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突然晋升


  薛华鼎一愣,连忙回答道:“好的!”听对方说完就要挂机,连忙追问道,“张主任,有什么事吗?我正在赶往晾袍乡的车上。九点半要主持一个迎接上级检查的办公会议。”
  自从一起调研、一起处理游戏厅火灾事件后,张华东和薛华鼎的关系比以前改善了很多。本来,薛、张二人也没有多大的矛盾,以前是张华东追求邱秋,邱秋却不怎么理他,所以有点迁怒于与邱秋关系好的薛华鼎。现在邱秋调到市里当记者去了,张华东也在父亲的张罗下跟一个银行的女子结了婚。他也就不再为难薛华鼎,而且薛华鼎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即使以前有什么不快也消除了。
  但薛华鼎打听这事,他确实不知道,他说道:“薛助理,我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在上班的路上陈主任突然打电话给我,要我通知所有县领导开紧急会议。可能是考虑到你在外面,所以朱书记让你一点到。陈主任还要我不要打听,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张华东说话也算委婉,说他不要打听,间接地提示薛华鼎不要打听。等对方挂了电话之后,良久,薛华鼎才将手机慢慢从耳朵边拿开。心里在猜测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之前没有一点音信透露出来呢。
  司机小李见薛华鼎没有打电话了,就回答薛华鼎刚才的问话道:“我不累,才开了一个小时车,没事。”到底是一个老实人,有问有答。
  薛华鼎似乎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转头对小李说道:“先不去乡里了,把车开回我家里。”
  小李虽然惊讶,但还是遵命调转车头,很快就回到了刚才上车的地方。薛华鼎道:“你也下来吧,先到我家休息一下。”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青荷烟,递给小李。
  小李将青荷烟插进裤袋,满脸堆笑道,“每次跟薛乡长开车都有好烟。我都不好意思拿。”
  薛华鼎听了笑了:“呵呵,你可不要说给兰书记听。”
  小李也笑道:“没事。兰书记知道,他说你是大富豪,他是泥腿子,又一根就不错了。”
  说笑二句,薛华鼎的心情也放松了,县里的紧急事情肯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影响,最多是又是出了新的事情,大家都有新的紧急任务。
  母亲看到儿子转了回来,连忙问道:“华鼎,忘了拿什么东西?”
  “不是,是县里有点事。他们叫我九点过去,现在时间还早,我就回来了。”薛华鼎安慰母亲道。
  母亲马上对小李道:“李师傅,你还没吃早饭吧。来,来,一起吃。”
  “阿姨,我已经吃了。吃完才来的。”小李连忙说道。
  薛华鼎先给兰永章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这里的事情。兰永章也是哦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只说请薛华鼎知道什么事之后打一个电话给他,让他重新安排开会的时间。
  挂完电话之后,他就和小李坐在沙发上闲谈。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薛华鼎问道,“小李,你知道那个游戏厅老板的事吗?”薛华鼎现在对这个吊死的游戏厅老板并不是很关心,现在之所以问起,也是打发一下时间而已。现在还不到八点,离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这里离县政府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不找点话题,不是小李会拘谨,自己也会感到有点无聊。
  小李回答道:“我知道一点。昨天上午我送兰书记到了现场,听公安人员说了一些。”
  “死的地方是河边吧?他为什么吊死在那个地方?”薛华鼎问道。
  小李笑了一下,道:“是河边。不知道他为什么跑到那里去了。那地方中午都是阴森森的,晚上肯定吓人。到处都是大树,地面的淤泥还没有干透,人走在上面都留下脚印。听公安局的人说,他上吊之前还喝了很多酒,爬到树杈上用皮带吊死的。他口袋里还留下了遗书,地上还有一个空酒瓶。遗书不知道什么内容,他们没有说给我听。”
  “喝了很多酒?那他怎么还可以爬树,一条皮带怎么可能吊死人,脑袋都插不进去吧?”薛华鼎随口问道,但心里并没有真要搞清其具体细节的心思。
  但小李不是这么想,只要是领导问话,他就要尽他所知道的回答。他说道:“不知道。可能是酒量大,没醉吧。皮带我也没看见,不知道是不是长的皮带。”
  薛华鼎这才发现小李的认真,笑道:“我们是闲聊,你不必太认真。哎,二个老板都死了,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做点小生意把命都搭进去,实在不值得。”
  小李笑了一下,附和道:“可不是吗?现在镇上没人敢开游戏厅了。现在,大家都说是王冬至看不惯张国俊抢他的生意,所以点燃了张国俊的摩托车,烧了张国俊的店子,还烧死了学生。张国俊气愤不过,也烧了王冬至的店子,见王冬至家损失不大,还把王冬至骗到水沟边淹死了他。躲了几天之后,张国俊知道自己反正是死,就上吊了。他们都是咎由自处,该死。”小李将镇上的传闻说了出来。
  “嗯。这些人真是穷凶极恶啊。”薛华鼎感叹了一句,问道,“那些死者家属情绪怎么样?”
  “现在都安静下来了。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二个坏人都死了,他们也没法闹。只是有点怪公安局。”小李说道。
  “为什么怪公安局?是不是怪公安局开始没发现王冬至是点燃摩托车的人?”薛华鼎问。
  “就是啊。大家都说一般人都猜得到,怎么公安局猜不到,是不是只知道……嘿嘿,反正说什么话的都有。汪所长被人家笑了好多次。”小李说道,“可是他总不反驳,还说公安局有公安局的方法。他现在也是烦,被王冬至的老婆缠得一点脾气都没有。那女的总算王冬至是被冤枉的,说她丈夫没有放火作案的时间,也没有那个胆量。”
  薛华鼎点头道:“我也认为不是他做的,如果是他,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不跑掉?”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吧……公安局的人也没有说是王冬至放的火。可我估计是王冬至的胆子大,以为别人发现不了他,所以他就没有逃跑。”小李先承认薛华鼎的想法有道理,但后面则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我听说张国俊也不是大胆的人,他真有胆量淹死王冬至?而且一个人淹死一个人不可能那么容易。”薛华鼎笑道。
  “谁知道,也许气急了的人胆子大,力气也大。”想不到小李还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也许是薛华鼎的随后感染了他,让他敢于说出自己内心的话吧。
  这时许蕾收拾整洁地从楼上下来,在楼梯上看见了他们,很是惊讶地问道:“你们二个还在这里?不是说今天上午乡里要开会吗?”
  薛华鼎道:“临时接到县里的紧急通知,说是九点有事。”
  “哦,什么事?”
  “不知道,上面不许打听,反正只有一个小时就可以知道了。”
  ……
  当薛华鼎走进朱贺年办公室的时候,朱贺年沉着一副脸,非常生气地坐在椅子上。看到薛华鼎推门进来,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随便坐吧。”
  薛华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朱贺年的这个样子就有点忐忑不安起来,问道:“朱书记,发生了什么事?”
  朱贺年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说道:“不关你的事,你坐。”
  薛华鼎心里的担心才出掉,轻轻地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看着朱贺年。
  朱贺年突然在办公桌上猛地拍了一巴掌,大声喝道:“妈的,怎么总出败类呢。”
  虽然薛华鼎看着朱贺年扬起手并猛地落下,但这一巴掌发出的一声巨响还是让薛华鼎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惊讶地看着朱贺年,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心里想:败类?什么败类?谁是败类?
  薛华鼎重新坐正身子,朱贺年看着薛华鼎问道:“小薛,你觉得李席彬怎么样?”
  薛华鼎还是巴头不知尾,有点犹豫地说道:“李副县长?不错啊,工作比较主动……”李席彬是一个副县长,不说是自己的上级,至少是同事,他可不想说同事的坏话。再说,自己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是好事坏还不很清楚。
  “工作主动?哼!”朱贺年冷哼了一声,说道,“他难得主动一次,我当时还高兴呢。当时我任命你为安全检查小组副组长,我当组长。他说要进来当副组长。谁知道他打的是个人算盘,哼,我真是瞎了眼。”朱贺年一边说,一边用食指在桌面上用力地点着。
  听了朱贺年的话,薛华鼎才确认是李席彬出事了,肯定是李席彬做什么事露了馅,激怒了朱贺年。这时薛华鼎突然想起抗洪抢险的那天晚上,自己和晾袍乡党委委员董新如躲在砂石堆后面听到李席彬和一个开舞厅老板打电话的情景。他心里想:“难道李席彬真的收取了那些娱乐场所老板的钱?他之所以进安全检查小组难道是为了更好地掩饰他收取金钱的丑事?”
  这时,朱贺年气愤地说道:“吃惊了吧?没有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他,李席彬是一个政治反动、思想腐败、生活糜烂的小丑!”说到这里,他又在办公桌上拍了一掌,“不但贪钱,在外面养女人,还组织一些人进行谋杀!真是骇人听闻啊,要是在部队,老子早把他给毙了。”
  薛华鼎再次大惊,嘴巴张大眼睛瞪圆,脱口问道:“还杀了人?”
  “那个淹死的游戏厅老板就是他们杀死的!现在案子还在深挖,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直接参与的证据,但合谋的罪是落实了。胆子好大,没有他不敢干的事!短短几年时间,他竟然收取了几十万!几十万都交给他的那个情人开饭店,因为担心事发,他们几个人就杀人灭口!”朱贺年义愤填膺地说道。
  “杀人灭口?那个游戏厅老板知道他们的内情?一个乡下小老板掌握他们的情况,不可能吧?”薛华鼎怀疑地说道。
  “他不掌握情况,但别人知道线索啊。这事我一时跟你说不清,等案子破了,你可以找公安局的人了解。”朱贺年大手一挥,又说出了让薛华鼎大吃一惊的话来,“我今天找你来是跟你商量你分工的事,我们县委县政府要给你加担子。经过报请市委市政府的批准,你从现在起担任长益县副县长。暂时主管生产安全方面的工作,先把李席彬的这一摊子接过来,再加上交通建设方面的事。没问题吧?”
  薛华鼎第四次吃惊了,眼睛瞪得圆圆地,说道:“问题是没问题,但……”
  薛华鼎的话还没说完,朱贺年就说道:“等不及了。本来我想你到下面呆半年一年的,熟悉一下基层的情况。这对你将来的工作有利,现在离换届还有二年,有了基层经验就好办。可现在……”


第442章
  朱贺年的怒气似乎发泄得差不多了,他喝了一口水,又从凌乱的办公桌上翻出一包烟。右手潇洒地扬了一下,一支烟就伸出了头,他将烟盒凑到嘴巴,噙起那支在嘴里。然后又从报告下翻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后吸了二口,说道:“出了这档子事,对你的安排就只能这么改变一下。你先主管安全和全县的交通建设。交通现在也是一个危险的事,今后修路、建桥的事情多,项目数额大,我怕又有领导干部栽下去,受不了金钱的诱惑。那我和老田的脸就真没地方放了。让你管这些,我放心。”他边说边用夹烟的右手指点着,烟灰不断飘落在桌子、地板、文件上。
  平时略显整洁的办公桌被情绪不好的他搞乱了,他的秘书不知去了哪里,也没有来整理。只是在薛华鼎进来的时候露了一下面,招呼了他一声就出去了。
  薛华鼎连忙说道:“朱书记,交通建设不是一直由曾县长管吗?我这么一上来就接过……这不好吧?”交通局自然是一个富得流油的部门,主管全县交通建设更是人人眼红的职位,薛华鼎一上任就把那个职责从人家副县长曾建凡手里划拉过来,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对方心里肯定不舒服。
  朱贺年说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大气,你担心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再说这是组织的决定,是经过了常委会的集体讨论做的决议,我也跟曾建凡谈了话。他没意见,你倒有意见了?”
  薛华鼎只好说道:“那好吧。”心里想:别人心里就是有最大的意见,在这种氛围下也不好说出口吧?
  “不管你勉强同意也好,积极接受也罢,你都要把这个工作做好。这是大事,也是我们县里的门面工程。别人到我们县来,第一眼见的是什么?就是公路。如果这里的路坑坑洼洼,那里的桥破破烂烂,给人家的印象就不会好。我们的形象在客人的眼里就会打折扣。如果今后出现了什么豆腐渣工程,那里出了人命,我惟你薛华鼎是问,你也别想从项目中捞一分钱。只要我发现了,你就不要不怪我朱贺年不讲情面。你是我的熟人,我丑话都说在前面。我可不想再养一只如李席彬那样的白眼狼。”朱贺年有点恶狠狠地说道,看来他真是气的不轻。
  舞完这些大棒,朱贺年也伸出了一个胡萝卜,他说道:“你的工作,我会尽可能的支持。谁要不服从,不停你的安排,你让他们来找我。只要你一心为了县里的发展,你就放心大胆的干,遇到不好取舍的,你直接来找我,找国峰县长。我们县也要树立起一股正气了。讲人情、顾面子的事不要再在我面前提。”
  薛华鼎只好硬起头皮说道:“那好。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设法解决。我一定会把我主管的工作搞好,不让全县干部群众失望。”
  “好!就要你这个态度,不让全县干部群众失望。”朱贺年难得地笑了一下,说道,“晾袍乡的工作稍微交接一下,这里的工作马上抓起来。”
  薛华鼎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瞒朱书记,以前要我挑这副重担,我二话不说。可现在我在晾袍乡刚有点起色,心里的宏伟计划刚准备起步,你就这么横空一刀,我心里一下空荡荡的。”
  “哈哈,是不甘心吧?不愿意让别人分享你的劳动果实?把晾袍乡经济搞上去的名声不想与其他人分享?”朱贺年笑问。
  薛华鼎笑道:“没有这么严重,晾袍乡会不会富起来还不一定。我只是想做一个好玩的东西,虽然做出来未必有用,但突然被人命令中断不做了,内心确实是有点不舒服。”
  “一个县级领导,心要开阔一点。”朱贺年的话刚出口,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薛华鼎话里的意思也不是怕别人抢走功劳,就笑道,“呵呵,我理解你内心的想法。你这次进省城活动是不是有了不错的效果?”
  薛华鼎点了点头,说道:“不说大话,晾袍乡的二条大路是可以建起来的,这些资金我自信可以筹建过来。”
  “二条大路,怎么有二条大路?你们乡只需要修一条大路就够了,也就是与从县城到安华市那条大路垂直,在‘一’字上加一竖,变成一个‘丁’字。为什么要修两条路?”朱贺年皱着眉头问道。
  薛华鼎摇头道:“如果只修那一条路,那几乎是只方便乡政府的人出入,对全县的经济促进作用不大。其他村还是没有路出去。我们计划横穿全乡,修一条直通县城的,也修一条直通安华市的。如果钱不紧张,再修一条你刚才说的那条路。这样,全乡大部分村都可以出去了。”
  “雄心这么大?那要投资多少?总长加起来有一百多公里了吧?”朱贺年心里虽然算了一下,问道。
  “没有。我们尽量只修到我们乡的边界,其他的与外界的道路相接。只有到安华市的可能要修长一点,深入安华市郊区三公里的样子。总共投资大约四千万。”薛华鼎成竹在胸,很简单地把他这几天思考的问题说了。四千万的资金薛华鼎心里其实并没有底,只是昨天晚上鲁利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叶副厅长很高兴,看见了胡副书记下的批示。在批示上胡副书记将他这个新副厅长和沈厅长排在一起,让沈厅长以为他和胡副书记的关系不一般。叶副厅长私下说尽量为薛华鼎争取四五千万资金过来,薛华鼎想到自己马上就不管那里了,也就提前说了出来。
  “四千万?你好大的口气,前些年我们从你那里得到信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求爷爷告奶奶,还是市里帮了大忙,才从上面为柴油机厂争取到三千多万的资金。你能一下争取四千万?那你把我们前天下拨的五十万元还给我们。而且你们这四千万也要纳入全县的建设,统筹起来使用,总不能让你们乡的道路建得好得不得了,其他乡却还是破破烂烂。”朱贺年“阴险”地笑道,“你是副县长,主管的是全县的交通,不是一个小小的晾袍乡,明白吗?”
  薛华鼎马上站起来说道:“不行!如果让我主管全县的交通建设,我就不同意搞排排坐吃果果的搞法,这一点点钱几下一分,什么事都搞不好。最多是在晾袍乡设计道路的时候县交通局参与进去,做一个长期规划出来,把晾袍乡的建设纳入那个长期规划中,不至于造成重复建设。说实在的,我还想在晾袍乡琢磨出一条带领农民发家致富的新路子来呢。”
  朱贺年有点意外地看着薛华鼎,似乎是想从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身上看出一点什么来。
  薛华鼎坐了下来,问道:“朱书记,如果我接手李县长……李席彬的工作,我现在该怎么做呢?要不要今天就找那些人开一个会?”
  朱贺年点头道:“嗯,你先去晾袍乡交接一下工作。这里的事我会让人安排,等相关文件下发之后,你再组织开一个会议,听取他们的汇报,熟悉一下你的新工作。嗯,这个……你可以将晾袍乡做为你的试点单位,我来跟兰永章打一个招呼,他还是书记、乡长一肩挑。如果你有空,也可以去他那里看一下,指导指导他们的工作。真要你能帮他们闯出一条致富路,我朱贺年私人都要感谢你。他们那个乡的经济实在让人忧心。你也可以多积累一些经验。我们长益县是典型的农业县,工业方面等于是一片空白,如果一个贫困的乡能起来,那我们县也能起来,树立这个典型很重要,意义很大。”
  显然,朱贺年的心思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心思了,对薛华鼎也不仅仅是看他的廉洁和他的后台,而是在心里重新评估薛华鼎的工作能力。
  薛华鼎不知道朱贺年的真实想法,只知道朱贺年的这些话有深意,具体是什么还需要时间来论证,但朱贺年肯定有变化。他说道:“朱书记,这我可不敢打包票,不敢说我一定能带来晾袍乡从最穷的乡变为最富的乡。我只是不想我这一段时间以来思考出来的思路被其他事情湮灭了。心里总有一点点冲动。”
  朱贺年接着说道:“只要有想法就好,改革本身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嘛。不过,我在这里告诫你的是,不要好高骛远,不要好大喜功。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什么事情都是慢慢来的,一步一个脚印才能稳妥。特别是不要搞那种一哄而起的事。晾袍乡大棚种菜失败的事,你知道一点吧?为什么失败,你想了没有?就是因为搞一窝蜂,经验还没有总结出来就鼓动全乡的老百姓一起干,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资金就这么浪费了,还搞得怨声载道,没有一个人说他们的好。当然,我们是共产党员,是国家干部,工作不是为了争取名声的。但让农民损失那么大,菜一堆堆地烂在地里,谁不心疼?你要吸取这血的教训,不要头脑一热,脑袋一拍就上马大项目,到时候跌了跟头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会放权让你们大干,但你们要做得不好,不顾实际搞一窝蜂的事,我还是会出手的。到时候不要说我不教而诛。”
  薛华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不会那么做的。”
  朱贺年笑道:“呵呵,冷水泼得太多,你都冷心了吧。今天就谈到这里,国峰县长和我马上要到市里汇报,他就不找你个别谈了,等我们回来,你把晾袍乡的工作安排好之后,他再找你谈。你的办公室以及其他后勤上的事,办公室会搞好的。等下办公室也会通知你分管的那些部门准备汇报材料……”
  朱贺年一个县委书记事情很多,但对薛华鼎的安排很细致,说了不少事情之后才放薛华鼎出来。
  按照朱贺年的吩咐,薛华鼎没有跟县里的其他人打招呼,就上了小李的车直奔晾袍乡去了。
  兰永章已经从薛华鼎电话里知道了薛华鼎职位变化情况,等薛华鼎的车进乡政府大院的时候,他带着三个乡党委、三个副乡长在大门口迎接。
  薛华鼎连忙下车,惊讶地问道:“兰书记,你干什么?”
  “呵呵,迎接薛县长啊。你下来视察,我们能不迎接。”兰永章笑道,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脸上还是有点失望之色:有薛华鼎在这里,乡里要出成绩肯定比没有他快得多。没有了薛华鼎,也许晾袍乡又成了叔叔不亲、舅舅不爱的弃儿。兰永章自己只怕也会成为一个毫无建树、等待退休的乡书记。
  不过,其他官员的情绪不是这么低落,薛华鼎一走,这个乡长的位置又空出来了,即使现在占不到,过段时间也许就行了,至少还有希望。所以他们对薛华鼎的高升持欣喜的态度,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唯一的女干部施云芳在兰永章握完薛华鼎的手之后,双手“抢”过薛华鼎的右手,一边亲热地摇着,一边用充满留恋的语气说道:“我们晾袍乡真是不幸又幸运啊,薛乡长,不,你看我这嘴,实在太想你留下来了,觉得薛乡长这个词特亲切,这么一喊,就感觉你就在我们身边,领导我们工作……”


第443章
  施云芳继续甜甜地说道:“如果喊薛县长就显得疏远多了,感觉你高高在上似的,县衙门里的大官。薛县长,你不会忘记我们乡的这些同事吧。”
  “不会,怎么会呢。”薛华鼎受不了她的热情,她柔软温热的手让他有点不自在。
  “我就说嘛,我们薛县长就是平易近人的领导干部。当时我们听说薛县长亲自跳进洪水中查排大堤险情,差点出了大事。其他同志都不信,都说一个县级干部怎么可能亲自在污浊的洪水里冒险?我就信!真的!我知道我们薛县长心里装着全县群众,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全能够不顾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们县不知又有多少人受洪魔的折磨,不知道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啊。”施云芳又热情地摇了摇,似乎要把以前冷眼旁观所产生的内疚全部摇掉。
  施云芳的话让大家一阵感叹,似乎薛华鼎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没有他,那堵堤就会垮,整个长益县会被淹没似的。实际上,薛华鼎找出那个入口位置,也只是早一点排除险情,那种小小的管涌处置得快,一般不会导致大险情的发生。
  薛华鼎稍微用力挣脱她的双手,与董新如握手,再与主管农业的副乡长戴跃握手。
  施云芳担心焦点转移,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我们晾袍乡真是不幸又幸运吗?”
  说实在的,大家开始听到这话的时候,确实感到这话有点奇怪,但因为她的嘴巴不停,不停地说薛华鼎好,其他人也就没有再留意那句话了,都在旁边附和着说薛华鼎的好。现在听她自己提起来,有人就脱口问道:“施党委,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们说说。”
  薛华鼎则说道:“我们还是先到会议室去吧,等下还有开会。这次会议很重要,关系到我们乡能不能顺利完成全乡基础建设,也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兰永章也笑道:“我们边走边说。会议室早准备好了,只等你薛县长来作指示。”
  “见外了不是?我还没走,兰书记你就这么对待我,是不是想赶我走啊?”薛华鼎开玩笑道。一般级别高的领导说话是做称为作指示,其他都用讲话或讲几句来代替。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有人对施云芳道:“施党委,你还没说你那个什么幸运不幸运呢。”
  经过薛华鼎和兰永章的打岔,施云芳已经失去了刚才想显摆的兴趣。不过,见几个人看着她,她就说道:“你这还不理解?幸运的是薛县长能够到我们晾袍乡蹲点,不但已经为我们乡争取来了五十万资金,而且后面的资金也会陆续而来。我们可以预见我们晾袍乡会一年一个进步,甩掉贫穷的帽子指日可待。你们说是不是?我们也工作这么多年了,你们发现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没有吧?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幸运?是不是?”施云芳每问一句,就用她那双化了妆眼睛盯着一个人,一副小姑娘的样子。
  “是啊。”
  “薛县长确实有魄力。”
  施云芳见大家附和,薛华鼎也谦虚地笑着,低落的情绪又上来了。她接着说道:“不幸的是,我们薛县长这么快就高升了,今后他心里装的肯定是全县这盘棋,要带领我们全县农民一道致富,不可能单独关照我们晾袍乡。我还担心那些本来给我们乡的后续资金会流到其他乡镇去呢。你们说,这是不是我们的不幸?”
  “不会吧?薛县长不会不关心我们的。”
  “是啊。”
  兰永章也是担心这个事,见施云芳已经点破了,就笑着对薛华鼎道:“薛乡长,你我是多年的熟人了,你可要把我们这个穷乡多放在心里。我们好东西没有,但有一颗热情的心,只要你来保证大家都会热情地接待你。你也不忍心看着这里的农民这么苦吧。”众人不知道兰永章和薛华鼎以前有过一面之交,以为兰永章只是说客气话。
  薛华鼎笑道:“你们在演戏啊,一个唱一个和的。你们放心,朱书记已经答应了我还是在你们这里蹲点,虽然不再代理你们乡的乡长,但我还是会经常来的。我已经在朱书记面前做了保证,一定要搞好我们晾袍乡的基础建设,也尽我的能力配合你们为晾袍乡的乡亲们闯出一路致富路。”
  兰永章听了薛华鼎的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眼里甚至冒出一股奇异的光彩:如果能继续和薛华鼎保持紧密的工作上的关系,不管晾袍乡是不是会富裕起来,至少自己的前途明亮了很多,机会也多了很多。
  其他人也是高兴地附和着:“我就知道薛县长不忘旧。”
  “是啊,别看我们县长年纪轻……”
  他们谈笑着进了收拾一新的会议室。与前几天相比,会议室干净整洁多了,会议桌上还铺着雪白的台布,上面摆着清一色的新白瓷杯。在主持会议的首长位置,还摆上一只亮闪闪的话筒——一个只能坐几个人的会议室,摆一个话题纯粹做样子,没必要。
  只是墙壁还是显得陈旧,上面那些破败的标语还在,漏水渗透在墙上的霉迹清晰可见——短短一个多小时无法改变这些。
  看见薛华鼎四处查看,兰永章有点尴尬地笑道:“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参加我们办公会议,我们就破费了一点,也就是意思一下。嘿嘿,算是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薛华鼎笑了笑,说道:“说真的,这个事情我们还是要好好议一议,怎么迎接省里下来的调研组。太简陋了不行,也许他们觉得怠慢了他们。但太奢华了也不行,也许他们会不放心把钱拨给我们,担心我们把项目资金给浪费掉。大家坐吧!”
  “薛县长,你坐这。”兰永章见薛华鼎又朝以前的座位走去,连忙说道。
  “不,那里还是你兰书记坐。今天是你主持会议,我还是你手下一员嘛。”薛华鼎说道。
  “不行!于职位上讲,你现在不是代理乡长了,是副县长了,这个位置理应你来坐。于今天的会议内容讲,你是主角,你是指挥长,你说我们怎么配合我们就怎么配合,绝对不给你拖后腿,一定要给上级调研小组留下好印象。这副担子只有你薛县长担得起。”兰永章坚决地推薛华鼎到主位上去。
  其他自然都是请薛华鼎坐那里。
  薛华鼎笑了一下,说道:“好,我们今天是开一个务实的会,这些虚礼就算了。”说着,他就坐了那个放话筒的位置,兰永章则坐了平时薛华鼎开会坐的位置。
  薛华鼎等叶胜关了大门之后,说道:“那我们就开始开会。首先我向大家汇报一下这次到省城的一些情况……”
  会议是以薛华鼎的汇报开头,这些汇报也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他并没有详细地说。他没有将自己拜见了财政厅副厅长、省委副书记的事说出来,只是笼统地说一句见了省里的领导。对于争取的资金数额也没有说具体数字,只说要等省里下来调研小组调查之后才确定。
  这些抽象的话并没有让其他人感到薛华鼎在吹牛,他们这些很少见省里领导、甚至没有进过省城的乡里干部,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一脸崇拜地望着薛华鼎。特别是那个施云芳,薛华鼎都怀疑她眼里是不涌出了激动的泪花,水汪汪的。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激动还是表演。
  上级调研组说是说要单独下来调查,不通过当地政府。但这些乡干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知道如何应付这类检查:无论他们怎么调查,肯定与相关的项目有关,只要让对方了解到广大农民群众确实希望这些项目开展起来,乡里的目的就达到了。
  建设道路的项目不用怎么准备就能博得上面的同情,这是明摆着的。外面的人要进来,里面的人要出去,都只有一条土路。就是太阳天,这条土路也是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洼,有的空里还有很深的污水。不修路是绝对不行。
  对于砖瓦厂,就需要干部们操心了。现在还是农忙季节,按理现在的砖瓦厂属于停工阶段,制作砖瓦的农民都回家搞“双抢”去了。但如果让调研组的发现这个砖瓦厂空无一人,他们就可能以为这个厂不景气,效益不好,有可能留下不好的评价。乡里干部必须上门做他们的工作,不但要这个厂的老板招一些人来生产,还要把场地收拾一下,让人觉得即使现在是农忙工厂为了完成合同也没有停工。另外,乡里也会告诉老板怎么回答上面的提问,无非是砖瓦质量好,只要路通,他们肯定会扩大规模,利润会大增。
  至于莲藕加工厂,因为夏季还不是出莲藕的时候,莲藕要到秋天才踩出来,现在不可能有加工的。但乡干部还是想出了一招,就是搭架子,花一点钱买一些干净的坛坛罐罐,做出一旦莲藕收获就会复工的架势。
  当然,乡里还有安排各村村长在农民中宣传现在生猪销售难,农产品销售难等等的消息。
  ……
  这些事情都不是很难,而且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乡里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更加引起调研组的注意、引出他们更多的同情心而已。
  会议最后,薛华鼎提议大家讨论一下是不是小范围恢复大棚种菜的事情。他在省城听了胡副书记的话,觉得办那些与广大农民切身相关的事情确实才能让农民尽快得实惠。大棚种菜虽然以前在晾袍乡失败了,但那是以前铺开的摊子太大,道路不通造成的。如果小范围的进行,也许多少有点效果,也能造福不少人。
  “我也只是提议一下,其他地方都有成功的经验,我们只要汲取教训就不会出大的差错。我们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各位说说看,反对也好赞成也好,都说说理由。”薛华鼎问道。
  几个人都不说话,他们心里是不愿意提这个事,但薛华鼎是新任的副县长,项目资金又是他在争取,要反对也似乎不妥。所以都在等别人首先开口。
  兰永章也不太好说,因为他是在大棚种菜失败后过来的,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捡了一个便宜,钱书记因为它倒台,兰永章却因为它从乡长升到了乡党委书记。
  过了好一会儿,主管农业的副乡长戴跃硬着头皮说道:“薛县长,我也不说大棚种菜不好。现在城市里的人夏天吃冬天的菜,冬天吃夏天的菜,这些菜肯定都是大棚种植搞出来的。城里菜市场那么多菜,说明大棚种菜的规模很大,也肯定有人赚到了钱。”


第444章
  他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薛县长,你也知道我们乡的情况有点特殊,主要通过前年和去年的事,群众对大棚种菜的心冷了。以前乡里请的那些技术员也跑了。如果我们现在再捡起这个事来,我们丢脸不说,那是小事,主要是群众也不会信任我们。以为我们又是在追政绩而不顾他们的死活,也许还会激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矛盾。不少农家为这事亏了钱,欠了债,到现在都没有还清。信用社的人向那些农户不但要不到钱,还要被他们骂,信用社的人对我们也是一肚子的火。如果我们现在又说搞这个,我估计那些农民又要来乡政府闹,要我们赔他们的钱。除非……”他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薛华鼎问道。
  “除非我们乡里拿出一笔钱出来,免掉他们的欠款,甚至弥补他们的亏空。否则,我们是不想、也不敢去捅这个马蜂窝。”戴跃抬起头说道。
  薛华鼎还没有说话,坐在兰永章下手的施云芳插言道:“那怎么可能?如果他们种菜赚了,他们又不会多给政府一分钱。为什么亏了就要政府来背。薛县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薛华鼎看了施云芳一眼,然后问戴跃道:“戴乡长,当时我们乡政府跟他们签相关合同没有?”
  戴跃苦笑着说道:“就是因为签了合同。说是只有他们连续三年大棚种菜,我们乡里给他们报销一半的大棚费用。要不我们怎么这么被动呢?”
  施云芳有点不乐意薛华鼎不尊重她的意见、没有回答她的话,此时的她又发言道:“那是他们农民违约在先。合同书上白纸黑字地明明写了要连续种植三年,我们乡政府才给补贴。他们种了三年吗?没有!最多的二年,按道理我们可以一分钱不补贴。为了社会安定,实际上我们乡政府已经补助了不少,其他方面的钱挪到了这一块,农民卖粮之后手里抓着的白字条大部分原因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如果不是这个,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就是因为当时我们有的领导心软,农民一说要钱就慌了神,慌忙地把自己吃饭的钱都供了出去。”说完,她把眼睛望到天花板上去了。
  这些事,薛华鼎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知道。以前因为涉及到钱书记被迫退休,他们乡政府的人对此事讳莫如深。薛华鼎自己也因为知道在这里呆的不久,加上忙于处理防汛、双抢等事宜,也没有仔细调查。
  施云芳的话很有针对性,她话里指的“心软的领导”除了已经退休的钱书记,薛华鼎估计在座的也有份。但出乎薛华鼎意料的是,没有人出来反驳施云芳的话。可能这事以前议论过多次,大家心淡了。也可能不想在薛华鼎这个副县长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多一言不如少一言,也可能怕了施云芳这个女干部,不愿跟她吵。反正都没有说话。
  见冷了场,薛华鼎总结性地说道:“那好。刚才我也说了,我只是让大家讨论一下,既然大家都持保留态度,那么我服从大家的意见。这事留待下一阶段再说。等我们的公路修好了,基础设施完善了,我相信那时候条件成熟,阻力会小一些。也许那时候只要我们引导,就是水到渠成了。”
  兰永章带头说道:“还是薛县长考虑周全。我们利用修建公路的契机,把全乡干部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就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只要是好事,是真正为农民谋利的事,肯定是会成功的,即使开始失败了。”
  等安排了人专门调查全乡的生猪存栏情况、家禽饲养情况后,这个会议就散了。
  负责生猪、家禽调查的是小张,也就是抗洪抢险时一直跟在薛华鼎身边的那个小伙子。高中毕业后再家务农,董新如看重这个小伙子灵活、做事认真,就向薛华鼎推荐,现在他已经是乡政府里的临时工。
  散会前还约好今天晚上一起聚餐,明天上午开一个简单的欢送会。大家中午还是在食堂吃饭。
  因为还不到吃中饭的时间,大家都找机会与薛华鼎闲谈,套近乎。这个才出去那个又进来,有时办公室里三四支烟枪在喷着烟,薛华鼎除了忍受烟雾的熏陶外,还有满脸笑容地把自己的烟一盒盒散发出去。
  司机小李、临时工小张,以及党政办公室、综合治理办公室的一般办事员也来了。这些人都没有坐多久,特别是那些才参加工作的年轻人,都是几个人一起来的,或害羞、或胆小地说一些祝贺的话。
  接近中午的时候,薛华鼎的电话陡然多了起来——他荣升副县长的消息从县政府、晾袍乡散了出去,很多乡镇干部、机关单位的头头脑脑开始争先恐后地打电话来祝贺,邀薛华鼎去检查工作,其中不乏拍马屁、表忠心的。薛华鼎都自如地应付着,客气委婉地拒绝他们的酒宴邀请。
  乡政府的人见他接电话都忙不过来,也就不再过来打扰,只有办公室的干事过来帮他打扫办公室卫生、送送开水。
  快到中午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急促的刹车声。薛华鼎还在想谁这么性急,一个穿着警服的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大声喊道:“薛县长!我来了!”
  薛华鼎这才看清是身材魁梧的公安局局长张群雄。他一边站起来伸出手与张群雄握手,一边在电话里向对方道歉中断电话。
  “这么忙啊?都是拍马屁的吧?”看薛华鼎挂了电话,张群雄笑问。
  “怎么是拍马屁,打一个招呼而已。那你张大局长不是来拍马屁的吧?”薛华鼎笑问。
  “呵呵,差不多。不过我是来请你喝猫尿的。怎么样,吃中饭了,我们出去喝点啤酒?现在天气热,我们又不容许喝白酒。”张群雄问道。
  “中午我已经在食堂计划了,要不你在我们食堂吃饭吧。”薛华鼎道,“你是客,我是主。总不能让你过来请客。”
  “得了,你们食堂未必有我们公安局的食堂好,那里我都吃不下去,还你们这里。走吧!我知道你们晚上有聚餐,我就不凑那个热闹。等下你们哭哭啼啼,我不爽。”说着,他又笑着道,“呵呵,你是不是担心兰书记,我把他也拉上,你等下。”说完,也不等薛华鼎搭话,他就快步走了。
  没有多久,张群雄就过来了,他说道:“兰书记说他不去,下午他要主持什么村干部会议。说是今天上午你们开会决定的。他说只要你下午六点前回来和他们聚餐就可以了。我跟他说保证在下午六点的时候送你回来。你这下没话说了吧?”
  其实在张群雄进门的那一刻,薛华鼎心里就决定跟张群雄出去吃饭,他心里还想了解一下那个游戏厅火灾案子的事情,也想了解一下李席彬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见他有进来,就笑道:“好吧。我们走!不离开这里,接电话都忙不过来。”
  话刚说完,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薛华鼎对正准备给张群雄泡茶的干事道:“小王,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说着,二人就出了门。可是还没等他上车,他裤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张群雄道:“薛县长,干脆把手机也关了,别人能够理解的。”
  “看看,先看是谁打的。”薛华鼎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说道:“蔡局长,你也来凑热闹?”
  对方笑道:“哈哈,薛县长,老弟才得到信就打你电话。你现在在晾袍乡不?”
  “在。听说你小子快做爸爸了?什么时候结婚?”薛华鼎笑问。
  “嘿嘿,就下个月。”蔡志勇不好意思地笑道。
  “还不如再等几个月,又结婚又当爸爸多好。”薛华鼎笑道。
  “……,”蔡志勇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在哪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你也来晾袍乡?”薛华鼎惊讶地问道。
  “我刚好在你旁边的乡镇验收线路工程。很快的,半个小时就到。还有谁赶过来了?”蔡志勇问道。
  “公安局张局长。”薛华鼎说道。
  张群雄一边开车,一边笑问道:“谁啊?”
  “邮电局的蔡局长,我的老搭档。”薛华鼎对张群雄说道。
  张群雄和蔡志勇几乎同时问道:“方便不?”
  薛华鼎笑道:“我就看你们方便不?”
  张群雄笑道:“你薛县长的朋友,当然方便。”
  蔡志勇也在电话里说道:“我早就想拜见我们的张大局长了。”
  ……
  张群雄开车带着薛华鼎到了乡下的一户家境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农家,一栋二层的楼房,外面还贴了白色的瓷砖,他说道:“晾袍乡镇上没一家好的饭店,我信不过。这是我一朋友的家。味道还行,至少干净。我们可以坐在他们屋后的竹林里边谈边喝,怎么样,不嫌弃吧?”
  薛华鼎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群雄一边按着喇叭,一边将车开进了这家房子房子前面的水泥坪。很快,一个中年汉子和他妻子笑着迎了出来。
  “薛县长,欢迎到我们家来做客啊。”主人一边装烟一边笑道。
  “打扰了。”
  张群雄笑着对主人道:“都别客气了,准备好了吗?”
  对方二口子同时说道:“好了,好了。请进!”
  几句客气话之后,主人就将他们带到了屋后的楠竹林里,那里已经摆好了桌椅和茶水,以及水果、瓜子。显然,这家已经做了不少准备。
  张群雄一屁股坐下来,说道:“他们也是临时办的,比不上你们乡政府,不过这里清净,环境好。正适合我向你汇报一些事情。”
  说着,他对一直陪在身边的主人道:“王道林,你忙你的去,等下还有一个朋友要来。我们先闲谈几句。”
  “好的,你们谈。要茶要水招呼一声就是。”说着,他就走了。
  薛华鼎笑道:“你比主人还主人啊。”
  “呵呵,也是谈得来。我以前没事就到他们家来,现在事情多了,就来得少了。这次遇到这些案子,也就来得勤了一些。”张群雄说道,话题主动往薛华鼎关心的案子上引。
  薛华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案子破了没有?怎么与上面的干部有关连?”
  张群雄道:“基本算是破了。只有一些细节需要证实。官迷心窍吧,实际上那些人如果不这么搞,也就是撤职,最多是坐一二年的牢而已。牵扯到了人命,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这叫什么来着,应该是叫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呵呵,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薛华鼎不解地问道:“我就奇怪,他们二个小小的乡下小老板,怎么可能牵扯到县里的人,就算他们真的行贿,也就几百元、几千元吧?能有多大的事?”


第445章
  张群雄道:“其实王冬至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是冤枉死的,只是他们混淆我们公安人员的视线、警告张国俊的一个工具而已。他被他们淹死,与张国俊一点关系也没有。张国俊知道一点他们受贿索贿的证据,不过也不多。问题是这些人害怕自己丢官,害怕我们以此为线索深挖下去,所以他们就出手了。害死了二个无辜的小老板。给世人一个他们二人为争游戏厅利润而相互报复、相互杀人的假象。这下,他们是真正完了,今后连做普通老百姓都不可能了。我跟你稍微汇报一下情况……”
  为了不受打扰,薛华鼎跟兰永章和县政府办公室的张华东打了电话,告知他们自己现在与公安局局长张群雄在一起,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就打张局长的电话,然后将手机的电源关了。
  张群雄说了很多专业术语,而且因为案情复杂,又没有经过专门的书面整理,说的也不是很有条理,但一直关心这个事情的薛华鼎还是基本弄清楚了大致情况:
  以主管安全的副县长李席彬为首,伙同文化局副局长冯亮、劳动局张江河、公安局的邬运良等骨干组成小团伙,长期以来向娱乐、文化行业的老板收取额外的费用来作为那些经营场所的安全批判标准。老板交的钱越多,其场所的“安全”就越高。只要交了钱,这些主管检查的人就会对这些老板网开一面,根本不会“为难”他们营业,即使真的存在不安全隐患。相反,如果没有交钱,那么相关的检查就会层出不穷,这些“吝啬”的老板为应付这些额外的检查、额外的罚款等等花费大大超过其他老板上交的那些非法费用,导致全县极大多数老板都宁愿花钱买“安全”、买安宁、消灾。
  晾袍乡的这二个游戏厅老板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张国俊这个人与乡文化站的站长是熟人,又和县文化局的一个小官员是表亲关系。可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不但他交的费用不多,而且平时也很少有人上门检查。没有监督、没有督促的他安全意识非常淡薄,除了门面上买了一张推拉式钢铁防盗门以防小偷外,什么防火、逃生等设备设施都没有,门面里的空间被他利用到了极致。他本身又缺乏必要的安全常识,一条本来就很狭窄的通道还经常摆放一辆破烂的摩托车。
  火灾发生后,看到烧死了好多人,胆子不大的张国俊吓怕了,当时不顾一切租车跑了。先在外面躲了几天,然后就跑到了县文化局的那个亲戚家里,询问对策,希望这个亲戚能帮自己一把,心里也做好了投案自首的心理准备,无钱无居所的他那几天在外面混得太苦了。
  对于这个棘手问题,这个小官员也是束手无策,只好问计于顶头上司——文化局副局长冯亮。
  冯亮当时开口就要这个倒霉的老板投案自首,并要这个小干部告诉王冬至进了公安局不要乱说,最多坐几年牢就会出来。
  开始的时候,不只是冯亮,就是李席彬也以为这次火灾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他们的责任也就是管理不到位而已。接受一下组织的批评,自我检讨一番就可以过关,最多也就是掩人耳目式地处分一下,毕竟冯亮父亲的面子还在。所以当朱贺年宣布对全县娱乐场所进行安全大检查的时候,李席彬还主动要求担任副组长,亲自带队进行检查。一方面可以掌握安全检查的整个形势,另一方面可以找机会私下劝慰那些平时交钱比较多的老板少安毋躁,并承诺等风头一过就让他们正常开业。还有一方面就是利用这次检查对那些死硬分子进行警告,故意不让他们开业或推迟开业时间,即使他们的场所符合安全检查的条件。
  问题就出在张国俊身上。本来开游戏厅就没有赚钱,现在家被烧光,听说投案自首之后自己还要坐几年牢,心里一时哪里想得通?就赌气似地跟那个文化局小干部说:“老子是按你们的要求做的,你们说安全,怎么现在不安全了?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就知道收钱,谁交了钱谁就安全。如果你们当时认真检查我的游戏厅,达不到安全要求不让老子开业,老子也不会出这个事。不会亏本也不会要坐牢!你们不帮老子想办法,老子也不让你们好过!”
  听了这话,那小干部脸都吓白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亲戚知道不少的内情,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如果有心人要查的话,只要顺着他说的话去查,肯定能查出名堂来。
  于是这个小干部软硬兼施地劝了破罐子破摔的亲戚一会儿,将其稍微安顿好之后,他又跑到冯亮那里问计。冯亮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吩咐这个小干部先尽量稳住张国俊,告诉他避一避风头就可以了。
  让李席彬、冯亮等人害怕的是,上级政府对这次火灾前所未有的重视。市里派领导下来彻查案件,张清林等县里的领导都没有对此案的处理权。那架势似乎是要将相关责任人一网打尽,追查到底。如果让上面的人查到真实情况加上张国俊的自首,那么他们这些收取了巨额资金的人不仅仅是撤职了,肯定还要坐牢,特别是李席彬甚至可以被枪毙。李席彬是主要组织者,且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赃款全部用到情妇身上无法退赔,就是不枪毙也是死缓或无期。
  于是李席彬召集几个骨干在他情妇的“丽君饭店”商讨对策。商量了好久,最后弄出了一个瞒天过海、混淆视听的主意。他们首先伪造了对张国俊游戏厅的整改通知单,然后骗出王冬至,在王的游戏厅那里放了一把火,还将其打晕之后沉入水底淹死。
  一时间,人们的视线还真被他们转移了,都把怒火倾泻到这二个无辜的老板身上。
  躲在文化局小干部家里的张国俊一直蒙在鼓里,以为这些人真在为他想办法,在为他奔走。在一次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在那种伪造的整改通知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就是抗洪抢险,全县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大堤上。李席彬、冯亮等人以为时机已到,他们开始着手处理张国俊这个包袱了:对李席彬等人而言,杀害王冬至之后,张国俊彻底变成了见不得光的人。
  每天被那个小干部好吃好喝侍候得舒舒服服的张国俊还以为自己抓到了别人的把柄,他们才对自己这么好。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在小干部家吃喝着,有时他还对自己的亲戚,也就是那个小干部的家人吆三喝四的,时不时要一瓶好酒解解馋。亲戚也尽量满足他,只是不答应他外出溜达。写的信经过他们的检查之后,被人送到省城、南方的城市发送到他的家里。
  所以县公安局的人几次都截获了张国俊的信,但就是找不到这个人。虽然经过鉴定,信是张国俊写的、信上的指纹也是张国俊的。
  自以为得意的张国俊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是死亡。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就死,只是因为李席彬等人还没找到好的时机下手。担心身边这个定时炸弹随时爆炸,他们想了多套办法,但都不被他们自己否定了。
  随着王冬至尸体的意外出水,他们再也呆不住了,担心公安局加大破案力度,全力追查杀害王冬至的犯罪嫌疑人张国俊,从而导致他们被注意。
  在一个晚上,公安局的邬运良带着文化局的那个小干部,先把张国俊灌醉,用汽车将他运到湖边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然后又用偷来的小船把他运到那个白天也阴森森、几乎无人去的防浪林里,用一根旧的帆布长皮带将他挂在树杈上。他的口袋里放着表明他身份的身份证和一封以前写的检讨书。当然,这封检讨书也是他们骗他写的。里面的内容主要是“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罪”等等之类模糊的话。
  张国俊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
  湖区的洪水经常是涨涨落落,虽然抬张国俊上去的时候未干透的淤泥里留下了邬运良和那个小干部的鞋印,但他们并没有多少担心。只要过几天,洪水涨上来,新的淤泥就可以把那些鞋印掩盖起来。小船被他们弄穿用石头沉到了湖底,鞋当时就被他们扔掉了,车也被他们清洗了好多遍。
  也许是苍天有眼,也许是真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国俊挂上去的第二天就被一个寻牛的农民发现了。洪水也没有涨上来,那些鞋印都清晰存在。
  公安人员也不是吃素的,围着湖边一家一户地调查,也询问行船的人。没有调查多久,就有终年在湖里捕鱼的人反映有人看见二个人划着小船深夜赶路,动作鬼鬼祟祟。也有晚上外去玩的年轻人反映看见一部车停在湖边的芦苇丛里,晚上来很晚才开走。甚至还回忆起车的样式和几个车牌号码。
  经过警犬论证,尸体悬挂现场遗留的气味和汽车停靠现场的气味相符,案情一下就豁然开朗了。
  让破案人员欣喜的是,当警察根据残缺的车牌号码和小车式样以及气味找到文化局那个小干部的时候,小干部当场就跪在警察面前请求饶命。李席彬等人的经济问题也随之浮出水面。
  ……
  听了张群雄的话,薛华鼎默然了,也理解了这些人的做法。一个当官当久了的,或者一个仕途光明的人,显然是不愿意撤职甚至坐牢的。明知道杀人的风险很大,但为了官帽的稳定,他们铤而走险地用一切手段来阻止线索的外泄。
  张群雄说完,笑道:“薛县长,实在没想到吧?现在李席彬情妇的那家酒店也被封存了。那女的长的还真不错。看起来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怪不得……呵呵。”
  薛华鼎不知为何此时有点反感张群雄的笑声,目光看着竹林深处,说道:“那你们公安局又要立功受奖了?”
  张群雄感觉到了薛华鼎的变化,愣了一下,说道:“哎,我们也是没心情。邬运良可是我们局里的优秀干警。谁知道……”
  薛华鼎轻轻笑了一下,说道:“贪钱的人工作未必就不行。谁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
  “是啊,是啊。”
  二人正有点尴尬的时候,隐约听到房子前面有人说话:“老板,请问张局长在这里吗?”
  张群雄连忙站起来,说道:“薛县长,是不是你朋友蔡局长到了?你坐,我去接他。”他之所以这么热情,一个手握实权的公安局局长去接一个县邮电局的副局长,自然是想改变现在这种沉闷的气氛。
  薛华鼎也知道自己有点情绪化,笑道:“让他自己来吧,都是朋友,随便点。”说着,他大声对前面喊道,“蔡局长吧?快来,就等你呢!”
  有了蔡志勇的加入,气氛一下又热烈起来。
  蔡志勇道:“张局长,还是你们警察快,我接到信就过来,结果还是你在我前面。”
  “呵呵,我早就说了要和薛县长喝酒,今天来请他,是半路上听到这个喜讯的,这叫什么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群雄笑道。
  蔡志勇马上接过话说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才还在想什么时候拜访你张局长呢,我和我们高局长准备过几天再到你们公安局去的,一是感谢你们公安局对我们邮电局的关照,为我们邮电局保驾护航。二是有点事也想麻烦一下张局长。”
  “呵呵,应该的。说起来你蔡局长还是我的领导呢。我老婆是你们邮电局的,你领导我老婆,我又属老婆管,你看,这不差好几级?”张群雄笑道。
  薛华鼎笑问:“你的验收搞完了?又准备请我们张局长推销什么?”
  蔡志勇回答道:“薛县长出去这么久了,还记着我们邮电局的发展,真是感动啊,呵呵。不过,这次还真不是推销什么,而是请张局长,对了,还有你薛县长试用一下我们的新大哥大。”
  薛华鼎问道:“什么新大哥大?是不是那个才开始推广使用的GSM手机?”
  蔡志勇道:“到底是专家,我们电信系统的新技术你都知道。你看,这是我专为二位领导准备的,请你们用用看,看效果如何。二位领导,能不能帮这个忙?”
  薛华鼎笑着道:“靠,我还真以为是为我的事来的呢。先放着,等下再说。”薛华鼎对蔡志勇送这种手机的方式是不是属于行贿还真不清楚。邮电局让自己使用它,自然包含结好自己之意,但更主要的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帮邮电局打广告,帮助他们推广他们的GSM手机:如果一个副县长使用GSM手机,一个公安局局长使用GSM手机,那其他人在他们带动下也可能使用,至少少了很多疑虑。
  蔡志勇道:“呵呵,也是祝贺啊。不急,不急,你们先看看,如果不好使就等一段时间,好使的话,帮我们宣传一下。”
  张群雄则笑道:“那我用用看,有什么特殊的功能没有?等下……我们听薛县长的指示,暂时不谈你的手机,先吃饭、喝酒。”
  张群雄心里也有小九九,收下手机不只是有了一个新玩意,给了薛华鼎一个小小的面子,更是给了蔡志勇一个面子。而且给蔡志勇这个面子还是大有用处:现在邮电分营已经被提到日程上来了,自己的老婆是从机房里出来的,以前属电信专业,但现在在搞代办点,又属于邮政管理。分营的时候要被分到邮政就糟糕了。还是利用这个面子把老婆往电信行业分最好。
  凭自己是公安局局长,要解决这个小小的问题肯定不难,但现在既然遇到了机会,不用专门去说,当然更好。
  几个人喝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没有敞开肚子喝,平均一人二瓶啤酒而已。吃完饭之后,大家再休息了一会,张群雄就开车将薛华鼎送回了乡政府。
  晚上聚餐的气氛是热烈的,但薛华鼎的负担是沉重的。乡里干部加上几个下午开会探知消息的村干部轮流向薛华鼎敬酒。这些人基本都是海量,一个个大方地很。他们嘴里说的是:“我们是下级,又是乡下土老冒,喝酒用碗。你是县里领导,知识分子,用杯。我一碗,领导一杯。薛县长,不会不给面子吧?”
  所谓的碗就是农家吃饭用的饭碗,酒倒满不是半斤也会超过四两,薛华鼎的酒杯却只能装一两左右。看着别人半斤酒这么倒进嘴里,薛华鼎当然不好意思不喝完自己杯里的酒。村干部、乡干部这些在基层的干部也算是淳朴、豪爽,如果在酒桌上端酒就喝,那是他们最佩服的。如果躲躲闪闪,拒绝他们的敬酒,他们就会以为你看不起他们,他们也不会看得起你。
  麻烦的是那些人善于喝酒,一个人可以干二三碗,而且薛华鼎还要轮流对付他们,酒宴没结束,他就开始晕头转向了。最后还是兰永章、董新如出面阻拦才没有再灌他。
  第二天上午,乡里开了一个简短、热情的欢送会,在众人热烈的祝贺声、挽留声、赞扬声中离开了晾袍乡。
  回到县里,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同样接受这同事和下级的祝贺,工作还没有开始,他又被众人拖到了酒席上。他所分管的部门可是不少,大部分是李席彬原来管的。部门都争先恐后地请他去检查,其实是喝酒、联络感情。他哪里忙得过来?只好将这些部门的领导都喊到一起,宣布暂时一个单位也不去,并请他们轮流汇报,并请朱书记和田县长坐镇。这才制止了喝酒之风。
  随着李席彬案件的深挖,县里这才知道娱乐场所的安全几乎是处于失控状态。薛华鼎接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组织安全检查。根据薛华鼎的建议,各小组组长由他从各乡镇干部中抽取原则性强的同志来担任,自己带着张华东做总协调和监督人。特别是对那些行贿数额大的老板进行重点检查。
  完成这件迫在眉睫的事之后,薛华鼎又组织质量技术监督局、公安局、县政府办公室等单位组成工业企业安全检查小组,对全县所有大中型企业进行安全检查。
  不想,在这件事上遇到了麻烦。


第446章
  长益县自己所划定的大中型企业标准当然只是针对长益县内而言的。如果将这些企业放在全国其他地方甚至就是在湘湖省,他们的大型企业在省城也只能算是小不点的小型企业。典型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长益县规模最大的企业是安华市柴油机厂,厂址在长益县的老县城。现在只是一个大大的空架子,除了不断吞吃国家补助,就是在县里制造麻烦,让县领导头痛。以前县里为他们争取的三千万什么技术改造资金基本吃完,那些厂干部和蹲点的王副县长又开始着急了,时不时向县里打报告要钱。王副县长也是窝囊,要调动的消息传出来好久了,可就是没走,还窝在这个厂里熬时间。现在厂里的人不服他,而县里又不理他,真是倒霉透顶。
  规模第二的是一家生产摩托车配件的台资企业。整体情况还算可以,年产值已经过亿元,但目前利税上缴不多,工厂还在税收“三免二半”的优惠期间。而且这个厂是一个零件加工厂,并不生产整台摩托车,利润率也不是很高。董事长董楠杰是台湾人,在其他地方还有其他生意,这个厂是他应这里的亲朋戚友开的,解决自己亲友的工作,他只是把少部分精力放在这里。
  县里其他工厂企业就名不经传了,稍微被人记起的是私人水泥船厂、县麻纺厂、县糕点厂……等还有点点名气。剩下的就是几十人的小企业,不值一提。
  薛华鼎安排的企业安全检查小组去检查柴油机厂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麻烦。除了王副县长一如既往地不出面、不知他在哪里生闷气外,其他厂领导都热情洋溢地站在厂门口迎接检查组一行的到来。与其他企业不同的是,这些的厂领导巴不得检查小组检查出安全问题来。
  不知内情的以为他们对安全要求高,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还是钱给闹的:只要厂里有安全问题,那就要整改。只要整改,就必须投入资金。资金哪里来?当然是县里来。只要从县里拨下钱来,这些人又可以从中捞一点。好事!
  让这些厂领导惋惜的是,这个厂开工率实在太低,大部分厂房都是关着的,安全隐患很少。而且这个厂在开始建设的时候,都是按照大型企业来规划、设计、建设的,消防通道、消防设施都齐全。只有那些消防龙头、消防管道需要整修、更换一批,并不需要县里拿出多少投资来。
  但厂领导还是请检查组吃了一餐“便饭”,因为薛华鼎在他们出发前就说了不许喝酒,所以菜很简单,虽然大大超过四菜一汤的标准,但不是很奢侈。
  吃完中饭,检查小组到摩托车厂检查却吃了闭门羹。无论这个小组拿出什么文件、证件,对方的保安就是不开门。喊来他们的领导,也就是这里的曲总经理,对方也是爱理不理。
  曲总经理一边心不在焉地翻阅文件、通知,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这是县里变相收取费用,故意找企业的碴。如果放他们进去检查,估计看都不看就是开罚款单。
  带头的小组长严肃地告诉曲总经理,说道:“这是县里的统一部署,任何企业都没有特权。所有安全设施、安全措施都必须达到我们的标准才容许生产。”
  曲总经理听了之后把手里的资料往保安的办公桌上一放,说道:“哼,笑话。你们的标准?是你们长益县自行制定的标准吧?我告诉你,我们厂是按照台湾的标准来建设、布置的。安全措施、安全等级都比你们县的高得多。台湾你知道不?是亚洲四小龙!亚洲,不是湘湖省,也不是中国。人家经济那么发展,安全措施能不比你们长益县自己设的高?”说着说着,这个家伙有点得意洋洋的。
  检查组的几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呈现出一丝愧色,好像自己这些人真是来无理取闹的。
  小组组长硬着头皮说道:“这标准不是我们长益县定的,是国家定的。不管台湾地区的安全措施怎么样,你们的厂定在这里、建在这里,你们就必须符合我们的要求。而且我们要来检查是几天就发了通知来的,相关要求都已经写的明明白白。如果不合要求也只是要求你们整改,除非是你们不按我们的要求和期限整改,我们才会开出罚款单。而且你们不服我们处惩的话,你们还可以向县里甚至更高一级政府机构申诉。”
  曲总经理冷笑道:“你们以为我们像你们一样有时间玩游戏?时间就是金钱,就是效益。你知道不?我实话告诉你,你们要检查没门。要吃饭,我倒可以请你们到我们食堂去吃,伙食怎么样我不敢说,但保证可以让你们吃饱。如果没其他事,我请你们离开这里,不要影响我们工厂顾客的进出和车辆的运输。”
  检查组的人气得满头怒火,小组组长对那个趾高气扬的曲总经理道:“那你写一个申明,就说你们拒绝我们检查。”
  “写什么申明,我没时间。拜拜!”说着,曲总经理把手一挥,对门口的保安道:“你们给我看好了,不要放一个闲人进去。谁放进去了,谁自己辞职走人。”
  几个检查组的人被对方凉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对于这个全县效益最好的工厂,又是台资企业,检查组的几个小人物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好。
  等曲总经理进去之后,检查小组的几个人也从小小的传达室尴尬地走了出来。一个小组成员对小组长道:“陈组长,要不你跟薛县长打一个电话,看他怎么处理。这些人牛得很,听说省城的外资企业要市长、省长批条才能进去检查呢。要是影响了招商引资这个大前提,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现在朱书记、田县长他们都在为招商引资头痛,我们可不能得罪他们啊。”
  小组组长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只是这么被人家轻视,当面凉在这里,实在让人不舒服,这不是打人耳光吗?
  他掏出手机正要给薛华鼎打电话,这时二个保安走过来,其中一个对他们吼道:“让开!让开!车来了,你们在这里堵着车了。”
  小组长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不要狐假虎威了!我们在这里挡着你们的车道了吗?”
  “我们狐假虎威?你们这些官老爷才狐假虎威吧?你们站在这里影响我们的工厂的形象,你看你们的车停在了停车位置吗?你看看那个牌子上写的什么?”一个保安指着停在旁边的小车说道。
  “你他妈的一个小保安给老子老实一点!我们的车不停这里,你说停哪里?我们是要进去检查的,难道要我们的车停到马路中央去?老子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对我凶!”小组里一个警察上前推了保安一把,瞪着眼睛指着保安的鼻子大声说道。这个小组由多个部门的人组成,因为自己不是组长,所以这个警察还一直没有发言,现在见一个普通的保安都这样牛,就忍不住冲了上去。
  工厂门楼前有一个小广场,中间是一个水泥池子围着的假山,假山周围是水,养着几条金鱼。在水泥池中前面立着一块标牌,上面写着:“此处禁止外来车辆停放!”
  从字面看,检查组的小车确实是不容许停这里。但他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长久停放,应该是可以停一会的。这种事都是约定俗成,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保安纯粹是无话找话。
  其实这个保安也不是真的说他们车停的不该,只是他是新来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工作。现在保安队的队长在后面看着,他就表现积极一点,争取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他的动作显得“勇敢”一点、气势强一些。
  现在见一个警察指着自己的鼻子,他有点胆怯了,一边转身一边嘀嘀咕咕地说道:“我又不违法,我怕你什么?本来这里就不容许停车……”
  小组长拉了警察一把,说道:“先冷静一点,我们是县里来检查的。”说着又大声对几个不服气的部下道,“大家安静一下,不要急。”
  说完他快速地拨着薛华鼎的电话。
  薛华鼎此时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接了小组长的电话,问道:“陈组长,你们现在检查到哪里了?”
  陈组长连忙说道:“薛县长,我们现在被堵在摩托车厂的外面。人家不让我们检查,你看……”
  薛华鼎惊讶地问道:“不让检查?为什么?难道他们没有接到我们的通知?”
  陈组长说道:“不清楚!那个姓曲什么总经理就说不让我们进去。说是他们遵照的是台湾安全标准,说我们进去是找碴的。”
  薛华鼎问道:“台湾标准?扯蛋!这是长益县,他们工厂在长益县就要遵守我们的标准。你问他们有上一级有效的验收合格文件没有?没有的话,我们就要进去检查。”
  “上一级?”
  “就是市里、省里生产安全部门的检查文件。有的台资、外资、合资企业是由上一级部门检查的。如果没有、或者文件有效期已过,那我们就必须进去检查。有关检查程序你可以给他们再说一遍,说明这次检查的意义。这是强制性的,他们无权拒绝检查。”
  “可……可那个曲总经理就是不让我们进。要他写一个拒绝检查的申明,他也不写。就把我们凉在外面,还让保安驱逐我们。”陈组长委屈地说道。
  薛华鼎干脆地说道:“真是这么做的?那你按程序来啊。给他们下一个通知,限定他们二十四小时内必须接受检查,否则按安全措施不合格处理。二十四小时之后采取措施,关闭他的工厂。”
  陈组长连忙说道:“薛县长,这恐怕不行。他们是台资企业,我们县就只有这么一个效益好点的企业,到时候封不了,还不损害我们政府的威信?也对你……再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安全措施是不是符合要求。如果真的比我们要求的还好,那我们岂不被动了?”
  薛华鼎问道:“怎么封不了?为什么被动?是他们不让我们检查,我们不进去检查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符合要求。难道要等他们里面死了人我们才进去?笑话,不就是一个台资企业吗?封了它,长益县的天难道就垮了?陈组长,我告诉你,只要你按程序来,你就不要担心什么。要是你检查不到位,我这一关你就过不去,我撤了你!你自己掂量着办!”
  陈组长小声提醒道:“要不要向朱书记、田县长汇报一下?我们受到委屈没什么,就怕……”
  薛华鼎有点气愤地说道:“是不是向领导汇报是我薛华鼎考虑的事,安全检查到不到位是你陈组长的事!你要干不了,你现在就回来,我让别人去!”
  陈组长第一次发现薛华鼎这个人这么强势,与以前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完全不同。


第447章
  陈组长忐忑不安地挂了电话,心里想:难道真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年轻气盛的薛县长为了搞出政绩而不管不顾其他人?
  陈组长打电话的时候,就是在小组成员中打的,薛华鼎的话其他人也听见了。那个开始劝陈组长的人等陈组长将手机收起来之后,小声问道:“会不会影响招商引资?到时候惊动了县里的其他领导,我们这些小人物是二头受气,工厂封也不是,不封也不是。还让这里的王八蛋看笑话。”
  那个警察正在气头上,说道:“怕个鸟,我们是做事的,领导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受得了他妈的窝囊气?封!把他们给封了。哼,封了老子一样拿工资!台商又不是太上皇,凭什么他们就高人一等,不接受地方政府的领导?”
  几个人一合计,决定还是按薛华鼎这个顶头上司的要求来,什么招商引资、什么社会影响等等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考虑的,真出了事就让领导们去了难。
  于是,陈组长匆匆忙忙在一张盖了相关单位公章的格式纸上填了一张通知单。一本正经地交到摩托车厂的门卫室。
  门卫室的保安读了通知单的内容后,心里很是惊讶,但就是不接受:既不签字、也不送进去。
  陈组长只好打电话给工厂里面的对外接待部,说了相关情况。对方开始还很客气,认真听了陈组长的话,但对方汇报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不再接他的电话了。
  无奈的陈组长只好再给薛华鼎打电话。薛华鼎说道:“你们还真是老实!把通知单交给他们你们就走!如果你还不放心就用相机照几张相片做将来的证据,你还怕他们撒赖不成?”
  检查小组的人在保的嘲笑的目光中离开到其他地方检查去了。
  薛华鼎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他给办公室打电话要了一台小车,喊上司机小骆就直奔晾袍乡。
  那里已经有省里的调查组下来进行调研。本来这些调研组是应该独立进行调研的,但在鲁利的运作下,这些调研组并没有真正做到独立,他们还没有从省城出发,晾袍乡的人就知道了。调研组在晾袍乡调查的时候一直有兰永章等人在陪着。当然,鲁利的行动也得到了叶副厅长暗地里支持。
  明天是调研组回去的日子,薛华鼎为了从他们嘴里探出口风,以弥补相关缺陷,在兰永章的请求下亲自出马陪那些调研组的人吃晚饭。所谓的缺陷就是那些有可能对投资产生不良影响的因素。
  实际上,薛华鼎和兰永章过虑了。那些调研组的人早就知道薛华鼎与叶副厅长的关系不同一般,而且也知道这次调研省里也有人下了指示,他们下来只是走一个形式,只是看下拨多少资金才是最好的:既让薛华鼎高兴又不造成大的投资浪费。
  所以当薛华鼎自报姓名后,调研组的人就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甚至有点巴结薛华鼎的意味。薛华鼎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要他们搞什么活动就搞什么活动,没有什么推让。
  在麻将桌上,当薛华鼎笑着试探着问调查情况时,他们也是如实相告。甚至把他们的相关书面结论都给薛华鼎看了。
  晾袍乡送给他们的那些土特产,他们也笑纳。这不值什么钱,就是纪检部门知道也不算什么。
  等调研组的人喝好、吃好、玩好之后,安排完他们住处的薛华鼎就和他们分手了。他让小骆直接送他到了安华市无线电二厂而不是回县城。
  今天不是周末,许蕾没有回长益县,就住在母亲这里。
  “薛县长?怎么今天过来了?”许蕾睁开眼睛看见薛华鼎坐在床边,惊喜地笑道。
  “到晾袍乡办事,办完事顺便就过来了。刚才睡着了?”薛华鼎笑问道。
  “嗯,一天到晚累得要死,比在电信局上班累多了。你还到晾袍乡干什么事?”许蕾翻了一下身,伸手抱着薛华鼎的腰,头靠在他背上扭了扭。
  “还不是争取资金的事。明天调研组的人回去,今天陪他们吃一餐晚饭,打了一会儿麻将。”薛华鼎和衣躺下,问道,“公司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网管和电信资源系统的人还是原来的,只是换了一个名称。只是动环监控系统的人还缺,主要是缺硬件设计的人。你明天有空没有,要不你帮我面试那些人。我不是很懂,朱瑗也不懂。只有你那个同学,陈春科陈总懂一些,但我不是很相信他的技术,呵呵。手洗了没有?到处乱摸。”许蕾笑着将他插进胸口的手推开。
  薛华鼎却一把抓住她的左乳,一边揉一边说道:“洗了,进屋就洗澡,你没看见我头发还是湿的。”说着他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还是要请几个高水平的人才进来吧。我和陈春科都是大专毕业,简单点的还可以应付,但新技术、高科技就不行。”
  “爸爸也是这么说。可我觉得暂时还不必。等我们摸着门道了再考虑招那些人。现在我们自己都不熟悉,招进来谁知道是高人还是夸夸其谈的人?无线电二厂本来有一些高级人才,让他们应付一段时间,当他们觉得不行了,就知道我们缺什么人。”许蕾把身子往床里面让了让,动手解开了薛华鼎衬衣的纽扣,说道,“知道要睡觉,还穿什么衬衣?”
  “呵呵,你自己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穿衬衣、脱衬衣就像穿背心一样,从上面来的。扣子不用动。妈妈还在客厅看电视,我总不能打赤膊吧?”说着他将衬衣脱下往沙发上一扔,将许蕾一把抱住。
  ……
  第二天,薛华鼎自己开了无线电二厂的车回到了县城。开完田国峰县长主持的工作会议后,田县长喊住了正要回办公室的薛华鼎。
  等其他人走了,田国峰问道:“华鼎,摩托车厂是怎么一回事?”
  薛华鼎回答道:“你也知道了?没事,他们不肯让我们安全检查小组的人进去检查,我们就给他们下一个最后通牒。是摩托车厂打电话给你了?”
  “没有。是我们自己的人告诉我的。他们也是担心把事情闹大了,你觉得他们摩托车厂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我们以前的工作做的有点不到位?”田国峰说道。
  薛华鼎道:“田县长,这是他们太强横了一点。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级政府,怎么可能不让我们检查?他们要是对我们的态度有意见,认为我们的检查工作做的不好,事后他们可以申诉。这么不把我们看在眼里,我们就应该严格一点对待他们。”
  田国峰问道:“你的意思是真的要关闭他们的工厂?”
  薛华鼎这才认真起来,问道:“田县长,你不支持?”
  田国峰对薛华鼎道:“你先坐。”等薛华鼎坐下后,他说道:“我不是不支持,我只是不想把这事闹大。你也知道,我们县的条件,没矿产资源,没地理优势,没人才资源,要想引资进来实在是困难。真要封了他们的厂,我怕这些人在外面大喊大叫,给我们县造成不好影响,那我们招商引资就更困难了。今天早上还没上班,引资办的人就给我打电话,说是能不能对他们网开一面,毕竟全县就一家大一点的台资企业,从他们的规模和管理水平看,他们也不是安全措施不好的企业。到时候我们闹得这么凶,进去检查之后发现什么都比我们其他企业好,那不让人看笑话吗?”
  薛华鼎心里感到好笑:人家自己都不急,我们急什么?他小声而客气地说道:“没有进去检查,我们就无法知道他们到底做得怎么样啊。如果真的做的好,我们也没有什么难堪的。这是他们应该做的,我们还可以从中学到好的经验。现在人家还没有打电话给我们,说明他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们急什么?”
  田国峰道:“我们还没有采取行动,他们当然不急。但我们一旦采取行动,那就撕破脸了,回旋的余地就小。要不这样,我提一个建议你看行不?”
  薛华鼎看着田国峰,问道:“您说。”
  田国峰道:“你或者我,我们给他们厂的领导再打一个电话,把我们的要求说一说,告诉他们这次检查不是针对他们,更不是为难他们。如果他们还是一意孤行,那我们再采取措施。这样仁至义尽,他们没有话说了吧?或者要他们写一个保证书,保证他们的安全措施符合要求,我们也算了。我想他们相关要求应该不比我们的低。”
  见薛华鼎没有立即点头,田国峰连忙说道:“对外资、台资企业在政策方面稍微优惠一点是有先例的。他们那些企业车牌都与我们的不同呢。”
  他后面这话有点牵强附会的意思,车牌不同未必就是要放宽政策。
  薛华鼎听了田国峰的话倒有点为难了,但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就说道:“那好,我跟他们打一个电话。但我还是坚持一条,就是让我们检查组的人进去检查。”
  写保证书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儿戏,纯粹是自己为自己找台阶下:哪个企业不是说自己的安全设施、安全措施符合要求?真要不符合安全要求,他们也敢写这个保证。
  田国峰见薛华鼎只是退让了一点点,心里有了一点恼怒,但没有说出口。他犹豫了一下,就说道:“那好吧。你先跟他们打一个电话,如果不行,我们再向朱书记汇报一下,我们几个人一起拿出一个意见来。”
  薛华鼎异样地看了田国峰一眼,心里想:这种事也要集体讨论?你这是拿朱书记来压我还是怎么的?这不是将我这个主管安全的副县长的正常权力给剥夺了吗??
  田国峰收取笔记本和钢笔,说道:“停水、停电的事稍微缓一下,给他们一个机会。我们是人民政府,还是要讲一点人情嘛。”
  薛华鼎有点郁闷地离开会议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按照田国峰的意思给曲总经理打了一个电话。曲总经理倒是没有拒绝他的电话,还在电话里祝贺他当上了副县长。薛华鼎以前在邮电局的时候就跟这个曲总经理打过几次交道,每次交道都是不怎么愉快,这个人很是死板、固执,教条地执行董楠杰的指令。
  薛华鼎问道:“曲总,你怎么就拒绝我们检查组的人进去呢?我们可是一视同仁的,全县所有的企业都要检查。呵呵,是不是你们里面真有见不得人的?”
  曲总经理也笑道:“薛县长,不是我不给面子。如果在他们来之前你给我电话了,或者我事先知道是你主管这件事,我二话不说就让他们进来检查。”


第448章
  薛华鼎冷哼了一声。
  曲总经理继续说道:“不是我说漂亮话。我是只信得过你,也知道你绝对不会故意刁难我们,不会把我们厂当成唐僧肉。薛县长,可我开始不知道啊。借检查之名行索贿之实,这类事情我听多了,名义上是检查,实际上是来找茬,哪里有一点点不合标准就是一大堆的罚单下来了。你不知道,现在阎王易过小鬼难缠,真要这次开了一个口子,那他们还不经常来?现在全县好像还只有我们这个工厂的效益还好一点,在有些人眼里还不是一块肥肉?……”
  薛华鼎打断他的话说道:“曲总经理,这些事你都是道听途说。即使以前真有这事,那也不表示这次也是这样。不管怎么样,我们是要进去检查的,这是我们对政府负责,对里面工人生命负责。”
  曲总经理说道:“可我们的安全措施绝对是没说的。”
  “那是你自己认为。”薛华鼎说道,“你同意不同意?”
  “不同意。我是这工厂的总经理,既然大家的面说了不许你们检查就不许你们检查。”曲总经理本就是一头犟牛,哪里那么容易屈服。
  薛华鼎最后问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再问你一句其他的话可以不?”
  “你说。”
  “你征求过你们董事长的意见吗?”薛华鼎无奈之下只好打出这张牌。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现在还是过去?现在我是这里的总经理,董事会已经授权我全权处理工厂的日常事务。如果这些事都不能做主,那我还当什么总经理?再说,这好像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还不需要外面的人操心。你不要以为这里是你们政府机关,官大一级压死人,什么都得听上级的。我们是企业,我们的分工是签订了合同的,容不得反悔。”曲总经理生气地说道,然后问道,“薛县长,我很忙。你没事了吧?再见!”
  薛华鼎也是生气地将话筒搁下,心里想着刚才曲总经理最后的话,也想着田国峰找自己谈过的话。但决心终究还是难下,有点患得患失起来:“要是没有田县长插手就好办多了。”
  没有多久,检查组陈组长打来电话,请示下一步对摩托车厂的处理。薛华鼎烦躁地说要他等一下再打电话过来。心里则骂道:“都是他妈的老狐狸,我昨天不告诉你按程序来吗?今天为什么还要问我?”
  这是薛华鼎发无名之火:你自己都还没有定下来,下面的人当然也不想出这个风头。现在薛华鼎还没有在县里达到一言九鼎的地位,手下之人也不是二百五。他们冲动地话,将来其他人肯定会给他小鞋穿。他们之所以谨慎就是想不得罪人。
  薛华鼎想了想,还是给田国峰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与曲总经理的通话结果告诉了他。并说道:“田县长,他们已经铁了心,如果我们政府不硬起来,这次我们就失败了。”
  田国峰心里虽然对薛华鼎有点不满,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拐过弯来,但嘴里却说道:“小薛啊,你不要把这事看得太重。说不上失败不失败的,根据实际情况来嘛。至少我们已经给他们提了一个醒,让他们知道搞好安全工作是很重要的。其实,我们的检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既然目的达到了,那我们也是胜利者。个人的面子是重要,但政府的工作更重要。我们掌握的是大节、是大局。局部要服从全局的道理你肯定懂,无需我来提醒。只要我们紧紧抓住经济发展这个大目标不放,我们就不会走弯路,就能造福于全县人民群众……是不是小陈他们有情绪?是不是被人家挡在外面感到面子无光,呵呵,他们也是不成熟,这又什么嘛。小薛,你不用操心,让我来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我保证让他们开开心心,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后面的检查中去。”
  田国峰的话说的很柔和,批评也含在笑语中。而且也给了薛华鼎一个台阶,将失面子的事放在检查组人员身上。薛华鼎心里想:他们失了面子不错,但最失面子的是我这个为首的啊。
  薛华鼎有点不高兴地问道:“田县长,我们就这么虎头蛇尾地逃跑了?”
  田县长在电话里大笑起来,说道:“呵呵……年轻人火气大啊。我们不还要检查其他的企业、工厂吗?怎么说虎头蛇尾呢?逃跑更是严重了一点。”
  田国峰在这里善意地偷换了一下概念。
  见薛华鼎还没有吭声,田国峰说道:“要不我们再等他们一天?”
  薛华鼎说了一声再见就挂了电话,心里骂道:“再等他们一天,亏你说得出来。再过几个小时,超过了我们约定的二十四个小时,我们检查组和我的威信就扫地了。用得着等上一天吗?”
  他见田国峰这么强势,心里窝着的火无处发泄,就给朱贺年打了一个电话:“朱书记,我有一件事向你汇报一下。不知你知道有关摩托车厂的事不?”
  朱贺年很是惊讶地说道:“摩托车厂?什么事,我不知道。”
  薛华鼎一听朱贺年不知道,说明田国峰还没有向朱贺年汇报,他之前所说的什么三个人一起商量的话也纯粹是应付自己而已。于是薛华鼎心里也耍了一个小手段,说道:“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我们安全检查小组到摩托车进行安全检查的时候,对方命令保安不让我们的人进去。我们按照程序已经给他们下了通知单,宣布二十四小时内对该厂进行断水、断电,必要时进行封厂。现在二十四小时的期限快到了。我准备采取这些措施,你不会反对吧?”
  朱贺年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田县长的意见呢?你向田县长汇报了没有。”
  薛华鼎简单地说道:“汇报了。”
  朱贺年自然也明白薛华鼎的言外之意,汇报是汇报了,田县长不同意,否则的话也不会把官司打到你这里。
  朱贺年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是主管安全的,这些事还是你做主。今后出了安全问题,板子主要打在你身上。组织已经给了你这个权利,我们也不能过分地干涉你的行动。不过,这种极端的措施,只有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实施,而且你要考虑后可能出现的后果,除了承担相应责任,还要消除由此造成的不利影响。你多思考一下。当然,政府的威信是不容损害的,如果我们正常的工作都不能进行,那还要我们政府干什么?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好。”
  挂完朱贺年的电话,薛华鼎马上给检查组陈组长说道:“你必须按程序来办事。在断水断电前,由有关部门向摩托车厂发函,说明他们是接到了县里的通知,执行的是县里的命令。谁不执行这个程序,你告诉我,我来找他!”
  陈组长想不到最后还是这个结果,脱口问道:“真的断水断电?”
  “什么真的假的,你现在能做的事就是严格按程序来。我们不是不给他们机会,他们要一意孤行,我们就让他们知道不配合安全检查的后果。”薛华鼎大声说道。
  “我马上通知他们。”陈组长说道。
  没有多久,田国峰就接到了有关薛华鼎下令断水断电的报告。气急败坏的他很快就跑到朱贺年那里,将事情可能引出的严重后果向朱贺年做了汇报,请朱贺年出面阻拦薛华鼎的一意孤行。嘴里还说道:“这怎么行,上任才几天就不听招呼,为了一点点面子问题就不依不饶……”
  朱贺年将激动的田国峰按在座位上,说道:“老田,这事还真怪不得小薛。你想想,我们对全县娱乐场所能够重新检查,冒着被那么多老板骂的危险,我们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对一个台资企业就畏首畏尾呢?真要我们检查组的人就这么退回来,我们政府的威信何在?人民群众又怎么看我们?”
  田国峰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们县穷啊,现在要招外资进来多么的不容易。我们与其他地方比有什么优势?什么优势都没有。如果不在环境上宽松,不在政策上倾斜,人家凭什么要来?如果我们这次放他们一把,也许其他企业看到我们这里优待他们,有这么好的政治环境,他们就过来了。”
  朱贺年道:“你这是一厢情愿,也是无原则的做法。难道为了几个外来投资,我们的政策、法律都不要了?那按你的意思,我们这里让人家办赌场、办妓院、容许毒品买卖,那我们肯定能发大财。但是,你敢吗?”
  “朱书记,你说话怎么这么极端?我说了要办赌场、办妓院、卖毒品了吗?那是违法犯罪的事,就算我是一个普通百姓也知道那是犯死罪。再说,这与摩托车厂扯得上来吗?人家的安全措施肯定比我们强,我们那些检查合格的企业未必就比他们摩托车厂做的好。哼,我看他们等下怎么收场。”田国峰把脸别到了一边。
  朱贺年说道:“有什么不好收场的?人家来投资也是来赚钱的,你真以为别人是施舍给我们的?我们按程序来对待他们,他们未必就会真的跟我们硬抗?他们每天的损失也是不小。他们安全措施好不好,如果不进去检查怎么知道?国家没有明文规定说外资企业、台资企业就不要检查,不要监督了吧?官司打到哪一级我们都不怕。你这么激动,是谁给你打了电话?谁给你施加了压力?”
  田国峰心虚地说道:“现在是没有,但不等于断水、断电、工厂封闭了的时候没有。到时候谁给我们正正当当地打官司,人家只会在外面说我们故意刁难他们,故意索拿卡压。”
  朱贺年说道:“既然没发生,那就不一定会发生。谎言止于智者,他们愿意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只要我们不索拿卡压就行。”
  田国峰听了“谎言止于智者”就有点恼怒,感觉朱贺年骂他愚蠢似的。满脸不高兴地看着窗外。
  朱贺年倒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得罪了这个搭档,他继续说道:“老田,他薛华鼎是管安全这个事的,年轻人的火气肯定比我们这些老头的年纪大,办事做什么肯定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四平八稳。其实,我们不也有冲动的时候?这事他认为他担着责任。如果不让他进去检查,他就会以为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里面一定有隐患。你说如果我们阻拦他的话,他心里是不是会怨恨我们?现在上面不也容许领导干部有失误吗?组织上考虑领导班子的时候也经常是让老中青结合起来。还不是鼓励班子里永远保持一股闯劲?再说,这对我们,你,我有利吧。”
  田国峰回过头来,有点不解地问道:“什么有利?”
  朱贺年笑道:“他是副县长,现在他做的事我们不出面。如果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后果,我们还可以用他的上级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啊。你老田担心什么?”


第449章
  田国峰苦笑道:“真要出现了不可收拾的后果,那我们就麻烦了。上级批评也是批评我们二个……算了,既然你班长支持他,那我这个当副班长的也不再说什么。但愿他能有一个好的收场,真要让他们游离在我们的管制之外也不是一个事。”
  田国峰倒没有想对薛华鼎进行什么惩罚,或者说对薛华鼎真的有什么大的意见。到了田县长这个位置,他已经不担心薛华鼎的超越。薛华鼎成绩最突出,他并不怕薛华鼎现在就能取而代之。因为在湘湖省的官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政府的主要领导都是异地为官,一二把手不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也就是说如果薛华鼎要当县长或县委书记,最大可能是调到其他县去。不会把他田国峰顶下来。
  他现在对薛华鼎有点不满,完全是就事论事。担心薛华鼎把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个台资企业给得罪了,那今后招商引资就更困难。
  见朱贺年已经表态赞成薛华鼎的决定,田国峰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朱贺年的办公室,忐忑不安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
  与此同时,薛华鼎也在办公室等摩托车厂妥协的消息,他心里也不想走到停电封厂的那一步。
  检查组的人员也是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
  ……
  其实所有关注此事的人群中最着急的还是那个摩托车厂的曲总经理。虽然他在薛华鼎面前把话说得那么牛皮,但当他的办公室真的接到电力局送来的正式停电通知时,他就开始出汗了。再也没有胆量吩咐办公室不接电力局的通知。
  事情到目前这一步,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以说是由于他意气用事。在明面上无论一个厂建设在什么地方,没有不服当地政府管的。有些企业之所以在地方官员面前牛皮哄哄,并不是他们的权力真的有多大,而完全是他们跟地方官员关系好,或者说用钱买通了那些贪钱的官员。
  他摩托车厂仅仅凭一个台资企业的招牌就想独立于中国法律之外,显然是他自己把自己抬的太高。他以为抓住了地方官员急于招商引资的弱点就可以拒绝政府的检查,真是打错了算盘。
  真要因为他个人的失误让工厂停了工,董事会和董楠杰董事长肯定不会给好果子给他吃。
  看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走向通知书上写定的时间,曲总经理越来越坐不住了。
  等到还差半个小时的时候,他终于给薛华鼎拨了一个电话。
  薛华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通知人员准备进厂检查,同时也告诉相关部门不要停水、停电。
  但是,随着检查的深入,问题又出现了。别看这家摩托车厂外部光鲜,里面的安全措施还存在不少的缺陷。主要表现在热处理、电镀车间工人防护用品缺少,唯一的防护用品就是一个口罩,有点人甚至连口罩都不用;负责电源设备维护和检修用电设备的工人连电工证都没有。只是在他们自己厂里培训了一段时间;工厂的废气也是直接向空中排放。
  当这些问题反映到薛华鼎这里来之后,薛华鼎也是震惊了。马上下令检查组的人对相关车间进行查封,并组织更多的检查人员进驻。
  曲总经理这下傻了眼。开始还大着嗓门跟检查组的争,急眼了又要让保安轰人。在得到薛华鼎的严重警告之后,他才想起给董事长董楠杰打电话求救。
  当天晚上,董楠杰没有吃晚饭就从广州坐飞机到省城,并联夜往长益县赶过来。到了之后,马不停蹄地召开工厂高层会议。
  第二天上午,劳累了一晚的董楠杰就找薛华鼎请求见面。
  因为事实俱在,薛华鼎面对这个打过多次交道的老朋友倒也没有什么客气。
  董楠杰找他也不是要薛华鼎高抬贵手将这些明显不要求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请薛华鼎能通融一下,让他们边生产边整改,同时请薛华鼎他们派出监督人员进行现场监督,哪里不合格改哪里。
  薛华鼎找相关人员了解情况之后,也同意了董楠杰的要求。这下二人尽释前嫌,还在薛华鼎的办公室说笑起来。
  看薛华鼎写了有关让摩托车厂边施工边整改的批示后,董楠杰笑着问道:“薛县长,我记得你以前在邮电局工作吧?什么时候到政府这边来了?”
  “过来一段时间了。我也记得曲总经理原来不是总经理,什么时候提拔的?”薛华鼎也开着玩笑。
  董楠杰笑了笑:“一年多了。这人工作还是负责,就是有点死板……呵呵。”他又说道,“对于他前天的错误,我代表董事会对薛县长表示歉意。”
  薛华鼎道:“我已经跟他打过无数次交道。对了,你刚才说你们工厂的空气净化器早就买来了,为什么不用?”
  “你说呢。”董楠杰反问道,“这可是我们厂成立以来第一次接受检查。”
  薛华鼎点了点头,说道:“能省的就省,能躲的就躲。是吧?”
  “有的国家规定只要法律没有禁止的,国民都可以做。对于企业而言,只要政府不命令禁止,我们也可以……呵呵。”董楠杰笑道,眼里没有一丝惭愧。意思也表明只要这次检查组没发现问题,他们的空气净化器也一直不会使用:使用它们就要耗费大量电费。
  薛华鼎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那个电镀车间和表面处理车间的工作环境太糟糕了。电镀液就那么放置,喷丸车间的灰尘也是全车间到处飘,我想你知道这样的话,工人很容易得职业病的吧?你们这么做于心何忍?真要工人生病了,什么医药费、赔偿费、营养费什么的也不会少,你们损失的肯定更大。”
  董楠杰点头道:“就是有这么一些短视的人。昨天晚上我们开会撤换了二个车间主任。他们竟然将我们工厂准备的相关防护设备费用给分掉了。他们还说什么那是肮脏的工种,工人的工资应该高些。”
  薛华鼎道:“工资高些也应该。”
  “我知道应该,他们的工资本来与别人的不同。但总不应该把那些购置费用按工人的要求给分掉吧?以前车间没有经手费用的权力,我们曲总经理不知为什么改变了。昨天他们都做了检讨,把那些财务漏洞给堵住了。说真的,这次我个人还感谢你们的检查小组呢。”
  薛华鼎笑道:“我可是麻着胆子硬要进去检查的。只要你没意见就好。”
  “开始接到消息的时候,我不了解情况,只听了我手下的一面之词,当时心里还真是窝火。晚上开了会才知道错在我们自己。如果不是现在摩托车配件的订单催得急,我还不会亲自赶过来。广州那边的事也很多。”董楠杰摇了摇头。
  摩托车厂的事情告一段落,薛华鼎问道:“董事长,你以前不是说你们生产BP机吗?现在生意怎么样?”
  “不错。特别是去年和前年,BP的销售情况还可以。呵呵,当时要你加入,你不愿意。要不,你也可以大赚一笔啊。”董楠杰笑问。
  “我没有本钱投资,我能赚什么。我可没有后悔。”薛华鼎道。
  “你走从政这条道当然不稀罕。”董楠杰道,“你当时不是说你岳父做生意吗,他应该可以投资吧。你的蓄电池项目启动了没有?”
  “已经生产了。产品也是供不应求。”薛华鼎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再到我们县来办一个工厂?”
  “到你们这里?嗨,我办摩托车厂就是在这里亲友的请求下办的,我也没想它能帮我赚多少钱。主要是这么交通太不方便了,过来一次都不容易。高技术人才更是缺乏,不说什么专家,就是有电工证的工人都难找到。你们这种农业县要发展还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除非你劝我在安华市投资,我可能会考虑一下。”董楠杰直言不讳地说道。
  “那在安华投资也好。”薛华鼎随口说道。他不主管农业、工业,也不主管招商引资,说这些话也只是好朋友之间正常的交谈而已。能劝他来投资固然是没事,说不动也就无所谓。
  “呵呵,你还真是心怀天下。”董楠杰开玩笑道,“安华市你也要考虑?……不过这二年肯定不行。我这个生产BP机的电子厂利润是不错,但浪费的精力也是最大。我现在还真抽不出时间考虑其他的。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找一个放心的、称心的手下又不容易……薛县长,你原来在电信部门工作,你说说这BP机的前途怎么样?”
  自从蔡志勇送了一台GSM手机给自己后,好奇的薛华鼎在熟悉其功能的同时,也思考过电信技术的相关问题。GSM手机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在安华市电信局的时候就看见过、操作过。只是那时是试验性质,基站只建了二个,手机也笨重。蔡志勇前几天送给他的那台西门子的手机就轻便实用多了。
  他见董楠杰问起BP机的事,就说道:“不知你相信不相信我的预计。我预计BP机这种技术不久就会被淘汰。数字BP机,也就是显示一个电话号码而已。大哥大和才开始进入市场的GSM手机都有这个功能。汉子BP机虽然可以显示汉字,但GSM手机可以收发短信息,而且可以直接写直接发,不需要经过人工台。”
  董楠杰点头道:“是的。在南方GSM手机普及率越来越高。内地也开始使用了,我想只要手机入网费大幅度降价,手机设备生产商增加,而且大陆的经济发展很迅速,购买使用手机的人会成倍增长。BP机走下坡路是肯定的。你估计BP机还能坚持多久?”
  薛华鼎笑道:“董总是开玩笑吧?我肯定没有你了解得多。这不但要看手机普及率,还要看你们这些BP机生产商是不是相互拼杀。如果相互拼杀的话,高利润的好日子恐怕就很快到头了。”
  董楠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拼杀已经开始了。以前一台BP机纯利都有三百多,现在毛利都没有三百了。还是你的观点对,当时我应该投资一部分资金到蓄电池方面。”
  “呵呵,当时你不是嫌周期太长了吗?你喜欢短平快。”薛华鼎笑问。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说实在话,其实我们这些台商内心还是有点担心你们这里政策不稳定,担心时间长了以后,你们搞一个什么运动,我们就血本无归。所以我们愿意投资那些投资少,见效快的项目。如果投资三五年还收不回投资,那时我们肯定是不会干的。除非在地方政府里有大后台。”董楠杰笑了一下,说道,“我没有。也是小商人一个。”
  薛华鼎笑问:“那你现在放心了?”


第450章
  “呵呵,顾虑少了一些而已。”说着,他站了起来,道,“薛县长,等我那家BP机企业收摊之后,我再来和你聊聊,请你帮我出出主意。也许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呵呵。”他不说和薛华鼎的岳父,而是说跟薛华鼎合作,显然久在商场上滚打的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
  检查事件的完美结束让县里的领导都松了一口气。田国峰还私下找薛华鼎聊过一次,笑着承认自己当时太谨慎了一点。薛华鼎表示理解,也明白他想引资的迫切心情和难处。
  在后来的检查中,安全小组又在县水泥船厂发现了问题:为了节省成本、提高利润,该厂不按设计图纸铺设质好价高的钢筋、随意降低水泥标号、偷偷减少船壳厚度。
  有了在摩托车厂的经验,陈组长他们没有向薛华鼎汇报就坚决地查封了该厂,根据厂里的资料,命令该车追回已经出售了的三条水泥船。消除了可能出现船毁人亡的事故隐患。
  可以说这次安全检查取到了很大的效果,不久之后,安全检查就告一段落。
  这天上午,薛华鼎正要到自己主管的单位去检查了解工作,晾袍乡乡党委书记兼乡长兰永章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薛县长,你要出去?”兰永章一进门就自己拿起纸杯倒水喝。
  “你有事?我正要出门呢。”薛华鼎将公务包放下,问道。
  “我带人来接县交通局的设计查勘人员过去。顺路把一些事向领导汇报一下。”兰永章按薛华鼎的示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薛华鼎坐在他旁边,问道:“需要多久的时间?”
  “半个小时吧,就二件事,说完我就走。”兰永章喝了几口水,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早上吃的米粉太咸了,口渴。”
  “那我先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在那里等我。”说着,他跟办公室的小王王干事打了一个电话。
  放好手机后,薛华鼎道:“什么事还有你兰书记做不了主的?现在还没到确定建设单位的时候,大麻烦还在后面呢,到时候你肯定更烦。什么事,说吧。”
  兰永章看了薛华鼎一眼,说道:“嗨,没钱的时候想钱。现在上面拨下来资金了吧,又烦这些钱。现在我的电话都不敢开机,一天到晚都是找我的,头都大了好几圈。”一拉开话题,兰永章就大吐苦水。
  薛华鼎明白兰永章的意思,他自己也接过无数的电话:晾袍乡凭空得了几千万的资金,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红。
  周围乡镇领导只想从里面分一杯羹,除了打电话外,有的还亲自跑上门来,想让晾袍乡匀出一点点,不说千万元就是一百万几十万也行。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有的人说话更有点偏激:“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总不能你们晾袍乡的交通进入了共产主义阶段,而我们乡镇还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吧?再说我们是大镇,经济比他们晾袍乡好多了,对县里的贡献也大多了,凭什么晾袍乡修笔直平坦的水泥路,而我们镇里只能铺砂石路?薛县长,什么事情都要讲一个理是不?”
  还有的说动县里的领导做薛华鼎的工作,除了说好话、客气话,夸他薛华鼎有门路,有本事之外,就是劝薛华鼎要站在全县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要有大局观。晾袍乡建设最好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乡而已,对全县的经济促进不大。
  有人还好心地提醒薛华鼎这么干的话,不但对他的政绩无益,可能还会得罪一些县里领导和基层干部,对他将来选举不利。
  但薛华鼎的思路已经向朱贺年做了汇报,朱贺年也已经答应他将这次从上面得来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全部用在晾袍乡,所以应付这些人的话很是容易,没有其他思考的余地。
  其他人一听朱书记已经拍了板,薛华鼎的职务也摆在那里,他要铁了心不同意,这些说客也只能叹一口气,然后失败地离开。
  兰永章则不同,他仅仅是一个乡党委书记,全县级别比他高、职位比他大的人多的是。对于那些领导打来的电话,他只能用最热情的态度、最客气的话语回应。他也不敢把矛盾上交,说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要资金的话去问薛县长。他要怎么做,我们这些下级就怎么做。”
  他只能硬着嘴巴,明确表示自己不同意将钱分出去,而且还麻着胆子说出:“就是天王老子来要钱,我们也不给。”
  自然,他就得罪了不少的人,虽然在极大多数的时间内他的态度无可挑剔。
  除了钱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刚才薛华鼎说的聘请施工队的问题。钱下来了,就要建路,就要为变电站扩容。虽然事情还没到建设的那一步,但嗅觉敏感的人早活动开了。
  变电站的扩容还好说,只有电力局的人能承担这个施工,别人想接也接不了。所以兰永章等乡干部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电力局的热情邀请,吃了几餐饭、唱了几次卡拉ok。除了钱和物不收,其他的没过分小心,可以说合作的双方都是很坦然、很高兴:电力局感谢晾袍乡为他们揽来了业务,为电力局职工创造了福利。晾袍乡感谢电力局答应今后优先保证晾袍乡的供电,并免得了晾袍乡历年所拖欠的五万多元电费。
  相对于几百万元的扩容改造费,五万元电费是小意思。
  扩容合同还没影子,电力局的领导就签字免掉了其债务,还握着兰永章的手笑道:“我们电力局也要用实际行动支持你们致富奔小康的行动嘛,谁叫你们晾袍乡还是我们薛县长的半个娘家呢。”
  对于水泥公路的建设施工单位的确定就麻烦多了,以前道路不通的晾袍乡可以称得上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到头几乎看不见一个老板上门。自从他们要修水泥公路的信息被透露出去后,那些老板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下涌到了乡政府。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板异常的客气,对乡政府里的普通办事员都是笑容满面,点头哈腰。
  作为党政一把手的兰永章,当然是这些老板的巴结对象,好烟好酒从流水线一样送了过来。如果兰永章拒绝不坚决的话,他一天能收的烟酒绝对可以抵得上他一年的工资。一瓶酒就是七八百,一条烟也是好几百。
  除了上门的老板、业务员,电话、纸条更是没断过。甚至市里还有人不顾身份高贵,亲自乘车一路颠簸地赶到晾袍乡,请兰永章在下面帮忙,他再找县里的领导。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县交通局也是直言不讳地要求把施工发标权交给他们。
  几千万的投资,即使只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利润也是几百万。能不让人口水直流?
  薛华鼎笑着听完了兰永章的诉苦。说道:“呵呵,财神爷也不好当?”
  “哎,你就不要笑话我了。薛县长,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给我一个章程。你说这公路建设的事怎么定好。”兰永章苦着脸说道,“在接到上级给钱给我们的批复后,我就第一晚高兴了一个晚上,其余时间都是躲藏,怕见人。”
  薛华鼎收住笑,问道:“你们乡政府领导班子是什么章程?你们先拿出一个章程来,让我看一下。”
  兰永章摇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不行啊,现在班子里的几个人一开会就开始争论,意见无法统一。不开会还好的,最多是一个人一个人轮流来劝我,一开会,他们就争吵,这个说要聘甲公司,那个说要聘乙公司。有的说二条马路整体聘请施工队,采取一揽子移交的办法,有的说要把二条路分成好几个子项目,多聘请几个施工队。”
  薛华鼎皱着眉头说道:“哼,都成了别人的代言人了。那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兰永章显然思考很久了,说道:“我的意见是将二条公路分为二部分,最多三部分,把到市里的那一条长一点的分为二个项目,由二个公司承担建设。作为一个整体来做,好处是好管理,我们只要管好一家就可以了。但没有竞争、没有比较,怕质量不好控制。”
  薛华鼎道:“你是怕应付不了众多的老板吧,多分出来一份就多安置一个建筑公司。”
  “嘿嘿,也是这个想法。要是一个几千万的工程都被一个施工队得去了,别人还不眼红得杀人?”兰永章讪讪地笑了笑。薛华鼎当上了副县长之后,兰永章就完全以下属的身份和神态跟薛华鼎交流了。
  薛华鼎没有搭话,他在思考这事的利弊。
  兰永章又说道:“但是如果项目分的太多,管理很难了,而且建筑单位多了之后,征地、拆迁、补偿就更麻烦。”
  薛华鼎问道:“那单位呢?你自己有意向没有?”
  兰永章道:“没意向。我个人这次想搞公正一点,不想搞成豆腐渣工程。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指示。”
  “真的没有意向性的单位?”薛华鼎追问道。
  “真的没有。如果一定要我说意见,我倒建议让我们县里的建筑施工队来建。本地人好管理,也好打招呼。再说,赚了钱也在本地花。呵呵,今后也许还可以到他们家里喝点酒什么的。”
  薛华鼎说道:“你要真没有意见,那我就去问问朱书记。我记得我们柴油机厂的下岗工人组建了一个建筑队,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资质,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行就分给他们一点。以前他们在县邮电局建的广场和花园还可以。”
  兰永章愣了一下,说道:“下岗工人?那是好事……不过,薛县长,现在有施工队答应如果我们给他们承包一条公路,他们可以免费为我们修建一栋干部宿舍。这……”
  “呵呵,你还是有想法嘛。”薛华鼎道,“你就不要想这个好事。我告诉你,你把设计抓严点。我知道上面下拨的资金比较宽松,你不要把这些资金全用完了,甚至建设到后期还要追加资金。这种事我遇到的多,电信线路工程有,大楼建设也有。上次我们县里开发区的物质局大楼就建到九楼的时候,施工方要求追加投资的。那个建筑队也是答应什么免费送一栋住宿楼。最后只好到处筹资,总不能让大楼建到一半不建了。你说呢?”
  兰永章没有说话,显然他不以为会发生这种事,而且他脑海里还有其他担心。
  薛华鼎道:“当然,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未必真的会发生这事。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把预算搞严谨一些、科学一些。按我的预计,不但你们建宿舍楼的钱会出来,你们的办公楼也许也有机会改善一下。”
  兰永章抬起头说道:“薛县长,你是说项目多出的资金还是用在我们晾袍乡?”说着他低下头道,“很难吧?现在就是说了这些资金要用在公路上,别人也想分一堆。真要有多余的还不是……”


第451章
  薛华鼎笑道:“呵呵,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难怪我听人说你对设计人员总是强调说什么不怕用钱,路一定要建好。那架势就是要把上面拨下来的钱全用完,不用完不罢休似的。”
  “那我也是没办法啊。把路修好,这要求没错吧?嘿嘿。”兰永章低声说道。
  薛华鼎道:“我可没说你错了,只是你这小九九打的也太精了点。既然县里是这么安排的,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你们不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保证这笔钱不会跑。我等下到交通局去,让他们设计所的人严格按设计标准来。你回去后也要把资金更卡紧一点,争取多余一点资金出来。晾袍乡实在太需要钱了,学校、卫生院、大棚种菜等等都需要钱。至于施工招标的事,我还要再想想。这个可能还有县里拿章程出来,你们到时候按有关章程执行就是。”
  兰永章一看这个最大的权力被薛华鼎一句话剥夺了,心里不怒反喜,说道:“太好了。我还真是不想揽这个事。”
  有了上面的投资,有了薛华鼎的撑腰,兰永章相信晾袍乡的经济会有大的起色。真要把一个全县最落后乡的经济带起来了,他兰永章的仕途就亮堂了。他现在可不把那些什么礼物、礼金看在眼里。他心里早已经准备大干一番,决心做出一番大的成绩。一是为自己进步,一是为了给某些人瞧瞧。
  薛华鼎看到兰永章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他问道:“你不说有二件事吗?还有一件呢?”
  兰永章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一下就收住了,说道:“也是钱给闹的。听说我们乡政府要拉通到县城、到市区的公路后,有人就打上了砖瓦厂的主意。”
  “打什么主意?呵呵,难道这个世道还有恶霸,要抢了这个砖瓦厂不成?”薛华鼎笑问。
  “这事还真有的复杂。现在这个砖瓦厂是卢湾村二组办的。开始的时候是集体出的钱,设备也是村民小组大家凑钱建的砖窑、买的制砖机、柴油机。以前红火过一阵子,但等村民都拥有砖瓦房之后,他们生产的砖瓦就滞销了,砖瓦厂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要倒了。一个叫王春生的人提出二千元一年承包这个砖瓦厂时,他们组的村民都没有反对,有人还笑王春生傻。可现在他要继续承包,组里不让他承包了,双方协商不成,天天吵架。都把官司打到乡里了。真是麻烦。”兰永章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他们之间签合同了没有?”薛华鼎问道。
  “签了。当时签了十年。”
  薛华鼎正要说“那不就得了,签了十年,那就等合同满十年后再说”时,兰永章说道:“合同是签了十年,可因为这二年砖瓦厂效益特别不好,这个王春生就没有缴纳承包费。村民们以没有交承包费为由而提出中断承包。可王春生却说他的承包费只是缓交。只是因为砖瓦厂亏本,没有钱交。他说他当时跟村民组组长和组里的几个农户说了,并征得了他们的同意。那个退下去的村民组组长也承认当时王春生找过他,说起过这事。不过,王春生另外例举的几个村民有人却说他没找过他们,或者说他们当时没同意。估计是找了,当时也答应了,但现在看形势变了就说没答应。”
  “嗯,他们之间有文字根据没有?”
  “没有。”兰永章摇头。
  “既然没有文字根据那就不算,应该按原合同来。就是打官司,法院也只看真凭实据。他王春生没有缴纳承包费,当然剥夺他的承包权。”薛华鼎说道。
  兰永章苦笑道:“薛县长,如果有这么容易我还找你薛县长?”
  他继续说道:“叶胜你还记得吧。就是我们党政办公室主任。他和那个砖瓦厂的老板是老表的关系。他找了我好多次,说起了王春生的冤枉,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于情方面,我觉得应该让王春生继续承包。以前亏本的时候,那些村民站在旁边看热闹,现在发现有可能赚钱了就要收回去,这有点缺德吧?再说,当时村民组长也口头答应了缓交,虽然没有文字记载,可农村里几个人是有文字记载的?一般都是口头承诺就行了。再就是这次为了迎接上面调研组的调研,他王春生重新购买的设备、整修了窑洞、修好了凉晒棚,花了不少钱,这些钱都是他抵押了房屋借的高利贷。你说要是就这么剥夺了他的承包权,我们于心何忍?而且,我也让人私下调查了附近的村民,还只有这个王春生的技术好一些,从来没有烧坏过砖瓦,烧出的砖瓦质量好又漂亮,要是其他人接手,还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
  薛华鼎一听也沉默了。过了一会,说道:“那你们可以建议双方讨论,是不是把承包费提高一点,按生产的数量来,一块砖、一片瓦从中提取多少作为村民的福利。双方总有平衡点吧?”
  兰永章摇头道:“这个也不是办法,我们当时也提出来了。不但村民反对,王春生不同意,我们一些乡干部也有不同意见。”
  “哦,你们内部也不同意?”
  “也不是我们不同意,是其他组的村民不同意。你也知道,那个大土山不仅仅属于卢湾村二组的,它还有一大部分属于卢湾村三组。现在砖瓦厂消耗的泥土还不多,现在只挖了卢湾村二组这一边。只要砖瓦的销量好,泥土的消耗量就会大增。不到二年,到时候他们砖厂肯定要挖到卢湾村三组去取泥土。如果利润都分到了卢湾村二组,那三组的村民肯定不答应。我们乡里当然要考虑将来这个情况。”
  薛华鼎笑道:“还真是麻烦。到时候二组和三组又要吵架。王春生又怎么不同意增加承包费?现在条件好了,他又违反协议在先,让出一部分利给村民,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吧?”
  兰永章回答道:“话是这么说。但这个销量好只是我们预计,谁知道路修通之后是不是销量就大增?虽然城市建设需要大量的砖瓦,但砖瓦厂相互之间的竞争也不小啊。他们的砖瓦运到城里有没有竞争力还不一定。王春生不敢签这个字,万一效益不好,或者将来与三组的土地谈判谈不下来,到时候他他房子抵押了,钱赚不回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而且,我们乡里也要提取一部分利润。”
  “你们乡也要从里面挖一坨?”薛华鼎问。
  “当然,我们政府修路,不说有的地方责令企业交集资款用来建路,至少他们砖瓦厂应该要缴纳特种税、土地使用费吧。以前他们小大小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税务所也没有征收过他们的税。一旦他们发展起来了,难道我们还让国家税收白白流失?”兰永章问道。
  薛华鼎对这些还真不好反驳,转移话题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卢湾村三组,他们有动静没有?”
  “那还用说?现在三组的人看二组的人在闹,他们已经在商量是不是自己集资建砖瓦厂了。”兰永章苦着脸,继续道,“而且他们计划建的还不止建一个厂,他们三组有可能建三个,几家凑一起就可以建。一个简单的砖瓦厂只需要八九万的投资就可以了。我还听说他们二组也有人在计划独立干。你说,要是这么折腾下去,这座好好的土山还不给他们折腾完?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真要摆上四五家砖瓦厂,不说我们政府得不到一点利,他们这些人又能得到什么利?他们只能是恶性竞争。本来可以赚钱的土山反而成了激化村民矛盾的火山。”
  薛华鼎心里咯噔了一下,点了点头,问道:“看来你有了一定的想法,今天你不会是仅仅来诉苦的。你说说你对这事的看法。是不是想由乡政府出面,搞一个有序管理办法出来?”
  兰永章笑道:“还是薛县长厉害。我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想由乡政府出面,将那座土山收归乡里直接管辖。然后发包给一个最多二个厂承包。你看呢?”
  薛华鼎笑道:“你早有这个想法还和我谈这么久?那对王春生这个砖瓦厂你怎么处理?”
  “收购。由乡政府出面收购。等竞标之后再转卖给承包人。”兰永章说道。
  “嗯。这个方法不错,既保证了承包者的利益又减少了村民之间的纠纷。”薛华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你的思路办吧。你是一乡之主,这点事你着手准备就是。”
  兰永章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事还需要薛县长帮我一把。收回这座土山的使用权虽然在国家法律上来说没什么问题,但中间还是牵扯到不少的事。我们乡里几个干部的思想就难通。叶胜那个人就明确表示反对,还有施云芳也不同意。她父亲就是卢湾村三组的组长,也是村里的治保主任。他就准备自己在那里建砖瓦厂。你们县领导出面,我这个新来的腰杆就壮。”
  薛华鼎很干脆地说道:“行,我抽时间到你那里去一趟,有机会把朱书记、田县长也喊上。公路建设不有一个开工典礼嘛,我就利用这个机会请他们一起去。在此之前我会把这些情况向他们汇报的,争取他们的理解之后,到开工典礼的时候你组织一个座谈会,以座谈会的形式把你的思路说出来,我们敲敲边鼓,问题不是很大。这是好事,他们一定会支持的。真要把一座好好的土山分得七零八落,引起村民纠纷谁也赚不到钱,那就惨了。”
  兰永章笑着说道:“那就好。有了县委县政府的支持,我就胆量大多了。对了,薛县长,我还有一点事向你汇报一下。”
  “你说。”
  兰永章说道:“关于生猪外销的事,我们调查了一下,确实可行。现在我们乡存栏生猪量每年平均有一万三千多头。只要能销出去一半,就能为我们乡的农民增加一百五十多万的收入。如果我们乡的农户采取买饲料喂猪的话,生猪的存栏量还可增加,至少平均每年每户可以到达二头猪。”
  他停了一下,说道:“还有就是我们乡的莲藕也与广州那边的一个公司达成了意向性协议。到了秋天,他们答应收购我们一千吨莲藕,虽然量不大,那也是一个好的开端,今后就可以凭这个扩大销路。这些都是你介绍的那个朋友帮的忙,现在就等这二条路通了。”
  “呵呵,那是好事。不过我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行情,你们自己琢磨怎么搞就怎么搞。我强调一句的是,你们不要搞行政命令,也不要一窝蜂。引导他们,协助他们饲养、运输就行了。”薛华鼎边起身边说道。
  “我一定会按你的指示办。薛县长,你放心,我们领导班子不会一味地求政绩。呵呵,能为农民做点实事,我也对得起自己的心。”兰永章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Robin谢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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