怪曾建凡和吴康明等人回答朱贺年的问题都是避重就轻,就是不说具体的事。只说一些无法验证的、很难判断好与坏的意见。“到底是一些官油子!”薛华鼎叹道。
当朱贺年指名要他发言,薛华鼎说道:“前面三位都说了各自的意见。我也班门弄斧一下,各位都知道,我是从电信出身的,对工厂的事不是很熟悉,可以说没有进过工厂。我的想法是不是将工厂剥离,从这个厂里剥离出一些优良资产、优秀的人才出来,组成另一个新的工厂,然后把老厂里那些不良资产和项目选择破产。如果这么长期拖下去,肯定好的坏的一起灭亡。”
这次梁奇伟没有反驳,他正在自省。
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朱贺年见大家都不说,他皱着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把厂里值钱的、有前途的设备和项目从里面抽出来。然后从工人里面选一些技术好的人,改头换面成立一个新公司?”
第459章
薛华鼎点头道:“确实是这个意思。”
朱贺年摇头道:“你这是说着玩吧?那我问你,那些旧债务怎么处理,那些选剩的职工怎么安置?你这不是恶意抽逃吗?”
薛华鼎认真回答道:“我也只是提一个想法。如果这些债务不设法处理掉,一直挂在这个老工厂身上,那么这个老工厂永远不可能翻身。估计每个月的利息都还不起,现在不就是这么拖着?这个柴油机厂也有债权在外面,但那些帐有的十多年了,有的甚至是大集体的时候有人欠下的。去收钱的话,连那些什么生产队、大队、公社都不存在。不可能要到,只能做烂帐处理。负债也好、债权也好,都是假的。帐收不到,债还不了,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还不如一笔勾销。”
柴油机厂的资料曾作为内参在副处级干部手里看到过,所以薛华鼎的话不是凭空瞎想。
朱贺年一愣,说道:“哪里是这么简单?帐也好,债也好,这都是国家的财产。只要这个厂存在,这些数字就不可以一笔勾销,你以为财务帐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说有关财务和固定资产的处置还在市里,不在我们县。”
市里一直想把柴油机厂的一切都全部移交给县里,但县里不想接。
薛华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想不到什么高招,只是觉得那些机床设备放在仓库里实在可惜。我的目的就是让柴油机厂轻装上阵。”
朱贺年也没有再问他,而是开始询问几个常委的意见。
因为他们不是主管政府方面的工作,他们的意见最多做为参考意见而已,所以朱贺年最后问他们。
组织部长谢方才勉强说了几句,着重从组织建设上说的,建议县里对柴油机厂的领导班子进行考察,选择真正有能力的干部上任。说了等于没说,真正有能力的谁都想,问题是考察一下就知道谁有能力吗?扯淡。
政法委书记李兆祥建议由街道办事处组织柴油机厂的职工进行法制教育……
这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县委书记叫他们发言,他们也就无关痛痒的说上几句。
一圈轮完,朱贺年和田国峰也没有从这些发言的人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办法。
没有好的高招,朱贺年最后还是采取笨办法——一个应付上级领导的办法,派县级干部到柴油机厂蹲点。只是上次派王副县长去是流放他,现在派过去是期望他能使柴油机厂起死回生,当然不可能委屈他,至少要给他一点奖励、一点甜头。
朱贺年说道:“我们已经征求了上级组织的意见,决定从在座的各位中选派一名年富力强、有觉悟、有能力的干部到柴油机厂蹲点,加强厂里的领导力量,将柴油机厂带出困境。在这里,我希望大家能明白柴油机厂走去困境的重要意义,也希望我们的同志能踊跃报名。这个任务很重,但也很光荣,是我们县的一个政府任务。我朱贺年在这里向各位保证,蹲点的期限不超过一年,不影响明年的换届选举。职务待遇不变,在县委县政府的主要职权不变,在征得其本人的同意下,只适当移交部分非主要职责给其他同志,以便他有更多的精力用在柴油机厂上。同时县里奖励他一级工资。如果一年内能实现柴油机厂扭亏为盈,组织上将根据该同志的能力适当加担子。因为名额有限,我们采取自动报名的形式。大家先稍微思考一下,考虑清楚后再发言。”
朱贺年给他们强调的是:这个到柴油机厂的干部,还是县里的干部,分工主管的事情不变化,而且将来可能会提升一级。让蹲点的干部吃上定心丸。
田国峰也说道:“总之一句话,我们县委县政府不会让这个同志吃亏。”
张清林在田国峰之后也发了话:“这是一个光荣的政治任务。我想能够带领柴油机厂走出困境的人,组织是不会忘记他的。即使不能打一个大的翻身仗,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三个主要领导都发了话,会场气氛似乎很好,但还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报名。大家都努力不使自己的目光与三个领导的目光相遇,都只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大家不是不想升一级,只是这一级实在太难升了。王副县长的前车之鉴已经摆在那里,自己未必就比王副县长搞得好。再说,现在他们三个领导说的好听,但也只是口头上的,又不可能用正式文件的形式确定回来的时候真的升一级。真要到了明天换届的时候没有升你一级,你找谁哭?
别人只会说你傻不拉叽的:“这种口头承诺你也信?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呢?别人说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啥用?”
薛华鼎心情轻松得很,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派出。除非县里领导脑子有毛病,让一个二十多岁一点工厂管理经验也没有的人去趟这滩混水。
看着手下一个个都不说话,朱贺年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个结果是他已经预料到的。他目光从梁奇伟、曾建凡、吴康明、薛华鼎等人的身上一个扫过去,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扫到谢方才、李兆祥等党委一班人的时候,更是失望:这次派过去是要让人真正做事,不是养老,这些人肯定成不了事。
朱贺年无奈地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有难度,我们这里也暂时不把这个名额定下来。我们党委给大家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如果明天晚上不没有人主动,我们就采取投票或组织指定的方式来进行。陈主任,你让人把今天大家的发言整理一下,特别是刚才几个人提的建议、意见都理一理,我们常委的人在明天上午再议一议。国峰,我看我和你还是抽时间到市里汇报一次。你的意见呢?”
田国峰也是一脸的沮丧,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
散会之后,薛华鼎很快就由小骆开车送回了家。
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不少的客人,不但岳父许昆山、岳母梁燕来了,还来了许蕾的外婆、姨妈,以及一个薛华鼎不认识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打扮得很前卫,衣服很宽大,全是松松垮垮的,特别是头发搞得非常诡异:头发染成金黄色、脑袋中间一撮头发用发胶固定象鸡冠向上矗立。
薛华鼎连忙跟他们打招呼,并伸手握着前卫小伙子的手,说道:“你好,欢迎你。”
小伙子收回手,耸了一下肩膀,说道:“表姐夫,不认识我了?”
薛华鼎这才想起来是谁,笑道:“黄浩炜?你好。什么时候回国的?”
许蕾的姨妈走过来,说道:“小薛,你别理他。打扮成这个鬼样子,谁认识他?他还以为自己好帅,回国这段时间天天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他是我儿子。”
黄浩炜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唠叨的妈妈。
许蕾的外婆明显是护外孙,在旁边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是有想法的人?我老太婆都能看惯,你怎么看不惯?总比那些穿着裤子上磨出几个洞,耳朵上像女孩子一样吊耳环的人要好吧?”
薛华鼎心里想:外婆,你是够偏袒的了,这个怪样子的头发比吊耳环能好到哪里去?
姨妈笑道:“妈,就是你。算了,我也不说他了,只是看了不舒服。小薛也是年轻人,这样不就很好吗。”
外婆道:“浩炜几年才回来一次,这次出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有什么看不惯的?”
……
等晚上了,薛华鼎和许蕾二口子躺在床上,许蕾笑着把这个黄浩炜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个黄浩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小就跟着他在部队的父亲练武。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一次在街头玩电子游戏,因一点小事与一个开电子游戏厅的老板吵架。怒火中烧的他竟然打伤了那个老板和老板的老婆,还使一个帮工重伤,砸烂了五台游戏机。
当时人被派出所抓住,学校也把他开除。最后还是许昆山出面把这事摆平。之后,他们出钱想办法让黄浩炜出了澳大利亚读书。先读预科班一年,现在已经是在悉尼大学读本科了。
二年前他回国,薛华鼎见过他一次,只是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出国了,而且那次他的外貌没有这么拉风。
薛华鼎问道:“他学什么的?”
“材料。金属纤维。”许蕾回答道。
“金属纤维是啥玩意?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的多了。金属纤维柔软坚韧,掺在其他材料里能显著提高材料特性。我是从网上查的。目前我们国家的技术还很落后,很希望这种技术。”许蕾简单地说道。
“我确实不知道。”薛华鼎想起他的头发就好笑,随口笑着问道:“还有多久毕业?这个模样是有点吓人,我们县城里好像还没有这么牛的。”
“不知道,如果不读研究生、博士,明年就可以回国。如果他想读,那还有好多年。”说着,许蕾也笑了,“呵呵……你不知道,下午他来的时候,把你妈妈吓着了。以为是街道上的小混混找错了门。她老人家急忙说什么我们家没有小流子,找错了。”
薛华鼎笑了笑。
许蕾道:“他妈妈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把他安排在我们公司里。说是这么下去国外的人会把他带坏。”
薛华鼎问道:“那你爸爸妈妈的意见呢?我没问题。”
“我爸爸妈妈也无所谓。但我相信他自己不会来。安华市太闭塞了,他这家伙哪里闲得住?你不要看他这个样子,脑瓜聪明着呢。科技论文都发表好几篇了,还参加过几次国际学术会议做过报告。比我这个读研究生的人都强多了。我只在我们学校参加过学术会议,还只是一个可怜的听众。”许蕾说话幽幽的。
“呵呵,你不会嫉妒你表弟吧?”薛华鼎笑道,“那他可是一个人才,回国的话要找好工作还不易于反掌?”
许蕾点头道:“所以我爸爸妈妈无所谓,知道他不会进来。也许他移民办绿卡定居国外都说不定。唯一急的就是我姨妈,很是担心他变坏,会变成小流氓,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地吃亏。”
“他不是有武功吗?怕什么?”
“做妈妈的心思与其他人的心思不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妈就是想他回来,看着他在眼前工作才好呢。”
“呵呵,跟我妈妈一样。蕾蕾,你想做妈妈不?”
“有点点想。”
“心动了?”
“嗯。”
“那从今天开始努力?”
“……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有问题?过完春节再要好不?”
“孩子现在可以不要,但这个还是要做吧?”
“好啊。”
……
事后疲倦的二人还躺着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薛华鼎也把今天的事说了一下。许蕾也是不同意薛华鼎到一个破厂去蹲点。
那个黄浩炜倒也好打交道,对人热情,没有多久就赢得了薛华鼎母亲的好感。
许昆山在这里的时候,黄浩炜就邀他和薛华鼎、许蕾一起打扑克。许昆山走好,他就和薛华鼎下围棋。薛华鼎的围棋水平虽然不高,但也可以跟对方杀一个平手。
实在没人陪他,他就用电脑上网。薛华鼎利用和县邮电局局长高子龙、副局长蔡志勇关系好的便利条件,花钱装上了DDN专线,上网非常方便。
这让黄浩炜喜出望外,打游戏、查资料、看新闻……忙的不亦乐乎。
第460章
第二天晚上,薛华鼎又被县政府办公室的人通知去开会。
会议的议题依然是有关柴油机厂的。
开会的人员一到,朱贺年就走了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各位想了一天,想好了没有?嗯。我请大家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气量也要大度一点,不要只看到眼前的困难。不说那些下岗职工需要,就是你们自己……这对你们有好处吧?我是一个县委书记,有些话是不好意思这么开诚布公地说。组织指派也好,个人报名也好,都是一个目的,就是要一个人去,一个有责任心、有实干精神的优秀干部过去。有报名的没有?”
还是鸦雀无声。
朱贺年说道:“那好,我们采取民主的方式,由大家选举产生。我先宣布一下备选人范围,经过我们常委会的讨论,人选在你们四个副县长中间产生。”
朱贺年的话一下就让梁奇伟、曾建凡、吴康明紧张起来,甚至薛华鼎这个自以为不可能去的人也开始了紧张。
朱贺年对办公室主任陈忠强道:“陈主任,你给这里大家每人发一张,每个人把你们心目中觉得最合适的人写上,谁得票最多,谁就到柴油机厂蹲点。我有言在先,等下选出来之后,就确定了。如果退缩,那也可以,我请你把辞职信一起交出来,你辞职信里就说不服从组织的分配。这是组织给你的政治任务,不得打折扣。而且一旦确定了人选,你还要马上到柴油机厂进行调研,写出切实可行的调研报告和经营计划交县委讨论。如果敷衍塞责,组织上就毫不留情地处分你。当然,只要你的经营计划可行,我们县委县政府也是会大力支持你的,给你管理工厂的自主权,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说到这里,朱贺年朝陈忠强问道:“都发了吗?”
“都发了。”陈忠强回答道。
这个时候,几个副县长都在用眼神向自己关系不错的人打招呼,希望这些人不写自己的名字。吴康明的人缘显然最好,有几个人还主动把眼神递给他。
朱贺年说道:“那好,大家就写一个名字。陈主任,你负责计票。”
陈忠强道:“好,请大家写好了就交给我。”
很快大家就写好了名字交给了陈忠强。没有多久结果就出来了,让薛华鼎大吃一惊的是他的选票最多:七票!
其他三个人加起来也只有六票。其中主管工业的梁奇伟四票、曾建凡二票、吴康明无票!
薛华鼎傻眼了,陈忠强的票数才宣布完,薛华鼎就起身说道:“这不可能吧?朱书记,我可一点工厂经验都没有。”
朱贺年其实自己也有点不放心让薛华鼎去,既担心市里领导批评他们不负责任,又担心柴油机厂的职工反对:薛华鼎太年轻没经验了。
他心目中最佳人选是主管工业的梁奇伟,这个人是从县农具厂出来的,当过厂长、党委书记、区乡工业局局长等职。
可恼火的是这个人油水不进,自己和田国峰都做了他的工作,他就是不点头。因为都是常委,朱贺年也不好强迫他去,再说他和市里的一些领导有不浅的交情。昨天的会议散了之后,市里的领导就梁奇伟在会上的态度帮他梁奇伟说了好话,说是他这段时间因家里的事心情不好,所以开会的时候有点失态,顶撞了朱贺年。并请朱贺年原谅他。
朱贺年最后采取这个无奈的公开投票的方法,也是想利用组织的意见来逼梁奇伟就范,既不得罪领导又达到让他过去的目的。这个不用想,大家都会想到梁奇伟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万一没选上梁奇伟也没关系,至少能确定一人过去。
没有想到的是却让薛华鼎这个最年轻最没有经验的人背上了这个黑锅。
名单一宣布,朱贺年心里有点说不去的味道:内心觉得他也许可以,但又担心他胜任不了。
真是矛盾!
薛华鼎的话刚落,松了一口气的梁奇伟就发言道:“这可是大家选的,薛县长,你众望所归啊。谁一生下来就有经验,还不都是学的?你以前没有主管过农业,现在晾袍乡的人不都在夸你吗?其实,抓企业说容易就容易,说复杂就复杂。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
薛华鼎没好气地说道:“既然这么简单,你去啊。”
梁奇伟道:“大家都认为你最合适,当然你去。再说,我又没有你的门路,不可能像你一样能为一个乡争取来四千万的资金。大家都知道你的能耐,你就别客气了。刚才朱书记也说了,一旦定了就定了,这是政治任务。你不会遇到第一个困难就打退堂鼓吧。”
薛华鼎说道:“什么叫打退堂鼓,这是对党和人民负责。这么大一个厂又不是儿戏,怎么能让我这个没经验的人去?”
“哦,这我就奇怪了。你以前当过副县长?一个县总比一个柴油机厂要大、要重要吧?你现在不当得好好的?”梁奇伟略带讥讽地说道,“听你说到对党和人民负责。是啊,你是要认真工作,将这个厂带出了困境,那就是对党和人民负责了。我们都是党教育多年的干部,最重要的就是要言行一致。”
薛华鼎还有争,朱贺年说话了。他说道:“小薛,既然大家都信任你,组织就把这幅担子交给你。今天下午我和国峰县长找市里领导做了汇报。我们将昨天大家想出来的那些主要也稍微讲解了一下。市里领导对你提出的那个剥离优良资产的方法有点感兴趣。你抽时间调研一下,具体怎么剥离,今后怎么运作,写一个稍微详细一点的方案出来。我们一起研究再报市里交市国资委批准。老田,你看呢?”
田国峰看着薛华鼎笑道:“小薛,朱书记和梁县长都说得对。你的思路还是不错的。谁生来也不是一个领导,当领导的经验都是后天学来的。你年轻,又有知识,也在邮电局独当过一面。你不要把管理工厂当着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前好多厂党委书记、厂长都是半路出家,不一样地能搞好?你以前没有管过全县的安全,没有管过交通建设。可现在看来,你都管得不错。特别是那次摩托车厂检查的事,我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甚至还为你出难题。你不一样地解决得很好吗?人家厂里的董事长还感谢你呢。既然大多数同志都信任,你就把这个担子担起来,你的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你真的用了心、费了力,就是柴油机厂没有扭亏为盈,大家也会谅解。当然,如果你能使它起死回生,那我们就更高兴了。当然,你主管的交通建设、安全生产都不要放松。”
薛华鼎看了朱贺年、田国峰一眼,说道:“各位领导,我的工作真的不少啊。我不是跟你们讲价钱,真的是能力有限。从晾袍乡到县城之间还有几公里的水泥路需要我牵头筹集资金,晾袍乡的生产也要我关注。现在正是春节期间,安全生产也不能松劲。这个柴油机厂的事有这么急。真要把精力分散了,误了县里的工作,也不好吧?你们看……”
朱贺年理解地点了点头,有点愠怒地盯了梁奇伟一眼,然后收回目光陷入了思考中。
可惜梁奇伟正低着头,没有看见朱贺年的目光。
曾建凡无意中发现了,心里一愣,随即心里乐开了花:“呵呵,梁奇伟啊梁奇伟,你丫的好日子看来快要到头了。老子就当仁不让,为你添把火。”
曾建凡咳嗽了一下,说道:“朱书记、田县长。我这个人从来不争权的。今天我就争一争这个权。薛县长一个人有这么多工作,确实分散他的精力。全县安全工作很杂也很耽误时间。我提议自己当他的助手,把这部分权利抢过来,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我来抓这个事情。等他稍微清闲一些后再交出来。怎么样?我保证尽心尽力抓好安全生产这方面的工作。”
他的话,让在座的人都很是惊讶,特别是梁奇伟,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因为安全工作要抓出让人瞩目的成绩很难,可以说是不可能。而坏事则很容易,几乎是一个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炸一下,让大家防不胜防,还可以让一些领导身败名裂。可以说曾建凡这是费力不讨好,纯粹是帮忙而已。
田国峰还是惊讶。朱贺年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曾建凡听朱贺年这么问,心里乐了。他笑道:“朱书记,看您问的。我曾建凡大小也是一个副县长,也是受党教育多年,这点觉悟也是有的吧?在这种会议上我哪里敢骗人?再说,争权又不是什么好事,已经留下一个不好印象。如果说假话的话,你还不处分我?”
朱贺年也不管曾建凡说假话还是说真话,马上说道:“好!安全生产的事确实是一个需要很多精力的工作,现在曾县长自己能主动提出来分担这个工作,我很高兴。这才是一个急组织之所急,想组织之所想,顾全大局的好同志。不像有的同志生怕多做了一点事。”说到这里,朱贺年笑着问薛华鼎道,“小薛,你的意见呢?”
薛华鼎也是不喜欢安全生产管理这项工作,现在这事都被曾建凡争着去做,自己还怎么好意思推却呢?再说就是想推,现在也推不出去,还落了下风。
于是,他也说道:“既然各位领导信任我,曾县长又帮我的忙,那我就斗胆试一试。我向组织保证,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我一定认真工作,绝不让领导失望。”
朱贺年高兴地说道:“好!看来我们县的干部还是讲原则、讲纪律的。是一支敢打硬仗、敢于吃苦的队伍。”
……
接下来日子,薛华鼎就把有关安全生产方面的手续进行移交,暂时只主管交通建设的事,然后开始进行调研。
当许蕾听说薛华鼎还真的接手了柴油机厂的事,笑着对薛华鼎道:“我估计你逃脱不了,你跟上面的有关系,你自己又是大老板。我要是朱书记,肯定是想你来主持。你准备怎么着手?”
薛华鼎苦笑道:“我是什么大老板,从来没有管过这方面的事。你问我准备哪里着手,我真有点难下手,千头万绪的。一是这么多下岗工人难消化。二是这个厂一时难以找到业务进行生产。”
许蕾道:“你想一口吃成胖子是不可能的。这二大难题你最好都不要想,或者不能一开始就朝这二个问题砍下去。”
薛华鼎点头道:“是啊。我想目前最主要的是把那些优良资产剥离出来,先成立一个新公司再说。只有有了一个能生存、能造血的公司,其他的问题才有可能解决,否则这能等死。”
许蕾道:“嗯。你先认真调查一下这个厂里到底有哪些值钱的宝贝,有什么样的技术工人,了解一些适合进行哪些方面的加工。之后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也不要太着急,就算我们自己公司的零部件加工也能养活一批人。大不了我们把让其他人加工的零部件移到你们厂来。”
第461章
薛华鼎笑道:“你们那里有什么零部件加工?大部分都是电子元件,只要买来组装就是。我们这个是机械加工为主,电子元件我们可干不了。”
“什么你们那里?你不是老板?我们的活多着呢。”许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打一个比方。你可不要小看了我们的公司。蓄电池的部件加工量不小吧?连接柱、连接条、铅板、包装木箱等等。还有其他产品的包装箱什么的,是不?就算这些不值钱、量太少,满足不了你的胃口,我们可以让我爸爸找找其他老板啊。他长年在外面跑,外面的行情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再说,我们蓄电池马上要扩大生产线,将你们的下岗工人招一批过去,也不是不行。消化掉一些下岗工人,不也是帮了你吗?”
薛华鼎看了贤内助一眼,点头道:“是啊。虽然你说的那些包装箱什么的,不需要高技术,也不需要高端设备,但能解决一部分下岗工人,也算是一个成功。我决定还是接受他们交给我的这个任务,干!”
“呵呵,你不干能行不?当官不也是靠机会吗?现在你机会来了,又有这么多便利条件,上上下下都支持你,要是你连这个柴油机厂都拿不下,那也太次了。”许蕾半真半假地说道。
薛华鼎笑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只要我真的解决了柴油机厂的问题,大家肯定对我刮目相看。”
许蕾在薛华鼎额头上点了一下:“说你胖,你就喘。”
薛华鼎亲了她额头一下。突然问道:“外婆她们呢,还有那个黄毛表弟,我今天回来她们怎么不见了?”
“你啊你,昨天你上班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我以为你听见了呢。她们到安华市去了,后天走。你可要抽时间送她们一下。”许蕾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好好跟我表弟谈一谈,告诉他不要信我姨妈的话,不要急于工作。要他继续在澳大利亚读下去,一直读到博士毕业。他有这个条件,又有这个天赋,早工作的话太可惜了。他家虽然现在困难一点,但也不是过不去,你告诉他放心读书就是,这里的事不要他操心。呵呵,说不定将来我表弟还可以帮你一把呢,当你当了高官,你不需要智囊团?”
“呵呵,还智囊团?我当省长、省委书记中央首长啊。”薛华鼎笑道。
“省长、省委书记也是人当的。谁就肯定你不行?熬呗。”许蕾也开玩笑着说道。
“现在当官要后台、要圈子,不仅仅靠实力。我哪里行?”薛华鼎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不愿意跟当官的大交道,送礼都不敢。”
“啊哟,我还以为你是一根木头呢?你懂的还不少嘛。你不也送过礼吗?呵呵。”许蕾笑道,然后又说道,“送礼,那是最笨的办法,用钱开路,又龌龊又低效,还提心吊胆的。关键是进圈子,站好队。”
“我怎么进圈子,认识才几个人?站哪一个队?”薛华鼎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啊,就安心做你的事吧。你有实力了,你才有资格进那些圈子。现在你才只到副处级,说进圈子还为时太早呢。你现在只有当打手的资格,你还是安心工作吧。”许蕾话里有话。
薛华鼎看着许蕾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
“没什么意思。是你自己想歪了。”许蕾连忙灭火,急忙掐断刚才的话。
“你爷爷不退休几年了吗?”薛华鼎可想了解更多,又问道。
“呵呵,我许家难道就只有我一个爷爷?算了,不说了。”许蕾笑了一下,“我今天说的都是废话。”
薛华鼎心里一动,也不再追问。转而对许蕾说起了她的表弟:“你表弟家有什么困难,我们完全可以帮他家啊。”
“呵呵,还不是我妈妈鬼多,说什么都不要我爸爸他们这一边的钱。因为我爷爷奶奶他们一直看不起我妈妈她们这一边,所以就争这口气,梁家要自己奋斗给我爷爷奶奶看。”许蕾道。
“那你妈妈自己的收入也不少,完全可以帮吧?给几万、十几万,就是几十万也行啊。”薛华鼎说道。
许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姨妈跟我妈妈一个脾气,就是不要别人的帮助。给一元她要还二元才好。给她钱帮助她,好像是侮辱她似的,好像就看不起她家一样。我妈妈只好曲线救国,给外婆钱,让外婆在平时的生活上补贴他们一点,但那有多少?这几年,她家主要是我表弟的爷爷生病用了不少钱,加上他奶奶过世,欠了一屁股债。姨妈他二口子都是在学校当老师,都只是死工资。”
薛华鼎有点奇怪地问道:“那她们这次怎么过来请求我们帮忙?”
许蕾道:“这也是逼的。上次黄浩炜打伤了人,一向不求人的姨妈还是请妈妈帮忙,妈妈一个女流之家,熟人都是电信局的,实在没办法就让我出面请爸爸才摆平,然后妈妈出钱把他送出了国。为了儿子,姨妈她才不得不低下了头。她还跟我妈妈说,等黄浩炜赚钱了就还给我们。呵呵,你看她们姐妹俩要强到什么程度。”
薛华鼎问道:“那我劝他,他会听吗?”
许蕾摇了一下头:“不知道。你们男人跟男人谈,应该好一些。我估计你就是不劝他,他也会继续读书,只是可能去打工赚钱而已。这次他回国的钱就是他打工来的钱。你劝的话只是想帮他更加安心而已。现在他的爷爷奶奶都死了,没有什么要用大钱的地方,完全可以多读书。”
薛华鼎道:“好的,我试试。我发现他很开朗的,也很有主见。”
“没有主见的话,他会把头发搞成那个鬼样子?”
……
为了表示县里对柴油机厂的重视,也为了把薛华鼎和那个以前的王副县长区别开来,薛华鼎到柴油机厂“上班”的第一天,县里的四套班子都去了,召集厂里的干部开会,为薛华鼎助威。
倒是主管工业的常务副县长梁奇伟借故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这个会议,但也在医院里打电话给薛华鼎表示了他的支持。
县里的一班子人都先后发了言,强调了县委县政府对薛华鼎的支持,也要求厂里的人无条件地听从薛华鼎的领导,鼓励大家团结一心,克服困难,将柴油机厂带入一个新的天地。
送走了县里四套班子的人员,薛华鼎又召集厂里领导和中层干部开了一个会议。对近段的工作做了一些安排,也宣布暂时不改组厂里的领导班子,请他们还是各负其责。薛华鼎只临时抽调一些人成立了一个资产调查小组,对全厂资产进行仔细清查。
薛华鼎现在有了二套办公室,但时间主要花在厂里,只是隔五差三地到县里那个办公室坐一坐,处理一些必要的文件,或者参加县里召开的会议。
薛华鼎深入厂里就发现仅仅调查这个厂的情况也是很麻烦的事,很多事情还真不是说你想调查就能调查清楚的。
原以为很简单的固定资产清查,结果一个十几个人组成的小组花了十多天时间,还没调查完毕,很多设备实物与账面上严重不符。明明账面上说那台设备在那里,但找过去却没有看见实物。为了寻找到这台实物,必须找这个车间的车间主任询问。有时车间主任能说明去向,有的则必须满头大汗地去找资料、找批条或者找上任询问。
不少的设备不是被租赁出去,就是被卖掉。还有的则一时找不到下落,需要花时间追查。
越查,薛华鼎发现问题越多,有些问题还涉及到前任、县里的一些领导,甚至市里的领导。
当薛华鼎尝试着清查工厂财务时,发现问题比固定资产的问题更严重,很多资金竟然是凭一个或者二个厂领导在一张白纸条上签字就把钱、产品给划走了。里面明显存在一些违规违纪的问题。
薛华鼎真不知道是先调查厂里掩盖的腐败违纪问题,还是继续先调查资产的问题。
这天,他正在厂里办公室查看调查小组整理出来的固定资产资料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他随手抓起电话,问道:“你好,找谁?”
“呵呵,薛县长,你不会当接线生了吧?我打这个电话还能找谁?”对方笑问道。
“邱秋?你今天怎么打电话过来了?”薛华鼎有点惊讶地问道。
“打扰您了?”
“没有。我正看得头昏眼花呢。采访我?宣传我?”
“呵呵,你还真自信啊。不过,你还真猜对了,我们的头就要我追踪报道你在柴油机厂大刀阔斧的事。怎么样?有时间聊一聊吗?”邱秋问。
“不会吧?我还才进来呢。怎么就惊动了你们?”薛华鼎还真有点惊讶:怎么媒体走到前面来了?
“说明市里对柴油机厂重视,市里领导对你重视啊。我中午过来吃中饭,你必须请我,我要了解你的思路。”邱秋“命令”道。
“吃饭可以,思路没有!”
“你把你那个优良资产剥离的思路给我讲一讲就可以了。这行吧?我知道你的报告草稿已经打好,马上就要上报给市里。你不会说还没写吧?”
薛华鼎为难道:“这个可不行,报告还没批准,我怎么可能提前泄漏?再说就是上级批准了,这也是商业机密,也不能公开。我可不敢违反原则。”
“呵呵,我亲自用美色诱惑你还不行?”邱秋笑问。
“呵呵,那我好好考虑一下。”薛华鼎开玩笑道。
邱秋认真说道:“我不会询问你的具体数据,只是稍微了解一下你的思路。再说,我还有不少有关柴油机厂的秘密要告诉你,你不会不记得我以前专门调查过柴油机厂的事吧?”
薛华鼎心里一喜,这真是想瞌睡的时候别人送来了枕头。他故意装着思考了一会,才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行,你过来吧,我中午请客。”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中午要吃鲍鱼!”邱秋说道。
“没关系,想吃凤凰都可以,只有饭店里有。”薛华鼎笑道。
二人最后还是在旧县城里的那个“金竹轩”茶楼见的面。这个“金竹轩”的老板因为在开发区找不到好的门面,加上开发区的生意也不是很景气,所以还在这里苦熬着。
二人坐下后,稍微谈了一点其他事就开始转入正题。
邱秋看着薛华鼎笑着问道:“薛县长,是不是发现厂里面漏洞很大?”
薛华鼎点了点头,说道:“你早就发现了?”
邱秋道:“当然。你看的还是明面上的,我还比你多了解一下暗地里的东西。反正,我调查之后,我就离开了。我一个小女子可没有能力来伸张正义。”
第462章
薛华鼎问道:“发现了一张网?”
“嗯,一张凭我的能力无法刺破的网。”
“难怪你的调查无声无息了。你发现了一些什么问题?”薛华鼎问道。
“薛县长,你是准备只扭亏为盈还是想当一当现代的包公?”邱秋反问。
“这矛盾吗?”
“难道你想一举两得?”
实际上薛华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在刚才来这里的路上,他下了决心。但他还是说道:“我认为不打掉那些蛀虫的话,这个厂就是被我扭亏为盈了也存活不了多久。”
邱秋道:“但我不觉得打击蛀虫是你的重点,你应该先让柴油机厂活过来才是正道。”
薛华鼎异样地看了邱秋一眼,说道:“哦,说说理由?”
“呵呵,薛县长,你这是考我啊。我不说!”邱秋从他的神态就看出,他也是这个想的。邱秋偏着头笑骂道,“你这个骗子,你早就是这么想的是不?”
邱秋女孩神态让薛华鼎有点发晕的感觉,他连忙喝了一口水,稳了一下神,说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的想法更让我坚定了我的决心。现在上级也好,我们县里也好,最渴望我能让下岗工人有饭吃,让他们不再闹事。如果我把精力分散到去打蛀虫,那么这些人肯定会和我作对。影响我下一步对这个厂的整改。我干脆先不理他们,我把那些优良资产给剥离出来,只做我的事,等我新成立的公司成立后,等我有了足够的威信,市里县里领导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再腾出手了消灭这些蛀虫。我想,他们一二年之内不会死掉吧。”
邱秋认真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生怕你看到柴油机厂这么多问题,就产生除暴安良的心思,不管一切先去掐灭蛀虫再说,那就麻烦了。以前就有几个新分来的厂领导载在这个上面了,经济没发展,反而搞得天怨人怒的。工人们开始是拍手称快,但很快就抛弃了他,让他一个人碰得头破血流,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薛华鼎真诚地说道:“谢谢的关心。”
“呵呵,这么客气?”邱秋笑是笑,但脸上并没有多少快乐的神色,反而有点点哀怨。她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掏出二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在茶几上,说道,“这是我那段时间和后面调查的柴油机厂的问题。你抽时间看看。我希望你继续保持现在这份冷静的心,先把下岗工人安置好,把工厂搞活。然后再腾出手整治他们。本来,我是不准备这么早就给你的,但我看你很冷静,现在就交给你。让你心里对厂里的那些干部有一个数,不要过于相信他们,特别是不能把他们带进你新成立的公司里。到时候你就被动了。”
薛华鼎默默地将二本厚厚的笔记本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明显可以看出里面有不少额外的资料,甚至有相片。显然,为了收集这些邱秋花了不少的心血。
薛华鼎将笔记本放妥之后,说道:“你用了很多时间吧?”
“正式的时间算是二个月,如果认真算,也算是好几年了。我有不少亲戚是厂里面的。”邱秋道,“有了这二本笔记本,你暂时可以不去碰财务方面的事,免得打草惊蛇。”
“可我要剥离资产的话必须要涉及到财务啊。不深入调查可以,但完全不涉及财务不可能。”薛华鼎说道。
“你完全可以做一个中间人,为什么要碰财务?即使碰财务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邱秋道。
“中间人?你是说我做一个中间人?”薛华鼎有点不解地问道。
“是啊,在旧柴油机厂和新公司之间,你做一个中间人。以一个副县长的身份去协调,同时阻止那些蛀虫进入新工厂就可以了。”邱秋提醒道。
“哦,我懂了。我二边都不管具体的经营,只为他们牵线搭桥。对,你说的对,我又不是经营工厂方面的专家,我当什么厂长。呵呵,好!”薛华鼎高兴地说道。
“呵呵,不会怪我一下把你二个工厂的厂长位置都剥夺了吧?”邱秋笑问。
“那我的思路得改一改,幸好我的报告还没有上交。”薛华鼎笑问道,“你难道是学企业管理的,你怎么知道这些玩意?”
“现在股份制改造的事例多的是,只是我们地区还没有实施起来,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像你这种剥离资产的方式在外地很普遍,也有很多人利用这个办法侵吞国有资产。一些穷厂的厂长往往通过这种方法摇身一变就成了私人老板,资产一夜之间扩大了几百上千倍。你如果想成身价上千万的老板,现在正是其时。只要你动一点点心思就能达到,而且名正言顺。呵呵,心动了吗?”邱秋笑问道。
薛华鼎点了点头,感叹地说道:“如果我是厂长,又有现在这个权力,要发财还真是简单。说句冷笑话,这个厂还真亏了前段时间县里和市里都不想做主,都想推给对方,才使得没有这种胆大包天的人出现。也幸亏那个王副县长一门心思用在调离、升官上,否则的话,现在柴油机厂只是一个空架子了。”
邱秋道:“不幸之中的大幸。不过,里面的不少资产还是被侵占了一些。”
“我迟早会让他们吐出来。”薛华鼎说道。
……
二人没有谈多久就分手了。
薛华鼎回县政府的办公室修改起草资产剥离的报告,邱秋则回市里去了。
按照薛华鼎的新思路是保持柴油机厂旧厂不变,包括厂领导班子都不动,薛华鼎不参与具体的经验活动。同时,县里吸收社会上的优良投资成立一个新的股份公司。
然后薛华鼎协调安排旧柴油机厂把厂里的那些好的机床、好的设备、部分厂房、部分土地划拨出来,折价之后作为投资进入一个新成立的股份公司里。
也就是说这个新的股份公司既接受了柴油机厂的投资,也接受社会上的优良投资。
这个新公司的运作由董事会聘请新的管理班子来管理,薛华鼎同样不参与具体的经营。这样一来,他的地位就超然了,没有具体事务缠身的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县政府工作上,用在为二个企业制订战略计划上。
写了二个多小时,薛华鼎就被许蕾一个电话招了回去:他要和她一起赶往安华市,送外婆、姨妈和那个古怪装扮的老表黄浩炜。明天上午她们就离开这里回福江省春州市自己的家。
当薛华鼎与黄浩炜单独相处的时候,薛华鼎问了一下他今后的打算,这个小伙子很干脆地说道:“我肯定继续读书,先把我的学业完成。”
薛华鼎一听也乐了,还真不要自己来劝他,就脱口而出道:“好。”
“呵呵,表姐夫,是表姐要你来劝我的吧?”黄浩炜笑着,说道,“看来你们还是相信我不会被那些鬼佬带坏的。我只是也只是为了好玩,试试民航飞机容许不容许我回来,这是我和我朋友打了赌的,只要我用这个发型能回国、能出国,他们就输给我一台笔记本电脑。呵呵,在等待海关出关入关的时候,很是刺激。”
薛华鼎想不到是一个这样的原因,忍不住笑了。
黄浩炜又说道:“你是不是要说不用我担心家里?我要担心我就是傻子。现在家里又不怎么需要钱,我只要能保证自己能吃饭就行了。姑父早就给足了我的学习费用。我想我家真要需要钱的话,你们还不帮一把?”
这小子看的这么清楚,薛华鼎自然说不出其他话来。
黄浩炜笑了一下,问道:“表姐夫,如果我回国后想自己搞科研,想自己搞实业,你可要帮我一把。”
“好啊,只要我能帮忙的,我不会犹豫。”薛华鼎道。
“呵呵,肯定能帮忙的。我知道你有钱,有钱就能帮上忙。”黄浩炜道。
“你还真是爽快。”
“直接点好,免得到时候又要再说一遍。不过,我也不敢肯定我能到那一步,也许跟其他海归的人一样找一个中外合资企业当打工崽。”
……
第二天,薛华鼎送走了外婆等人就一个人赶回了县里,继续完成那个柴油机厂的改造方案。
因为这个方案理论上不会产生资产流失问题,也因为厂里的大部分设备也一直在闲置,薛华鼎的方案对柴油机厂的影响不大,所以当他把报告交上去,很快就在县常务会议上获得通过。
报告提交到市里后,市里也只批示要求县里安抚了下岗工人的情绪,不要让工人产生把好设备全划走而抛弃他们的想法。同时在设备作价之后必须报市国资委审查批准。
有了市里、县里给的尚方宝剑,薛华鼎组织柴油机厂的领导召开了会议,详细讲解了上级批准的那份报告,请他们协助自己完成这个转型的任务。
因为是薛华鼎有意甩开他们而确定的方案,这些认为自己被轻视了的人心里都有点不舒服。不过形势比人强,人家是县政府的副县长,调拨走的又是市里、县里的资产,也有大部分是一些闲置的设备,他们想生气也只能在心里生气。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和薛华鼎争吵。
在会议结束前,薛华鼎也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就确定了改型实行小组的名单:他自己任组长,一个老技术副厂长任副组长,又把去年分配下来的几个大中专毕业生做组员。
然后宣布了一下保密纪律就散会了。
剩下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改型实行小组按设备清单划拨设备、厂房和土地。他自己则开始向社会寻求优良资产、项目、资金。
这个才是解决当前矛盾的重点,没有项目、没有资金,仅仅凭柴油机厂的那些设备是不可能产生经济效益的。
几个厂领导鱼贯而出,都无一例外地低头沉默不语。
看着他们脸上不高兴的表情,薛华鼎心里道:“我没有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应该得意了。还要给我脸色看,渡过了这个困难时期,我会让你们知道我薛华鼎的厉害。哼!”
薛华鼎回到家,家里却没有了春节期间的热闹,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包括许蕾也忙她的事业去了——她主管的那家软件开发公司开发出来的软件马上就要进行全面的测试,她这个老总必须到场。
累了一天的薛华鼎给许蕾打了一个电话,正准备早点睡觉,明天一早他要找有关部门的领导开会:与工商局商量筹备股份公司的事、与县招商引资办商量一下怎么为新公司寻找外来资金、与劳动局商量消化下岗工人的事……外面却传来门铃声。
薛华鼎走到院门外,发现前来拜访自己的是柴油机厂主管财务、采购的副厂长盛满山。虽然他是副厂长,但实际权力比那个傀儡厂长张运昌还要大得多。
第463章
薛华鼎虽然不愿意接待这个肥头肥脑的家伙,但出于礼貌还是请他进了屋,心里在猜测着这个人的来由。自从薛华鼎代理柴油机厂党委书记之后,厂里的几个领导都已经到这里来拜过年。当然,那都只是礼节性的拜访,因为还不知道薛华鼎对柴油机厂怎么动手。
“薛县长,打扰你的休息了吧?”盛满山见面就说道,“你这房子买了好多年了吧?住这种大房子真是舒服啊。”
“盛厂长。你请坐。”薛华鼎没有答他这句话,而是请他进了客厅。
母亲给来客送来茶水后就回房去了。
盛满山很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诚惶诚恐地将茶水捧在手里,等母亲走了才轻轻放在茶几上。
薛华鼎递了一支烟给他,他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薛华鼎看他有点做作,心里不禁暗笑了一下:如此小心翼翼,这家伙今天恐怕有不小的事要说。
盛满山等薛华鼎也坐下后,故作心虚地说道:“薛县长,我是来向您做检讨的。”说完,眼睛看着薛华鼎。
薛华鼎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打马虎眼地说道:“检讨?这从何说起。这个厂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不是这个意思。呵呵,我也没那个权力代表全厂向薛县长做检讨。”盛满山“痛心”地说道,“我是说您来我们厂之后,我没有积极协助您工作,站在岸上看热闹。我惭愧,我应该做检讨。”
薛华鼎心想:“难道你今天是来投诚的?你改变还很快啊,今天开会的时候你和别人一样一脸的不高兴,现在又主动来做检讨。”
他说道:“我想避免一些其他事情妨碍我的思路,所以做事快了一点,事先没有很好地和你们讨论,只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你们现在心存疑虑,不配合我的工作也算正常。等我的一些事情有了眉目,你们看到了结果,你们的思想可能就能转过弯了。完全用不着做什么检讨。”
盛满山谦卑地说道:“哪里,那是您薛县长说的客气,是给我们留面子。下级服从上级,这个原则我们都懂。实际上,是我们这些厂里的领导思想不开阔,跟不上您的步伐,理解不了您的新思路。其实,我对您大刀阔斧的改革是非常钦佩的,只是私心作怪。以为您年轻,想法不成熟,所以明知道您的思路最好,也不愿意承认。我可以保证说,您的这个思路是唯一能拯救柴油机厂的办法,也只有您这样有能力的领导能想出来。以前的干部就只知道往里面投钱,或者不断地逼着厂里开发新产品,好像新产品一出来,我们的工厂就能翻身,下岗工人就能重新上岗似的。浪费了不少的钱,最后还是失败。所有的思路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哪里比得上您的万一?您真的让我自愧不如啊。”
薛华鼎被他这通马屁拍的有点哭笑不得,而且这家伙说话很是注意,说到缺点的时候,对象是“我们”,说到佩服薛华鼎时用的就是“我”。
薛华鼎道:“盛厂长真的高看我了。其实之前县里、市里对柴油机厂还存在一些管理方面。导致一些干部没有办法使用我这个方法。我也是临时想到的,幸好得到了上级的支持才可以开展。至于最终结果怎么样,还有待时间的检验。我也希望你们厂领导给我提醒,帮助我更好地完善这个办法。”
盛满山连忙说道:“薛县长,您太谦虚了。你这个让优良设备发挥出它们应有的效益,不让它们载闲置在仓库里,是一着妙棋啊。干脆甩了那些一时无法消除的包袱,轻装上阵,真是好。”
看到对方还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薛华鼎只好问道:“盛厂长,您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盛满山笑道:“你看我,只记得佩服您的思路了。连今天自己来干什么都忘了。我今天还真是向薛县长做检讨的。”说着,他很是沉痛地说道,“我私下挪用了二台机床,想请薛县长原谅我,我愿意接受处罚,就请薛县长高抬贵手,不要公开处分了。”
薛华鼎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二台机床?现在这二台机床在哪里?不能按期收回来吗?”
在今天的会议上宣布成立资产清查小组的时候,薛华鼎已经要求资产清查小组的人员必须把清单上那些价格高、性能不错的设备在规定的期限内封存在仓库里。一切已经租赁出去的、借给他人的、没有妥善保管的都要尽快运回来,停止设备的交易。在此之前已经被卖出去的则另行处理。
盛满山不好意思地说道:“机床在厂里,只是放在租赁出去的厂房里,让我的一个朋友在使用。因为他才接了一批货,想缓几天再交出来,您看……薛县长,如果能通融一二天,我自己出钱按厂里二倍的出租价格交厂里。我自己以前赚的那些黑心钱也一分不少地上交给厂财务,并接受罚款。”
薛华鼎已经从这几天的调查和邱秋给的材料中知道很多厂领导、车间主任都用工厂里的设备干私活。有的是自己或者亲戚朋友干,有的是明目张胆地租给社会上的个体户干。胆小的缴纳厂里一点点费用,胆子大的干脆全部落入自己的腰包。
如果这个个家伙真的只租出二台机床的话,问题还不是很严重,比他严重的人有不少。而且他又主动答应交出违法所得,还愿意接受罚款,算是表现最佳的了。其实在期限上延长一二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厂里真要能收到租金,设备又在厂里,让这些人多用几天也无妨。毕竟赚钱比存放在仓库里生锈要好得多。
薛华鼎正要表扬他有错就改,但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头:这家伙就这么大的事,用得着专门上门道歉?我什么时候又说过要公开处分他们了?我现在可不愿意这么早就捅开这个脓包。他一个多年在柴油机厂当副厂长的人不可能没有这点担当,问题严重的人不出头,他出什么头?而且从邱秋给自己的资料中,这个家伙的问题远没有这么简单。难道这家伙在投石问路?
薛华鼎说道:“这事你还是找刘桂清刘副组长说一下。只要二台机床在我们厂里,处于我们的监管之后,使用时不会损害我们的设备,又及时缴纳使用费,我想是可以通融几天的。至于以前产生的租赁费用,等这些设备都确定到位之后,我再召集厂里的领导开会讨论一下,定一个章程。该交的交,该罚款的就罚款。既不能让工厂吃大亏,也会适当考虑一下当时的实际情况。处分不处分的,还为迟尚早,你不要过分担心。只要没触犯法律,能改正错误,组织是会原谅的。”
刘桂清就是薛华鼎会议上指定的资产清查小组副组长。
盛满山夸张地说道:“我就知道薛县长处事灵活,不会死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过,我向薛县长保证,我的钱还是会上缴的。我也会劝其他的领导积极处理好这些事情。薛县长,我在这里说句大话,在柴油机厂我工作了好多年了,从车间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我在全厂干部职工中还是有点名气,有点威信,不少人还卖我这张老脸。呵呵,只要我劝大家支持我们厂的改革,您施展起来的阻力肯定会小很多。”
薛华鼎笑道:“我真需要你们这些老领导的支持啊。你们对工厂的事情熟悉得多,知道我们工厂的难点在哪里,也了解下岗工人的心理。这次改革,非常需要工人们的配合,只有全厂团结一心我们才能闯过这道难关,才能走出目前的困境。”
盛满山点头道:“还是薛县长头脑清醒。古人说的好啊,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人民群众是惹不得的。领导支持当然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但要是群众不同意,我们的改革也很难顺利进行。”
薛华鼎听着总觉得盛满山额话里有点怪味,好像有点要挟的味道:你这个家伙扯了这么久,难道是要先吓住我了再说话?
薛华鼎道:“这话当然对。不过事在人为吧,只要我们真心为民,多做群众的思想工作。我想他们也是通情达理的。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最惨的了吧,下岗工人肯定巴不得我们变化。”
盛满山说道:“那是当然。”
薛华鼎没有说话,抓起茶杯喝了几口水。
盛满山小声说道:“薛县长,我们那些设备剥离出来成立新公司,组织机构确定了没有?”
薛华鼎没有立即回答他,等把杯里的水喝得差不多了,才说道:“还没有。这是一家股份公司,组织机构由董事会决定,我无权确定什么组织机构。现在股东……投资商都没有确定下来,根本谈不上什么组织机构。”
盛满山笑道:“薛县长,你太谦虚了。这么大一笔资产剥离出来投入新公司,按资产股份结构,您肯定是董事长,企业的领导人选还不是您说了算?”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瞒薛县长,我想到新公司里担任一个职位。至于哪个职位,您说了算,我绝不使您为难。我这个人是技术出身,又抓财务多年,算是一个多面手。主管技术的副总经理或者是主管财务甚至主管生产、销售的副总经理都可以。我已经是您的人,您这个总经理说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保证让您的……”
薛华鼎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个恐怕不行。我刚才说了这个由董事会的股东来定。我自己也不可能在里面担任什么总经理,我自己知道我还没有经营工厂的本事。”
盛满山说道:“您太严格要求自己了,您要没本事,那谁还有本事?您不愿意担任总经理我很理解。您是副县长,只要这次柴油机厂改革成功,你马上就能当上常务副县长,甚至就是当县长都有可能。自然不能让公司这些小事耽误您的大事、耽误您的前程。但是,薛县长,我提醒您一下,像这种新公司,还是用自己的人好。要是不知根不知底,人家耍……人家阳奉阴违,你也没办法。也许一个好好的改革就败在这些外来人员的手里。”
薛华鼎心想: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自己人了?我就是因为对你们这帮蛀虫知根知底,我才不敢用你们,要把你们甩在一边呢。
盛满山见薛华鼎沉思,以为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薛华鼎,就接着劝道:“薛县长,我知道你可能有点为难。毕竟我上面还有张运昌这个厂长,还有……最主要的是我们柴油机厂已经是这个样子,其他人肯定不信任我们。担心我们又把这个新公司搞坏,变成第二个柴油机厂。”
薛华鼎看了盛满山一眼,心里道:你知道就好。
盛满山也不等薛华鼎回答,说道:“您刚才不说了吗,公司的领导人选由董事会的股东讨论决定。我也不使薛县长为难,我想问一句,如果我能成为这个新公司的股东呢?那应该没多大问题了吧?”
第464章
薛华鼎吃惊地看着盛满山,脱口问道:“你?你怎么成为新公司的股东?”
盛满山笑道:“这还不简单,只要我向新公司注资,我不就成了里面的股东?薛县长,你应该不会拒绝个人向里面注资吧?相对外面的人而言,我比其他人更有优势。我熟悉我们厂的技术工人,知道哪个工人的技术好哪个管理好,同时我自己也有几十年的管理经验。呵呵,我相信薛县长是一个朝前看的人,不会总拿现在的柴油机厂来比较。再说,如果我能成为新公司的股东,那么我也是为我自己工作,不可能再像对待柴油机厂一样。除了睡觉,每一分钟都会用在公司的事务上。”
薛华鼎等他说完之后,才问道:“你私人注资?”按邱秋提供的资料,这家伙这么多年来从厂里捞了四五十万元。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用来投资吧?就算邱秋掌握的数据不全,那他最多也就八九十万元,一百万绝对不到。再说,他怎么可能傻到现在就向我薛华鼎亮家底,他总不会愚蠢到跟我薛华鼎说了几句话就把我当作他的心腹,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薛华鼎忍住自己的惊讶,接着又说道,“我们当然不拒绝私人注资,但我们肯定在公司筹备阶段不会接受小额股东。再说,小股东在董事会里没有什么权力没有话语权,这你肯定清楚。”
盛满山笑了笑,说道:“正如刚才薛县长说的,事在人为嘛。当然,要是我个人自己拿钱出来注资,我也不会来出这个丑了。我一个靠工资吃饭的人,就这个一个破厂,家里能存几千元就不错了。哪里能投资?我这个人对朋友心诚,朋友也都看得起我。得到我们厂准备新成立股份公司的消息之后,他们几个就让我出门组织一下,将一些零散的钱合起来,由我出面投资。我一想,这也是有利于我们县、我们厂发展的好事。虽然这样出风头不好,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怀疑我是不是贪污受贿了。呵呵,我是坐得直,行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了那些下岗工人,为了柴油机厂起死回生,我豁出去了。薛县长,您不会打击我们的积极性吧。”
明知道盛满山说的全是鬼话,薛华鼎也不能不表态说道:“怎么可能打击你们的积极性呢。我刚才还在考虑到哪里去找这笔资金。你也知道,仅仅是靠厂里那些旧设备是不可能生出金蛋的。不但需要资金,也需要产品,需要市场。只要大家遵守公司章程,只要都遵纪守法,我想,私人资金也好,公司资金也好,还是国家资金也好,我们都是欢迎的。”
盛满山夸张地说道:“薛县长,您说的太好了。是啊,仅仅凭我们柴油机厂那些旧设备能成什么气候。说实在的,那些设备已经用了这么多年,早就不值什么钱了。如果折旧的话,还真不值钱。只是这是国家的,我们还是党教育多年的党员,即使它们最垃圾,我们也不能丢掉它们。废物利用,连废物都可以利用,更何况它们还不是废物。不怕您生气,说句实在话,我当时还阻止他们投资。不说那些下岗工人看我们拿出钱来容易引起眼红,只说这些旧设备、旧厂房,我这个副厂长还真看不上眼。真怀疑它们能不能用,能用多久。不是几个有钱的朋友心好,我也想解决一下下岗工人的困境,我还真不会揽这个事。薛县长,下岗工人真苦啊,你可能不相信。好多下岗工人的闺女都到南方去下海了,他们在家的连农民丢弃的菜帮子都吃。哎,苦啊……”
薛华鼎心里骂道:“他们苦还不是你们这帮蛀虫给害的。演技这么好,你这家伙怎么不去演戏?”心里这么骂,嘴里却说道:“大家都有这份心就好了。你们大约能投入多少资金?”
盛满山说道:“我稍微统计了一下,大约六七百万吧。这个数字当一个副总经理应该没问题吧。如果您能投资一部分,那我们就可以取得绝对控股权了。”
薛华鼎笑道:“盛厂长,你开玩笑吧?控股权?我能出多少,我也不准备参与这个事。该避嫌的我还是要避嫌。我跟你们不同,你们不是这个方案的参与者和执行人,而我是。所以你们投入资金可以,而我不行。”
盛满山小声道:“你可以将钱合在我们一起。我知道你的现金也不是很多。如果以你这栋房子做抵押,贷款一百万绝对没问题,你可以用你爸爸、妈妈的名字,或者其他你信得过的人的名字。只要等验资机构验完资,或者公司的资金不紧张,我就可以把你的贷款退回到银行。其实就是送……呵呵,我知道你是很廉洁的干部,不会白要干股的。”
薛华鼎冷笑了一下,没有理他的“诱惑”,而是试探性地问道:“就算我投资一百万,加起你们的六七百万,那也只有八百万,怎么可能做到控股?”
盛满山看了薛华鼎一眼,问道:“八百万还不能控股?”说着,他凑近薛华鼎道:“那你说那些旧设备能折价多少?”
薛华鼎稍微后靠了一点,说道:“四千五百万左右。加上地皮、厂房等等,总价约在六千万元左右。”
盛满山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惊呼道:“六千万左右?”他说道,“它们是新设备吗?当时就是新设备进来也就这个价格吧。”
薛华鼎反问道:“那你以为它们折价多少?”
盛满山回答道:“最多五百万。厂房、地皮值什么钱?现在国营所有制企业的股份制改造很少将地皮折价纳入股权的。”
薛华鼎大笑起来:“呵呵,盛厂长,你还真的敢算啊。最多五百万。”
盛满山说道:“薛县长,我给你看一张表。我可不是瞎说,我说的都是有理有据,您看。”说着他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薛华鼎。
薛华鼎一愣,想不到这家伙还真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他略微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立即就知道设备为什么只能折价五百多万的原因了:他是完全按设备折旧来算的,折旧年限都是按十二年来折旧,因为设备购入年限都超过了十年,大部分设备都只剩下百分之五的残值。
而且折旧的起始价是当时购买设备的美元价格折算从人民币,然后折旧。而当时的美元和人民币的汇率接近一比一,也就是一百万美元的设备,折价也是一百万人民币。也就是说十二年一百万美元买的设备经过折旧之后到现在只剩下可怜的五万元。
如果单单从纸面上看,盛满山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对,数据也没有什么错,他都是按实际规定来的。《工业企业财务制度》规定,工业企业固定资产分类折旧年限中机械设备折旧年限就是十到十四年,他现在选取的是十二年,也说的过去。
盛满山说道:“薛县长,我有事实根据吧?如果我只为自己的话,我完全可以将折旧年限定为十年。那样的话,总折价就更少了。”
薛华鼎把纸还给盛满山,摇头道:“不可能。我们好多设备几乎没有怎么使用,完全不能按那个折旧。我们这些设备摆出去难道就只值几千元、几万元?现在就是卖废铁都不止这个价。而且当时的人民币和美元的汇率不科学。现在可是接近九比一。你只是按美元折旧,到最后才能换算成现在的人民币。”
盛满山道:“薛县长,我可是按规定来的。再说总要让投资的人有点甜头吧?按你那个折价方法,还不如买新的。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薛县长,你的折旧方式有什么依据吗?我的折旧方式可以拿出文件来,每一个数据的取值都有理有据,而你的只是凭你内心的想法。”
薛华鼎带着怒气说道:“我凭的是良心,凭的是一份责任。一台没有使用过的设备肯定比那些一直在正常使用的设备价值高。我不能看着这些钱白白地流进私人的腰包。”
盛满山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说道:“薛县长,你消消气,我是在向您汇报工作嘛。”
说着他又靠近薛华鼎一点,小声道,“现在全国上下都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各级政府也在想尽各种办法招商引资。如果把这些设备作价太高的话,别人会寒心啊。我们厂里的这些设备不经常使用,这确实是事实,比那些经常使用,用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设备肯定要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您知道不,如果设备经常用,我们的工人就经常保养。很多设备是越用反而越好用,为什么?就是因为经常保养。而那些不长期使用的设备呢?肯定是很少保养,甚至一年二年都放在那里没人理,根本谈不上保养二个字。里面还不知锈蚀了多少,不知要更换多少零部件。”
见薛华鼎没有说话,盛满山又说道:“这些设备都购买好多年了,长的有二十多年,短的也超过了五年。真要大修的话,原厂能不能找到,甚至原厂还存在不存在都难说。而且跟外国人打交道还要用外语,我们厂里没有一个人能用外语跟外国人交谈。实在麻烦,这些都影响我们这些设备的折价吧?”
盛满山继续劝道:“再说,薛县长,您为这个厂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为了这个厂辛苦地奔波。应该得几杯茶钱,得一点辛苦费吧。我知道您关心工厂,也心疼这些设备。虽然我的那些同伙肯定会骂我,我还是作主改动一下数据,把折旧年限改成十三年。怎么样?要不,让厂房和地皮也按一定的价格折进去。至于国资委那里,你放心,我们已经做了一定的工作,绝对不会使为难。只要薛县长你按有关规定来,我们给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百分之十八也行!只要过二年你协助我们炒掉那些工人就可以了。”
薛华鼎忍无可忍地说道:“够了!你就不要做这个梦了。我首先告诉你的是这个新公司必须由国家控股,以保证下岗工人在今后不被炒鱿鱼。其次现在柴油机厂的领导原则上不进入新公司的领导岗位。除非你们真心投资,按我们县里对设备、厂房、地皮的折价。时间不早了,盛厂长,你还是回去吧。你告诉你那些朋友,我的态度就这样。”
盛满山目瞪口呆地看着薛华鼎,一边尴尬地起身,一边说道:“薛县长,您真的不动心?几千万呢。”
“哼,你也知道几千万?”薛华鼎反问。
盛满山见无法说动薛华鼎,又使出了威胁的一招:“薛县长,这个方案要执行得好,可还要全厂的干部工人同意啊。要是他们起来闹事,那我们就被动了。”
薛华鼎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是威信高吗?今后我就任命你来做这一方面的工作。只要干部工人闹事,或者有什么不理解的,你就去做他们思想工作。出了问题,我维你是问。再见,盛厂长。”
第465章
盛满山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可没有这个本事,这么多人我哪里劝说得过来。”
“那你放心,只要没有人煽风点火,他们是不会闹的。”薛华鼎咬着牙道,“谁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刻煽风点火,我要他好看。我就不信我们的组织、我们的政法机关治不了他。”
盛满山跟薛华鼎告别之后,冷哼一声走了……
第二天一早,薛华鼎就把王波喊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他代替自己在柴油机厂走动,了解一下相关动态,如果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就马上告诉他。
王波领命而去。
现在王波成了薛华鼎的左右手,他也从普通的办公室干事成了政府办副主任,专门为他薛华鼎服务。按上面的规定,薛华鼎一个副县长是没有专职秘书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长益县和其他县一样,所有副县长都安排了对应的干事或政府办副主任为他们服务。才上任的副县长一般安排的是干事,过一段时间就会升为副主任,大家都心知肚明。
薛华鼎和王波二人轮流在县政府和柴油机厂之间坐镇。当薛华鼎在柴油机厂处理事情,王波就在县政府这里帮他处理一下简单的事情。当薛华鼎在县政府有事,那他就到柴油机厂去值守。
薛华鼎找工商局、劳动局、招商引资办的人聊了很久,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又找田国峰县长汇报了相关进展,并和田国峰一起商讨了新公司贷款的可能性。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薛华鼎一直没有到柴油机厂去。
隔天之后,薛华鼎准备到安华市无线电二厂找岳母梁燕商量蓄电池生产线扩容招收下岗工人的事情。这件事是整个改革能否进行下去的一个关键,只有让部分下岗职工分流出去一部分,减少那些没事想闹事的工人数量,成立新公司的事才可能着手,否则大家都要涌入新公司当工人或者借故闹事就难办了。
除了落实下岗工人的重新就业,薛华鼎还要请岳父许昆山帮忙物色一下投资老板和项目。
这段时间里,薛华鼎自己或安排他人对柴油机厂进行了大量细致的调查,现在知道了厂里那些设备很适合进行齿轮加工、箱体加工和轴加工。
当时市里的领导对这个柴油机厂的定位是雄心勃勃的,准备将这个柴油机厂打造成为湘湖省最具实力的柴油机厂,甚至还想到了将来生产的柴油机出口到南亚、非洲等地。所以购买的机械加工设备的性能都相当不错。
一台柴油机主要部件也就是箱体、齿轮、轴等机械部件,他们设备采购的重点也就是针对这些而来。
如齿轮加工机床就有很好的设备,有插齿机、剃齿机、滚齿和高精度磨齿机,用它们能加工高精度直齿轮、斜齿轮,就是锥线齿轮、摆线齿轮也能加工。
箱体加工机床有刨床、铣床、悬臂钻床等。
柴油机厂还采购有一台加工中心,当时西德进口的。只是现在能为这台数控机床编制工艺程序的二个技术员快到退休年龄了。
薛华鼎出门的时候,心里道:“盛满山这家伙还真敢开口,一个好一点的加工中心现在的价格就是几百万。他竟然想用几百万把所有好设备吃下来。”
看到司机小骆正在车外擦拭挡风玻璃外面的雾气、泥水,他笑问道:“小骆,今天吃早餐了没有?”
“嘿嘿,今天吃了。昨天是起床晚了。”小骆动作快捷地抹了几下就把抹布收了起来。
虽然柴油机厂有几台比他这部普通桑塔纳好得多的小车,但薛华鼎打定主意不参与柴油机厂的经营管理,他就没有要他们的车。
刚坐进车里,车还没走,王波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薛县长,今天工厂好像不正常。现在厂门口围上来了越来越多的下岗工人。有可能又要闹事。”
“你自己现在在哪里?”薛华鼎心里一惊,连忙问道。
“我就在厂门口不远。我发现很多人怀里还拿着横幅,那些人说什么‘一定要阻止这些败家子’、‘我们不闹不喊,我们这个柴油机厂就没有了’、……他们的情绪很激动,有人还跑着去通知其他人了。”王波小声回答。
薛华鼎想了一下,依然对司机小骆道:“还是到安华市去,走!”然后对王波吩咐道,“你马上给张运昌张厂长和盛满山等副厂长打电话,把你看到的情况跟他们说一下,命令他们出来安抚这些工人,出了事由他们负责。你说我到安华市办事去了。”
王波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你不过来?”接着就回答道,“好的,我马上按你的话来做。”
薛华鼎道:“小王,没什么大不了。肯定是我们改革的方案泄漏出去了,加上有心人的鼓动,他们就坐不住。你放心,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大事。等我办好了我的事,我就马上回来。你自己不要在那些厂领导面前说什么,也不要表什么态。你就只看着、记下来就行。有什么异常马上打电话给我。他们是厂长,厂里的事情先由他们解决。”
“好的。”王波很干脆地答道。
在安华市的无线电二厂里,薛华鼎只找到了岳母梁燕和同学陈春科。因为之前已经就相关事情通过气,今天他们也就是稍微商量一下怎么搬迁设备设施、在柴油机厂怎么招聘员工的问题。
梁燕说道:“小薛,我们现在这么做也是只能帮你应付一下。我们商量了很久,决定将生产停电宝所需的焊接、组装、贴标签、装箱、发运的事情放到你们柴油机厂去做。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因为这些都是一些低技术的体力活,所以他们的工资肯定不高。他们又是新手,效率肯定比我们熟悉的工人低得多。你看怎么样?工资低,你没意见吧?”
薛华鼎连忙问道:“他们的工资大约是多少?”
梁燕道:“大约……大约二三百元一月吧。”
薛华鼎点头道:“行。这个工资我没意见。只是尽量招多一点人就可以了。”
现在柴油机厂的低保是一百元一月,安华市的工人上班已经增长到了三四百元一月。二三百的工资是不高,但也说得过去。
梁燕看了一眼已经提升到主管生产的陈春科。
陈春科笑着说道:“你放心,既然已经答应帮你,我们会尽量多收一点。就算多收五十个,一个月也就多花一万多元,让他们打扫卫生,保安巡逻也行。呵呵。我们计划在柴油机厂招收一百八十个工人。暂时让他们做那些低级工种,等我们的蓄电池生产线移一部分到你们长益县之后,在这些人中选择合适的工人转到蓄电池厂去,估计需要一百来工人。那时候工资就可以高一些,收入跟这里的工人一样。高的有一千多,低的也有六七百,平均八百左右。”
薛华鼎问道:“怎么只需要一百个工人,我看了那个报告,说是扩大生产的话需要增加二百多工人。”
梁燕笑道:“你以为就只有你需要工作岗位。市里已经给我们打个几次招呼了,牛市长还亲自打了电话给我,要我们一定给安华市的下岗工人留一些位置。呵呵,现在是僧多粥少啊。”
陈春科则笑道:“薛老板,你不是要办一个新公司吗?难道这个新公司不吸收你们自己的工人。”
薛华鼎道:“当然吸收,而且主要是解决这些工人而办的。可我不敢打包票说能安排多少啊,现在公司还停留在纸面上呢。”
陈春科又笑了:“呵呵,你对我们这么有信心,给我们下这么大的任务。你自己怎么反而没信心了。我估计你那个公司吸收二三百工人没问题吧?”
薛华鼎苦笑道:“要是能消耗二三百那就谢天谢地了。整个柴油机厂的问题就解决了。原来柴油机厂的工人有六百多人,老厂搞那些什么加工防盗门什么的,还有办建筑公司的,做小生意的,消化了二百多人。到广东打工去了一百多人,蓄电池厂能吸收一百多,也就剩下二百多人而已。”
梁燕道:“你啊,胆子也太小了,想做到十全十美?我告诉你,你能想办法能安置百分之六七十的下岗工人就不错了。百分之百的安置,目标太高,就是那些省会城市、经济发达的地区也不一定安置得了。主要还是鼓励他们自找门路。再说,也不一定进工厂才是安置啊,那些到餐饮饮食、娱乐、做其他个体户也是一种安置。也许通过这么长的时间,你心目中的那六百个人早就没有这么多了。”
薛华鼎点头道:“如果这么算的话,确实没有多少人了。不过,我怕他们看到在工厂上班效率好,那些人又会跑回来。”
梁燕笑道:“呵呵,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跑回来的肯定有,但如果看到没有事给他们做,他们又会重新去打工的。现在的人都没有以前死板,他们不可能再一棵树上吊死。”
“你们什么时候进场?”薛华鼎问管生产的陈春科。
“就等和你们柴油机厂签厂房租赁合同了。我们准备和你商量好之后就派人到柴油机厂洽谈。”陈春科接着劝薛华鼎道,“我说薛老板,你也不用过于避嫌。你不在柴油机厂里面说一句话,我们还得去求他们。你也知道,我们不怎么在乎厂房的租金,但我们也不想因为是帮他们而受他们刁难。
只要你们柴油机厂的厂房提供得快,我们进场的速度就快。
我可实话告诉你,我们公司完全是帮你的忙。你岳母娘没说,我老同学还是要说。把装配场地放在你们那里,几乎没有增加什么利润,反而让我们更操心。”
薛华鼎拍了陈春科肩膀一下,笑道:“我知道,你是帮我。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倒贴钱吧?”
“那倒不会。多出来的运输费和节省下来的场地、人工费比较的话,一个月勉强持平,略有结余。而且按政策的话,安置下岗工人还可以免一点税。”陈春科老实说道,“不过按我们的内心,这些钱我们可不怎么想赚。”
“呵呵,行了。不亏那不就是了?”薛华鼎大言不惭地笑了,“行,我等下就给他们厂长打电话,要他无论如何这二天一定给你们一个大厂房。我要把那些尽揩工厂油的小老板挤出去。看来我还是要二手同时抓,让那些蛀虫先收回他们的爪子。”
“太好了。要是你能成为一个包公就好了,最好是能杀几个贪官。”年轻的陈春科很是高兴,说道,“我是知道你。别人当官是千方百计地为自己捞好处,你是把自己的好处往外送。老同学,我支持你。”
“呵呵,我可没那么崇高。”
梁燕插话道:“小薛,既然现在你领导让你管柴油机厂的事,你也不能这么完全甩开老厂不理。实际上你对老厂还有很多事情可做。我为你思考了一下,你看能不能等你那个新公司成立之后,再着手对这个旧厂进行改造,将它一分为三……”
第466章
梁燕继续说道:“一部分让它融入社会,如办三产业方面的个体户,餐饮、理发、服装销售什么的。这些人没有钱,你们可以先借一些地皮或门面给他们,让他们赚了钱之后再交土地使用费、门面租费。另一部分利用新公司挑剩下的设备来为新公司提供配套服务。还有一部分就是把多余的设备、地皮、厂房拍卖出去,让有能力的人自己办公司。如果拍卖不成,就先借给他们。我想那些有想法的人是不会拒绝这种好事的。”
薛华鼎说道:“嗯。不过,首先还得让我这个新公司活起来。不活的话,一切都是空谈。爸爸中午会回来吧?”
“他啊,不知道。不顺利的话中午就能回来。顺利的话也许晚上甚至明天后天回来也说不定。你自己直接打电话问他。”梁燕模棱两可的说。
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不过薛华鼎和陈春科都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他为薛华鼎找到了股东或项目,肯定要跟对方商量,要洽谈,那就要耽误时间。
“他昨天要我过来等他。”薛华鼎道。
“呵呵,那就祝愿你等久一点。时间越久,你的希望越大,中午我们喝点酒?”陈春科笑道。
薛华鼎摇着头说:“不行。今天柴油机厂的人有可能闹事,那些厂领导如果劝不住,我还要上阵。”
想到闹事的工人,薛华鼎脑海里就呈现出那个肥头肥脑的盛满山:“肯定是这个家伙在向我施压。”
梁燕说道:“这些人这么闹,正不知道你能不能把方案贯彻下去。”
薛华鼎道:“现在没有回头路走了,我已经走出了这一步,退缩的话只让县里、市里的领导瞧不起我。让厂里的人看笑话……就是不知道那里平息下来没有。”
说曹操曹操就到,薛华鼎话音刚落他包里的手机响了。电话是王波打来的:“薛县长,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有二百多个下岗工人聚在厂门口喊口号。还有很多围观的人。”
薛华鼎从手机里就听到工人的喊声:“我们要生活!”、“不许拆除我们的厂!”、“打倒腐败分子!”、“我们不要败家子当我们厂的领导!”
……
薛华鼎镇定地问道:“那些厂领导呢?”
“他们正在劝说工人回去。但劝不住,张厂长他们请你过来。他又来了。”王波急切地说道,“现在其他的领导和保安一起在挡住要冲进来的工人。他们已经报公安局了。”
薛华鼎道:“先让他们顶一阵。我就过来。”
说着,薛华鼎就挂了电话。他现在还不想直接跟这些人说话。
但是,电话没挂几秒钟,朱贺年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小薛,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安华市办事。”薛华鼎回答道。
“乱弹琴!工厂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在那里?我现在担心他们冲击工厂不成,就会跑到县政府来闹事。你在哪里干什么?”朱贺年问道。
“还不是为了柴油机厂资金、项目的事?还有下岗工人复工的事。”薛华鼎也没有什么谦虚,接着又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干脆让他们冲进厂算了。只要不让他们进行那些重要车间就行。”
朱贺年一愣,问道:“让他们冲进厂里?要是出了大问题怎么办?谁负责?”
“我相信他们也是被人鼓动的,这些工人喊喊口号,点名道姓骂人可以,但打砸抢不会。只要等他们的心稍微平静一下,我就有办法劝服他们。出了大问题我负责!”薛华鼎自信地说道。
“哦,你有什么秘密武器不成?你负责?你就是负天大的责,我这个当班长的还不是逃不脱。你大胆可以,但你心里必须要有一个数。”感觉到薛华鼎的轻松,朱贺年心情也好了一些,说话显得不那么急。但很快他又严肃起来,“组织已经让你到柴油机厂去蹲点,你就要搞好这事。现在情况是这个样子了,你要县里给你什么支持?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就会支持你。但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你必须尽快使他们安静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跑到县政府来闹事,更不能让他们到市里去闹。你估计要派多少警察到那里维持秩序?”
薛华鼎回答道:“一个都不要。我倒要看看有些人想干什么。我马上就赶回去。”
“那好。我们的公安干警都在待命。如果你需要就打电话给我,或者直接给张群雄同志下命令。”朱贺年说完就挂了电话,并没有说什么重话,也没有说什么这事出来不好就要处分他。
薛华鼎在梁燕不安的眼神中上了车,他摇下车玻璃对站在车旁送他的陈春科道:“陈总,你尽快派人到柴油机厂去,只有你们动作快,我处理事情才能腰杆硬。”
“好的。要不我让人坐你的车跟你一起走。”陈春科也焦急起来。
薛华鼎却说道:“没必要。我就是要让有些人先跳一跳。我跟那边的人谈好了就打电话给你。”
“我们就随时等你的命令。呵呵,再见!祝你一切顺利。”陈春科笑着挥手告别。
薛华鼎这次是走晾袍乡新修的公路回县城的。接近晾袍乡乡政府的时候,他给兰永章打了一个电话。兰永章听说薛华鼎经过这里,马上丢开手头的事跑了出来。和几个在家的乡领导站在路边等候。看到薛华鼎的车来了,几个人连连向他招手。
薛华鼎笑着走下车来,与他们一一握手。“怎么样,听说你们的莲藕卖出了几千吨了?”
兰永章笑道:“哈哈,我们现在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呢。莲藕卖出去了,生猪也卖出去了,还有砖瓦厂也生意红火。薛县长,这都是你的功劳啊。现在这里的人都感激你呢。”兰永章笑问,“是先吃饭还是先去看看那些企业?”
“今天没时间,只来吃饭的,我知道你们食堂是准时开饭,在市里饭都没吃就过来了。另外,我也想尝尝你们的糖醋莲藕味道如果。要是好,我还要带一坛回去,让我爸爸妈妈也试一试。”薛华鼎道,“县里还有事,等忙过这阵事,我再过来好好看一看。”
兰永章道:“我们现在不但扩建了糖醋莲藕厂,还办起了二家食品加工厂,就用我们这里的蓝心萝卜和洋姜做的小食品。味道真不错,就是销路还没有打开。莲藕也是挖出来洗干净就卖,没多少利润。幸亏农民知足,有了一点钱就高兴得很。”
施云芳笑道:“薛县长,在我们兰书记的带领下,我们晾袍乡很快会成为一个小食品生产基地。”
薛华鼎笑道:“那好啊。不过,你们可要注意卫生,不要搞几年因为其他原因垮了,也不要搞恶心竞争。政府扶植几家质量好、管理不错的工厂就可以了。要是贪大那可能会得不偿失。”
兰永章笑着点了点头。
另一个副乡长拍马屁道:“领导就是站得高,一下就让我们茅塞顿开。我们一定会牢记薛县长的这些指示,尽量不走弯路,把我们乡的经济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
薛华鼎笑了笑,主动朝乡食堂走去。
进了乡食堂,兰永章已经安排了食堂加菜、加酒。但被薛华鼎阻止了:“拿点你们出产的那些特产就可以了,让我看看是一个什么样子。现在哪有时间喝酒。”
兰永章也没有再客气,只吩咐人把几坛糖醋莲藕、腌洋姜、辣椒萝卜提了上来,放在薛华鼎的面前。施云芳麻利地用筷子在每个坛子里夹了一点放在碗里,递给薛华鼎道:“薛县长,味道好闻吧?好香呢。”
闻到这种特殊的香味,薛华鼎食欲大开,他从施云芳手里拿过筷子,大口吃了起来:“味道不错,真是下饭。”
不过,吃了几筷子之后,薛华鼎总感觉到不如以前的那么好吃。他心里想:“会不会是因为吃多了而腻了?”
司机小骆也吃了一点,不过他吃不了辣的。明显可以看出他对这些食品的兴趣没有薛华鼎的大。只对又脆又甜的糖醋莲藕有点喜爱,但吃不了几块,之后吃桌上的其他炒菜去了。
谢绝了热情的兰永章等人的挽留,让他们放了一坛子糖醋莲藕在车厢里,薛华鼎的车又继续朝县城前进。
离开乡政府之后,薛华鼎问司机小骆道:“小骆,我看你不怎么喜欢这些特产似的。不好吃吗?”
小骆说道:“我吃不辣的。”
薛华鼎道:“说真话。我看你吃糖醋莲藕也不是很感兴趣。它可不辣。”
小骆回头看了薛华鼎一眼,回答道:“可能是我从小就吃这些东西长大的。我家以前就住在晾袍乡,后来随父亲住到县城来了。”小骆的父亲是长益县城关镇的老书记,退休好几年了。
薛华鼎哦了一声。
小骆继续说道:“还有它的味道不正宗。我外婆好吃得多,也好看一些。要真正做得好的话,必须用藕尖的前门二三节,太老的不好。而且要现洗现切现泡,不然在空中放久了。只有这样才能又脆又白,闻起来也香。”
薛华鼎一愣,想起第一次送到省城去的确实是晶莹剔透,这次有一种淡淡的紫黑色。他说道:“怪不得我上一次吃好吃多了,看着就喜爱。”
小骆又说道:“而且他们不是用上好的白糖腌的,加了工业糖精,败了味。我估计他们为了多做这种产品,没有选择好的藕、时间也把握不好,也没有精力搞那么细。没吃过的人不觉得什么,反正这种藕好吃。但吃过这东西的人,就难说了……”
听了小骆的话,薛华鼎陷入了深思。实际上,薛华鼎对他们用那种黑不溜秋的黑瓦坛子装这些土产也不满意。一是坛子太大,开封了一家人可能要吃几天。二是坛子显得不干净,看起来不高档。如果采用玻璃或上釉的坛子效果肯定好的多。
薛华鼎心里想:“要不要将产品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优质优价。如果想这么销出去,估计最好的原料也创造不了最后的经济效益。”
小骆似乎意犹未尽,又说道:“他们的洋姜也是一般般。听我外婆讲,这种洋姜从土里挖出来之后,不要洗太干净,要连泥巴一起晒。晒软之后才洗。然后放一点点盐用力揉,再放进大坛子里密封。过半个月就有一种天然的甜味,特好吃。”
薛华鼎笑道:“看来他们要请你外婆一样的人当顾问才行。我还以为他们做得很好吃呢。”
“呵呵,我外婆是不可能当顾问,她太老了。不过我姨妈她们肯定能行。”小骆笑道。
连接县城和晾袍乡的大桥还没有修好,汽车还只能上轮渡过河。
因为兰永章已经事先打过电话,轮渡已经在河边等他们的车。他们的车一到,轮渡的站长就笑容满面地跑上前来迎接。打过招呼之后才亲自指挥薛华鼎的车上船。
第467章
等小车上了轮渡之后,薛华鼎下车站在轮渡上和那个精瘦的站长闲谈。
薛华鼎笑道:“吕站长,桥要修通了,你心里难受不难受啊?这个轮渡站要撤销了。”
“呵呵,我哪里会难受呢,我还巴不得早点修通呢。有了这么漂亮的大桥,我们县的交通就大有改观了。”吕站长先“高瞻远瞩”了一番,看着远处还在建设的大桥又巴结地说道,“还是薛县长有魄力,一上任就建了这么大的桥,建设多么好的公路。去年建的路比以前几年建的路总和还多。”
“呵呵,现在比过去有钱多了。”薛华鼎谦虚了一下,接着问道,“桥修通之后你做什么工作?这轮渡就该退出运输了吧?”
“这轮渡也用了好多年,早该退了。我啊,我就在那桥上的收费班上班。嘿嘿,坐在空调小房子里收过路过桥费,好啊,比现在这样站在船上风里来雨里去轻松多了。呵呵,想不到快退休了还能过上好日子,真是感谢薛县长。”吕站长乐呵呵地说道。
“老吕,你可要为这轮渡站好最后几班岗,安全工作可不能放松啊。千万不要以为只有几个月的事就放松了心里那根弦。安全工作不能有丝毫忽视。”薛华鼎看着轮渡上车辆的轮胎说道。这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那里为每辆车前后车轮放置了阻止滑动的三角木。也许是因为有副县长亲临,工作人员把每个车轮都放置了三角木。
“不会,绝对不会。其他的还可以放松,安全工作绝对不能放松。薛县长,你放心,越是最后的日子,我管的就越严。只要出了一点安全方面的事,我不要你薛县长处分我,我自己就跳进水里。我是几十年的老革命了,如果还犯这事,对不起自己这张老脸。”吕站长拍着胸口道。
“哈哈,那就好。抽烟!”薛华鼎给在周围的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和司机散了一圈烟,几个司机诚惶诚恐地接了烟。
等王波又一次打电话来说工厂的保安和厂领导阻不住那些激愤的工人时,薛华鼎给他下了一个让他和那些厂领导一个目瞪口呆的命令:“不要阻拦,他们不是要冲进去吗?你们就让他们进去,如果他们要进办公大楼,也让他们进。你们只宣布一条,破坏公物的照价赔偿。”
薛华鼎知道现在坐在办公大楼里的人实际上也没做多少事,停工一天就停工一天,不会带来什么严重后果。
当那些保安和厂领导放开大路让那些工人进的时候,那些工人也是愣了一下,一直拼命要冲进来的他们反而犹豫着不敢进。很多人心里以为厂里的领导在前面设置了什么陷阱似的:刚才拼命阻挡不让进,怎么现在随便让自己进?
当然,他们也就愣了一下而已,在后面人群的推挤下,还是狐疑地走了进来。厂里的空地很大,相对厂门口而言,场地大了许多。正因为场地的猛然扩大,使刚才拥挤的工人一下疏散了很多,他们的底气也随着彼此空间距离的增大而迅速消减了。很多在大门口大声叫喊的工人进了厂区之后,他们立即胆怯地不敢再喊了,一边迟疑地走进来一边仓皇四顾,担心远处是不是埋伏了警察。
当然,也有抱着目的而来的人,或者被人出钱请来闹事的,这些人的胆子则大得多。他们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同志们,不要怕。我们是工人阶级,没有人敢把我们怎么样!”
“我们是来护厂的,我们是正义的。”
“我们坚决反对有人假借上级的名义拆散我们的工厂。”
“我们要上班,我们要吃饭!”
……
但是,闹事工人的整体气势却不可逆转地下降了。
进了厂区之后,一些有思考的工人看着破败的办公大楼、破败的厂房、凌乱的场地,他们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有人小声对熟悉的朋友道:“这个破样子,不想其他办法还真不行。”
“看样子它肯定会破产。让我们复工?我看悬。他妈的,就是那些贪官把一个好好的厂搞成这样。”
“人家有权,你有什么办法?我还是不愿意那些人把好设备卖掉,那样我们更加没希望了。”
“那是。不过,要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一个事。”
……
很快,那些成心闹事的聚到了一块大喊大叫,试图将分散的工人重新集合起来;不想瞎闹的人聚到另外的一边小声议论,探讨着各种可能性,分析着上级的意图;好奇者则到处乱看;无所事事的工人则这里一堆、那里一群……
过了吃中饭的时间,有些工人甚至回家吃饭去了——闹事的心思慢慢地淡了。
人心越来越散,急煞了几个别有用心的人。
“王主任,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薛县长都不露面?”一个厂领导急匆匆地走近王波说道。
“是啊,不管怎么样,我们工厂还在进行生产吧?现在这么多工人进来,不打乱了我们正常的工作秩序吗?我看就应该派警察来把他们抓起来。”盛满山也说道。
王波对这些责备和问话一概不理,只是说薛华鼎现在有事。
但是,薛华鼎还是来了,在那些闹事工人心灰意冷、百无聊赖地的时候来的。
他的到来让那些真心担心会出事的厂领导偷偷嘘了一口气,让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心里一种怨恨。
薛华鼎的到来让那些闹事工人增加了一股无形的力气,几个人又大声叫喊起来:
“我们要吃饭!”
“不许拆除我们的厂!”
“打倒腐败分子!”
“我们不要败家子当我们厂的领导!”
“我们要上班!”
……
王波不知道薛华鼎从哪里搞来一只铁皮喇叭,当他走过去的时候似乎没有拿什么东西,怎么突然把那玩意举在嘴边大喊:“同志们,你们好!我是薛华鼎,是长益县的副县长,也是临时代理柴油机厂的厂党委书记。大家有什么要求、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今天负责回复你们。”
闹了半天,总算出现了一个管事的人,不论是闹事的还是不想闹事的,或者准备回家吃饭的,或者吃完了饭又来的那些工人都围了上来。
一个责问道:“薛县长,有人说你准备把厂的好设备偷偷卖出去是不是?”
一个说:“薛书记,我们等了多少年,到底什么时候上班?”
远处一个工人叫道:“靠,当官的只说好听的,你们别傻了!”
“我们要工资!我们要工作。”一个人大喊道。
“我要报销医药费!”一个人更实在。
……
薛华鼎笑了一下,大声说道:“各位师傅,大家先听我说好不好?我建议大家选出几名代表出来,一个个问,我一个个答。我保证今天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们人太多,都这么问的话,我不知道回答谁好。”
工人经过了好几次这种场面,没有几分钟五个代表就被推选出来。那五个代表已经好几次代表这些工人了,现在他们也不怯阵,更没有推辞。他们很自豪地挤到了薛华鼎跟前,几个人稍一商量就确定了发言顺序。
一个汉子问道:“薛县长,我是工人,不怎么会说话。首先,我代表我们工人师傅感谢你。你一到我们厂就提出改革方案来,比那个什么王副县长强多了。那个人在我们厂呆了二年多,除了发牢骚就是不做事。相比于他,你是强多了,你是一个真正想做事的人。有行动有动作比一动不动要好,没有行动永远不可能出现奇迹。不过,我们听说你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把厂里的好设备、好厂房等拿出来卖掉。我们都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这个厂的情况,可以说是资不抵债。政府正是因为考虑到我们这几百工人无法消化,所以才没有使这个厂破产。我想问的是,如果你把厂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出去了,那这个厂还有希望吗?还能起死回生吗?只要那些设备一卖掉,我可以说,这厂就是一堆完完全全的垃圾。我们工人一点点盼头都没有了。所以,我们坚决不同意把这些设备卖掉。”
这个代表嘴里说他不会说话,但实际上说出的话都是一套套的,其他几个代表也是马首是瞻。他的话音刚落,几个人就争先恐后地喊道:“说得对,我们不容许把好东西卖掉!”
“要卖先卖那些烂设备!”
“我们不要败家子!”
……
薛华鼎用手朝空中虚压了几下,说道:“大家安静。”等了几秒钟,大家的声音才小了下来。
薛华鼎这才举起喇叭筒说道:“从刚才这位代表的说话,和大家的发言看。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主人翁精神,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拳拳之心。我在这里代表县政府、代表厂里的领导,真心感谢大家。你们的关心也是我们改革的动力,只有大家关心这个厂,关心这个厂的命运,这个厂才有出路,这个厂才不会被某些人败掉、挥霍掉,我们的改革才能成功,我们才有奔头……”
薛华鼎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工人在人群中大喊道:“我们不听这些官腔!我们只要你回答你到底卖不卖那些好设备。”
“对!我们不要听这些废话!”
“当官的都滑头,尽说一些废话。”
……
薛华鼎笑着看着大家,等他们的声音一下,薛华鼎大声说道:“卖!必须卖!”
所有的工人和在场的其他厂领导一下愣住了,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干脆的薛华鼎。
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薛华鼎大声问道:“在回答为什么卖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愿意让那些好设备躺在仓库里锈烂,而我们自己手头没有一分钱,让我们的妻子、儿女、父母到菜市场去捡别人不要的菜帮子吃吗?”
大家很久都没有回答,过了好久,一个人才大声问道:“那你把这些好设备卖了之后,这些钱会分给我们吗?就算分给我们,分了这一次,让我们吃一二年,那今后的日子怎么办?厂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拿什么去卖?”
薛华鼎右手指着发声的方向大声道:“你问得好!说明你想了问题。”停顿了一下,薛华鼎说道,“这些设备卖是要卖,但是,怎么卖?是不是卖了钱之后,我们私下给瓜分了呢?今后我们没钱吃饭的时候,又拿什么去卖呢?我在这里老实地回答大家,这次卖不是简单地卖!卖出来的钱也不能被我们私下瓜分,因为这些钱是国家的,你我都没有权力来瓜分它们。那我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薛华鼎提高声调,大声道:“我们要养出一只会生金蛋的鸡,培植出一棵能源源不断能为我们赚钱的摇钱树。刚才这位工人也说了,简单的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那是饮鸠止渴!”
第468章
薛华鼎继续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现在只有钱生钱,钱才能长久。只有用钱去投资,去做项目,我们才能取得源源不断的经济收益。我在这里想问大家一句,我们这个厂现在这个样子,欠一身的债,有可能进行好的项目吗?有可能引来大老板的投资吗?”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薛华鼎马上大声说道:“虽然你们不愿意承认,但我还是要说,不能!我们厂已经是资不抵债了。我们自己做项目没钱动手,别人有项目也不敢落户到我们这里。那些有钱的老板怕钱砸进无底洞,肯定不敢投钱。”
薛华鼎要主导这次对话,不愿意别人岔开话题,所以尽可能地自问自答。
一些工人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事,现在的社会谁也不傻,怎么可能投资这么一个马上要破产的公司?
薛华鼎说道:“这几年的情况就是这样的,这不是我在空口乱说。那么,我们怎么办?我们就要另想办法,把那些好一点的设备单独拿出来,让人正确地评估一下,评估它们应该值多少钱,然后拿这笔钱与有钱的老板去合作、去联营、去投资、去获取利润。我们厂就凭这笔钱来拥有投资的股份,获得项目的分红。这笔钱,也就是说这些设备,它们的所有权还是在我们厂的手里,并没有丢失,只是相当于把这些设备移了一个地方,不让它们生锈而是让它们赚钱而已。”
薛华鼎问道:“我这么说,你们明白吗?不是拿着这些设备卖掉了,而是去投资了。我们并没有减少任何东西。”
有人喊道:“你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卖多少钱?我们又不知道,你要是让那些设备只算几万元投资,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工人怎么办?如果你把它们投到一个外面的骗子手里,到时候我们工厂血不无归,我们又怎么办?”
薛华鼎回答道:“你是代表吗?不是代表,那我不回答你的问题。”
不少人喊道:“为什么不回答,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不行,必须回答。”另一个大喊,“等你们当官把我们的好设备当废品卖掉,我们工人找谁去哭,我们的孩子将来吃什么?”
这时,第二个代表举起手挥了挥,示意别人安静。然后转身对薛华鼎说道:“薛县长,刚才他们的问题你也听到了。我想代替他们问您一句,我们工人怎么监督你们的投资行为?这不是怀疑您搞鬼。现在股份制改造什么的,我们也听说过,贱卖半送的事并不鲜见。”
薛华鼎大声道:“好,现在代表也问了这个问题。就是担心我们把工厂的设备贱卖的问题。本来能买一千万,我们把它们用十万的价格卖出去了,是不是这个意思?对!如果我们这样做,我们的工人怎么办?有没有权利阻止?我在这里告诉你们,你们肯定有这个权力!如果没有监督,那么就会有腐败。对于这个是否贱卖的问题,现在已经就有一道上级的关卡在卡我们。国资委!国资委的作用是什么的?最主要的就是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如果我们把里面的好设备贱卖了,国资委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的方案肯定通不过,通过了也会被喊停。”
第二个代表冷哼一声:“谁知道。现在官官相护的事我们见的不少。也许国资委里面也有腐败分子,与外面的人沆瀣一气。我们不敢相信。”
薛华鼎大声道:“国资委只是第一道卡。你们要相信上级组织,我们周围的腐败分子毕竟是少数。你们怀疑是正常,但不要怀疑一切。
除了国资委这个卡子,我们的另一个卡子就是请你们自己来监督。我们将邀请你们的代表来见识整个改革过程,包括资产评估这个步骤。
这些设备该值多少钱,为什么值这么多钱,我们都会拿出具体的依据给各位。
当然,最终这些设备会值多少钱,不是我们能说了算了的,还要合作方认可。如果我们说这些设备值一亿元,而合作伙伴说只值一千万元。那我们怎么办?这就需要双方做下来谈判。我们说明这些设备值一亿的道理,劝他们接受。他们则要说明这些设备只值一千万的理由,让我们低头。
所以这个问题是很复杂的,需要投资各方来平衡。我现在只能向各位保证,我们会尽量将这些设备的价格往高处估,争取一个好的价格,但也不要过高的期望。这也需要大家为我们献计献策,更需要大家为我们保密。特别是全程参与监督的人,不要把我们的底线泄露给其他人。如果我们的底线泄漏了,我们就被动了。
当然,如果谁向别人泄漏了我们的底,使我们厂吃了亏,我肯定不会放过他,我会建议政法机关对他进行制裁。无论他是厂领导还是职工代表。”
此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有人还说道:“如果有人吃里扒外,我第一个砍死他。”
薛华鼎朝几个代表问道:“还有问题吗?”
第三个代表道:“薛县长,说实在的,对那些设备到底卖多少钱,我们是关心。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我们最关心的是这些好一点的设备卖出去之后,这个厂已经就不是一个厂了。那我们的工人怎么办?我们肯定是进不了这个厂,即使进来也是进来等死。我们想问,县里在卖出这些设备的时候,是怎么考虑我们这些工人的。那个新公司能保证吸收我们这些下岗工人吗?如果吸收,能吸收多少?”
这个代表的话音刚落,一个家伙喊道:“对,那些破设备我们不管,你们要送人随你们。老子只想问老子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有工资拿?”
旁边一人骂道:“你他妈的只关心你自己,真是目光短浅,蠢到家了。那些设备如果只卖出垃圾价,你能上鬼班?人家掌握了大多数的股份,就是现在要你进去了,那些私人老板也可以随时把你踢出来。”
另一人则说道:“这叫相辅相成的。”
远处一个人喊道:“你们吵什么吵,人家县长还没有说话呢。”
薛华鼎说道:“我们之所以改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让闲置的资源创造效益,就是让我们的下岗工人尽可能上岗。所以我在这里请大家放心,别人和我们合作的条件除了要基本接受我们对设备的估价外,还有二个条件必须接受:第一个是今后新公司的工人必须大部分是从我们下岗工人中招收。这个比例还要与对方协商,但不得低于百分之七十。第二个条件是除非我们的工人违法厂纪厂规、不能胜任本职工作,那么在公司不亏本的情况下,不容许无故辞退我们的工人。”
一些工人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薛华鼎说道:“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新公司有选择工人的权力,有选先汰劣的权力。如果你没有一技之长,什么工作都排在别人后面,没有自学,没有技能。那么,对不起,你肯定进不了新公司。人家请你进去不是仅仅请你领工资的,不是叫你进去吃饭的,而是请你为他们工作,为他们赚钱的。今后新公司的薪资制度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技能好、水平高、积极肯干的工人收入肯定要高,甚至比其他工人高几倍的工资都是可能的。到时候请大家不要眼红,你就是眼红,那也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代表说道:“薛县长,如果这个新公司真的按你刚才所说的成立,那么这对我们工人而言肯定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样,至少让我们多了一个选择。我们肯定有人能进去上班。但是,对于这种私人公司,或者说股份制公司,他们讲的是效益,肯定不像我们柴油机厂一样人浮于事,肯定不会需要很多工人进去。那么,对于其他无法进去的大多数工人,你们怎么考虑的?你们政府不会把最好设备挑走了,把最好的工人、技术人员挑走了,其他的就不管了吧?”
很多年轻工人和年纪大的工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薛华鼎。年轻的人才进厂,技术还没学到手,有的还没出师,在技术上自然比不过那些年纪稍大的工人。而老工人年纪大了,虽然技术不错,但体力、眼力、听力都不怎么样,这些人很难竞争过其他人。所以这些人最着急。
薛华鼎说道:“首先,我请大家理解政府的难处。现在不是计划经济时代,国家包办一切是不可能的。经过这么多年的证明,包办一切是不科学的。正因为以前那种包办一切的做法有问题,所以才会有这场改革开放。我们柴油机厂这么多人下岗了,政府也努力了多年,但这个包袱还是没法消除。
正如刚才这位代表所说的,即使新的公司成立,那也不可能将几百名下岗工人全部招进去,这不现实。
那么我们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救。
我们政府在税收、资金、培训、场地等方面鼓励大家进行各种个体经营。现在发财的大部分都是个体工商户,一个个体户请几个帮工,那么你就为国家、为政府帮了忙,我们感谢你们。
这几年,我们县政府一直对下岗工人进行个体经营都是采取了税收优惠。今后这些优惠还将存在,都会给大家一个期限的免税或减税。同时,我们县政府对下岗工人还提供一些低额贷款,在厂区四周提供一些低价门面出租给大家。我们需要大家能充分利用这些条件解决自己的困难。我们相信勤劳能致富,不动不做的人就只有陷入困境的份。”
薛华鼎继续说道:“当然,我们政府也在想尽各种办法帮助你们重新就业。今天上午,我到安华市找了一家企业,我请他们在我们柴油机厂租一栋大的厂房进行生产,他们已经答应了,还答应从我们下岗工人中招收一百名左右的下岗工人进厂工作。
我们将会继续努力,请来更多的企业、更多的老板。但我们的努力终究是有限的,加上我们县的条件不是很好,这些请来的老板会在这里呆多久,能不能在我们这里发财。老实说我薛华鼎不知道,估计这里没有一个拍胸口保证,因为我们不是神仙。一旦他们的企业出了问题,就可能撤退,工人就得重新下岗。所以,最好的方法还得靠我们自己。”
薛华鼎说完,很多工人都鼓起掌了。不管他请来的企业最后是不是亏本、是不是撤走,至少一百名工人暂时有班可上。至少薛华鼎这个副县长在实实在在地想办法,相对那个满肚子怨气的王副县长而言,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工人大部分是淳朴的,哪个好哪个差还是容易分清,短短时间的交流让薛华鼎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大有好转。
第469章
最后一个代表说道:“感谢薛县长为我们下岗工人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也为以前的言行向薛县长道歉。不过,我想问的是,我们一个好端端的柴油机厂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知县里考虑过它为什么会这样没有?现在我已经下岗,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担心任何人报复。我要告诉薛县长的是,我们厂里存在让人不敢想象的腐败,有几个腐败分子侵吞了国家大量的财产。就是因为他们,我们的厂才垮掉。我们工人希望上级领导能重视这件事,把这些腐败分子绳之以法,不能让他们今天侵吞了厂里的财产,明天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私人大老板,还看不起我们工人。”
薛华鼎大声说道:“打击腐败、惩罚犯罪,是我们党和政府一直以来的一项重要任务。我对柴油机厂的情况不熟悉,也不知道以前政府是不是发现过腐败分子。但我在这里说一句,只要我发现一个腐败分子,我就处分一个。我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我希望更多的工人兄弟发扬主人翁精神,检举和揭发那些隐藏在我们厂里的蛀虫。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相信只要你们敢于同这些人斗争,他们的罪行就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
薛华鼎接着话音一转,说道:“当然,我们也坚决反对诬告,反对捕风捉影。各位如果你有实实在在的事实,实实在在的证据,那么我薛华鼎欢迎大家向我或者上级部门写信、和我面谈。让我们一起把那些腐败分子挖出来。我不接受匿名举报,也不接受无事实根据的举报。”
不知是薛华鼎说的好,还是他带来的消息好,或者是他的态度好,让工人感受到了他的真诚,那些工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平静。虽然还有一些人不甘心,想继续闹事,但大多数工人都冷静下来。几个大喊大叫的人也拉不到人来附和,也灰溜溜地停止了喊叫。
薛华鼎大声说道:“我已经向大家交了底,各位就不要再呆在这里影响工厂的正常生产秩序了。如果半个月之内,我们厂领导没有解决一百个就业岗位,你们再来找我。现在请大家回家,我在这里宣布一个事,如果半个小时之后,还有人逗留在这里,那么对不起,你将失去第一批招进工厂的资格。”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张运昌厂长喊道:“张厂长,你把宣传部的人喊下来,在厂大门口架起摄像机,半个小时之后谁还在摄像机镜头里出现,谁就不要来了。”
一个代表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加入到你们的方案中,怎么对你们进行监督?”
薛华鼎道:“现在。我马上要召开全部厂领导会议,你们五个代表就请列席会议。我们先把那些空占厂房的人清理出去,腾出一个大车间出来,请那些真正出租金、解决我们就业岗位的公司进来。怎么样,你们敢不敢得罪人,想不想为你们的工人兄弟们服务?”
五个代表同时说道:“敢(想)!”
有一个人还加了一句:“老子饭都没吃的了,还怕得罪人?哼!”
工人们欢呼一声就开始陆续离开。
几个厂领导都心事重重地跟着薛华鼎进了大楼。
盛满山心情很是郁闷,看到工人这么快就被薛华鼎安抚下来,着急的他本来几次想打断薛华鼎的讲话跳出来顶撞几句的。但他担心今后薛华鼎专门拿他开炮,所以忍住了。毕竟他屁股下有多少屎,他自己知道,他不信薛华鼎真的不知道他所有的事。即使现在不知道,不久之后肯定有那些路见不平的人会他薛华鼎举报。
这次闹事是他和另外二个人好不容易才鼓动起来的,他们知道薛华鼎不让他们进入新公司,而旧工厂迟早会倒闭,也就是说他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所以他们就想利用工人闹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们原以为这次闹事可以给薛华鼎一个下马威。等薛华鼎收拾不了残局而来求他们这些老厂领导的时候,他们可以联合其他厂领导来跟薛华鼎提一提条件。不想薛华鼎却轻易摆平了此事,还得到了人心。特别是这五个工人代表加进来,更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
一进会议室坐定,盛满山就对张运昌说道:“张厂长,这样不行吧?你跟薛县长说说。那些租用我们厂房的人都是跟我们厂签了合同的,不管租金高低,毕竟具有法律效力。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不可能无缘无故撕毁协议吧。”话是对张运昌说的,但声音说的很大,会议室的人都能听到。
另一个厂领导马上说道:“是啊,张厂长。薛县长才来,不了解我们的情况,你向薛县长解释一下。当时我们厂是那个破样子,能赚一分钱是一分钱,为了让他们进来我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力气。当时来的时候,我们是求他们来的,现在可不能一下把他们赶走吧?我们面子上不好过,也容易给人一种我们是土包子、不按规范办事的印象。我们这么朝令夕改的做法让外面的人知道后,哪里还有人敢跟我们谈合作?”
薛华鼎首先在主位上坐下,又请五个代表自己找位置坐下,未等犹豫着的张运昌说话,他首先说道:“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是不太了解我们厂的情况。但是,我刚才说的是,我们首先清查那些租金过低、占用了我们大量厂房设备、又不能给我们解决就业岗位的老板。你们要讲情面、你们要面子,那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我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了解到有不少人并没有跟我们厂签订正式租赁合同。当时仅仅是一些领导一句话、一张条子就进来了。这些人必须赶出去,没有条件可讲。”
盛满山连忙说道:“我介绍进来的那个朋友一直说了要和我们厂签合同,只是因为我们厂现在忙不过来,所以没有签。没有签合同的责任在我们一方,这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吧?”
薛华鼎知道这家伙是想给自己出难题,你这个朋友具体情况具体对待,那其他人的朋友也可能具体对待。
薛华鼎坚决地说道:“没有什么原因可讲。只要没有签合同必须出去。至于那些签了合同的,如果租金明显不合理,又没有按时交纳费用,我们也必须赶他们出去。对于租金合理,又没有拖欠租金等费用的,我们可以让他们继续租用厂房和设备。”
盛满山说道:“薛县长,你这么太专权了吧?简直就是一言堂。”
薛华鼎针锋相对地说道:“我今天就是要来一言堂的。只要五个工人代表没意见,我的命令就是命令,各位必须执行。如果有不同意见,那么你们要么保留,要么辞职。五位代表,你们有意见没有?”
“没有!”五个代表异口同声地说道。
一个厂领导大着胆子说道:“薛县长,你的意思是不是收回我们所有厂领导的权力?是不是不要组织,不要党的领导、不要组织原则?”
薛华鼎盯着这个厂领导冷笑道:“哼,你还很会挥舞大棒、善于扣大帽子的嘛。我问你,你是我的上级还是我是你的上级?下级服从上级你知道吧?厂领导的权力是谁给的?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对和错,我只问你执行不执行我的命令。执行,那么你就继续坐这个位置,不执行,那么请你辞职。有什么问题或者对我的做法有什么不赞同的,你可以写信或者直接向上级组织反映。清理资产是第一步。把那些不出租金、少出租金的老板赶出去是第二步。第三步是让下岗工人就业。第四步就是改组现在的厂领导班子。第五步就是振兴或者改造我们的柴油机厂。无论是普通职工还是厂领导,都必须服从这个大局,各位有什么建议、意见可以提,可以完善我提出的这个战略。但绝不容许谁来破坏我制定的这个步骤和计划。除非你有本事把我从这个代理厂党委书记的位置上拉下来,让我不当这个书记,让我轻松地做其他事。如果那样,我很感激你,感谢你让我远离麻烦。否则,你就要听我的。各位,听明白了没有?”
所有人包括五个工人代表和王波都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强势的人,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名正言顺、冠冕堂皇,在大会上明确提出要集中权力。大家都是你看我看你,一时忘记了回答他的话。
薛华鼎道:“现在闲话少说,进入正题。大家讨论一下怎么清理,怎么分组的问题。谁愿意带队?”
全厂有五个大厂房,其中有三个厂房租了出去。承租的老板有十几个,一人划了一个区域。
对于这种得罪人的事,没有厂领导主动带头去清查,薛华鼎只好临时指定了三个人负责当小组长,厂里中层干部当组员,又把五个工人代表打散分进三个清查小组。半个小时不到就把清查小组的机构组成完毕,并交代了注意事项。
薛华鼎最后说道:“我给大家二天时间,今天必须清理完毕,明天上午做那些老板的工作,请他们自行撤离。我们工厂可以为他们安排车辆或者帮他们报销部分车费。下午和晚上则强行驱逐那些不愿意走的人。驱逐他们的时候,如果我们厂里的保安不够,那就请县公安局的警察出面。你们请不动警察就让我来请。
后天上午将那些签了合同、租金合理、又解决了部分下岗工人的承租人集中到一个厂房里。腾出的厂房要清扫、整理。
后天下午我们组织厂领导一起进行联合验收。对工作做得好的小组进行重奖,对没有完成任务的小组进行处罚,小组组长要在大会上公开做检讨。
另外,五个代表必须履行好你们的监督职责,你认为小组做的不好,你们可以不签字不认可。你所在的组搞好了,不但你有奖励,还有工资。如果你所在的组没做好,你碍于情面签字认可,那么你肯定没有奖励、也没有工资。而且我还要向所有工人通报,建议他们派出另外的、真正正直的工人来代替你。
好了,大家行动吧?时间可不充裕!”
不顾别人的腹议,薛华鼎大刀阔斧地安排好厂里的事情,让王波继续留在厂里负责联络之后就让小骆把车往开发区县政府开。
“薛县长,你这几下子,那些工人可高兴了。我在外面听了好多人说你好呢。”小骆小声说道。
薛华鼎道:“好不好难说得很。只要半个月内不解决一部分下岗工人的失业问题,他们肯定会闹的更凶。关键还是看以后那个新公司能不能开起来,我上午联系的项目能不能尽快进入。”说着,他自言自语道,“哪些企业要轴、要齿轮、要箱体呢?”
小骆笑道:“我看你真是太负责了。别人只是对付得过去就行。”接着他说道,“轴,我不是很清楚。但齿轮我知道一些,汽车厂肯定需要大量的齿轮。我们汽车的变速箱里就有很多齿轮,还有万向节也有齿轮。呵呵,对了,变速箱不就是箱体吗?”
第470章
薛华鼎摇头道:“我也知道。问题是汽车厂一般都是大厂,都有专门配套的机械厂专门为它们提供齿轮和箱体。我们这种小厂怎么可能挤进去?”
小骆认真地看着前面马路上的人群,说道:“是啊,我听说一汽、二汽的党委书记都是部级干部,跟我们省的省委书记、省长一个级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这种厂,肯定难以打进去。”
薛华鼎笑道:“一汽、二汽就不要做梦了。估计门都进不了,看看其他汽车厂有没有希望。我想只要我们做得专业,齿轮质量好、价格低,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吧。”
……
进了县委书记朱贺年的办公室,朱贺年满意地说道:“小薛,工人的事情处理得不错。”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柴油机厂的事。
薛华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朱贺年笑道:“早知道你有这个能耐,我们县委县政府应该早点让你过去。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答应工人的事你可要说到做到。没有兑现,破坏的可不是什么政府的威信这么简单,还可能激化工人的情绪,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我们可脱不了干系。”
薛华鼎笑道:“这叫风险共担,利润共享。”
朱贺年一愣,道:“我可没有将担子压你一人身上的意思。你说吧,希望县委在哪方面支持?”
薛华鼎道:“主要是无线电二厂要在我们县建一个蓄电池分厂,我希望县里能特事特办,越快越好。”
朱贺年道:“这个事情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特事特办。征地、工商、税务等方面都是一路绿灯。只要他们能为我们解决下岗工人的问题,我们在土地转让方面可以尽最大可能地优惠,税收方面也享受二免二半。这可以了吧?”
薛华鼎笑道:“我可不是代替他们要优惠。主要是要快,尽可能在新公司成立前后,这个蓄电池厂也要开始厂房的建设。让其他没有招进去的工人有奔头有希望,他们绝对不能干扰我要做的事。”
朱贺年也笑了,说道:“几年前我就跟你提过,希望你劝你岳父、岳母把蓄电池厂建过来。你当时推三阻四,现在怎么也性急?”
“呵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当时是邮电局局长,哪里体会到这个场景?”薛华鼎回答道。
“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柴油机厂的事搞好了,我私人请你喝酒。”朱贺年很满意地说道。
“嗨,这么麻烦的问题,就一杯酒了难?呵呵,如果别人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请县委县政府的所有干部吃一顿。”薛华鼎边走边笑道。
“呵呵,我可没有你那么大方。”朱贺年没有说他没有薛华鼎有钱,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好。
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常务副县长梁奇伟,薛华鼎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梁奇伟抬头见是他,眼里有过一丝异样,笑道:“柴油机厂的事怎么样?听说他们那些工人又闹事了?这些人真是不知足,一个工厂难道就这么容易起死回生。薛县长,你不要担心这些,要闹就让他们闹。”
薛华鼎说道:“是啊。他们确实是太性急了一点。现在总算安抚下去了。”
梁奇伟惊奇地看了薛华鼎一眼,问道:“安抚下去了?”接着他自嘲地笑道,“呵呵,那也是,如果没有安抚下去你这个代理党委书记怎么能出现在这里?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急匆匆地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赶紧处理了办公室的一些必要的文件,久没有接到岳父许昆山消息的薛华鼎忍不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许昆山没有回答薛华鼎问的什么时候回来,反而问薛华鼎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请他带着相关资料赶赴广州。
薛华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我们一起去广州?那你现在在哪里?”
许昆山道:“我在白沙市。刚才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是广州重型机械厂的老总是他的战友,他们去年开发了一种用于桥梁建设的重型机械,需要大批各种规格的轴。这几天他正在寻找生产厂家,我和你一起去找找他。”
“希望大不大?”薛华鼎面对自己的岳父,心情很放松,直接问道。
“哈哈,我咋知道?我这几天为你那个公司筹集资金还算顺利,但是就是没有找到什么好项目。只要能拿下这个项目,你的那个什么新公司就活了。听说他们的产品一旦开发成功,每年需要的轴很多。”许昆山笑道,“你是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呵呵,那倒不是。我是怕你辛苦,这么飞来飞去的,很累。”薛华鼎拍了一下马屁。
“虽然知道是你拍马屁,但我也谢谢你理解我,只要你不怪我没有完成你和蕾蕾交待的任务就行。老子一直都是这么飞来飞去的,习惯了。如果你准备去,我马上让人为你准备飞机票,你也早点过来。看能不能在飞机场吃晚饭。决定了没有?”许昆山问道。
“那我马上走。”薛华鼎连忙说道,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急忙冲进田国峰的办公室向他请假,同时把这事稍微说了一下。田国峰马上说道:“行!我马上让人拿点钱给你。你岳父不稀罕这些,但这是我们县里的意思。你代我们请他多喝一杯酒。不管这事最后成不成,我和朱书记都将到他府上感谢他。”
薛华鼎笑道:“那我就把你的话转给他,让他乐呵乐呵。对了,你准备安排谁同我一起出差?”
“呵呵,他会乐呵?他老爷子退休前就是省里的领导。我们只是表示一下感谢他的心意而已。你喊你的车送你回家拿换洗衣服。我让我的车送你去省城,尽可能节省时间。钱,我会安排好。这次出差时间太紧,你一个人去算了。小王又被你安排在厂里,他去不了,别人也有事。我们相信你,钱在你手里,你做主就是,不要有太多的顾忌。我们给你实报实销。”田国峰送薛华鼎出门,说道,“祝你一路顺风,给我们县捧回一只生金蛋的鸡。”
薛华鼎提前一个小时赶到了机场,许昆山和另外一个中年人已经点了一桌子菜在等他。
那个中年人是许昆山的朋友,姓孔,他告诉薛华鼎说广州重型机械厂的老总私下给他透露了一个想法,希望他儿子在外面承包一个厂,然后由其合伙人出面接下厂里的单子,让他刚研究生毕业的儿子试一试身手。
姓孔的对薛华鼎说道:“我刚才和你岳父合计了一下,只要你们能和他儿子合作,今后你们每年可就有二三千万的活可干。如果你们的质量真的好,你们还可以扩大业务,将他们厂的其他加工部件也可以揽一些过来,到时候六七千万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这个人不会自己出钱,只以项目入股。你能做这个主吗?”
薛华鼎考虑了一下,说道:“如果业务量真的有上千万,我当然可以做这个主。不过,他的股份肯定不能占的太多,毕竟他没出钱,我担心国资委那里通不过。他揽业务我们可以根据协议给他提成,这也是一笔收入嘛。”
他看了许昆山一眼,说道:“我们还是先过去谈一谈。看你能不能说服他。你那些资料带了没有,你这个公司还只是纸面上的,能不能说动他们还难说呢。”
许昆山则自信得多,笑道:“老孔,事在人为。只要他真的是这个想法,我有办法让他就范。哈哈,你信不信?”
姓孔地说道:“我知道凭你出马没有做不成的事。问题是我不想因为这事让他对我产生什么误解。最好还是用利益来劝说他。这样,他还觉得欠我一份人情。”
“哈哈,好。你们先跟他们谈,实在谈崩了我再出面,怎么样?”许昆山说道。薛华鼎知道自己岳父的能耐,估计他又是利用他在官场上的关系来压对方低头。薛华鼎心想:“我这个岳父到底有哪些关系网,怎么几个省都能吃得开?”
上飞机前,姓孔的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下飞机后,一个跟薛华鼎一样年轻的青年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来接他们。那个年轻人每人散了一张名片,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他叫潘桓,女的则姓林。许昆山也还了一张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的名片给对方。薛华鼎则只自我介绍了一下,没有递名片。
双方客气了一番就上了潘桓安排的车。
姓孔的和潘桓坐一辆车。许昆山、薛华鼎和那个女孩坐另一辆。女孩坐在前面位置上,不时客气地问候一下他们,如吃饭没有、累不累、晚上想不想活动一下、介绍一下广州的情况等等,以显示接待方的热情。
因为许昆山拒绝参加什么活动和夜生活,接待方也就顺水推舟,送他们到宾馆之后就离去了。等他们走之后,三个人又交流了一下情况,姓孔的说他们在车上没有交谈公司方面的事,只是问了一下私人方面的事。
许昆山就让大家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薛华鼎巴不得不去应酬,正好早点睡觉,许昆山的话音刚落就回了房间。一直睡到第二天岳父敲门了才起来。
第二天早上,潘桓和他父亲潘江都过来陪薛华鼎他们三人喝早茶。与一般老总不同的是,这个老总既不高大又不肥胖,扔进人群中还真难一下把他找出来。
喝早茶的时候,双方都没有谈正事,扯的都是一些闲话和一些政策方面的事。薛华鼎、潘桓二个年纪轻的人都只是听,没有插言。三个年老的人也只是漫无边际的谈着,没有争论也没有炫耀。相对而言,潘江主导了整个谈话进程,许昆山偶尔插几句,姓孔的也没有过多的插话。
喝完早茶,潘江还亲自带他们一行参观了他们的工厂,包括荣誉室、开发部、生产部和车间、成品库等等地方。厂区面积很多,车间和车间之间、车间和办公大楼之间都有不近的距离,每次都是潘桓亲自开车,没有喊厂里的司机,也没有要厂里的其他领导陪同。
薛华鼎知道潘江的目的就是努力营造一种私人氛围,为下面的谈判打基调。等参观完整个厂,潘江就邀请许昆山和姓孔的先走一步去打保龄球。
留下薛华鼎和他的儿子。
“薛县长,我们二个年轻人干点什么?”潘江看着他们三人离开后问道。
“你潘少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客随主便。”薛华鼎知道潘江要开始进行角色了。
“别,你可不要称我什么潘少不潘少的。我比你小一岁,我就叫你一声大哥,你就喊我小弟就行。”
薛华鼎笑了笑。
“你喜欢什么运动?”潘江问。
“游泳吧,我看了宾馆那里的游泳池开放了。”薛华鼎想起昨天从家里出发的时候随便冲了一个澡,晚上住宾馆因为累没有洗澡就睡了,就提议游泳。
“正好我也喜欢游泳。上车!”潘桓欣然同意。
等车启动后,潘桓问道:“薛哥,你对这个厂有信心没有?”
第471章
“呵呵,我的胃口很小。只要你父亲同意,随便漏一点业务给我们,我们县里那个公司还不是撑得肚子痛?”薛华鼎笑着说道,稍微恭维了对方一下。
潘桓自信地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一些事情孔伯也跟你说了一些吧?我占你那个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怎么样?”
薛华鼎说道:“不行。我们县里已经确定最多出让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潘桓笑问道:“你怎么不先问一下每年的业务量有多大,利润有多少,就这么干脆地拒绝我?”
薛华鼎反问:“你怎么就不先问我们厂的实力如何、技术能力如何、我们工厂的规模有多大,就这么急着要股份?”
潘桓将车开出厂门口,笑道:“呵呵,我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只要我取得控股权,实力不行我提高它的实力,技术能力不行,我命令你们提高技术能力。如果公司规模很大,我可以用今后的分红给你们,慢慢填补这个窟窿。”
薛华鼎说道:“你真的有这么多精力去管工厂?真要你上了手,我想你不会只有我们这一个公司吧?到时候你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呵呵,算你厉害。”潘桓笑完,换了语气说道,“看在薛哥的面子上,那我只要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算了。本来我这个人一向好强,能当老大的,就不想当老二。”
薛华鼎摇头道:“估计百分之四十九都不行。除非你现在投资六千万进去。”
潘桓猛踩刹车,惊讶地说道:“投资六千万?不可能!我现在不会投资一分钱。”
薛华鼎道:“那我恐怕无法应付国资委的那些条条框框。我不能给你股份,最多给你业务奖励,你揽多少业务,我就按比例奖励你多少。”
“那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孔伯这个条件都没跟你们说清楚?”潘桓不相信地问道。
“说了。但我们相信能说服你投资,或者接受我们的条件。”薛华鼎语气平静地说道。
潘桓不怒反笑:“呵呵,基本条件都不满足,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未必不可能吧。你是为了赚钱,我们帮你赚钱。有了这一条,我想我们还是有合作基础的。不是吗?”薛华鼎笑问。
“呵呵,你还很自信啊。只要我有这个项目,能决定由谁来加工这些部件,我随时都可以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绝对是一抓一大把。不是看在孔伯的面子上,我们还不一定和你们洽谈呢。薛县长,有总比没有好吧?你为什么就不能退让一步,和气生财哦。”话是笑着说出来的,但里面的威胁谁都可以感受到。
薛华鼎说道:“这句话我觉得更应该用在你身上。有总比没有好吧?而且我认为像你们这种家庭,不可能缺钱。钱还是来得安稳一些才好。背后盯着你们的可不是一二个人。”
“呵呵,薛县长,你这是威胁我?我们潘家可不怕别人惦记。”潘桓继续开车驶往宾馆。
薛华鼎道:“威胁也好,提醒也吧,就看你自己怎么想。无论如何按游戏规则来,你至少可以睡得安稳些。”
潘桓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合作一下好不好?新公司名义上给我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我返百分之十给你,业务奖励我不要一分,只要分红。怎么样?只要我愿意,我每年可以从这里争取到五千万的业务量,纯利至少是五百万,你可以不做任何事坐在家里一年净得五十万。”
“不怎么样。我不想在里面有什么关系。”薛华鼎摇头道。
“我说的是认真的,这里只有你和我。”
“我也是说认真的。”
潘桓道:“那就只能借用一句俗话,生意不成交情在。薛县长,不管怎么,今后只要来广州,我一定抽时间陪你。”
薛华鼎也说道:“如果你到我们那里,我也一定请你吃饭。”
潘桓大笑起来,突然说道:“我们二个是不是很虚伪?”
“呵呵,虚伪?从何说起?我可不想把公家的风险转嫁到我个人身上。你接待了我,当你到我们那里作客的时候,我当然招待你。算不上虚伪吧?”薛华鼎道。
“我是说我心里失望,但还是笑呵呵的,这是我的虚伪。你看着五十万一年的收入,你说你不动心,是不是也是虚伪?我想你一个副县长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千多元吧。否则的话,你就是在怀疑我不能揽到五千万的业务量。”潘桓将车速放慢,转头看着薛华鼎说道。
“你还是安心开车。”薛华鼎提醒道,然后说道,“正如你所说,凭你的这些业务,要找合作伙伴肯定易如反掌。虽然和我不能合作,但你并不绝望,能笑出来并不困难。而我,不说其他,你这五十万与我的前途来比,哪个重要,我为什么心动?即使你每年给我一百万,我还是只能存在银行,放在那里睡觉。除了增加我心里的惊恐外,没有多少意义。”
“呵呵,你错了。有钱后可以做的事太多。”潘桓道,“可以旅游、可以养女人、可以买高级车买洋楼。你怎么可能不动心呢?除非你的钱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薛华鼎没有搭话。
过了好一会,潘桓道:“我们真的就这么黄了?没有退让的余地?”见薛华鼎不搭话,他又问道,“难道你们过来真的就只要揽我们厂的业务,不想担一点风险?”
薛华鼎道:“风险太大,我们承担不了。”
潘桓难得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你真想不出其他办法?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
薛华鼎想都不想,说道:“有!”
潘桓连忙问道:“怎么操作?”
“你出面劝动有资金的第三方加入。”薛华鼎说道。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潘桓问。
薛华鼎笑道:“呵呵,因为我不贪,我们只想赚点手工费。而你不同,你想今后取而代之,你想……”话停在这里,意犹未尽。
潘桓道:“那我们必须验资,你必须提供合格的样品。我们按规矩来。”
“可以!也希望你按规矩来。”薛华鼎道。
潘桓道:“如果我一时找不到第三方,你能帮我联系?”
“行。”薛华鼎笑问道,“为什么还是决定和我们合作?”
“毛爷爷教导我们打仗要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后方有你把舵,我就能放心地往前闯。遇到贪婪的人,虽然我的钱赚的更多,但总不让人放心。”潘桓把车速加快了不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还想看看薛哥你在仕途上走到哪一步呢?凭我的感觉,你上升绝对不会慢。”
薛华鼎笑道:“你虽然帮了我这次忙,但我到现在为止可没有答应你什么。”
“呵呵,没关系。今后你要成了省长什么的,我至少可以跟别人吹牛说:老子当年帮过你们的薛省长。别人还不毕恭毕敬?”潘桓大笑道。
“呵呵,按你的意思,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啊。”薛华鼎也开玩笑说道,“那就借你吉言了,当了省长后,我请你潘大富豪到我家大喝一天。”
“那我岂不大赚了?如果再合影一张,我就发了一大笔。”潘桓笑道,“要不,我们等下游泳的时候光着身子照一张,以显示我们关系的不同一般?”
“别。其他人会以为我们是同性恋。那对我们的光辉形象损害太大。”
“呵呵……”
“呵呵……”
……
引入第三方资金的方案是许昆山在飞机上对薛华鼎说的。
在听说潘家可能不出一分钱之后,薛华鼎和许昆山都觉得有点为难。潘家提供的业务不是那么正规,特别是公司还没有成立的情况下,不可能用合同的形式来限定对方必须提供业务。那么,没有合同的口头协议是不可能折算为资金纳入新公司来计算股份的。公司一般是按固定资产、资金和技术来分配股份,在向国资委提交的文件中,也就无法白字黑字地说给潘家多少股份。
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入第三方资金。这个第三方资金提供者暂时握有公司的股份,而潘家根据提供业务而获得奖金,这些奖金都支付给资金提供者,逐步把第三方掌握的股份置换回来。之后,公司再重新进行股东登记。
资金提供者取回本金之外,还获得比银行利息高得多的收入。当然这个资金提供者是潘家和许昆山所信任的人,也是一个有钱的老板,他们不会因为将来公司利润好而反悔,一定会按与潘家签订的口头协议保证把股份吐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潘家“空手套白狼”,不担任何风险。
这种投资者许昆山还是能找到。所以刚才薛华鼎就很快给潘桓出了主意。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几天之后,一个被许昆山劝说而赶到广州的老板参与了商讨。三方没有多久就私下里达成了合作协议,并约定了一起去长益县进行资产评估的时间。
办完这些前期的事情,许昆山带着薛华鼎和姓孔的回了家。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许昆山完全是白帮忙,一点利润也没有。让薛华鼎感到很不好意思,只好把田国峰的话转给了许昆山听。
许昆山只是哈哈一笑,说道:“老子现在也是放长线钓大鱼。不是为了避嫌,投资所需的这点小钱我都懒得理。你这小子可要好好干,如果让我们不满意,小心老子灌死你。今天回家陪老子好好喝一杯吧?”
薛华鼎笑道:“呵呵,只要你不怕妈妈和蕾蕾,你喝多少我陪你多少。”久经白酒考验的薛华鼎现在胆气壮了许多。
许昆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怎么每次可以和你喝酒的时候,蕾蕾就回家了呢。算了,我一个人喝,明天再和你那个同学喝,那小子就是太娘们,明明没喝醉总说自己醉了。”
梁燕已经私下警告了他,说是许蕾计划生孩子了,不准他再逼薛华鼎喝酒,是以许昆山只能自己喝或者邀别人喝。
当薛华鼎在安华市睡了一晚,第二天回来的时候,那些不付租金或者租金付得很少的关系户已经被清理出柴油机厂。无线电二厂在朱贺年和田国峰的直接干预下独自租用了一个最大的厂房。第一批录取的五十名工人正在无线电二厂职工的组织下,正在摆放停电宝的生产线、原材料、元器件。人来人往、车进车出非常热闹。那些被录取的下岗工人都一脸的喜色,脏活、重活都抢着干。
陈春科私下打电话对薛华鼎道:“这里的工人真不错,不讲价钱,还主动加班加点。”
薛华鼎则说道:“你可不要太黑心。现在他们是感到这个工作来之不易,希望能保住这个工作。你不要凭这个来卡他们。”
第472章
“哪能啊?我还不是你手下的小兵,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这次搬迁过来不就是帮他们的吗?我们除了得了累得要死几个字,啥也没有。”陈春科委屈地说道。
“呵呵,反正我不想让别人骂你们为富不仁。”
……
与此同时,无线电二厂的蓄电池分厂建设也被提到日程上来。梁燕派出的人正在和主管工业和开发区的常务副县长梁奇伟进行商讨建厂事宜。
接到了朱贺年和田国峰指令的梁奇伟一门心思扑在这件事上,相关的职能部门也被调动起来为这事服务。建厂的事情自然比带领一个快要破产的工厂走出困境要好得多,轻松地多。也容易出政绩,所以梁奇伟现在浑身是劲。
无论是柴油机厂也好、蓄电池厂也好,在其他地方都算不上大企业。即使预期的经济收益在广州、深圳等地也算不上大中企业的规模,甚至连小企业都要排到后面,基本上属于不入流的。但它们对长益县和安华市而言却是一个举足轻重。特别是它们牵扯到几百下岗工人的时候。
薛华鼎回长益县后刚在县政府露面,朱贺年和田国峰就一起把他喊到朱贺年的办公室,说是要当面听取他的详细汇报。
虽然薛华鼎在回来之前就已经用电话告诉了他们相关情况,但他们还是询问了很多,几乎是事无巨细。朱贺年的秘书郝国海一直坐在旁边记录。
其他情况他们都认为薛华鼎处理得很好,就是潘家这么做有点不合法——拿公家的单位私人谋好处。二人最后商定是,只要不损害新公司利益,他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听完薛华鼎的汇报后,朱贺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岳父帮忙。老田,我们是不是聘请他为我们县里的顾问。”
“呵呵,他哪里会看得起我们封给他的顾问?”田国峰知道朱贺年开玩笑,也笑着否定了他的“提议”。
这时朱贺年说道:“小薛,这几天我们可是接到了不少举报信,说是你专横独断,说你搞独裁,还说你为了给自己的亲戚朋友谋私利而驱赶其他投资者。我们知道,这些事都是没有影的事,我们是支持你的,不要听到什么就往心里去。现在老田也在这里,我们二个人绝对地相信你、支持你,我们会为你扫清外围的障碍,你不要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安心工作。”
薛华鼎听了朱贺年的话,心里一咯噔:“他们那些人反应真是快,告状信就到了书记和县长手里。”
他顺口说道:“谢谢你们。”
田国峰道:“要说感谢,我们还是首先得感谢你。”
“是啊,柴油机厂这个老大难问题现在总算有了眉目了。”朱贺年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请你尽快把刚才汇报的和近段有关柴油机厂、蓄电池厂的材料整理一下,最好事整理成书面材料。后天上午我和你一起到市里向孙书记和牛市长汇报。你那个有关潘桓的问题就不要说了。免得领导不高兴。”
薛华鼎惊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向市里汇报?现在柴油机厂改革还才起步呢。”
朱贺年叹了一口气道:“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已经把你在柴油机厂做的事捅到市里去了。虽然我和老田都做了保证,但市里的领导还是要我们汇报一下。小薛,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这也是市里领导信任你才让你去汇报。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汇报好了,能在领导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对你将来的工作还是有利的。”
薛华鼎大吃一惊:“看来那些人的能量很大啊。”他说道,“行,反正做得多的人错得也多,不做的永远错不了。我就努力把坏事变成好事。不过,市里的领导要真是不要我管这个柴油机厂了,你们可不要怪我,我真的不会干了。”
“小薛,你说的对,只要有人做事,就有人在旁边说风凉话。你今后会感受更多,所以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跟谁赌气。刚才我们早声明了县委、县政府都是支持你的工作。市里领导请你去汇报,也是出于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为了堵住一些人的那张嘴巴的。我陪你一起去,真有什么事,我第一个给你挡住。”朱贺年拍了薛华鼎的肩膀一下。
说到这里,朱贺年对他的秘书郝国海道:“小郝,你帮薛县长整理一下资料,我估计你刚才也记了不少,只要稍微添加一些内容就可以。”
薛华鼎连忙说道:“那怎么行?大秘书为我整理资料,我可领当不起。”
朱贺年道:“小郝人不错,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田县长,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啊,不是为他的前途着想,我是不会放人的。”
薛华鼎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们三个:“郝秘书将升到哪里去?”
这个朱贺年对一个人的称呼还真有好几种不同的用法:一时田县长,一时老田,一时国峰。
田国峰在薛华鼎肩上拍了一下,总算揭开了这个谜底,说道:“组织上将派郝秘书到我们政府那边去,担任县长助理。我们的力量又加强了不少啊。对小郝的相关考察工作已经结束,现在只等市里的通知下来。”
郝秘书笑了一下,说道:“感谢三位领导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也请你们今后继续帮助我。”
薛华鼎转身在郝国海肩上猛拍一下:“好啊,你小子还在跟我打埋伏。这个资料整理的事就全交给你了。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享受被书记秘书服务的美味,呵呵。”
“薛县长,你可是以权压人啊。”郝秘书笑着反击道。
薛华鼎道:“是又怎么样?不会刚到我们那里就掀翻我吧?”
郝秘书对田国峰道:“田县长,你可为我作主。薛县长比我小得多,至少五岁吧。他竟然称我是小子。你说我怎么办?”
“呵呵……”
……
市里的汇报只是走一个过程,参加听取汇报的有市委孙书记、牛市长、主管组织和纪检的罗副书记以及市委办公室秘书长刘桂清四人。
孙书记除了想了解一下薛华鼎在柴油机厂到底是怎么做的之外,更想了解一下柴油机厂的改革进度。
等薛华鼎汇报完之后,他饶有兴趣地询问了停电宝组装车间的事情。听说无线电二厂将停电宝放在柴油机厂进行组装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他笑道:“还是你薛县长面子大啊。我们市里几个领导打电话给无线电二厂的梁老板,请她不要将这个车间迁到你们那里,她硬是不松口。我们牛市长打电话给她,请她不要把新的蓄电池生产车间建在你们县,她又‘阳奉阴违’,呵呵。”
旁边的牛市长笑道:“呵呵,我怎么可能和人家的女婿比,他们是一家人,我们是外面的人。”笑是笑出来了,但他的笑声就没有那么爽朗。
罗副书记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牛市长你也不要开我们小薛的玩笑,小伙子脸都红了。市里也好、县里也好,还不都是一起的?我们市里吃肉,也要让县里喝汤。牛市长,你说是不是?”
孙书记笑了笑,道:“我们牛市长可没感觉到吃了肉。”
牛市长道:“可不是吗?市里的摊子太大了。现在又有三个厂提交报告说要破产,加起来又是四五百下岗工人,我又到哪里安置他们?好不容易抓到……请到一个梁老板,一举扭转了亏损的局面,他们又被长益县挖出了一块。”
孙书记对还在抱怨的市长道:“水生市长,你就充分相信我们县里的同志嘛。刚才薛县长不也在汇报里说了吗?只要他们的蓄电池厂开起来,他们那个新公司走上正轨之后,他们就把停电宝的组装线迁回我们市里,到时候就可以解决一百多名下岗工人。”
牛市长苦笑道:“这谈何容易。再说他们把肉吞进肚里了,哪里那么容易吐出来?”
朱贺年插言道:“只要市里能帮我们牵一下线,事成之后我保证一年之内就请停电宝生产线迁回市里。”
薛华鼎不知道朱贺年为什么这么说,有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孙书记、牛市长和罗副书记也都看着提条件的朱贺年。
孙书记笑问道:“牵什么线?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组装线请过去,现在怎么一下就变得这么大方?老朱,前几次你一来市里就问我们市里要资金、要项目,今天怎么转性变大方了?”
朱贺年道:“以前我是没有想到把柴油机厂的优良资产剥离出来,所以没有看到有一个好事我们可以做。现在设备出来了,我们就可以做了。”
孙书记道:“老朱,你就不要总藏着掖着了,直接说,你要我们做什么。”
朱贺年说道:“醴阳县的农用车不是形成了支柱产业吗?他们销售的农用车越多,需要的齿轮和箱体就越多。我调查了一下,现在他们的齿轮和箱体不少是从省城的一家工厂里订购的。我跟老王说了一下,想把这些业务争取到我们县来。他说省城的那个厂的厂长跟省里一个领导关系不错,他不好意思中断这个业务。他还说如果市里领导出面的话,也许有点戏。孙书记,你看……”
孙书记还没有搭话,牛市长就说道:“你们就不要想那个美事了。我现在已经安排工业局局长在跟进这事,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眉目。这些业务就安排在我们市里……这个老王,我交待了他不要乱说,他又在你面前吹牛了。不行,不行,刚才你们的汇报里不说有可能从广州重型机械厂接到三四千万的业务吗?你们还要挖市里的墙脚不成?只要你们跟他们广州的搞好关系,再增加一二千万的业务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的眼界要放远点,不要盯着眼前的不放。”
罗副书记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孙书记道:“既然牛市长已经让人在运作,你们长益县就不要想了。老朱,你们能不能也和醴阳县一样,开发出一二个拳头产品出来?等柴油机厂的事告一段路,可以试一试吗?也可以尝试是不是购买一二个专利产品。”
朱贺年苦着脸说道:“孙书记,不瞒你说,我们是不断地想、不断地试,可是都没成功。那些个体户、私人企业我们也是鼓励他们这么做,可就是不行。说句心里话,如果薛县长能把柴油机厂的问题彻底解决了,我是烧高香了。这个事可是一直压在我心里不敢翻身啊。创造拳头产品的事暂时得放一放,也许我们薛县长有新的点子也说不定。”
薛华鼎正要谦虚,孙书记严肃地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小薛,我们市里可是寄希望于你啊。只要你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市委市政府就组织大家到你们柴油机厂开经验交流会,推广你们长益县安置下岗工人的先进经验。小薛,有信心没有?”
第473章
薛华鼎笑道:“现在有一点底。开始接手的时候,我真是忐忑不安啊。”
罗副书记接过话头,对环顾身边的人说道:“孙书记、牛市长,你们看到了吧,这就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干部。正因为责任心强,才在接受任务后忐忑不安,担心担不起上级交给他的重担,才到处找人帮忙、时时想办法。相比有的人,坐在那个厂二年多时间,只知道怨天怨地,没有拿出一点措施。人与人真是有天壤之别。”
孙书记嗯了一下,对朱贺年问道:“那个王什么……你们县里是怎么安排的?前段时间他又写信给我们诉苦了吧?”
孙书记后面这话是问市委秘书长刘桂清的。刘桂清没有回答,但点了点头。
朱贺年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们拟把他安排在气象局当局长……我们还在做他的思想工作。”
但大家都是官场老手,朱贺年的题外话无疑是王副县长不愿意接受气象局局长之职。不过,这也怪不得王副县长不乐意:从副县长到气象局局长,不但行政职位上降了一大截,主要是气象局太没有权了,基本上属于可有可无的局长,在县直机关里完全排不上号,没几个人理他。
孙书记看了牛市长、罗副书记一下。
牛市长没有发言,罗副书记则说道:“我们都有一种不好的思想在作祟。以为我们的干部只能上不能下,让某人下了就觉得亏欠了他许多似的。像他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当一个单位的领导?平庸的下不去,有能力的怎么可能上得来?朱书记,我不是批评你,我只觉得你和我们一样,思想都应该开阔一点,要与时俱进。该上的,有能力的,你们组织部门一定要创造条件让他上。该下的,平庸的,你们一定要不留情面的让他下。对于组织的安排他还挑三拣四地,不像话。”
罗副书记的儿子罗豪和薛华鼎是好朋友。也通过薛华鼎的关系,罗豪已经是无线电二厂的股东。一直以来罗副书记也没有帮薛华鼎什么大忙,这次就利用这个机会还薛华鼎一个大人情。再说,他是管党群管帽子的干部,这么说也适合他的身份,也没有直接点出薛华鼎要上,大家只是能意会到。
他的话说完,朱贺年连忙说道:“我们一定遵照罗书记的指示自我反省,做好我们的组织工作。”
孙书记好像没听到罗副书记的话,在认真重读着薛华鼎的汇报材料。
牛市长则有点狐疑地看了罗副书记一眼,又把目光停留在薛华鼎身上,足足一秒钟。然后对朱贺年说道:“要选拔一个干部要慎之又慎,不是那么容易。提错了,害了他本人是小事,更影响一个单位、一个县的发展和团结。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牛市长的话明显与罗副书记的话不合拍,让人听了似乎是告诫朱贺年在提拔干部的时候必须多注意,必须慎重。与罗副书记的“该上的,有能力的,你们组织部门一定要创造条件让他上”完全是二码事。
朱贺年心里虽然有想法,但话却说得圆滑得很:“牛市长说地对,组织工作不是小事,我们一定慎重对待。”
罗副书记似乎听不出牛市长的话与自己有什么不同,还是一脸的笑容。
孙书记起身道:“汇报就到这里吧。老朱,小薛,这事你们要抓紧。有些细枝旁节的事情可以不理,解决好柴油机厂职工重新就业的问题是你们县最大的政治任务。你们赶紧回去,我们市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也就不留你们了。呵呵,你们不会说我这个市委书记太不近人情吧?”
朱贺年、薛华鼎马上起身,薛华鼎之笑了笑,朱贺年说道:“不会,和你们领导一起吃饭我还不自在呢。那我们先走了。”
其他人也连忙站了起来。
孙书记走到薛华鼎身边,拍了薛华鼎的肩膀一下,说道:“我们市里是鞭打快牛、能者多劳嘛。再见!”
孙书记的“鞭打快牛、能者多劳”八个字也是间接地赞同了罗副书记刚才的话。这让罗副书记眼睛一亮,而牛市长好像没听出里面的含义,笑着和朱贺年握手道别。
坐在回县城的车上,朱贺年苦笑着对薛华鼎道:“他们当领导的也是不轻松啊。”
薛华鼎笑道:“总比我们这些做具体事的要轻松吧?我宁愿当领导,官越大越好。”
“呵呵,你这家伙官瘾不小啊。你说这话,不怕我批评你。”朱贺年笑问。
“我说我没说,你也没办法,没人作证,呵呵。”薛华鼎笑道,“牛市长太小气了,好像我们欠他几担米似的。”
“呵呵,如果我们只欠他几担米就好了。”朱贺年说道,“这二年他也被市里下岗工人搞得焦头烂额了,他的任务比我们重得多。我们被柴油机厂几百个人搞得精疲力尽,他可是有近万下岗工人要解决呢。”
“但他下面有区长、有区委书记为他跑腿,又不要自己去跑。”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上级可不会问安华市哪个区、哪个县再就业搞的好不好。批评就是批评安华市的再就业工程不行,是整体一块来评论。批评的对象是市长、市委书记,你说牛市长不急?”
……
一周之后,原来的王副县长被安排到一个镇政府任党政办公室主任去了。这下他知道上面来真的了,再也不敢闹情绪,强压一肚子的怨气上任了。
又过了将近一周,广州的潘桓和那个被许昆山劝来的投资老板郭满军带着一班子人来到了长益县对柴油机厂剥离出来的设备、厂房、地皮等资产进行重新评估。
根据薛华鼎的提议,这次评估由主管工业的梁奇伟副县长牵头,由县工业局的一名领导、柴油机厂的二名厂领导、职工代表三人组成一个谈判小组。盛满山也被薛华鼎安排进了这个小组,他想看看这个人怎么表现。当然,王波也被薛华鼎安排进了这个小组,他要及时向薛华鼎汇报进展情况。
县里梁奇伟牵头的谈判小组的目的当然是想让柴油机厂的资产评估高一些,以提高股价争取更多的资金。而潘桓、郭满军那一边则想把资产尽可能评估低一些,尽可能地少投入资金。
进行一番考察,潘桓等人提出柴油机的资产约值一千八百万,与柴油机厂自己提出的总资产达五千四百万相差巨大。
评估工作无可避免地从整体评估逐步细化到单件评估。也就是对每一台机床进行评估,双方各自拿出自己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提出数字的正确。
为了说服对方也为了安慰自己,除了看设备外表和查阅档案资料外,双方还都同意用这些设倍加工零部件,按加工出来的零部件精度进行判断。柴油机厂临时从全厂工人中挑选技术高超的师傅进行操作。
这样一来,整个谈判工作就迟缓下来,短时间内不可能结束。
薛华鼎没时间关注这些具体的工作,他除了每天从王波那里了解进展之外,没有插手这里面的工作。
他现在把精力放到晾袍乡的农产品加工上去了。
自从那天司机小骆说出晾袍乡那些土特产存在问题之后,他就把这个事情记在了心底。现在有空闲,他向田国峰说了一下,然后带着小骆赶到了晾袍乡。
听了薛华鼎和小骆的话,兰永章感到很尴尬,其他乡领导也是一脸通红。兰永章代表乡政府一班子向薛华鼎做了检讨,决心从严紧抓全乡农副产品的质量。
薛华鼎宽容地说道:“这也是小骆提醒了我,不是他,我也以为我们的产品好得不得了。”
兰永章道:“前几天,莲藕加工厂的老板来和我说什么销路很差,请我们帮忙。我还怪外面的人不会吃东西呢。薛县长,你看我们要不要成立一个质量检测站,专门检查他们的产品质量,如果不合我们的要求,就不许他们生产。”
薛华鼎摇头道:“这些事情还是靠他们自觉。成立一个质量检测站,我担心又多了一个只收钱不管事的婆婆,不但不能促进我们这些产品的发展,反而会带来损害。”
兰永章为难地说道:“那怎么办?这些人都是目光短浅,只要销路好他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地生产,质量不质量的他们不关心。销路不好了,就来我们这里哭喊。”
薛华鼎说道:“为了这事,我也想了好几天,但还是没有一个好办法。你看乡里能不能成立一个贸易公司,做中间商。公司派人专门在外面专业推销产品,而这里留下部分人负责从乡下收购。你们制订一个生产工艺标准,只有按你们标准生产的你们才收购,执行分级定价。全乡打统一的标牌。同时你们还可以多做品种式样,什么藕粉、藕丸什么的。”
说完,薛华鼎说道:“我也说不好,还是你们想办法。总不能看着这么好的原料就这么废了,最后我们还是一个贫困乡。”
兰永章回答道:“成立贸易公司的事,我们也考虑过。可就是担心成立一个这样的贸易公司只能好上几天。最怕的就是收购关,那些收购人员要么故意卡价,让下面的加工厂无利可图。要么被那些加工厂的人收买,不按我们的标准胡乱收购。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到时候都起不得应有的作用。再说,这个贸易公司要成立的话,需要不少的钱,特别是那些推销人员在外面推销,首先是要培训,接着就是工资、差旅费什么的,再有就是办公场地、仓库、运输车等等,这些动手就要钱。我们乡里现在确实是拿不出这笔钱来,一旦失败更是麻烦。”
这时主管农业的副乡长戴跃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以不。”
薛华鼎连忙说道:“你说,现在我们是在谈论,也许你的思路更好。”
戴跃道:“我老婆的叔叔在省城与人一起开超市,他们每年都要进不少农副产品,我们就请他们来我们乡驻点,由他们来收购我们的农副产品,直接上柜台。质量、价格也由他们说了算。我们乡里为他们提供办公场所。”
薛华鼎说道:“这是一个办法,你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这么做。”
戴跃高兴地点了点头。
兰永章则有不同意见,他说道:“如果这样的话,什么都由那个超市说了算,他们还不死劲地压我们的价,我们的农民又有什么利润可图?”
戴跃的目光黯淡下去了。
薛华鼎说道:“这事我们还得先吃点亏。死劲压价是肯定的,但他们总要放一点利润给我们的农民,否则的话就没有人生产了。今后我们还可以引进第二家收购者,让他们形成竞争,那样的话,我们就能赚到更多的钱。也许看到有利可图,还有其他的商家也参与收购,毕竟我们的莲藕质量不错。引进超市的目的除了销售之外,更是提高我们产品质量的一个契机,有了超市的严格要求,我想我们乡的产品质量会提高一个等级。大家的心理也有了一个概念,不是想怎么生产就怎么生产的。”
第474章
兰永章说道:“薛县长你说的对,没有质量,一切都是空谈。让他们付点学费也好。”
付学费现在成了一个时髦的词儿,兰永章随口就说了出来。
薛华鼎道:“嗯。同时我们还要在开始的时候就保持我们的品牌。我建议全乡统一一个牌子,只要我们的品牌打出了名气,下一步就活了。自己组织贸易公司也好,让别人收购也好,都有了根基。否则,将来永远是一盘散沙,永远不可能赚到大钱。”
说到这里,薛华鼎问眼前的兰永章和戴跃道:“你们知道醴阳县的农用车不?那么多厂,使用的都是一个牌子,现在只要说醴阳牌农用车,别人就知道是哪里产的。要是牌子多了,也就没有这个效果。”
……
事情谈论到有点眉目后,兰永章和戴跃带着薛华鼎参观那些农副产品加工厂。
这些“加工厂”——其实就是普通农家——都散落在月亮湖的旁边。所谓的月亮湖,其整个轮廓有点像半弦月而得名。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不少湖面被农民改湖造田了,形状也只是勉强称得上月亮而已。可以说现在这个湖只留了月亮这个名而无其形了。
整个湖的水面面积有近五平方公里,湖面也是与浏章县的分界线。湖的这边是长益县,湖的那边是浏章县。湖周边的农户长年在这里面捞取免费的鱼和采取免费的藕。因为交通不便,这些鱼都藕基本都是自己获得自己吃,并没有换得钱。所以这里的经济还是糟糕透顶。
这个湖属于无人管理的野湖,湖的周围全是农田。旱了,农民从湖里取水灌溉。涝了,农民向里排水。田里的农药水、化肥水毫无顾忌的朝湖里排,所以湖里的鱼是越来越少,水质也越来越差。
当然,因为湖面面积大,自净化能力还是不错,水并没有散发臭味,在远离农家的地方,水看起来还是清澈的。
湖边一些地方露出了滩涂,枯黄的荷叶和荷干如乱草似地铺在污泥上,一些地方已经被农民挖出了很多的坑洞——那是农民挖藕留下的痕迹,周围还乱扔着一些不要的烂藕和稻草。可能是今天天气冷,里面没有挖藕的人。
车达到湖边后,几个人就下了车,边步行边欣赏起湖水来。
站在湖边吹着有点寒冷的湖风,湖面看起来很大,视野也开阔,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薛华鼎指着滩涂道:“莲藕都是从这些地方挖出来的吧?”
兰永章虽然当了一年多的乡长,但对这里还是不很熟悉。土生土长的戴跃回答道:“是的,都是野生的,环保产品。”
“一年的量有多大?”
“不清楚,估计可以挖几千吨吧。”
薛华鼎看着远处雾气笼罩的湖面,问道:“这么大的湖,几乎看不到边,这湖里鱼多不多?”
道:“现在是不行了。大家都只知道捕捞,不放养。而且有人用电打鱼,又有田里的农药水冲下来,鱼都难活下去。与以前相比,这里的鱼比以前少多了。现在在湖里撒一天的网,也就能捞十几斤吧,这还要捕鱼的能手才行,一般的人一天能抓几斤鱼就不错了。过去我父亲在这里打鱼,一网撒下去就是几十斤。满满一木桶,呵呵,那时候鱼也好吃多了。”
兰永章笑道:“那时候如果鱼像现在这般贵的价格,那么农民都会发财。”
戴跃道:“可不是吗。那时候湖里经常被捞上来一百多斤一条的鱼,比人还高。现在最大的鱼也就十几斤。我隔壁秦老倌以前就抓过一只十几斤的大甲鱼,这么大。现在是不可能有那么大个的了。”戴跃兴奋地比划着。
兰永章指着对岸说道:“那边是浏章县的地盘,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穷,交通不发达。薛县长,跟我们这里可是矛盾不小。”
薛华鼎奇怪地问道:“跟他们相隔一条湖,他们和我们有什么矛盾?要相骂打架的话还要乘船过来,或者走上十几里地吧。”
兰永章道:“还不是这个湖。别看这个湖现这么漂亮,水这么浅。一旦梅雨季节,它就要发威,水位猛涨,淹没周围的农田,那些棉花土也可能被淹没。”
薛华鼎看着身后的土地,问道:“水能涨到这个位置?有三四米高吧。”
戴跃道:“不但这土可以淹没,雨水足的年份就是那些农家的家里都可能进水。因为这个湖的位置低,只要外河涨水、里面下雨,周围的水就都朝这里聚集。一天时间就可以涨几米。湖面面积一下扩大几倍。如果不是这湖的水位变化太大,这个湖完全可以用来养鱼什么的。可水位变化大,养的鱼就会跑掉,只能亏本。这里还经常发生淹死人、淹死牛的事。”
薛华鼎想不到这个安静的湖竟然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他望着对面的田地问道:“那我们和他们对面有什么矛盾?受灾的话我们和他们都同时受灾吧?”
兰永章道:“是同时受灾。周围的农田都淹没不少。为了抢救农田里的庄稼或者赶插晚稻,我们就必须排湖里的水,向大堤外排。”
说着,兰永章踩了踩地面,又说道:“当水位淹没这道田埂的时候,大家都没意见,都是齐心协力用抽水机将水往大堤外的河里排。但水降到田埂以下之后,抽水机就开始排稻田、土地的里的水。这下,问题就来了。大家就为先排那边田里的水而吵闹,也为分摊电费吵架闹。我们淹没的面积比他们的多,他们就要我们慢一点排,让他们面积少的那边先排。因为淹没的面积少积水就少,田里庄稼露出水面的时间就快,他们的庄稼就能抢过来。如果先排我们的、或者二边同时排,有可能二边的庄稼都抢不过来。”
薛华鼎问道:“这有道理啊,能抢一点就得一点,要是拖着一起排或者先排我们的,大家都没戏。我们不应该跟他们闹吧。”
兰永章笑着说道:“在双方县领导和市里的协调下,我们都接受这个条件。谁叫我们淹没的面积大呢,也就只能吃这个亏,同意让他们先排。再说这种倒霉事也不是年年都发生,水位也不是年年那么高。如果时间好,涨大水之前,我们田里的稻谷也许大部分都抢了回来。所以排先排后,这个不是主要矛盾,即使他们那边的水位排完了再排我们的,我们也就骂骂娘,自己动手把我们这边的闸门打开让我们的水放进闸道而已。”
薛华鼎笑了,说道:“骂骂娘、自己打开闸门把水放出来还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兰永章道:“大事就是费用分配。他们一定要按淹没的田亩面积分摊电费和柴油费,还有什么人工费、机器磨损费都要按田亩面积分摊。这就不合理,为了费用的问题,每次都是吵架,还打过几次群架,虽然没死人但伤过人。”
薛华鼎点头道:“那他们也太无理了。既然我们这里慢排,让他们先排,我们这里的损失就更大,承担的费用当然要考虑这个。”
戴跃说道:“就是嘛。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事后结账他们就是撒赖。甚至签字了,大家说好了,他们还是拖着不出钱。有时连一半费用都不出,真是岂有此理!”
薛华鼎没说话,他可不想鼓动他们对着干。
兰永章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没钱。对面的乡比我们还穷。他们到市里去还要经过我们这里。我们都难出去,他们就更难。他们现在正在向县里提交了报告,申请修建一条通向我们乡的水泥公路,他们乡里的领导也和我们进行了接洽。只要他们交清那些排水费,我们同意他们把我们的水泥路和他们的连起来。可是,他们乡里的报告递上去这么久了,他们县里还没有一个准确的信下来。现在已经过完了年,全县一年的工作计划、项目计划都出来了,估计这次没戏唱。”
薛华鼎看了看湖边田埂后面的稻田,与其他稻田不同的是这里的泥土都是稀泥,田里也没有长什么绿肥。
薛华鼎道:“既然这些田经常遭水淹,还不如干脆做湖算了。”
戴跃道:“有总比没有强,一年多少能收获一些稻谷。因为地势不好,政府也不收这里的农业税,现在可有不少人抢着种。”
走了一里多地,一行人上了车,继续朝前开出。
还没有到莲藕加工厂,薛华鼎在心里已经勾画出农家加工厂的样子。虽然不能与正规的加工厂相提并论,但至少是健康的操作人员、干净的车间、洁净的原料。
但是,映入薛华鼎眼里的却是低矮、阴暗的普通农家。制作这些农副产品的是一些穿着一般居家衣服的农妇们、老人和孩子们,男人负责挖藕,搬运。不说他们没有带白色的帽子,就是头发都随便披着,有人还一边咳嗽一边切莲藕。
莲藕摆放在地面上,鸡、鸭等家禽在上面随意啄食。看到有客人进来,主人才挥手把它们赶跑。地面自然留下了它们散下的鸡屎、鸭屎。洗莲藕的水就是从湖里挑来的,用一个木澡盆盛着。抓着一把稻草在莲藕上擦几下,擦出污泥露出里面的白色就行。有的甚至让藕就在洗了不知多少藕的污水里泡着。
晾晒藕片的不是什么专用架,都是用自家的门板晒的。有的门板不知用了多少年,黑油油的。
连续看了二家,薛华鼎还以为这只是个别现象,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没说什么。
戴跃带到第三家,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在木盆边洗藕,女主人在扫地。男人则坐在莲藕旁边抽烟。看见薛华鼎等人进来,知道又是上面的干部来察看,男主人连忙起身装烟,并请薛华鼎等人坐。
薛华鼎接过他的烟,随口问道:“老板,我们这么看,你不怕我们偷你的技术啊?”
男主人只腼腆地笑着:“嘿嘿……”就是不说话。
女主人把扫把朝门后一放,笑着说道:“这么干部真会说笑话。这东西家家户户会做,有什么诀窍,没关系。你们请坐。”
见他们不坐只看,主人也没有再客气。她用围裙擦了一下手,走到桌子边开始切起藕片来。她的动作很娴熟,刀发出的声音又清又脆,显然是一个能干麻利的女人。
薛华鼎实在忍不住了,走进她问道:“你刚才扫了地,没洗手就拿藕来切,不怕不卫生?”
妇女笑着看了薛华鼎一眼,很是大方地说道:“卫生!怎么不卫生?我刚才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村上已经说了,要我们讲究卫生,我们每天在做这些东西之前都洗了手。”
妇女的话让薛华鼎哭笑不得,也让兰永章和戴跃有点尴尬。
接下来看的都大同小异。薛华鼎越看,心里越不舒服,心里想:“难道那些好吃的糖醋莲藕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第475章
薛华鼎稍微留意了其他人脸上的神色,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正常。就是以前说这里的糖醋莲藕不好吃的司机小骆也是一幅理所当然的神态。
薛华鼎走近小骆,小声问道:“你外婆家的糖醋莲藕也是这么做的?”
小骆点头回答说道:“是的。只是我外婆他们选的藕都是好藕,太老的、颜色不正的都不要。不像他们这么随便,只要是藕就行。而且他们很少用白糖,用糖精虽然便宜,但我想味道肯定不怎么样,太甜。”
薛华鼎转头问身后跟着的兰永章道:“兰书记,有没有稍微高档一点的,嗯,就是说加工现场卫生一点的加工厂,你带我去看看。”
兰永章为难地说道:“都差不多。”他也发现薛华鼎的心情不好,就半解释半辩解地说道,“农家以前自己做自己吃也是这么做的。祖祖辈辈相传下来不说几十代几百年,也应该有好多年了,应该没什么事吧?戴乡长,你是本地人,你认为有没有问题?”
戴跃满脸堆笑说道:“应该没问题。我家里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不是这个湖里的藕。我们乡到处都产藕,这些小吃真是祖传下来的。”
薛华鼎道:“我也不清楚会不会出问题,但这么做实在不安全。一旦他们真有什么传染病,或者里面有不卫生的东西让人吃了拉肚子,那问题就大了。看了这个样子,我还真没有什么信心。这些东西做出来好吃是好吃,真要出了问题,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估计那些超市的人来我们这里看了这个制作过程,他们也不敢收购吧。这可是直接入口的,不像大米、芝麻、黄豆,人家买了之后还要洗还要煮要炒才吃。不瞒你们二位,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加工,我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了。”
兰永章道:“可这种私人作坊似的生产,我们乡上确实很难规范他们。即使我们派人查,也是没什么意义。他们日夜做,你查了白天查不了晚上。”
薛华鼎走了几步,很坚决地说道:“不行!放任他们这样做的话,我宁愿这里还是一直穷下去。至少苦的只是这里的人。真要把这里的产品卖出去,害的人可就多了。我们这叫好心办坏事,做的都是没屁眼的事,是犯罪!”
兰永章和戴跃目瞪口呆地看着薛华鼎说出这样的话。
薛华鼎道:“兰书记、戴乡长,不是我一是心血来潮,我真看不下去。我要让人把这些加工厂全给封了。”
兰永章慌忙说道:“薛县长,这,这,这不行吧。这可是我们乡鼓励他们做的。如果封了的话,那他们还不闹到我们乡里去。”
“闹就闹。总比这么让人提心吊胆要好得多。”薛华鼎说道,“我们必须成立一个标准化工厂,由县里出钱,招收工人来做。给大家树立一个样板:只有像我们公家这么卫生的工厂,做出的产品才能收,才能出卖。逼他们改进、逼他们注意卫生。实在不行,他们就只能进我们的工厂当工人。”
兰永章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县里出钱办加工厂,我坚决拥护。只是,封闭的事能不能缓一缓。”
薛华鼎道:“除非是他们自己制自己吃。兰书记,我警告你,这些产品你不要再销了。出了问题,你负责。县里建厂的事我来办,只要你给我提供地皮就行。我到省农科院、农业厅去请专家来指导我们做,我就不信不能做出又好吃、又卫生的产品来。这个工厂也引入股份制,我们集体只占部分股份,交给私人来管理。只要真的有钱可赚,肯定有人愿意吃这个螃蟹。”
薛华鼎说干就干,他对兰永章道:“你今天晚上乡里开会把我的意思说一下,安排一个专人抓这事。也允许这里的农民集资。不让他们这么干,但让他们参与进来。我回去之后就找相关的人。”
兰永章马上答应道:“好的,我一定按你的要求来。”
因为心情不愉快,一行人没有再看什么农产品加工厂,薛华鼎相信其他小吃“加工厂”也是一样。
他们一行辞别闻讯刚刚赶来的村长,驱车来到了砖瓦厂。
这里干的热火朝天。挖泥土的、制砖瓦的、晾的、运胚的、装窑的、运走砖瓦的,有不少工人,他们都在认真而快速地干活。工厂承包的老板听到县长来了,马上出来迎接他们。薛华鼎只是稍微看了一下,问了一下经营情况,强调了一下安全就带着一行人出来。
没有在晾袍乡吃饭,也没有拿他们的什么土特产,薛华鼎就让小骆开车回到了县城。晾袍乡与县城的大桥已经合拢,但还没有正式通车,一些路段还没有完全完成。所以他们的车还是走的轮渡。轮渡站的站长自然还是毕恭毕敬地在等他们。
回到县里,薛华鼎把晾袍乡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想田国峰和朱贺年做了汇报。县里这二个巨头除了在资金上有点犹豫,但对薛华鼎的相关决定和措施都是绝对支持。朱贺年还表扬了薛华鼎严把质量关、深入调查的行为。这让薛华鼎很不好意思,好像他还是一个总想得到表扬的孩子似的。
三人商量了一会,他们决定从县里有限的资金里面挤出二十万,让薛华鼎去运作建设加工厂的项目。离开了朱贺年的办公室,薛华鼎心里有一丝丝感动。
薛华鼎第二天早上自己开车前往省城。他想请财政厅的叶副厅长帮忙找那个上次见了面的农业厅里的熟人。那个熟人是省农业厅农业科技推广处处长,名字叫梁立安。
昨天晚上打电话和叶副厅长说起这事的时候,叶副厅长满口答应帮这个忙,而且还提醒薛华鼎说如果项目缺了钱,可以请农业厅出资解决。他还笑着说扶助农副产品加工是农业厅的一个重要职责,这种项目不找他们要钱实在是一种浪费。话里还暗示他可以帮薛华鼎他们说几句好话。
薛华鼎听了大喜,连连答应请客。
叶副厅长之所以对薛华鼎这么好,是因为薛华鼎在他仕途的关键时刻帮了他的忙。上次省委胡副书记在一份薛华鼎提交的文件上批示,批示中就直接点了叶副厅长的名字,将他的名字与厅长相提并论。这不但让他这个新提上来的副厅长站稳了脚跟,更使人产生了很多的联想,大家包括厅长都以为他与省里的主要领导有不一般的关系。
现在的叶副厅长在财政厅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威信越来越高。
对于薛华鼎这种小事情,要解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当薛华鼎打来电话,他热情地回应了。甚至薛华鼎没有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薛华鼎的车刚进省城,鲁利的电话就到了:“薛县长,好啊,见了高官能好朋友都忘了。靠,你说我怎么罚你?”
“呵呵,鲁处长,我哪里敢忘。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准备中午请你吃饭,祝贺你高升呢。”薛华鼎笑道。一个月前,鲁利终于如愿以偿地担任了预算处的副处长。
“你就狡辩吧。不是叶厅长告诉我你要来,我还蒙在鼓了。怎么,瞧不起我?你那小破事还用得着惊动一个副厅长?县长大人,我告诉你。我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处长,但我可以把你的事情摆平。刚才我跟我叶厅长说了,请他授权给我来解决你的破事。你丫的今天要不喝二瓶酒,你的事就没戏!二瓶酒什么时候喝完,我们就什么时候把你的事搞掂。你信不信?”鲁利大声问道。
“信。我哪敢不信。搞好了,我免费请你吃我们生产的美食,一年的全包。”薛华鼎笑道。
“得,好像很大方似的。你那些土特产给我吃一年,我也吃不了几百元。”鲁利命令道,“开快点,兴湘宾馆金鱼斋包厢,大家都在等你呢。”
薛华鼎乐了,笑道:“遵命!”
来省城跑项目、要技术、要专家、要资金的薛华鼎最后只剩下喝酒吃饭了。酒席间,薛华鼎刚说出请农业厅的梁立安帮忙,那个梁处长就主动说道:“你先喝酒。你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我就派二个专家到那个晾袍乡去,先了解那里的情况。调查那些土特产的工艺流程和一些诀窍,然后我们厅里组织技术攻关。我们厅里会写出详细的可行性报告给你,也会建议你们怎么栽种莲藕、需要多大的种植面积、怎么建立工厂、建立生产线、需要什么样的卫生环境、进入哪些市场等等。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这次有了叶厅长的帮忙,帮我们厅搞了一个大的农业深加工项目,你们晾袍乡就纳入这个项目中。薛县长,你今天就陪好我们叶厅长、鲁处长就行。我们厅长说了,这事只要你们乡提供地皮和建筑公司,其他的你就不要想。呵呵,其实你现在想也是假想的。来,薛县长,请帮帮忙,叶厅长一直说我喝酒不行,今天就让他喝一个够。”
鲁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嗯,梁处长说的对,没有酒这个润滑剂我们做什么事都要慢半拍。呵呵,薛县长,我先敬你还是你先敬我们叶厅长?”
心中大乐的薛华鼎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一杯杯昂贵的白酒在一阵阵叫好声中被灌下了肚。当天晚上,薛华鼎就睡在宾馆里。隔天,他和农业厅的专家们一起赶到了晾袍乡。
在农业厅、财政厅二个部门的通力合作下,晾袍乡农产品深加工的项目从提出到批示下来只用了一周的时间。虽然一些事情如工艺流程还没有完全确定,但省里的项目资金已经打到了晾袍乡的账上。
戴跃也是一个聪明人,从薛华鼎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动作中,感觉到了机遇。他主动要求辞去副乡长职务,专门负责这个项目的管理。但薛华鼎和兰永章还是让他保留了副乡长位置。
没有几天,鲁利就从省一家食品加工厂搞来一堆建筑设计图纸,交给了薛华鼎。
有了图纸和资金的薛华鼎就召集施工队着手进行厂房建设。
有钱有权的威力一下显现出来:承包了晾袍乡一段公路建设的县建筑公司主动提出只要成本价来承包厂房建设,另一个隶属于县交通局的建筑公司请求低价建设工厂的附属设施,如围墙、办公楼、水泥坪、水井。
而那个由柴油机厂下岗工人组成的建筑公司知道这个消息是薛华鼎发起的,二话不说就开始了从厂房到新建水泥公路之间的道路建设。
当戴跃问他们需要多少建设费时,那个总经理把胸口一拍,说道:“你们让我们建就是高看我们了。薛县长一直在关心我们下岗工人,现在我们柴油机厂眼看就要翻身,我们的兄弟姐妹有饭吃了,我们修这段路还要钱的话,我们不是人养的。你放心,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修好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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