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春光好
作者:徐公子胜治|发布时间:2024-06-29 11:46:52|字数:47411
张流冰的变化很快,单手提画,松开另一只手轻轻向前一挥,手心朝下五指舒展而开,在场有好几位修为较低的晚辈弟子一瞬间有呼吸困难的感觉,有人还打了一个冷战。
画中两山中央是水,何德清的银梭划开山川所“移转”出的空间仿佛瞬间被水涌入填满,这水又似是从画面中冲击而出,将周围的人全部淹没。这是灵觉或神识中的感应,旁观者没有遭受直接攻击,真正承受其压力的是何德清。
何德清屏住呼吸,手中的枪尖指地微微顿了顿,这回动作就不是那么轻巧了,缓缓的向上挑,枪尖就似有无形的牵连,山川在随之移动,众人站着不动,却觉得地势在升高,竟然到了岸边!
这是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感觉,两人施展的都是从寻峦诀中演化的寻峦妙法。
紧接着何德清枪尖一旋展开了反击,众人只觉得地势倒卷,脚下的大地在晃,那无形的山川似乎也变得模糊不稳,张流冰立足之处就像要陷下去似的。这是何德清要破他画意中展开的山水灵枢,一旦山穷水尽,张流冰也就输了。
张流冰不慌不忙将左手中的画卷侧转了九十度,正好对着游方等人的方向。画上是有“风”的,近处山石旁的树木垂枝都飘向一个方向,巧合的是,树影显示的阳光正与此时的阳光朝向重合,融合了此时此地的天时情景。
然后何德清就感觉到了风,他的衣袂和头发飘起,手中的银梭看似抓的很稳,却承受着迎面而来的力量,元神中甚至能听见风拂万物之声。旁观的很多人不由自主都把肩耸了起来,似是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站在东边的人耸起右肩,站在西边的耸起左肩,因为张流冰站在场地的北侧。
何德清突然轻喝一声,迎“风”上前半步,抬手抖出了一朵枪花,接着又连环抖动枪尖,在阳光下就似一团团银光绽放,以神识之力见法破法并展开攻击。他一动张流冰反而不动了,双手展画就横在身前,周围似乎有无限的山峦起伏、消失。
看上去张流冰更像是在做画,一笔笔落下形成一座座山川,然后这一座座无形山川又被何德清枪尖所爆发的银光破去。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山水妙意从那幅画中飞出来,而何德清则是在山水中穿行,神识却牢牢的锁定张流冰这画意之源。
包旻与张玺目不转晴的看着他们演法,这两人施展出来的境界以及功力,没有什么令人不满意的地方,都值得欣慰,发挥出来的水准甚至比期望的更高啊!
游方也在一旁看得很入神,原来寻峦诀还可以是这种玩法!他毕竟不是寻峦派的秘传弟子,有些手段他也没见过,今天看见张流冰展开一幅画卷,画中的山水灵枢似乎能源源不断的飞出来,早就超出了画面中的内容,体现的是笔意中的内涵以及张流冰本人所领略过的山水妙诣。
苏东坡诗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游方去过庐山,当时领略的是山川形势在行游中的变化,而这寻峦诀困敌的手段真如寻峦一般妙不可言。各派秘法皆有相通之处,张流冰用一幅画卷展开各种山川形势,借此激发神识之力的种种妙用,似无迹可寻。
难怪它是幻法大阵的克星,假如要对付唐朝尚那种高手,张流冰拿着这样的一幅画自然不行。但若是一位神念高手,修为已至万物生动之境,手持完好的寻峦玉箴,那无穷无尽的山川形势随神念展开,恐怕什么样的幻法也淹没不了。
当年陆文行以寻峦玉箴为灵引,破了唐有方严阵以待布下的幻法大阵,那时的唐有方可是江湖风门一等一的高手啊。只可惜寻峦玉箴让游方以册门回火还阳的手法给煮了,如今已失去其中的神念灵引。
游方曾在北京听刘黎讲述寻峦诀,但时间很短,而且仅仅是解释精要而已,并没讲到具体的施展手段,今天一看张流冰展画,无论修为高低总有可借鉴之处。
游方又想到了自己打造的那幅画卷,得找机会好好练练这种手法,他以前总是把人摄入境,手段的确高深,但更省事的是直接让画意山水飞出来!这是半真半幻的手法,而且施展时要融合当时当地的环境,施法之人胸襟中所涵越广,画意中玄妙越多。
场中两人还在斗法,何德清与张流冰是同门,互相施展的秘法都极为熟悉,只是张流冰今天突然来了点新奇,展开一幅画相斗。何德清一时之间觉得疑惑,等见了这种手法之后还是心中有数,以不变应万变。
枪尖连抖,似挑开了山、分开了水、拨乱了风、挥去了云,而张流冰的画卷不动,画中展开的山水灵枢却轻盈灵动,峰峦如浪无声绵延,始终将何德清阻在身前两丈之外,这一斗就是半个多小时,看样子还得斗下去。
但是游方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突然喝了一声:“停!”
神识纠缠正紧呢,哪能说停就停?随着这声喝游方向前一挥手,众人眼前一花,大白天怎么会有月亮?不对,又像是大晴天有闪电!还是不对,这分明是一道剑光,却是随手势挥出。这一瞬间兰德前辈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柄突然乍现锋芒的宝剑。
那无形的剑光正斩在场地中央,带着凝成实质的神念之力,山河破碎幻灭,枪尖上抖出的银光也暗淡下去,竟将纠缠的神识之力硬生生的分开。张流冰与何德清趁机收起画卷和银梭各退后一步,互相拱手然后转过身来向着游方的方向长揖。
“为什么不让他们斗了?”陆长林不解的问了一句。
游方笑着摆手道:“何德清稳健中不失轻灵,张流冰飘逸中不失严谨,秘法同源所出却各有特色,实在难分伯仲。他们如此斗下去就算斗到晚上也分不出胜负来,只不过是看谁先累趴下,难道要比谁午饭吃的更饱吗?”
一番话说的所有人都笑了,游方又问道:“郝师兄,陆掌门,这番演法难分高下,当以平局论,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郝丰俊捻须点头道:“平手,确实是平手!”
陆长林也只能附和道:“嗯,我看也是平局。”
站在场边的包旻和张玺却对望一眼,眼中皆有惊异之色,倒不是因为何德清与张流冰难分胜负,游方刚才那信手一挥分明有神念之功,而且内家劲力随神念外化,包涵着凌厉的剑气!
众人本来要看的就是何德清与张流冰之间的演法,代表了包旻与张玺传授弟子的最高水准,谁都清楚他们在这两人身上下的心血,不料却是不胜不负的场面。
包冉是包旻最宠爱的独生女,平时难免督促不严,至于张流花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举止风流甚至有些荒诞的纨绔公子,然而现在恐怕要看这两人之间的胜负才能决出最终的结果了。
包冉下场时,包旻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姑娘看着对面的张流花挤了挤眼睛,在那里偷偷的笑,一点都不严肃。包旻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包冉吐了吐舌头这才站定。
张流花见包冉冲他笑,他也对包冉点头暗笑,搞得像是特务接头打暗号似的。张玺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虽然他早就想撮合张流花与包冉,但是也别在这种场合调情啊!张玺也咳嗽了两声,这两位长老今天似乎嗓子都不太舒服。
游方也在暗中苦笑,看这两人的样子就不像是要正经演法,他们要在这里玩游戏吗?要知道两人之间的比试结果决定了寻峦派掌门是谁!虽然仲裁是游方,基本上他说谁赢就谁赢了,而包冉与张流花之间也显然早有默契,但演戏好歹演的认真点吧!
当两人向三位仲裁行礼时,游方语气微微一沉道:“二位,今日演法干系重大,希望你们要尽展所能,认真对待!”
张流花恭恭敬敬的答道:“流花明白,请放心,定一展所学。”
等两人面对面再度站定时,游方又忍不住想笑,只见他们就像对暗号一般同时掏出两枚一模一样的东西,就是游方在白云山庄送他们的一对蔷薇晶。
张流花和颜悦色的说道:“冉冉师妹,你出招吧。”
包冉微微一笑:“流花师兄,你小心了!”
说着话她轻轻一托手中的蔷薇晶,游方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很飘渺的花香。本是早春的季节,但是香港气候暖,花园中和远处山上都有花朵开放,远景似乎变近,众人所处的这小小场地仿佛变大了,与山野重叠。
嗯,这也是寻峦秘法的妙趣。
张流冰笑呵呵的也举起了手中的蔷薇晶,游方微微一怔,假如包冉施展的秘法只是让人感受到早春时节的春意,激引园中以及远山的春色地气,那么此刻张流花施法,确实让人真的感受到如凌青山,耳边甚至传来泉声潺潺。
此山非周边环顾之山,地气灵枢不同,却又能与之相融,增添了另一番妙境。这两人之间不是在斗法,而是在合演妙法,更令人惊讶的是——张流花这一手功夫看似简单,实际上没有移转灵枢之境是办不到的!
游方看了张玺一眼,发现包旻也在看张玺,而张玺本人的神色似是更加震惊。这场面有意思,张流花是寻峦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第一个突破移转灵枢境界的高手,然而他的父亲和传法师父张玺本人竟然不知情!
看来张流花也是刚刚突破移转灵枢境界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父亲,最近张玺忙的很,唯一的知情人是包冉。
难怪刚才下场演法时两人的表情是那么的不严肃,这一场其实根本不用比,包冉心里清楚的很,只要真功夫一亮,高下立分,她不过是下场陪张流花来展示境界而已。这两人很轻松,就似游山玩水一般,合演一出“春光好”,以那一对蔷薇晶为灵引倒是非常之合适。
张玺这时似有感觉,抬头看了包旻一眼,目光对视,原本诧异的神情都放松下来,相对一笑。包旻还朝着张玺微微一拱手,意思分明是在说——师兄,恭喜了!既是恭喜他顺理成章即任寻峦掌门,也是恭喜他的儿子张流花突破了移转灵枢境界。
张玺对两个儿子的教导方式不一样,张流冰是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对不务正业的张流花本没报太大指望,能有多少成就都随缘吧,他这德性也无法强求了。从松鹤谷祭祖地灵枢仪式回来,张流花掌握神识已是意外之喜,今天居然已经突破移转灵枢之境,更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这个小儿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秘法修炼却没有搁下,那些闲情逸趣也没有耽误他的功夫,而且其资质与悟性应该是这一代弟子中最好的!
场中张流花并没有过于卖弄,演法不过五分钟左右,与包冉之间似有默契同时收回神识,转身向游方等人再度行礼。游方没喊停他们自己停了,场面上倒也没分出什么胜负来,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相斗。
游方站了起来,向着张流花拱手道:“去年松鹤谷初见,你尚未掌握神识,如今不过一年时间,竟然已有移转灵枢之境,精进之神速令人叹服!……寻峦派年轻一辈能人倍出,来日成就不可限量啊。”又转身朝张玺拱手道:“张长老,不,张掌门,恭喜你了!……这不仅是一人之尊位如何,更加恭喜你于寻峦传承指引有方啊!”
张玺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拱手道:“惭愧惭愧,谢兰德先生,谢诸位同门!”一边说话还一边悄悄瞪了张流花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这臭小子,咋不早告诉我呢?
游方已经称呼张玺为掌门了,刚才演法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用不着再做什么仲裁。包旻第一个附和称贺,在场所有人都跟着齐声行礼相贺,郝丰俊和陆长林也起身行礼。
第三百零一章、水到渠成
新掌门的即位仪式就在这座豪宅中举行,虽然事先没有通知江湖风门各派,但有兰德先生观礼,他的身份现在可是能代表九星、消砂、形法、松鹤谷各派,区区一个人能镇住好大的场面。
当众人从后院回到正厅时,发现连香案和座位都布置好了,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张玺等人是早有准备。深谋远虑策划良久,到了真正有所动作时,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一切水到渠成。
非常时行非常事,仪式从简,张玺穿上礼服,焚香净手拜历代祖师、再接受同门拜贺,成为了六十六年以来第一位寻峦派掌门。
当门人拜贺已毕,游方上前祝贺时,却取出一物站在香案前道:“寻峦派掌门,请你跪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按规矩游方只需拱手,而张玺长揖还礼就可以了,哪有上前祝贺却要对方跪下的道理?而且游方竟然站到了祖师香案前!
但是张玺一看见他手中的东西,立刻就跪下了,郝丰俊也起身拉了陆长林一把,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四个字:“寻峦玉箴。”
陆长林一愣,神色震惊无比,也被郝丰俊拉着在张玺身后跪下,那边包旻领着何德清、包冉、张流冰、张流花等人已经拜倒在地。
游方并没有把玉箴拿在手里,而是用金黄色的丝绦系住提在半空,下面还有红蓝黄三色丝带打着天地人三才结,并垂有长穗,非常典雅精致。寻峦派弟子自然早就见过寻峦玉箴的图谱,看见了就能反应过来,就算离得远没看清,见前面的掌门都跪下了,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真的假的?这种场合用不着验,张玺都认了,包旻也跪下去了,难道还会有错!寻峦派弟子全部拜倒在地,除了事先知情的少数几人,余者皆震惊与激动不已。
游方这时才缓缓开口道:“这枚寻峦玉箴,六十六年前下落不明,两年前有一位前辈在海外一家拍卖行中偶尔见到,已不知来历如何,他将此物买下托我带回国内,并有吩咐。待到寻峦派重整宗门新立掌门之后,将此传承信物完璧归赵,我回国之后才清楚寻峦派多年来宗门未整,不知要等到何时,没想到今日终能完成心愿!”
假如一年半以前的小游子拿着玉箴跑到寻峦派来,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情况?但是如今的兰德先生说出这番话,在场没有人质疑,而且都是跪在地上屏息凝神的听。
说完这番话游方双手托起玉箴,单膝跪地还礼,然后说了一句:“诸位请起。……张掌门,请移步!”自己率先起身。
张玺起身之后与游方换了个位置,站在香案前长身而立,并没有伸手去接寻峦玉箴,而是由游方亲手将玉箴系在了他的腰带上,他背着左手,玉箴带着金色丝绦与彩穗垂在左腰,非常的醒目。
为了这一刻张玺早做了准备,今天他穿的是一件很古典的竹布长衫,腰间束带正适合配玉。说句开玩笑的话,假如当初他和陆长林一起走出去,旁人没有介绍只说寻峦派掌门在其中,陌生人几乎都会认为张玺是掌门,就是一派尊长神采气度,仅凭装模作样端架子是端不起来的。
游方系好玉箴退后一步,忽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他能感应到张玺悄然展开神识激应那已无心印灵引的寻峦玉箴,但此物仍然是一件法器,张玺与玉箴仿佛在神念中浑然一体,有立地成灵枢与这座宅外的山川、海滨相呼应的气魄。
“恭喜张掌门!”游方向他抱拳祝贺,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张玺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已经二十多年了,功力深厚,此境界早就修至极致,但迟迟没有迈入化神识为神念的门槛。可能是因为平时俗务太多,也可能是所有的心神都牵系在重整宗门这件大事上,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很难有指望了,不料今日大愿得偿,秘法境界竟隐约有突破的迹象,机缘来的十分玄妙让人感慨难言。
在场的包旻也看出来了,不禁暗暗感叹,同门师兄弟之间他非常了解张玺的秘法修为,张玺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接下来掌门张玺领着众人向兰德先生致谢,万里迢迢从海外归来,并恰好在这种场合送回了宗门信物,这是大恩德一件啊!
寻峦玉箴回到寻峦派,张玺这个掌门是实至名归,任何人恐怕也不能再有丝毫疑议了。甚至有聪明人也想到,兰德先生带回寻峦玉箴的消息张玺等人恐怕早就知道了,所以包旻与郝丰俊才会与他合作,下定决心来了今天这一出。
接下来张玺解下寻峦玉箴供于香案之上,领全体弟子祭祖,游方在一旁观礼。等到仪式已毕,张玺也不耽误,立刻就以掌门的身份现场处置门中事务,非常的干净利索。
依前约,奉陆长林为供奉长老,张玺本人也升任掌门,那么还需要推举两位内堂长老。有那些会见风使舵的人立刻就推举张流冰,被张玺以“年纪尚轻、德威不足”的理由否定了。也有人推举何德清,甚至还有人推举张流花,别看张流花平日就是寻峦派年轻弟子中的笑话,但今天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年纪轻轻任内堂长老的例子如今并不是没有,松鹤谷的向影华以及消砂派的苍岚年纪都不大,但已经是内堂长老的身份。可何德清、张流冰等人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的阅历、声望、对门派的贡献以及影响确实还不够,最后是郝丰俊提议这两人任外堂长老。
至于张流花,张玺顺水推舟任命他为内堂执事,在这种场合下本想躲掉宗门事务的张流花也无法推辞,只得暗中叫苦不得不领命。张流花知道父亲一直想找机会让他多参与寻峦派事务,为宗门多担点责任,今天总算逮着机会了,谁叫他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呢?
最后由张玺提名、众人商议通过,任命云梦散人与龙影西为内堂长老。云梦散人是张玺与包旻的师弟,近年来因宗门不整干脆眼不见为净,一直在各地云游不归。如今寻峦玉箴已回宗门重整,该把他叫回来了,论辈份资历以及秘法修为,他在内堂长老中理应占据一席。
龙影西原为内堂执事,多年来一直是张玺的得力助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张玺有很多具体事务都是交给他经办的,功劳和贡献不小,升为内堂长老也没人能反对。
人事问题商议完毕,张玺又率众起身向游方长揖,当场尊他为门外供奉长老,此举也在意料之中。游方这位门外供奉长老可比郝丰俊、陆长林这两位门内供奉长老地位尊荣多了,他是重振寻峦派江湖声威的重要人物,而且也是重整寻峦宗门的核心人物,和太上掌门差不多了。
等三位供奉长老坐定,张玺又商议决定了另一件事,把寻峦派的内堂所在从香港迁到广州,地点就是寻峦大厦。
寻峦派不像松鹤谷、形法派有自古传承的宗门道场,张玺在建造寻峦大厦之前,于广州郊外的白云山麓买下了一座庄园,以度假园林的名义搞开发,其实是打造一处适合修习秘法的宗门道场。
回头看,张玺确实是深谋远虑,而且一步步稳打稳扎,待到登上掌门大位,所有准备工作早就做好了。而且寻峦派是如今江湖风门中“改制”最成功、与当代社会环境融合最好的一派,只要把内部问题处理妥了,其他的事情都不是大问题。
张玺早就有将寻峦派北迁的计划,内堂由香港移入内地并建立宗门道场,如今这一愿望也实现了,他的提议顺利通过。内堂北迁只是意味着将来的重点发展方向,元辰慈善基金会的注册地仍在香港,仍有人员留驻香港处理各项事务。
这么多事情看起来很复杂,但张玺在晚宴开席之前就全处理完了。游方在一旁是连连点头佩服不已,这才叫掌门啊,百废待兴的寻峦派需要的就是张玺这样的主事之人!
……
寻峦派借宗门大会重整宗门,是谋定而动,事先并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因此江湖各派均不知情。等第二天消息传出之后,与张玺素来交好的各派高人纷纷到贺,其他门派也遣弟子送来贺礼。
贺礼基本上都是两份,一份是送给张玺的,另一份是送给兰德先生的。
兰德先生送回寻峦玉箴,张玺任寻峦派掌门名正言顺,这件事大家都听说了。有人本还纳闷这么多年来寻峦派一直不合不散的,怎么突然就整合宗门了?听到这个消息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寻峦玉箴找回来了。
几天前兰德先生托地师刘黎将鹤翅风笛送回松鹤谷,并且查清了向左狐失踪之迷,这件事已经传遍江湖了,他接连成为松鹤谷与寻峦派的供奉长老,而且对各派弟子曾有大恩,大家当然要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示结交或答谢的心意。
由于消息太突然,有些门派的掌门或掌仪长老抽不出空,托弟子带着贺礼赶到了香港。也有重要人物亲自来的,比如与寻峦派正有合作的消砂派掌门苍霄就赶来了,形法派掌门杨弈程也到了香港专程祝贺,九星派来的人比较特别,是前任掌门沈慎一。
这几位赶到香港时,都由张玺亲自迎接,招待方面的事务由龙影西与张流冰负责,但是他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游方。
游方已经走了,临走前还有交待,各派送给他的贺礼,如果是东西就托张玺带回广州放在他的办公室里,如果是礼金,直接存入他的账号里。
游方在寻峦派宗门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隐藏踪迹离开了寻峦派,张流花乔装改扮一直把他护送到香港市区中,确信无人跟踪这才返回。游方随后与池中悟联系,池中悟早就等急了,可算把他给盼来了。
系列拍卖会的筹备工作已经就绪,游祖铭修复以及伪造的王冠都已经发到香港,纽约玉翀阁的那柄权杖也寄到了池中悟的拍卖行,计划可以随时开始,但是不见到游方本人,池中悟心里始终是不托底呀。
游方就住在池中悟家中,两人商量了一天,第二天香港传出一个非常引人注意的消息,名不见经传的咸池拍卖行将要举行一场专题拍卖会,将拍出一顶英国王冠。
最早引起港阜各界人士的兴趣、并吸引记者蜂拥报道的焦点并不在于王冠本身,而是它的来历牵扯到一位香港大亨的八卦——
赫赫有名的实业家、香港三大富豪之一的肖常发,据说体质偏弱,经常有低血糖的症状,在书桌上放了一盒软糖。这本不算什么大新闻,更大的新闻是这个放软糖的“盒子”,据说池中悟过年拜访肖常发的时候,发现他桌上放软糖的东西很奇特,是一顶用三角银架支起来的倒扣的帽子,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顶王冠。
池家小少爷就问肖常发,这王冠是什么来历?肖常发告诉他这是英国国王理查的王冠。
理查史称狮心王,是亨利二世之子,于一一八九到一一九九年在位十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住在英国的时间不到一年。理查曾三次参加十字军东征,一一九二年他第三次参加十字军回国途中,在维也纳被奥地利公爵李奥博尔德绑架,缴纳十万英镑赎金之后才被放回。
国王率大军出征,却在路上被绑架敲诈,乖乖的交上赎金换回自由身,这段历史挺离奇的,不过的确是事实。欧洲中世纪所谓的国王听上去似乎挺神气的,其实那排场还不如唐代一个县令呢。
这顶王冠就是在那时失落的,辗转八百年早已不知经过多少代人收藏,最后落到了香港大亨肖常发的手里。
池中悟很好奇的问,这么珍贵的古董为什么不好好收藏,却放着做糖果盒?
肖常发叹了一口气,解释这是他夫人的意思,想当初肖夫人看见这顶王冠就让肖常发拿来做烟灰缸,可这东西倒扣过来是漏的,不好接烟灰。但是肖常发还是顺着夫人的心意办了,弄了个架子支着,倒扣过来放软糖。
以上便是咸池拍卖行即将拍卖的那顶英国王冠的来历,这则名人八卦非常有趣,香港各大媒体几乎都报道了,且不是放在娱乐版而是新闻版,有很多报纸甚至配上了照片在头版做了导读。
这则新闻看似很荒诞,但偏偏值得相信,因为肖夫人是大名鼎鼎的母老虎,十几年前还有另一个故事,当时也上各大媒体的新闻版了。那是香港回归的前几年,鉴于肖常发对香港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英女王授予他爵士爵位。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年电影名星成龙等人也接受了英女王的爵士授勋,拥有所谓的贵族身份。
有些人恐怕不了解,时至今日,英国实行的还是身份等级制度,议会也分上院和下院,联邦公民的身份有贵族与平民的区别。贵族身份通过世袭或授勋获得,分别称为世袭贵族与新封贵族,爵士是最低等阶的贵族头衔。
肖常发本人没什么不高兴的,但是肖夫人却火了,揪着他的耳朵说了四个字:“丢人,你敢!”
结果肖常发真的没有接受授勋,这件事搞的当时的香港总督都有些尴尬,另一些接受同样授勋的港阜名人也感到有一丝尴尬,肖常发这么做多少有点在甩众人的脸。肖常发本人一开始没打算拒绝,主要也是考虑这个因素,大家以后还要在一起做生意呢。
但事后记者们炒的都是花边八卦——肖常发多么的惧内、肖夫人又是多么的厉害,化解了此事本身的尴尬,而肖夫人的威名却从此传扬了出去。有了十几年前的轶闻做铺垫,今天又曝光了这一出,大家都没有觉得太意外,甚至还有人啧啧赞慕——真不愧是大富豪啊,就连桌上的糖果盒都是英国王冠!
这些最开始是被各路狗仔队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小道消息,一夜之间传遍香港,接着散布到内地以及海外。见报后的第二天咸池拍卖行就来了很多记者,池中悟随即确认了消息属实,并正式发布了拍卖公告,专场拍卖会将在中国农历二月初二举行。
香港近几年举行过很多场大型拍卖会,国际知名拍卖公司佳士得、苏富比等在这里折腾的可不轻,但拍卖的都是中国文物,英国王冠这样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出现。消息在国际收藏界很快的传开,各大新闻媒体也纷纷转载,炒的是沸沸扬扬。池中悟连广告费都省了,假如他自己去做宣传,花多少钱也起不到这个效果啊。
离农历二月二还有半个月,接下来池中悟可忙坏了,这种专场拍卖会当然不能只拍卖一样东西,其他的拍品大多与镇场的主要拍品有些关联。不断有人联系咸池拍卖行,希望将自己手中收藏的欧洲中世纪文物委托随场拍卖。
第三百零二章、庙小乾坤大
这在各种大型拍卖会之前很常见,因为主要拍品会吸引到很多财大气粗的买家,但拍到皇冠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这些买家也会顺便拍一些现场看中的东西回去,所以收藏品比其他场合容易出手也更容易卖出好价钱。
对于拍卖行来说,吸引人的拍品越丰富,成交总额越高,他们也越有利可图。这就是很多专场拍卖会往往提前几个月发出拍卖公告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拍品也是拿来吸引眼球制造广告效应的,比如国际各大拍卖行以前拍卖的那几枚中国玉玺,盘内滚珠局中很简单的一招而已。
香港曾经是英属殖民地,也曾经是国际金融中心,各类收藏家为数不少,借着这个机会,短短半个月池中悟还真搜集到不少欧洲中世纪文物做为拍品,一场大型专题拍卖会就这样支撑起来了。
由于游方定的第一场拍卖会时间是二月二,离现在时间比较短,因此池中悟忙的不可开交,简直是脚打后脑勺啊。忙虽忙,但池中悟兴奋的很,一天到晚觉得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游方反倒没什么事了,他只是在幕后策划这一切,既不公开现身也不插手拍卖行的事情。
各路“收藏家”拿来的“文物”,还要请专家鉴定,得上得了台面才行,而且游方有要求,不够档次的一律不收,重点是有“典故”的东西,比如这次拍卖的王冠,英王理查被奥地利公爵绑架的典故就非常重要,使它的价值超出了一般的王冠。
咸池拍卖行现在看上去虽然庙还小,但做局的乾坤一定得够大。
游方为什么把时间安排的这么紧,从发出拍卖会公告到正式拍卖只有半个月?很多东西送到咸池拍卖行,经过一系列手续之后恐怕来不及赶上这场拍卖会。他当然是有意为之,因为就在这一场拍卖会结束的同时,池中悟将宣布三个月后还有一场专题拍卖会,还将拍卖一顶英国王冠!
盘内滚珠局的精髓,就在于连环设局,门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次拍卖会所拍卖的王冠是赝品,出自游祖铭之手。也不能说东西完全是假的,它是在一件残破不全、不知来历的欧洲中世纪王冠的基础上改造加工出来的,所用的材料也是欧洲中世纪文物的残件,都是池中悟通过池家的关系搜集来的。
兰晴考证欧洲中世纪器物风格设计的图样,游祖铭的“再造”代表了他的最高水准,技艺是巧夺天工,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但有一点,赝品毕竟是赝品,尤其是在破坏性鉴定、将王冠拆解的情况下,还是能发现一些可疑的痕迹。
池中悟对外宣传此次拍卖的王冠得自肖常发,但实际上拍卖的不是那一顶真王冠,游方做局自然是虚虚实实,所有套路都玩出了水准。这顶王冠在拍卖前并不公开展示,等到在拍卖会上亮相之后,难免会有人提出质疑,就算看不出破绽,也会有人故意说那是赝品。
游方就等着质疑的声音呢!
这一手也不是没人玩过,2009年11月,苏富比伦敦拍卖行就拍出了一方乾隆“八征耄念之宝”玉玺。当时游方与吴老都认为那是赝品,但人家还是照样拍出了天价,不过是自己做局而已。转过年来又在香港拍了一枚白玉圆玉玺,这回是真品。(参阅本书二十一章、疯狂的玉玺)
游方策划的第二场拍卖会,将要拍出那顶真王冠,并且公开展示三个月!任何对第一场拍卖会有疑义的收藏、鉴定界业内人士,都可以到展示现场观摩。这一方面是回应所有可能的质疑,另一方面也是制造继续升温、不断吸引眼球的广告效应。
至于那顶赝品王冠,游方做的局比苏富比更高明,它一定会天价成交,而且去向明确,但谁不可能跑到买家那里去鉴定,因为游方“内定”的买家是牛然淼!
一年半以前,游方第一次到广州在白云山庄见到牛然淼,这位老人家曾经说过:“假如兰德先生将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帮一个忙。”还给他留了一个有专人接的联系电话,有事打这个电话报上梅兰德的名字就行。(参见本书五十五章、兴苍生。)
什么事需要找牛然淼这种人帮忙呢?自然不能是早上没吃饭叫人顺道买两个茶叶蛋,求财求物也不合适,而现在这件事恰恰最值得动用这次机会,游方一直没忘呢。
在池中悟忙的不可开交之时,游方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池家,独自去了澳门,住进了张流花暗中订好的酒店,然后打了牛然淼留给他的电话,立刻就有人接了。游方报上了“梅兰德”的名字,并说有一件事想请牛老帮忙,是牛老当初亲口答应的。
电话那边的人听见“梅兰德”这个名字似乎愣了愣,紧接着说道:“牛老前几天刚打的招呼,如果是梅兰德先生找他,就通知他本人,他老人家正想和你聊聊,请稍等!我给您转过去,看牛老方不方便。”
游方等了大约有五分钟,电话那边传来了牛老笑呵呵的声音:“兰德小先生吗?你终于来电话了!”
游方:“惭愧,惭愧,今天还是来打扰您老人家了,没想到您老还记得我。”
牛然淼:“想忘记也不可能啊,你最近可出名啦,2012年的第一声雷,连我老人家都听说了!看来你得罪了什么人被那样编排,还在想你会怎么搞定?谁知道没过几天你就拆了门槛收拾好局面了,手段很漂亮啊,真是后生可畏!”
游方:“谬赞了,一点江湖小把戏,入不得您老人家的法眼。”
牛然淼仍然呵呵笑:“年轻人,不要那么谦虚嘛!你可真有眼光,齐箬雪那孩子是个难得的内助啊。……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肯定不能简单了,我老人家很感兴趣。”他连齐箬雪跟了游方的事情都知道了,看来是赵亨铭告诉他的。
游方赶紧道:“您是否听说了咸池拍卖行要拍卖英国王冠的事情?”
牛然淼的笑声更大了,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当然听说了,我还打电话问了肖常发,他居然承认报纸上写的事情是真的,恐怕又是被肖夫人逼的。……我与中悟的爷爷池嘉声是多年老交情了,还准备派人到拍卖会去看看热闹,顺便捧捧场呢。”
游方:“牛老也感兴趣?那太好了!我想请您帮的忙就与这场拍卖会有关,电话里不方便详谈,我今天派人将一份资料送到您府上,你看了之后如果有时间,我想拜访你老人家。”
牛然淼:“我还正想找你聊聊呢,明天上午九点有时间,你直接到我家来,资料先送过来吧。”
……
第二天游方登门拜访,当然不是空手去的,还在正月里,登门也是给长者拜年,他带了一件明代紫檀木架白玉雕山水插屏,可不是赝品,是相当贵重的古董,就算给牛然淼当见面礼也是很能拿的出手了。这白玉雕山水插屏不是他自己买的,是在杭州时卧牛派送的。
牛然淼在自己的私人书房接待了他,这一老一小关上门不知在里面聊了些什么,游方两个小时之后才出来。牛然淼亲自送他出来,笑的像个收到玩具的孩子,并且留游方在家里吃午饭,而游方很客气的拒绝了,他中午就要离开澳门去香港。
牛然淼一直把他送到门厅,拉着胳膊拍着手背笑眯眯的说:“兰德小先生啊,这么有趣的事,你是故意来哄我老人家开心吧,怎么能算是帮忙呢?再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可别忘了通知我老人家一声,我这个年纪,世上未经历的乐趣已经不多了。”
元宵节刚过没几天,牛老家还有很多儿孙在,见到老爷子如此对待一个年轻后生,都感到很惊奇。赵亨铭也在场,他倒不是太意外,早就知道这位“梅兰德”非同一般,就连张玺见到也是毕恭毕敬,牛老爷子表现的很热情亲切也正常,就是不知他们谈了什么事?老爷子吃午饭的时候只是呵呵乐却不说。
其实游方找牛然淼帮的忙很简单,就是请他老人家本人公开在拍卖会上现身,并且最后拍下那顶王冠。当然了,牛然淼不必付钱,这些只是做个“扣”,相关手续和一些必须发生的表面费用都由拍卖行自己处理,牛老只是走一趟、举举牌,镇场面而已。
游方已经考虑到一切细节,这顶王冠来自肖常发之手,又被牛然淼买走,谁敢说它不是真的?在拍卖会上也不会有人自讨没趣故意和牛然淼争到最后,事后更不会有人不知轻重,非要跑到牛老那里去鉴定王冠。而且这样一来,能起到最轰动的效果。
同样一顶王冠,同样的成交价,被牛老拍下与被不知名者买走,其影响大不一样。——这也是一招借天梯,游方前前后后,将各种江湖手段都用足了。
第三百零三章、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牛然淼肯帮游方这个忙自有原因,而且他老人家也觉得很有趣。肖常发为何也这么帮忙呢?第一场拍卖的王冠并非是肖家的,游方就不怕肖常发指出来?在北京的时候和师父见面,抽空提了两句这件事,结果刘黎说没问题,他会打声招呼,这么点小事,肖常发自然会尽量配合,结果真的是相当配合。
游方着急赶回香港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通知池中悟,牛然淼将要亲临拍卖会现场,并且最终高价拍下王冠,命人将王冠现场拿走,但这只是一个“扣”,不必让牛老真付钱。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池中悟不必细问,照着安排就是了。
按照池中悟的原计划,他会派人现场以高价拍下假王冠,最后引用保密条款不泄露买家的身份,总之是被一位神秘的富豪收藏家买走。现在不必了,公然让牛老买走,引起的轰动效果与可信度要大的多,没人能对拍卖过程本身提出质疑。
另一个原因,这几天江湖风门各派道贺之人已经来到香港,游方正忙本不想见,可是有一个人他无论再忙也非见不可,那就是松鹤谷的掌仪长老向影华。向影华本可以不必亲自来,她到香港就是冲着他的,在机场见到张玺的第一句话就是——兰德何在?我想见他!
各派来人当然要安排住处,都在郊外一处别墅区,但是张玺给向影华安排的住所却很特殊,就是前不久寻峦派宗门聚会所在的那座半山豪宅。这座宅院原先是寻峦派内堂所在,却几乎成了陆长林的私宅,张玺决定将内堂北迁到广州寻峦大厦,陆长林还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继续占据这处风水宝地,结果张玺回头就把陆长林给请出去了。
张玺任命张流花为内堂执事,并且调他驻守香港经册堂,负责整理、研究、总结、记录寻峦派多年来传承的典籍、图谱、历代祖师以及门中高手的秘法修炼心得、留于弟子的笔记,以及当代同类性质的文献,按照现代目录管理与保密分级的方式重新编辑、归类、保存。
这是一项很枯燥的工作,但有心人在这个过程中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张玺是借机收拾儿子,让他好好磨一磨轻浮的性子。另一方面,包冉还在香港,把张流花调到香港来,正好让这一对年轻人平日多在一起。张玺早就看好这个儿媳妇了,唯一担心就是人家包冉不愿意,现在看来这对年轻人相处的还不错,他多少松了一口气。
经册堂的新址就在这座半山豪宅中,这里平时不仅是经册堂所属弟子工作地点,也是张流花的住所,陆长林当然要搬出去。谁都有私心,就看怎么用了,张流花既然是寻峦派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也是资质与悟性最佳者,他驻守香港,张玺当然要安排一处地气灵枢最佳、风水最好、最适合滋养形神的地方让儿子好好用功。于公于私,这都是顺理成章。
张流花是开建筑设计工作室的,没关系,把工作室也搬到这里来,地方大得很。
陆长林搬了出去,经册堂还没从元辰基金会的办公楼那边牵过来,向影华到了。干脆重新布置一下,暂时做为待客的住所,这不仅是给向影华面子,更重要是的给兰德先生面子,因为寻峦派安排他的临时住处也在这座宅院内,两人的卧房都在楼上。
楼上只住了他们两个人,其余的工作与服务人员在楼下,这安排够周到了。
这天下午,夕阳从远处起伏的山脊上照在花园里,半天都是绯红的霞光,将一丛白色的花树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向影华站在花树前,恬静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哀伤,比那风中娇柔的花朵更加惹人生怜,谁能想象她就是名震江湖的一代高手月影仙子?
就在这时,向影华突然转过身来,就像一片温柔的月光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她没有回头看甚至没有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游方来了。
游方走进花园,很自然的张开双臂接住飞入怀中的向影华,将她搂在胸前,左手抚着后腰,右手轻抚着她披散的长发。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抱在一起站了很久,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游方的胸前渐渐有温湿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向影华终于抬起了头,已是满面泪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她仰起脸看着游方道:“谢谢你!这一辈子我都不知怎么感激你做的这一切。……当时我心里还怨你为什么不亲自到松鹤谷,那么重要的事情。……后来才听说寻峦派发生的事,我就来见你了,一定要见到你。”
向影华说的当然是向左狐的下落,这是她一直以来放不下的心事,虽然很少提起,可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来,游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影华,你不要太伤心了,事情总算水落石出,该安歇的灵魂早已安歇,该惩处的人也受到了惩处。”游方说着话低头去吻她的睫毛,似是想用唇将泪水拭去,心中暗暗叹息,这泪水中包含的秘密,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再提起。
向影华闭上了眼睛,将脸仰的更向后,双手抱紧了游方……
游方与向影华以往每一次见面,几乎都伴随着一番凶险争杀,唯独今天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没有刀光剑影之纷扰,拥抱着往昔的哀伤与此刻的温柔情怀。游方本已打算离开香港,但既然向影华来了,他就没有着急走,就在这里陪着她,等心情与心境都平复了再说。
游方与向影华在香港呆了十几天,几乎哪儿都没去,就住在这座宅院中,每日在前院树下观远方大海潮起潮落、在后园花丛旁赏环山朝霞夕阳,谈论秘法玄妙以及山川灵动。游方还在试炼新体悟的“卷外山川”妙法,而向影华是最好的合练者。
每当游方展开画卷,那经历过的山水宛如飞出画卷铺呈,将他们拥在其中,向影华轻摇天机手链,山水真如,分不出是天成灵枢还是神念之功,这便是“万物生动”之境啊。游方的修为虽不如向影华,但眼界还是有的,他能看出来,向影华突破“山川有情”之境并不难,只是功力和时日的欠缺,毕竟还很年轻。
如此说来,她将来迈过传说中“神念合形”的门槛并不是空谈,而游方也是有希望的,那将拥有蜕变式的全新人生感受。一念及此,仿佛咫尺之外繁华喧嚣的现代都市香港也变得很飘渺。
这段日子也有各派同道登门拜访兰德先生,还在宅院一楼的餐厅里举行了一次小型聚会,主角当然是游方与张玺,既然回香港了,游方不妨见一见众人。在酒席上恰巧有人提到了咸池拍卖行拍卖的事情,游方提议,到时候若在座的人还在香港,不妨都去捧场壮壮声势。近几年都是炒作拍卖中国流散文物的消息,这次终于轮到英国王冠了。
当天晚上在房间里,游方与向影华商量了一件事,也是关于这次王冠拍卖的。
游方本人没有参加那场拍卖会,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幕后活动,以他的双重身份出现在那种场合也不方便。况且二月二那天是屠苏的阴历生日,在北京的时候为了哄小丫头开心,早就说好了,阳历生日自然让她回姨妈家过,但是阴历生日就在宋老板的“夜总会”里,由肖瑜、齐箬雪、林音、陈军还有宋阳夫妇等人一起给她过,游方请客买单。
就在轰动一时的英国王冠香港拍卖会当天,游方孤身一人悄然离开香港,到广州为屠苏举行生日晚会去了。哄屠苏高兴,当然比看英国王冠现眼更重要,而且一切策划妥当之后,已经用不着游方出面了,剩下的事情池中悟自己就能搞定。向影华当时没有离开香港,她与游方约定三天后再到白云山庄找他,现在江湖上谁都知道那座山庄就是兰德先生的府邸。
屠苏的生日过的很热闹也很开心,大家轮流献歌,尤其是宋阳的歌声颇有要把狼招来的意思,等到陈军放开歌喉,大家又感觉——狼真的来了!屠苏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整个晚上咯咯笑个不停,只是不无遗憾的说了一句:“要是小仙姐姐还在,就更好了!”
这一晚游方连手机都关了,肖瑜也玩的有点疯到最后还喝多了,谁都没有理会香港那边拍卖会的情况。第二天是星期五,屠苏和肖瑜还要上学,而游方一个人准点来到了自己在寻峦大厦的办公室,倒让他的助理、消砂派弟子万俟辰吃了一惊。
虽然这里就是游方的办公室,万俟辰还是第一次见到兰德先生真的跑来“上班”,不过她倒是非常称职,已经将昨天拍卖会的详细经过包括各种资料准备好让游方过目。其实大概的情况游方已经清楚了,来的路上买了一份广州当地的报纸,头版登的就是这场拍卖会的消息。
牛然淼老先生亲临拍卖会现场,以两千八百万港元的最终成交价,买下了这顶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王冠。此事本身就值得各路新闻记者大书特书、发挥各种褒贬感慨,而拍卖现场还有一点意外的状况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各大媒体报道中几乎都有提及。
第三百零四章、正中下怀
拍卖会的实际情景与很多人在影视作品当中看到的不太一样,并不是热热闹闹的大厅、煽情的拍卖员、冲动的举牌者,而且拍品的底价和成交价都有限制。
比如一件物品,有人想送到拍卖行拍卖,需要经过鉴定和估价,拍卖行若肯接受委托会给一个建议的底价。这个底价当然要征求委托者的同意,有的委托者会自己报底价,但这个底价并不是随意开的,需要按照底价缴纳一定比例的拍卖基本费用。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某些人的投机心理,故意把底价开的很高,能成交则成交,如果流拍的话就拉倒。把物件送到拍卖行拍卖,如果流拍的话,委托人也是要承受一定损失的,底价越高损失越大,拍卖行不会白白的做广告宣传、进行拍卖活动。
另一方面,除了底价之外还有最高限价,不是所有的拍品都可以随意无限加价的,一般会限制一个最高成交价是在底价的多少倍以内。这么规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些人通过拍卖故意炒作,用自拍自买的方式将一件艺术品的成交价人为的做成很高,去抬作者的身价或实现其他的目的。
各大拍卖行在这方面的规定细节不同,但条款都是类似的。
拍卖当中有很多猫腻,细讲起来恐怕几天都讲不完,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可以通过拍卖进行贿赂。比如张三委托拍卖行拍卖一件艺术品,李四故意以高价买下,表面上这两个人没有发生任何接触,还可以请拍卖行保密双方的身份,但实际上却完成了一次很隐蔽的贿赂行为。
拍卖行自身也有不少猫腻,比如有很多艺术品就是拍卖行收购来的,他们可以自行炒作上天梯,专等钓大鱼,譬如清代系列玉玺的拍卖无非就是这么回事。
咸池拍卖行举行的这场拍卖会,有一件物品是没有限价的,就是那顶王冠,因为它的来历很“清白”,是著名的香港大富豪肖常发提供的东西,底价是二百万港元。
王冠是这场拍卖会的镇场拍品,但并不是压轴拍品,它被安排在倒数第十件拍卖。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有讲究,王冠拍卖必然是整场拍卖会的高潮,会刺激起买家的心里预期价位。一个高潮过后再推出其他精心安排的重要拍品,在较大的价位落差下,更容易引起买家的兴趣,尤其是那些没有拍到王冠的大买家,物件容易拍出比平常更高的价格。
这场拍卖会吸引了不少香港本地的收藏家和有实力的买家,比如新任元辰集团董事长兼元辰慈善基金会理事长张玺先生,也有来自内地的实业家,比如南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杨弈程先生,还有来自海外的收藏家,这些人大多是抱着一种观望的心态,更有意思的是还有一批阿拉伯人。
请牛然淼老先生来镇场面,有利也有弊,一般的二百五根本不可能有牛老那种财力,真正有财力与牛老争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谁会跟他老人家抬价争东西呢?
王冠起槌之后,竞拍价一路飙升,当价格超过一千五百万港元之后,举牌的人越来越少,这时牛老开始举牌了,所有人都很知趣的停止了竞价,但这时却有一个女子也举牌与牛老争这顶王冠,让人非常意外。
这个神秘的女子一直与牛老轮流举牌,将王冠的成交价从一千五百万港元硬生生的推到了两千八百万港元,最终还是牛然淼老先生拍了下来。这是哪来的愣头青啊,谁都看出来牛老就是想要这件东西,而这人愣是让牛老多花了一千多万,这不是结仇吗?
这种情形似乎电影电视上出现的很多,但实际的拍卖会上很少遇到。在拍卖会上竞价也不是乱举牌的,每一个进场拿号的买家一般都要缴纳一定比例的保证金,举牌总金额不能超过保证金的一定倍数。假如恶意竞拍,事后不付款,需要在保证金当中扣除相应的比例做为罚款。
当然了,每一家拍卖行都会给一些有实力、有信誉的买家以VIP会员身份,这种会员不需要缴纳保证金,身份就是信誉保证,像牛老这种人只要肯来,VIP身份都不用自己申请,拍卖行会自动送上。
这个女子敢和牛老竞价,将王冠的成交价炒的那么高,可见财力也是相当雄厚,身份更显神秘。可惜这种拍卖会现场未经允许是不准拍照的,各大媒体都没有这个女子的照片,只是听现场参加拍卖会的人透露,是一位极美的年轻女子,明媚照人。
这女子当然就是向影华,游方早就考虑到可能没人好意思与牛老竞价,于是让向影华来了这一出,反正牛然淼无论如何会拍下来的,而游方和池中悟“内定”的最终成交价就是在两千万到三千万港币之间。
这场拍卖会,不仅是收藏界、娱乐界的焦点事件,也成了热点社会新闻。王冠出自肖常发之手,被牛然淼买下,来龙去脉都很清楚,一般人也不好提出更多的质疑。不过世上还是有人不会照顾这两人面子的,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今英国王室。
英国王室在非公开场合发表了一份简短的声明:今年二月二十三日在香港拍卖了一顶所谓英国王冠,而英国王室历史上从未失落过这样一顶王冠,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炒作行为表示谴责。——这虽然是非公开场合说的话,却通过各种途径流传开来。
“正主”表态了,在某些人看来,这场拍卖会很可能将成为业内的笑柄,等着看笑话呢。池中悟听说消息,却关上门差点没把肚子给笑破了,心中暗道游方果然是策算无遗。他们事先也不敢肯定英国王室会不会表态,如今是正中下怀,计划中的最佳结果。
游方做这个局的目的,一方面是给自己挣笔钱花,另一方面是捧池中悟在池家出位,同时也顺便抽抽某些人的脸解解气而已,没想到有人真把脸主动凑上来求踩,这也太配合了吧?
香港一家小小的拍卖行一夜成名,而且居然有了公然与英国王室唱对台戏的机会。池中悟随即也发表了一份声明——
本拍卖行于二零一二年二月二十三日拍出的英国国王理查王冠,来自香港实业家肖常发先生之手,已由澳门实业家牛然淼先生购得,若牛然淼先生对王冠有任何疑义,本拍卖行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以及赔偿责任。
由于王冠已被牛然淼先生收藏,本拍卖行无权再做任何处置决定。但本拍卖行将在三个月后拍卖另一顶英国王冠,并且公然展示,欢迎英国王室派人鉴定,但不要在任何场合毫无根据的凭空污蔑本拍卖行的商业信誉。
这份声明的最后还加了一句故意磕碜人的话:假如英国王室财政状况紧张,本拍卖行愿意承担指派专家专程来港鉴定王冠的一切费用,言而有信。
牛然淼买走的那顶王冠自然是见不着了,但还有一顶王冠随便大家看,这便是游方安排的连环局后手。这下子热闹了,不断有专业人士来鉴赏这顶王冠,各大媒体也持续跟踪报道。真的假不了啊,这世上高手很多,甚至有人看出来这顶王冠曾经受损又被修复,对修复者的技艺赞不绝口。
英国王室那边真的派人来了,也是非公开的方式,是大英博物馆的鉴定专家以私人身份来的,名义上并不是接受王室的委托。他们研究一番之后一言不发的回去了,脸色青的跟鬼似的。
谈历史的话,恐怕除了中国之外,世界上没有别的地方有那么详实而明确的史志资料可供考证,大多在实物考证和遗迹发掘上找线索而已。欧洲中世纪经历了漫长的神权统治,我们所知的焚书坑儒、文字狱、民族混战一类的事情,在那里持续了数百年时间,到了近代该烧该毁的各种史料也没剩多少了。
就连古代欧洲的很多重要典籍,后来还是从阿拉伯文献中重新翻译回去的,历史上欧洲的很多国王甚至连全名都没留下,历史书上的称呼还是民间口口相传的绰号。八百年前金雀花王朝的东西,就算今天的英国温莎王室也没有权威可言。
所以游方敢把父亲伪造的王冠拿出来公开拍卖,还编了个来历故事,事后再用一顶真王冠示众。拍卖行的声明以及第二顶拍卖王冠的公开展示,将游方做的这一局推向更高的高潮。
……
拍卖会后的第三天,向影华也到了广州,游方已在白云山庄等她,这个地方他们早就一起住过,那山中月舞练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向影华这次出门时日已经不短了,可她还想尽量在山中多留一段时间,陪游方将那卷外山川的秘法习练纯熟。
但是向影华刚到白云山庄,香港那边的池中悟就来电话了,事情又出了意外的状况。牛然淼没有按游方安排的那样做,事后他真的付钱了,两千八百万港币打到了咸池拍卖行的账上,而王冠也没有派人送回来。
池中悟亲自登门,牛老却装糊涂,就说是自己想去拍卖会,也是自行拍下的王冠,钱货两讫还来找他干嘛,难道想反悔吗?
池中悟一头雾水也不好说别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和牛老直接接触过,只得问游方是怎么回事?他是万万不敢把一顶赝品王冠以两千八百万的天价卖给牛老的,而且东西是游方拿来的,游方也不能收这笔钱啊。
游方接到电话之后,就和向影华解释自己要再回香港一趟办点事情。结果向影华直截了当的问道:“兰德,还是那场拍卖会的事情吗?”
游方索性承认道:“是为了拍卖会的事情,我托你去举牌竞价,并告诉你在两千万到三千万之间,肯定会有人以更高价买走的,你也一定能猜到这是我与牛然淼老先生做的局。……实不相瞒,那顶王冠是赝品,出自我手。牛老送我一个人情,出面把它高价买下了,但现在出了点状况,他真付钱了,没把王冠还回去。”
向影华笑了:“你托我去拍卖会走一趟,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真没想到牛然淼那种人会配合你。……我没记错的话,齐小姐就职的亨铭集团就是牛氏集团所属企业,你早就认识牛然淼了?”
游方点头道:“是啊,我早就认识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座山庄里。人老了就有点孩子气,看来这位老人家觉得有意思还没玩够,等着我亲自上门取回王冠呢。”
向影华提醒道:“这种人既然付了钱,恐怕就没打算拿回去,当然有别的用意。你既然认识他,我想齐小姐一定也清楚,不如就让齐箬雪一起陪你去,若是涉及到财务或投资方面的事情,她能处理的比你明白。”
游方微微一怔:“箬雪?你要我带着她一起去澳门拜访牛老?”
向影华不动声色道:“当然了,难道齐箬雪不是最合适的人吗?她确实是个人才,其实我们松鹤矿业集团也急需这样的高级管理人才,你能否问问她的意见,可以考虑一下到松鹤矿业集团就职,一切条件好商量。……我的名下虽然拥有很多股份,但你也清楚我根本不愿意打理这些事情,也不擅长。”
向影华想把齐箬雪弄到松鹤矿业集团去,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怎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游方一时愣住了。向影华见他不答话,语气幽幽的又补充一句:“其实我这是为你着想,有人知道你和齐箬雪的关系,恐怕会利用她来要挟你,假如在松鹤矿业集团,我能保证她绝对安全无虞。”
游方笑了:“那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但这件事得看她本人的意见,其实广州这个地方现在也不错。”
这倒是实话,寻峦派内堂北迁,消砂派与寻峦派还有合作,不仅有两派的大批高手在,此处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而且张玺所建造的宗门道场就在白云山麓另一端,假如有人跑到这里来搞小动作,恐怕是自嫌不够麻烦了。
第三百零五章、人才
游方以梅兰德的身份在齐箬雪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澳门拜访牛然淼,齐箬雪已经提前预约,这次是在牛然淼的办公室里见的面,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
牛然淼一见到游方就挤了挤眼睛呵呵笑道:“兰德小先生,你果然来了,还带着小齐一起。”
游方无可奈何的笑道:“牛老不就是在等我来吗,我怎能不来,只是您老的玩法怎么和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不一样?”
那顶王冠就放在茶几上,牛老将它拿了起来,就似孩子捧个玩具似的左看右看,语气略带感慨道:“我也找专家来看过,谁也不敢一口咬定它就是赝品,鉴定结果大多倾向于真是欧洲中世纪的东西,经过了高手修复,只是不能肯定它就是理查的王冠,好高明啊!”
齐箬雪在一旁插话道:“再高明,它毕竟是赝品,兰德先生怎可能让您用那么高的价钱买走,这一局是针对别人的,牛老何必真付钱?”
这句话却勾起了牛然淼的兴致,他看着齐箬雪问道:“齐小姐,你可知道我是一位收藏家?”
齐箬雪和游方齐声点头道:“那是当然,您是当今的大收藏家!”
牛然淼又问道:“你可知道文物的含义?”
这一句话问到游方的专业了,但是游方很知趣的没有回答,因为牛老既然这么问,就是有话要指点晚辈。果然,牛然淼见两个年轻人答不上来,笑呵呵的接着说道:“它是一种记录与承载的象征,经过今天的事情,谁敢说这顶王冠不是文物?它已经是一件非常有纪念意义、有价值的文物,绝对值得收藏,在我眼中甚至比那真正的理查王冠更有价值!”
游方赶紧接话道:“您老的话发人深省,这顶王冠您喜欢就尽管留下,但是那两千八百万港元……”
牛然淼眼珠子一瞪:“怎么,你们嫌少?”
游方直摆手:“不是不是,太多了,不敢收啊。”
牛然淼仍然瞪着眼睛说话:“我老人家是买东西不付钱的人吗?”
游方苦笑道:“东西卖的太贵了,谁敢敲诈您老人家,就算您想买,也好歹让我们打个折嘛。”
牛然淼:“打折?当我到菜市场买菜呢?我已经六十年没逛过菜市场了。”
游方开玩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天下一指、万物一马,王冠即白菜、白菜即王冠。”
牛然淼终于绷不住扑哧一笑:“这是哪一家的顺口溜啊?算你小子说的有道理,那就打个对折吧。”
齐箬雪愣了愣:“对折?一千四百万港元,还是太贵了!”
牛然淼捧着王冠神情似是很满意的点头道:“贵就贵点吧,拍卖会现场有人和我玩撤天梯,撤回来也就是这个价,不过我有个条件。”
齐箬雪眯了眯眼睛道:“牛老想投资入股?”
牛然淼:“还是你这孩子聪明,一点就透啊,假如换作亨铭他们反应肯定没有这么快。我和中悟他爷爷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想当初我做生意他总喜欢参一股,他做生意我也经常参一股。这次中悟做的生意虽然不大,但事情影响不小,就算是为两家晚辈间的交情,我也该捧捧场。
我付了两千八百万港元,打个对折该退回来一千四百万,但这笔钱就不用退了,告诉中悟一声就说是我的参股,占他拍卖行的多少股份,让他自己看着办吧。我相信他会做事也会做人,不会让我这个老头子吃亏的。”
齐箬雪抿嘴一笑:“牛老这笔生意做的可是一点都不亏啊,您很看好咸池拍卖行吗?”
牛然淼:“岂止是看好,经过这两场拍卖会,香港还有哪一家拍卖行能比咸池更有影响?只要池中悟会做,将来的前景非常好!这些倒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我看好这个人,看好他将来在池家的地位,这才是大事。……齐箬雪,就委托你办吧,麻烦你跑一趟和池中悟去谈,把所有手续办好,我老人家就不管太多了。”
齐箬雪点头道:“这些琐事也不必您老人家操心,我自会把一切办理妥当的。”
两人告辞的时候,牛老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兰德小先生,你可要善待齐小姐啊,她是位难得的贤内助,可惜亨铭集团迟早留不住这等人才。”
两人从牛老家出来,乘轮渡去香港,在路上齐箬雪给游方算了一笔账。牛老名义上是投资一千四百万港元,留下的却是两千八百万,池中悟肯定不能实打实的与牛然淼算细账,给的股份定不能让牛老吃亏,只要不是白痴谁都能想到。牛老最主要的目的也不在于这些,这只不过是与池家下一代关系的一种铺垫,算是为未来投资吧。
但这样却便宜了游方,因为那顶王冠等于是游方“委托”咸池拍卖行拍卖的,成交实价理论上是一千四百万港元,扣除各种中间费用,游方还能到手一千万港元左右,她问游方怎么处理?
游方笑着反问:“你有什么建议?”
齐箬雪的笑容有些狡猾:“直接拿回来当然不好意思,我建议你搭牛老的便车,也拿这笔钱投资入股,既然池中悟会给牛老股份,参照同样的比例,给你的也不能少了。说实话,我很看好咸池拍卖行,只要池中悟善借这次拍卖会的声势,也能找准今后的路子,可以财源滚滚,我正想找他谈谈。”
游方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们一起去吗,他不知道我是梅兰德。”
齐箬雪:“你不必去了,我一个人去见他办这些手续,就说是接受牛老的委托,用一千四百万港元投资入股,剩下的以梅兰德的名义投资,而王冠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
游方伸手将她的肩膀搂向自己的胸前:“牛老的话一点不错呀,身边有你真是难得。”
……
齐箬雪到香港见到了池中悟,说明来意很受欢迎。池中悟本人最近正想着增资扩股呢,咸池拍卖行的规模偏小,有些重要的资质申请不下来。前段时间他搞了这场拍卖会,家族里的人包括堂兄弟们有很多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呢,结果如今的局面让人大吃一惊。
原先笑话他的二伯池木镇、还有几位堂兄弟都表示想参股,“帮”他把拍卖行的生意做大,池中悟都婉言谢绝了。他本人手头的钱原本不多,但是这一场拍卖会赚了不少,拍出去的可不仅仅是那一顶王冠,于是想增资,正在盘算呢,齐箬雪就来与他商谈这件事了。
结果是牛然淼拥有咸池拍卖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梅兰德拥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池中悟的父亲池木锐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池中悟本人拥有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注册总资本是一亿港元。这些手续慢慢办,齐箬雪先谈妥了入股的条件,并签好了相关的协议。
池中悟亲自给她倒茶,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这个小本生意,没想到牛老会这么给面子。”
齐箬雪:“他看中的倒不是拍卖行,而是你这个人,将来在池氏集团中大有可为啊。”
池中悟微微苦笑:“是吗?”
齐箬雪:“怎么不是?商界与政界的声望和人脉是怎么来的?池家这些年轻人当中,真要论自己做事,谁比你做的更出色,难道是池中龙他们吗?以前可能不了解,但通过这件事也能看清楚。”
池中悟叹了一口气:“目前的拍卖会,齐小姐也应该清楚内情,只是连环做局三场而已,一时之轰动,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心里实在很没底。”
齐箬雪品了一口茶道:“你只需一场一场把它做好便是,池家的生意可不是拍卖,你将来主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是这些。……至于拍卖会嘛,我倒是有个建议,听说上一次来了几位阿拉伯富商,具体是什么情况?”
池中悟:“是来看热闹的,我父亲请的,我们池家在中东那边虽然不做石油生意,但是那些石油大亨却做美元生意,因此也有往来。”
齐箬雪浅笑道:“对呀,中东做石油的都自以为是金融家,也是国际上最有购买力的收藏集团,而你们池氏集团最核心的生意是国际金融。……你的目光不必那么局限,虽然拍卖的是英国王冠,但肯去炒作它的未必是英国人,就拿上次那顶王冠来说,你可别忘了十字军东征的历史,这次的王冠以及再下一次的权杖,你都可以炒出轰动效应来。”
池中悟眼神一亮:“齐小姐果然一言切中要害,我也在这么琢磨呢。有人帮我把这一切都铺垫好,接下来要看我自己了。”
齐箬雪接着说道:“只要这三场拍卖会都成功,咸池拍卖行声势已成,在如今国际艺术品拍卖市场上将占据一席之地,而且是在中国文物炒作之外另辟蹊径,成为一种代表,委托自然源源不断,每一场拍卖都会引人注意,到了那时就是自然的良性发展了,已经用不着你亲自操劳太多。
这是你白手起家自己积累的资本,让人看到你的能力。但你毕竟有池氏集团的背景,所以将来咸池拍卖行还是要交给经理人来做的,我相信池嘉声老爷子会对你寄予更多的期望,拍卖行不过是你事业起步的支点而已。你当初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今天做的比你想的更成功。”
池中悟连连点头:“齐小姐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今天真是多谢!不知道将来能否有机会邀请齐小姐加盟池氏集团?”
齐箬雪端着茶杯道:“有机会的话,当然愿意与池氏集团以及池先生合作,至于我本人,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我还是更想做点自己的事情。”
从池中悟那里出来又见到游方,齐箬雪讲了刚才会谈的经过,游方笑道:“我倒没有看错人,那池中悟现在还嫩,但经此锻炼,将来大有可为啊。他生在了池家,起步就比一般人高得多,一命二运三风水,只能感叹老天爷了。”
齐箬雪打趣道:“你怎么不谈四修阴德五读书?池家这一代子弟多着呢,被你看中而牛老也肯栽培就很不容易!……说说你吧,下一场要拍卖的王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本说是向肖家借来用用,怎么后来我又听说送你了?”
游方的表情有点古怪:“是肖常发把池中悟叫去的,告诉他一顶破帽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希望看见现在的场面,就送给游先生了——于是就成了我的。”
齐箬雪红唇微启呈惊叹状,好半天才说道:“按目前的状况,那顶王冠一定会拍出天价的,等于白送你一笔惊人的巨资,你就这么收下了?”
游方苦笑道:“不收也没办法啊。”他看了看齐箬雪的脸色,赶紧又解释道:“这和肖瑜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想多了,与我的江湖身份有关。”
齐箬雪一撅嘴,掐了他一把道:“对于我来说,你有任何神奇都不意外,我才没想多呢!我刚才在想你如今的资产也不少了,在元辰集团那边有投资,在咸池拍卖行也入了股,假如那顶王冠拍卖出去,少说还有几千万。……已经可以成立一个投资公司专门管理了,我看你平时也没功夫打理这些,如果我离开亨铭集团的话,想开家公司自己干,这样平时也轻松许多。”
游方搂着她哈哈笑:“好啊好啊,那就开家投资公司,把这些资产都整合一下,你自己当董事长玩吧。……真的很荣幸啊,池中悟希望将来邀请你加入池氏集团,而向影华现在就希望你加入松鹤矿业,而我区区小场面,却把你这种人才拐跑了。”
齐箬雪抬头道:“向小姐在白云山庄吗?我想去见见她,与她好好聊聊。”
游方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齐箬雪:“不,我自己去,私下聊聊,你就不用陪我了。”
两人回到广州之后,齐箬雪真的独自上白云山庄找向影华了,游方干脆连山都没上,在麓湖边等着。也不知道那两人在山庄里都聊了些什么,反正齐箬雪是面带微笑下的山,看见游方还笑眯眯的瞪了他一眼。
事后游方并没有追问,而向影华也没有提,游方只知道一件事,齐箬雪当然没有到松鹤矿业集团去就职,她要新组建一家投资公司,整合、管理、经营梅兰德名下的资产,而齐箬雪居然拉向影华也参股了。
其实管理也简单,比亨铭集团的工作轻松多了,广州这边是张玺在做生意,香港那边是池中悟在做生意,游方只是跟着入股而已,分红所得以及其他的闲置资金做点别的投资。齐箬雪并没有打算在亨铭集团那边挖人挖业务,想带走的人只不过是原先的助理吴琳琳而已,吴琳琳和游方也熟悉。
向影华在白云山庄又住了几天,终于动身返回松鹤谷。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闭关,体会万物生动之境,她很了解自己的修行欠缺,想迈入更高境界的门槛功力尚显不足,正需要在松鹤谷这样的地方,于浑然的天机大阵中滋养修炼。
向影华的闭关两度被打断了,都与游方有关,一次是因为他在南昌遇险,另一次是他托刘黎送回了鹤翅风笛。此番再会之后,她要继续闭关不可半途而废,短时间内想突破“山川有情”之境虽不大可能,但也要将万物生动之境修至圆满,以期将来功力俱足时水到渠成。
游方送别时劝抚她道:“天地灵枢含养你我之身,这就是自然山川之情,修炼之功绵绵若存,欲速而不达。”
向影华则微笑道:“我如今心境已平复,此番闭关定然有获。而你也清楚我此生的心愿,不仅是今天的相会,待到一百年后,我还希望在那芙蓉谷怜心桥,能与你共赏当年月色。”说到这里神色稍稍一暗:“况且你如今的处境我也清楚,狂风暴雨迟早将至,若我的修为高些,渡过此劫时或能帮你更多。”
游方拥着她道:“你担忧我的处境,希望自己的修为更高,有此一念便是障,这也正是我担忧你的地方。不必速求精进,强求反而不得,修为到你这种境界,心里应该明白。”
向影华在他胸前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不该纠结这些。……虽然世上纷争不可能仅凭秘法解决,但你的修为若更高,遇事也更有自保之能。刘黎前辈指点你重游当年故地,你也该起程了,莫挂碍于境界如何,只是感悟万物生动之妙。”
……
向影华回松鹤谷了,游方又搬回到康乐园附近那个小窝里去住。肖瑜“同居”,屠苏经常跑回来,齐箬雪也是这里的常客,小日子过的很是温馨滋润。不过游方并未打算耽搁太久,已在收拾行装准备出门远游,这一去,恐怕时日不能短了。
第三百零六章、母老虎
齐箬雪最近有点忙,她已经向赵亨铭提交了辞职申请,但做事情要善始善终,交接明白才能离开,而且她也在物色另一名称职的执行董事好推荐给赵亨铭。赵亨铭当然非常遗憾,新请的公司管理人恐怕很难比得上齐箬雪,但心里也清楚挽留不住。
游方倒是轻闲多了,学位已经拿到,自己的公司有齐箬雪在筹建,他也就是看看书、练练功、蹭蹭课、陪家里的小丫头聊聊天,日子过的舒服的直叹气。这几天他在暗中收拾行装,准备按师父的吩咐起程回游当年得闻秘法、养练剑灵的路途,正准备出发却又被一件意外的事件打断。
这天肖瑜下午只有一节课,放学很早,是一个人偷偷先回来的,还从超市买好了菜,主动回家做了晚饭,连稍晚些时候回来的屠苏都吃了一惊。肖瑜不是不会做饭,但毕竟是位千金大小姐,游方在家,要么是屠苏做晚饭,要么是来窜门的齐箬雪做晚饭,要么是出去吃。
肖瑜也进厨房帮忙,通常只是打打下手,有时候也炒一、两个菜,但独自一个人将晚饭全部做好还是挺令人意外的。游方去中大图书馆了,“放学”时联系屠苏一起回来,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肖瑜已经把饭菜全部摆好了,还打电话把齐箬雪给叫来了。
游方习惯性的说了一句:“箬雪,你最近工作这么忙,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就是了。”
肖瑜在一旁撅着嘴道:“游方哥哥,今天的饭菜全是我一个人做的,雪姐姐刚来。”
游方惊讶道:“呃,今天什么日子?”
肖瑜:“不是什么日子,做顿饭怎么了?你们快洗手坐下,游方哥哥,我有事情对你讲。”
哦,这姑娘果然有事!游方本来想说自己最近要出门,恐怕至少要两个月时间才能回来,但见这个情景倒也没着急开口,且看肖瑜有什么事吧。
坐下之后,肖瑜又是夹菜又是倒酒的,搞得游方很有些不自在。她还问大家饭菜做的好不好,就是不提正事,屠苏很着急的问道:“肖瑜姐姐,你不是有事要讲吗,快说呀!”
肖瑜低下头,似是很为难的小声道:“我妈妈来广州了,一定要请游方哥哥吃顿饭见个面,我妈妈这个人挺厉害的,在家里我和我爸都怕她,假如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看我的面子,你可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游方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有人请吃饭是好事情呀,其实我在香港的时候就该登门拜访了,今天让她到广州来请我,实在是我失礼了!”
见游方这么说,肖瑜的神色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仍然很紧张的说道:“我妈妈这人虽然比较凶,但是游方哥哥也没有必要怕她,有什么事就回来告诉我。……其实我已经告诉她你很忙了,可是她一定要请你去见面,还说你不去她就来,而且不让我在场,就要单独见见你。”
游方仍然呵呵笑:“怎么好意思让她登门呢,当然是我去拜见,什么时候方便呢?”
肖瑜嘟囔道:“明天晚上,地方已经订好了。”
游方点点头:“那我明晚就去,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惹你妈妈生气的。”
继续吃饭,饭桌上的话反而少了,几个人都各怀心思。肖瑜心里有点怦怦跳,她妈妈有多厉害她是最清楚的,那可是香港名媛圈里大名鼎鼎的母老虎啊。说实话,她在广州胡闹这么长时间,还和游方同居一套房子,以她妈妈的脾气早就该杀上门来了,能等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终于还是没躲过去啊!
她来干吗?是找游方哥哥的茬吗?那可千万别起冲突!或者,或者……是来考察游方哥哥的?想到这里肖瑜的心暗中跳的更厉害了,万一妈妈对游方哥哥有什么不满,会怎么样呢?如果对游方哥哥感到很满意,又会怎么样呢?反正她想的很多。
一旁的屠苏也有心事,肖瑜的母亲特意从香港赶来要单独见游方,一定有文章!她是来考察女儿的男朋友吗?毕竟这段时间肖瑜一直和游方哥哥住在一起,身为家长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这和她的父亲屠索诚当初到广州特意要请游方吃饭,情形可能差不多。
但是游方哥哥这么优秀,肖家母亲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吧?十有八九会一眼看中的,不知道游方哥哥自己会怎么想?真论身份家世,屠苏所认识的女孩子中,没有一个人能与肖瑜相比。肖常发的独生女,心里想追求的人不要太多!
在中大公开追求肖瑜的人却很少,一方面是因为自知身份高攀不起,肖瑜可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另一方面肖瑜的脾气不算很好,甚至不是带刺的玫瑰能形容,有时候甚至像个挥舞着爪牙的母老虎,让人不敢接近与招惹啊。但她在游方哥哥面前,表现的一直既温柔又乖巧,算是遇到克星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齐箬雪默默的吃饭,又是另一番心思,两个小姑娘心里想的事她全想到了,而且想的还更多。肖瑜是一座金矿啊,当然游方这种人不会因肖家的财势而动心,但会不会因肖瑜这个人而动心那就难说了,不喜欢的话也不会住在一起这么久。
但齐箬雪主要想的却不是这些,肖夫人的“威名”她也了解的很,她想到了肖常发送给游方的那顶王冠。假如肖常发是自作主张送给游方的,等于莫明其妙给了游方几千万港币的巨额财富,这笔钱对于肖氏集团来说可能不算很大的数目,但这么做却容易引人误会。
如果肖夫人对此事不满意,不仅游方可能挨收拾,就连肖常发本人在家里都有可能挨夫人收拾。肖夫人想找茬的话,游方自然不会怕,不过肖瑜和她倒是挺尴尬的。齐箬雪和肖瑜的关系很好,也早就认识肖夫人,她也不希望双方起不愉快的冲突,但是肖夫人的脾气……唉,不提也罢。
游方一直不动声色的在吃饭,谁也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吃完饭还摸了摸肖瑜的脑袋开了句玩笑:“饭菜都是你做的,假如把碗也给洗了,那就是善始善终功德圆满了!”然后回房间看书去了。
第二天齐箬雪终究有点不放心,下午又来了,亲自挑衣服让游方换好,出门时还帮他整了整衣襟,一直开车把游方送到肖夫人指定的饭店,自己就在门外等着。
肖夫人请客,当然是顶级的饭店顶级的包间,游方进门就报了名字说是有人请,立刻就有一位穿着长旗袍的小姐专门把他领进了贵宾电梯。一出电梯左右有人,看身形姿势就是练家子,可能是肖夫人的保镖吧,他们见到游方同时鞠躬道:“游先生好!”
干嘛?不就是吃顿饭吗,怎么搞的跟进了帮派的香堂似的!左右两人神情毕恭毕敬,但眼中却掩饰不住有一丝好奇与惊讶,游方长的是挺帅,但以他今天的功夫,旁人看不出是练家子,举手投足间已接近于自然几乎毫无痕迹。
游方左右点了点头道:“晚上好。”然后继续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往前走。
到了包间门口,一左一右还有人,是两个年轻女子,面容姣好身材也相当不错,那线条很是火爆呀,也是同时鞠躬喊了一声:“游先生好!”
游方停下了脚步,面带微笑左右招了招手,很亲切随和的打招呼道:“你们也好啊!”
她们抬头时盯着游方愣了片刻,很感兴趣的样子,看见这样的帅哥也挺养眼嘛,她们笑了,但同时似乎也有些疑惑。至于游方则更意外了,这两个姑娘居然懂秘法,虽然境界远无法与他相比,但至少掌握了神识,也算相当不错了。
她们看他的时候,游方清晰的感应到被两人延展出的神识所锁定,从头到脚的扫过。当然了,以游方的内敛无形之功,她们根本看不出来游方会丝毫的秘法的痕迹。肖夫人还算客气呀,至少没有派人先搜他的身,虽然门外有人以神识扫视,但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游方正准备敲门,那两名女子已经一左一右把门给推开了,左手边的女子道:“夫人,您请的客人到了。”
屋中人闻声已经从桌边站了起来,半转身面朝大门,游方面带微笑走了进去,于三步外站定微微一躬身,大大方方的说道:“肖夫人好!我就是游方。”
这个称呼很有意思,游方见到屠苏的母亲,很自然的就叫阿姨,但是见到肖瑜的母亲,却称她为肖夫人。而肖夫人看着游方似笑非笑道:“你就是游方啊?果然是一表人才、风华正茂,难怪见过你的人都赞不绝口啊。”
游方答道:“肖夫人莫要夸我,我也是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容光潋滟、风采照人,好生钦佩啊。”
肖夫人的个子大约一米六出头,长的与肖瑜很有几分相似,容颜甚为俏丽,只是眉宇间有几分隐约的威严。游方知道她已经四十五岁了,但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出头,这不仅是保养的好,而且也是得地气灵枢滋养之妙。
刚才打招呼的时候,肖夫人也延展神识扫过游方的周身神气,游方感应的非常清楚,她有移转灵枢境界的修为,具体到了什么次第,了解的还不是很清楚,但总之就算在江湖风门各派中也可称高手了。
以游方如今的身份,走遍江湖各派,也没人敢这么放肆的用神识当面查探他,这肖夫人倒是不忌讳呀,也不怕游方跟她生气。
“请坐下说话吧,一顿简餐而已,千万不要客气,上菜之前先喝杯茶聊聊。”打完招呼肖夫人一指座位请游方入座。
这餐桌有意思,好像就是为单独请客特制的,不是圆的也不是方的,而是两段弧线相接的梭形,正好一人坐一边。刚才那两名年轻女子已经进来,就站在桌子的两侧,其中一人帮游方挂好外套,拉开一张椅子请他坐下,然后倒好茶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游方又一欠身,将随身带的一个衬着黄绸的盒子打开,双手捧着递过去道:“肖夫人,初次见面,这是一件小礼物,请您不要嫌微寒。”
游方说微寒两字可是太谦虚了,盒子里装的是一支香檀木柄、衬黄石冻雕饰的如意,不仅名贵而且典雅非常。肖夫人接过去浅浅一笑道:“你可真会送礼,这如意送的既得体又大方,谢谢了!我没想到你还会给我送东西。”
游方也微微一笑:“你毕竟是肖瑜的母亲,而她也叫我一声游方哥哥。”这话有意思,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因为肖瑜的关系,他才不会送这件礼物呢。
肖夫人收起锦盒放到一旁,突然问了一句:“是齐箬雪那丫头送你来的吧?”
游方点头:“是的,她还担心你会为难我,就等在饭店外面呢,待会儿还想送我回去。”
肖夫人:“我听说她最近向亨铭集团递交了辞呈,我一直很欣赏她的才干与敬业精神,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妨到肖氏企业集团来就职,工作环境和事业空间都比亨铭集团要强多了,你可以帮我问问她。”
游方忍不住又笑了:“你又不是不认识她,既然有此想法,何必拐这个弯呢,直接问她本人就是了。不过她最近正在筹建一家公司,想自己干,恐怕不会接受你的邀请。”
张玺曾经邀请齐箬雪加盟元辰集团,向影华也想让齐箬雪到松鹤矿业做高管,今天肖夫人又提起这茬。齐箬雪确实很有才干,做事也非常认真,但还没有到这么夸张程度,能引起这些大企业的争夺。
这些人无非是冲着游方来的,一方面是结交与拉拢,另一方面未必不是一种牵制。倒是齐箬雪自己看的明白,一旦条件成熟,她干脆自己开公司,替游方本人打理产业得了。
肖夫人呵呵一笑,语气一转又问道:“门外那两位姑娘,你刚才看见了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的评价如何?”
游方很坦然的赞道:“能看出来功夫相当俊,人长的也非常漂亮,身材更没得说,肖夫人培养的人才自然是出类拔萃。”
肖夫人点了点头:“满意就好,我本来还担心你看不上呢。”
游方微微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肖夫人喝了一口茶:“我听说你很忙,平时事情多麻烦也不少,事业需要人帮助。而且自己还不会做饭,生活也需要人照顾。她们俩就到你身边,有事还能做个帮手,相当能干也是相当贴心的人,而且绝对值得信任,对你也会很好。”
什么意思?拿美人计试探他吗?这个时候、这种场面可不能将计就计,游方不答话只是看着肖夫人,神情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
肖夫人见他不说话,接着又说道:“她们还是很好的保镖,平时也可以照应你身边的人,比如齐小姐。我的意思已经跟她们说过了,她们没有反对,刚才我见她们看你的眼神,应该很满意,也不至于委屈了谁。……如此安排,也算对你照顾肖瑜这么长时间一点小小的谢意,请你千万不要推辞,一定要接受,否则我会生气的。”
游方不得不说话了,笑着连连摆手道:“你若一定要生气的话,那就尽管生气吧,我也没办法啊!……好意心领了,但你的谢礼我是一定要推辞的,万万不能接受。”
肖夫人脸色一沉,伸手一拍桌子道:“你若拒绝,翠阁与朱楼颜面何在?她们已经答应了!不过是多两个人帮你而已,齐箬雪筹建新公司反正要招人,与其是不明底细的人,还不如是真正有用、值得信任的人,难道你不信任我吗?话又说回来,我介绍两名员工到你的新公司就职,这点面子你还不给吗?”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肖夫人拍桌子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游方感觉到地板还有自己坐的椅子都在微微震颤,换一般人恐怕想站都站不起来,能靠着椅背坐稳就不错了,心里还会有一种错觉,担心椅子就要散架了。
游方向前一探身,伸手扶住了桌沿,所有的震颤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就像被他的手吸走了余波,他仍然笑着说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刚才怎么不说清楚点?公司是箬雪在筹建,一切都有她做主,不就是介绍两名高管吗,谁敢不给肖夫人面子?你和她打声招呼就行,我既不任职也不管事,无所谓答应不答应。”
肖夫人板着脸自有一股威严,沉声道:“翠阁、朱楼,是我特意训练的,可以帮你不少忙,我相信你也不会亏待她们,行游天下山川,总可方便不少。”
游方还是摇头笑道:“招聘高管是箬雪的事情,我不过问。如果你是想给我本人安排随从的话,那就算了。肖夫人好不容易培养的人才,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吧。……再说了,新时代不是旧社会,出门游山玩水,不需要带着丫鬟,我更不想有人盯着。”
肖夫人本是板着脸,听见这话突然笑了:“那就再说吧,我确实想派人到你的公司帮忙,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也好联络协调。……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还好吧?”
游方答道:“他老人家很好,何师兄不必挂怀。你自己不提这茬,我倒不好主动挑明,现在终于可以叫你一声师兄了。”
肖夫人闺名何远之,曾在刘黎门下学艺。(详见本书四十四章、你能做到吗)
第三百零七章、茗中味语
刘黎六十六年前在追杀陆文行的途中伤势发作,病倒在沧州一家客栈里,被一位路过的名医所救,这名医生叫何清,就是何远之的祖父。而何家与肖家祖上是故交,肖常发祖上做生意的本钱便是刘黎所资助,这些分别是刘黎本人以及肖瑜告诉游方的。
但是刘黎从未提到过肖夫人是谁,只是在颐和园对游方讲述往事时提过何远之的名字。游方了解到肖瑜的出身之后,打听了一下,原来肖夫人就叫何远之,自然心中有数。但是刘黎既不说破,他也就装糊涂了。
今天肖夫人主动问游方师父他老人家可好,游方这才开口叫她一声何师兄。
肖夫人是女的,游方怎么叫她师兄呢?按传统的江湖规矩,假如肖夫人年纪比他小,他可以叫一声师妹,这没什么问题,叫师弟也行,肖夫人年纪比他大很多,叫师姐并不能算错,但是叫师兄显得更正式更尊敬,这无关性别,只是入门先后的排行区别。
假如是更长一辈的人,就不能随便乱叫师姑师姨之类的称呼了,正式场合应该叫师伯或师叔,伯仲叔季是传统的长幼排序指代。
游方这一开口,肖夫人怔了怔,神情很高兴又略微有些激动:“你叫我师兄?他老人家和你提到过我?老人家从来就没有正式收我为徒,也不准我叫他师父。”
游方微笑道:“可是您确实在师父门下受戒学艺,如今成就不俗,我当然应该叫你师兄。老人家确实提到过你的名字,还和我讲述了你当年的往事,但他并没有告诉我你就是肖瑜的母亲,我是听说你的名字之后才清楚的。但我不知道师父是否告诉过你我的身份,所以一直没有挑明也没有登门拜访,希望你不要介意。”
何远之笑了,这回是真正开心的露齿而笑:“老人家没有告诉我你是谁,但我还猜不到吗?你就是当代地师的衣钵传人,江湖风门下一代地气宗师,江湖上的那位兰德先生。否则我怎会放心肖瑜到你那里去胡闹?想当初,我也是离家出走啊。”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老人家提到过我,没说我当年什么丢人的事吧?”
游方立即摇头断然否认:“没有,当然没有!师父只说你非常乖巧懂事,很会讨他的喜欢。”这两人说话有意思,各自用各自的称呼,游方称呼刘黎为师父,而何远之称呼刘黎为老人家。看来刘黎平时的规矩挺严的,他不让何远之叫他师父,何远之在背后都不敢叫。
何远之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一招手道:“唉呀,我不太会招呼客人,你怎么一直没喝茶啊,快请喝茶!”
游方端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何远之问道:“这茶怎样?”
游方干脆的答了两个字:“不好。”
何远之立刻抬头朝门外道:“翠阁,换茶!……把茶具也端进来。”
刚才他们两人说的话外面是听不见的,现在何远之的声音也不算太大,在大门外却听的非常清晰。那位叫翠阁的姑娘答应一声,时间不大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茶盘,另一位叫朱楼的姑娘拿着茶叶罐和水壶跟在一旁。
看翠阁的神情似有点委屈,因为刚才的茶就是她亲手冲的。至于茶叶嘛是肖夫人让她们带的,自然是极品,世面上的价钱贵的能吓死人,而且平常几乎见不到,一杯茶能抵普通饭店一桌酒席,而游方却只说了“不好”两个字。
那就重泡吧,翠阁正准备动手,游方却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让我来吧,初次见面,又是肖瑜的长辈,我该亲手斟一杯茶。”
游方一边摆弄水壶浇紫砂又一边说道:“此等珍舌,茗香极敛,若不得法,不论几冲几泡都很难散逸,还以为徒然贵而无实。浇壶要长、要透,且内外齐浇,注满之后再去热水,整壶蒸汽环绕如雾,然后置茗。冲水要急、莫洗、瞬间冲成,茗香方出。”
游方本不通茶道,但在杭州经过了一情居士楚芙的熏陶,一番雅游倒也沾染了几分逸趣,稍做了一点研究。他学这点东西当然快的很,今天见翠阁撅嘴有点委屈,很自然的讲起了这些,神色温和并无卖弄之意,倒像是在替她解释。
游方冲好一壶,倒了四杯,第一杯自然是给何远之,第二杯放在自己面前,另外两杯竟然分别递给了翠阁和朱楼。这两位姑娘很有些吃惊,没想到还有她们的,看了肖夫人一眼还是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脸都有点红了。
何远之品了一口,语气微微惊叹道:“果然是极品佳茗!与刚才翠阁冲的茶完全是两种啊,一样的水一样的叶,不同的人冲出来真是妙处大异。翠阁,这些精细处你得好好学学,在我身边待久了,别总学我这么粗枝大叶。”
游方微微摇了摇头道:“这谈不上精细,过于沉于此枝节难免玩物丧志,肖夫人也不是粗枝大叶,性情爽直而已。这两位姑娘既已掌握神识,以神识品物性之法,淬炼之道精微处很多,品茗也是其中之一。”
何远之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嗯,有道理,这茶还有什么说道?”
游方看了茶壶一眼道:“茗不仅可品,而且可赏,这茶如果用紫砂来冲泡实在可惜了,其实白瓷茶盏更妙。冲成之后暂不必饮,只是赏其毫芽舒展,片刻之后茗香渐佳。”
何远之立刻一招手:“拿白瓷茶盏来,然后你们出去吧。”
时间不大,翠阁与朱楼一人捧了一个白瓷茶盏进来放下,然后关门出去了。游方又浇盏,新取茶叶,冲了两盏茶。这茶叶在水中完全舒展开也不超过一厘米,却是一嫩叶含一细芽俱全,并不沉底,在水中接近杯底处根根悬浮而立,尖芽皆朝上吐露,没有一叶偏斜。
芽叶呈青翠之色,仿佛鲜嫩欲滴,茶汤则是淡淡的金琥珀色,在白瓷以及绿叶的衬托下,看上去呈现的却是淡绿色带点鹅黄。凝神仔细看,有无数细小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微毫在水中飘散,如同随风卷起的飞雪。
而这茶盏也非同一般,是典型的明中期白瓷,通体洁白莹润没有任何杂质和纹饰,釉质极匀而胎极薄呈半透明状。盖上盖从侧边看去,却透出浅黄色的光泽和点点绿色的韵痕,那是茶汤和茶叶的影子。
这样一杯茶不仅仅是喝,在喝之前确实很值得好好的去赏,这才是整个品茗的过程,过了几分钟之后游方端起茶盏打开盖子,看着杯中的茶,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茗香弥漫在鼻间,他微微一笑道:“师兄,品茶吧。”
何远之品了一口,叹息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一杯茶让你品的如此精致入微,我之前没有想到,觉得你不应该是……”
游方抬起头打断她的话道:“你觉得我不应该是如此挑剔讲究的人?我的确不是!这茗中味语我也是和别人学的,并不为穷究奢靡浮华,也与此茶之贵贱无关,天下万物有灵,尽其用勿暴殄天物,既然有此极品好茶,就应该好好的去冲泡,懂得怎样去品,否则可惜了。”
何远之笑了:“原来如此,难怪你很对老人家的脾气!我刚才还纳闷呢,一杯茶都喝出这么多讲究的人,怎么会在那么普通的一个居民小区里住的安然自在?”
游方似有深意的说道:“师兄虽然是个脾气爽直的人,但贵为肖夫人,不会连这样一杯茶都喝不明白吧?让一位不太会冲茶的姑娘给我倒茶,却连这白瓷盏都事先准备好了,还问我茶好不好?”
何远之的小把戏被说穿,却毫不在乎的笑道:“我确实想试探试探你,对老人家选定的衣钵传人很好奇,但是你出乎我的预料,我从未喝过如此精雅的一杯茶啊!……肖瑜在你身边一定学会了很多,否则也不会非得转学到中大,自己还感觉过的很舒服。”
游方玩笑道:“地师行辕所在,风水能不好吗?肖瑜学会的东西可不少啊,昨天晚饭就是她做的,为了预防你今天找我麻烦,提前赔礼道歉了。”
何远之惊讶道:“我知道她学烹饪,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吗?”
游方点头:“是啊,买菜、洗菜、切菜、做菜,包括饭后收拾桌子、洗碗。她当然没必要一定要做这些事,不过能做出来,确实锻炼不少啊。”
何远之:“切菜?没切着自己手指?”
游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连辣椒丝也切的一根根很均匀,刀工非常不错。只是辣椒丝炒鸡蛋稍微炒糊了点,下锅早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嘛。……师兄,你今天特意请我来,恐怕不是为了问一声师父可好,也不是为了问肖瑜昨天做了什么菜吧?”
肖夫人低头看着茶盏道:“我今天找你有三件事,第一当然是说说肖瑜,老人家知道她在你那里,可曾有什么交待?”
游方:“当然有交待,他要我好好照顾她,但有什么毛病也别客气,该教训的时候就教训,该指点的就指点,但是不许欺负她,不许打她的主意。”说到最后游方忍不住又乐了。
何远之嘟囔了一句:“这老头子!”
游方一瞪眼似乎很意外的样子,何远之赶紧解释了一句:“开玩笑呢,你可别告诉老人家我背后这么叫他。”
游方一摆手:“其实我在背后也叫师父老头子。”
何远之抿嘴一乐:“像他这么精神的老头子可不多见,简直太年轻了。”
游方也跟着乐:“是啊,比小伙子还棒呢,谁敢说他是老头子。”
何远之一摆手:“行了,我们就不要在背后找圆场说好话了,我想问你一句,你看肖瑜……她将来是个能做大生意的人吗?”
游方微微一怔:“做生意?肖瑜的脾气恐怕不合适像她父亲那样在商界、政界打拼。但你何必担心这个问题?继承家业未必需要继承父业,你们留下的财富足够她享受好几辈子,让她这一生过的开开心心不是更好吗?”
何远之叹了口气:“你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从私心角度我就是这么想的,但你不知道肖家的身份和使命吗?”
肖家的身份和使命?游方的确不清楚,他端着茶盏看着何远之等着听下文。何远之喝了一口茶扭脸看着窗外又说道:“肖家祖上就是刘府的管家,肖常发虽是肖氏企业集团的董事局主席,但他本人只是第二大股东,第一大股东是瑞士的一家信托基金,而该信托的所有人就是当代地师刘黎他老人家。
肖家拥有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当年这笔钱是老人家白送的,而另外百分之六十的入股老人家也从来不过问,一切都由肖家自行经营,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经营好这份产业传于下代地师。瑞士的那笔信托,你是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将来肖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真正的幕后控股人。
肖家能拥有今天这一切,得益于当年老人家的安排,任务就是为了下代地师守护一份产业,以方便将来在江湖上行事。可是老人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定下衣钵传人,一直等到了现在,肖氏集团的掌门人传到常发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这些肖瑜并不清楚,在肖家也只有我和常发知道,其余的人只以为肖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是一家海外信托,但管事的一直是肖家。老人家没有告诉你吗?”
游方摇头道:“没有,我当初拜师的时候,他告诉我早已散尽家财,前不久送了我一座山庄,才说手里还留点家底,不过我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打了这么大的埋伏。”
何远之:“散尽家财的事情是真的,不过老人家只是把手头的金银财宝能散的都散出去了,却忘了瑞士银行的存款和有价证券,后来想起来,才有了今天的肖氏集团。……这些,你真是第一次听说吗?”
游方点头道:“是的,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何远之眯着眼睛盯着他:“你居然神色丝毫未变。”
游方笑了:“第一,我还不是下代地师,第二,我也不是没见过钱,还不至于大惊失色。”这话说的虽然轻松,但心里确实也是震撼不已啊,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将来就会属于他,老头子打的埋伏未免太吓人了!
何远之:“你真是好定力,换一个人说不定已心动如狂。我说这些你也应该明白意思了,肖家为地师守产业,假如将来肖瑜继承肖氏集团的话,你认为她合适吗?恐怕辜负历代所托啊!”
游方却淡然道:“我拜师之时,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也没想过。师父他老人家深谋远虑,为历代传承计,要传下一份基业护持下代地师,其实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就算他老人家无分文予我,我也会考虑有所积累再传于下代地师,所以箬雪要筹建那一家投资公司,我并未反对。
至于肖氏集团嘛,你可别忘了老人家还在世,而且我希望他寿元长久。而肖常发先生也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谈退休还早得很,真是到了将来肖瑜不善经营,还可以请职业经理人嘛。只要她过的舒服,你我又何必强求这些?想多了,真是想多了!”
何远之:“你可以很豁达,但我从肖家的角度却不能不想到这些。你叫我一声师兄我很高兴,但老爷子有吩咐我不得叫他师父,所以我也不敢叫你师弟。……对了,游方,老人家当初把肖瑜引到你那里,真的没有提亲的意思?”
游方赶紧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多想。”
何远之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守礼君子,这我当然清楚。我的女儿我了解,她自己恐怕是有想法的,有些事情谁也难说呀。”
游方低下头看着杯中的茶叶悬浮成漂亮的花样,装作没听见这句话。肖夫人见他不接话,又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肖瑜毕竟是肖家的独女,若是在旧时代嫁人,也必须是正室。至于如今这个年代,法律已经有规定了,当然更应该是正式夫妻,而且她的脾气和我很像,恐怕受不了别的委屈。”
这话游方更不好接了,只能继续装作没听见,沉默了一会,他抬起头打岔道:“师兄找我有三件事,还有另外两件呢?”
没有听见游方的答案,何远之似是有点失望,顿了顿才说道:“已经谈了两件事,肖氏集团和肖瑜那丫头,至于第三件事正是我着急今天见你的目的,你的朋友池中悟,昨天被人绑架了。”
“啊?”游方一下子就把手中的茶盏撂桌上了,差点没把这珍贵的弘治白瓷磕碎,有些急切的问道:“师兄,你可真沉得住气,等到现在才说!”
何远之一摆手:“你着急也没用,人是昨天上午被绑架的,那绑匪头子是个人物,直接去了池公馆客客气气的拜访,找池嘉声当面谈放人的条件,老爷子为了孙子的安全不仅没报案,而且吩咐池家人不得对外泄露消息,条件已经谈妥了,不出意外的话,池中悟后天就能回家。”
游方眯着眼睛问道:“池家答应了绑匪什么条件?”
何远之:“五千万港币赎金,外加一顶王冠!”
第三百零八章、豪门
池中悟是昨天上午被绑架的,绑匪似乎对他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而这位池家小少爷还没有身为重要人物的自觉警惕,他上午出门去吃早茶,没有带保镖,自己开的车。从茶餐厅出来在停车场突然被人用枪抵住腰,“请”上了另一辆车。
从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来看,绑匪表现的彬彬有礼,就像老朋友上前打招呼,枪是在风衣里,从摄像头的角度没拍出什么异常。池中悟就像在停车场遇到朋友被人请上了车,而绑匪的脸部正面全貌始终没有对着摄像头,似乎对环境很熟悉,车牌号恐怕也不是真的。
如果说是十几年前的香港,表面上治安不错,但黑帮横行,绑票事件时有发生,大多是以私了的方式解决,见报的并不多。但是九七之后尤其是到了现在,经过了几次明里或暗里的重点打击,黑帮恶性绑架案件已经少得多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池中悟去哪里了,都以为他上午有事自己出去了,一直到中午都没去拍卖行。下午池嘉声却接到了孙子打来的电话,池中悟在电话里告诉爷爷,自己被朋友请去做客了,等一会儿将有一个朋友上门谈生意。
在香港打拼了几十年的池嘉声立刻就明白了孙子的意思,知道他是被人绑架了,而且绑匪居然要上门谈条件!他随即吩咐手下的人,下午将有陌生的访客,直接带来见他。
半个小时之后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打扮十分得体,就像是来谈生意的一位商界名流,指名要拜访池嘉声。一般情况下没有预约是不可能见着池老爷子的,但保镖检查他没有携带武器之后,直接把他领进了池嘉声的书房,两人在里面谈了大约半个小时。
此人告辞之后,池嘉声把三个儿子全叫去了,开了一次小型的家庭会议。绑匪赫赫有名,代号“仁哥”,在香港做的案子不多,二十年来也不超过两位数,但他下手的对象都是富贵豪门,而且从未失过手。
仁哥不失手的原因也简单,因为他的“信誉”相当好,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是从不撕票,只要拿到赎金很痛快的就放人,二是从不宰回头客,只要做过一次案,就承诺绝不会再骚扰同一家的人。他的聪明之处不仅在于此,选择的下手对象几乎都是每一个家族中最看重的人,比如将来大有希望成才、需要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而且这个人的做案手法非常老道,绑走人之后的关押地点非常隐蔽,警方从未查出线索来。他的活动地点并不局限于香港,还包括内地、澳门、菲律宾、越南一带,据说也是个黑帮集团的头目,平时做海上走私的买卖,手下不仅有一伙心狠手辣的马仔,而且拥有枪支武器。
十多年前曾经有几次黑帮火拼,只要是这位仁哥出手,一律完胜。但他在香港并没有什么公开的堂口,前些年的重点打击整顿黑帮势力行动中,警方也根本没有这个人的线索。
到池公馆拜访的是仁哥本人,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也是他震服手下小弟的原因之一,老大居然这么有胆魄。
仁哥和池嘉声谈的内容据说并不复杂,就是告诉对方池中悟在自己手里,赎人的条件是五千万港币加咸池拍卖行展示的那一顶王冠。如果换成别人,池嘉声可能会报警,也可能会动用自己的办法去查出绑匪的底细,但来的人是仁哥,池嘉声早就听说过此人和他的手段,于是就打消了念头,答应了他的条件。
在池家的内部会议上,大儿子池木锴主张报警,这种事情还是信任警方最好,二儿子池木镇则主张报复,池家绝对不能放过仁哥,假如和绑匪妥协,将来后患无穷,池家其他人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证。他们说话的大意如此,但都强调以池中悟的安全为重,怎么做的前提都是为了中悟着想。
还有一件麻烦事,五千万池家自然拿得出来,但那一顶王冠却不是池家的东西,池木锴与池木镇都提醒老爷子,是不是要和肖常发打声招呼?他们并不清楚游方的事,但是池嘉声却清楚孙子做的局,在牛然淼入股咸池拍卖行之后,曾特意把池中悟叫去问了他的系列策划,也知道第二顶王冠才是肖常发提供的真品。
池嘉声在这种场合也不隐瞒,把实情说了出来。确定无疑的是,假如把王冠交给绑匪,那已经炒的沸沸扬扬的第二场拍卖会就要泡汤了,池中悟所策划的一系列方案也将夭折,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只有池木锐一言不发。
池嘉声最后拍板定论,吩咐这件事要严格保密,不准向外界透露任何风声,答应仁哥的条件,将池中悟弄回来再说。至于那顶王冠,事后他会亲自向肖常发解释,至于拍卖会的事情可以尽量解决。宣布来自欧洲的神秘富豪通过场外交易购走了王冠,此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出得价钱也高的离奇,池中悟出于种种考虑将王冠转让给了他。
拍卖会如期举行,拍别的东西就是了,并在拍卖会现场宣布这一事件,也是一件很吸引人的神秘新闻。谁经营事业还不经历一点波折?想办法挺过去就是了。
然后池嘉声打发大儿子与二儿子出去,一再叮嘱他们不得向外泄露消息,否则绝不客气,却把池中悟的父亲、他的三儿子池木锐单独留了下来,两人又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这便是何远之介绍的情况,说到这里,游方皱着眉头插话道:“池嘉声与三个儿子的谈话,已吩咐绝对不许向外界透露,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找过肖先生?”
何远之叹了一口气:“豪门恩怨,见不得人的事情多啊!池嘉声吩咐儿子不许外传,可是当天晚上,池木锴和池木镇先后都来找过常发,说了这件事,他们都是代表池家向常发表示歉意,并且告诉常发老爷子不许对外说,因此千万别说他们来过,也千万不要泄露消息。”
游方又问道:“池木锐没来?”
何远之:“当然没来,池中悟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哪有心思先想这些?”
游方眉头紧锁:“那个仁哥,究竟是什么来路?”
何远之:“我刚才介绍的都是实情,外界大多不清楚这个人,但我早就听说香港至少有七、八家富豪子弟都被他绑架过,事后都是付了赎金放人。这个人本事不小胆子也很大,从来都是看准了再下手。”
游方:“我对香港黑道上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这人除了绑票之外,应该还做别的买卖吧,否则手下不会养一批小弟这么多年。”
何远之:“我私下里打听过,他手下的小弟平时也做走私生意,不仅走私东西还走私人,比如从内地拐骗妇女到东南亚卖淫,干的都是逼良为娼的买卖。这些生意他从不亲手做,都是手下在干,听说广东这一边就有人在火车站一类的地方失踪,其中就有被他们拐骗走的。除此之外,贩毒干过、走私文物也干过,但他们都是做路上的买卖,不做两头落地的生意。至于仁哥本人不算是香港黑道上的,他是大陆的。”
游方:“平时没精力管那么多,但这次既然撞上了就不能放过。只是这件事好像有一点蹊跷,他绑架池中悟要钱就是了,何必捎上一顶王冠,纯粹是来砸场子嘛!”
何远之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看样子不是单纯的绑架,同时还想坏了池中悟的事情,让他经受打击一蹶不振,让所有人看他的笑话,让他以后在池家抬不起头来。据我所知,老爷子现在非常看重池中悟,打算将来让他熟悉池氏集团更多的生意,好重点培养。”
游方叹息道:“池家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一些,池嘉声七十多岁了,该考虑继承人的事情了,三个儿子各有千秋,但是第三代十几个孙子孙女可实在没几个出息的,大多都是池中龙那种货色,难得有个池中悟,以前看不出来,这次算是露了锋芒。……前不久我还在感慨他生在了池家,现在看来是幸运也是不幸啊。”
何远之问道:“你认为是池家人请仁哥动的手?”
游方反问道:“师兄你看呢?”
何远之思忖道:“假如真的视之为眼中钉,不如请杀手除掉他更干脆。”
游方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池中悟如果那么死了,池嘉声及警方一定会彻查,蛛丝马迹一旦被查出来,幕后指使者能有好结果吗?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让池家不报警,又能狠狠打击池中悟,请大名鼎鼎的仁哥出手去绑架才最稳妥,捎上那顶王冠做赎金才能解释得通。”
何远之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果然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仁哥这么多年来从未失手,岂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既然有人送钱请他出手,这次绑架等于收了两笔赎金,而他只会按自己的风格来。”
游方摇了摇头:“还哪里能给他将来的机会?这么多年来他恐怕也打过肖家的主意吧?有师兄在他自然不可能得手,但这种人这种事不可不防,今天遇上了就干脆绝了后患,也算是对道上的一种警告!”
何远之:“那你打算怎么办?”
游方想了想:“毕竟交了池中悟这个朋友,不能对不起人家,事情的源头也是我惹出来的,先确保他的安全,让池家付赎金把人捞回来再说。我来个黑吃黑,把王冠拿回来再让池中悟开他的拍卖会就是了,至于仁哥这伙人与他就没关系了,我负责铲掉。”
何远之:“别的事情还好办,但仁哥这个人异常机警狡猾,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连他的心腹手下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大胆的时候敢直接去池公馆,但心细的时候不留一点行踪,很不好找。”
游方:“收拾他本人是最后一步,师兄找不到,就交给我来找,没有了手下接应,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玩不出花来。……赎金直接打到海外的账户,很难追到他本人,但那顶王冠可是需要有人收货的。”
何远之:“我估计有人付钱请他出手,附带的条件就是王冠,仁哥那么狡猾的人肯定不会亲手接王冠,更不能把这个烫手的东西留在自己手里。”
游方:“那没关系,来拿王冠的人肯定是他的手下,我先剪了爪牙再说,至于这种人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斗得过官方政府?以前没抓住无非是官方没有足够重视而已,真惊动了国家机器全力搜捕这个人,他能跑得掉吗?放心,我自有计较。”
何远之怔了怔:“你想报案吗?”
游方摇了摇头:“我不报案,恰恰相反,我要在香港制造一起大案!……对了,池木锴和池木镇都来找过肖先生,以师兄你的脾气,恐怕去见过池嘉声了吧?”
何远之又一拍桌子:“是啊,回头我就去拜访了池嘉声,告诉他那两位好儿子已经来过肖府了,老爷子心中震怒不已,但在我面前还是很有涵养,只是叹气而已。”
游方:“你这么做,就不怕得罪人?”
何远之冷笑道:“我这一辈子得罪的人多了,连港督都得罪过!但池老爷子也不傻,他若不知分寸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不会直接说出这件事找儿子算账。而我虽然脾气直了点,也不是傻子,与池家的交情首先要看与池嘉声的交情,而下一代人当中,我当然选择结交池木锐与池中悟父子,一定要得罪谁的话,就让池木锴与池木镇那兄弟俩倒霉吧,是他们自找的。”
游方喟叹道:“是啊,不顾池嘉声的吩咐,回头就把消息泄露给外人示好卖乖,没把池中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啊。……对了,托你帮个忙,不论那顶王冠用什么方式交给绑匪,交货之前十二个时辰内,我想拿到手处理一下。”
何远之:“这我能办到,与池嘉声打声招呼而已,不算大问题,只要你不把王冠拿走就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游方:“给我找一支枪。”
何远之:“手枪吗?什么型号的?”
游方摇了摇头:“不,搞手枪的话就用不着求你帮忙了,我要一部打字机。”
何远之吃了一惊:“打字机?这可有难度!你难道要上战场?”那是一句黑话,打字机指的是机关枪,这东西在街头械斗中几乎不可能看见,动用步枪都是大案啊,治安案件出现机关枪简直难以想像。
游方继续摇头:“上什么战场?我要把它留在作案现场,这东西是不拿回去的,送给警方的礼物,所以一定不能让人查出是你弄进来的,假如难度小的话,我就不找你帮忙了!”
何远之:“我只能尽量了,可不敢保证短时间内一定能搞到,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游方:“当然是池中悟回家之后,等搞到打字机立刻就动手,你若没把握我再找别人。”
何远之:“那你同时再找可靠的人想想办法,如果能搞到,我负责安全的运到香港交到你手上。……游方,你到底打算做多大的案子?可别把自己栽进去!”
游方笑了:“谁能想到我会用打字机,而不是用秘法呢?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何远之搓着手居然有些扭捏的又说了一句:“游方,我知道你的本事比我大,假如真有仁哥的消息想动手的话,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这回轮到游方愣了片刻:“你干吗?不会是想亲自出手吧!”
何远之不无遗憾的说道:“这些年我嫁到肖家,什么麻烦都用不着亲自出手,真怀念当年的江湖岁月,那四处闯荡快意恩仇的日子。老人家的传奇我一直很向往,虽然不可能继承一代地师衣钵,但找个机会过过江湖瘾总行吧?”
游方差点没笑出声,这何远之岁数不小了,怎么还这个脾气?肖瑜那爱闯祸的性子绝对是遗传!只得劝道:“师兄,别忘了你今天的身份,堂堂肖夫人,千金之躯何必涉江湖之险?”
肖夫人有些不高兴的答道:“谁让你叫我一声师兄呢?你都出手了还不让我出手?……真论身份尊贵,你自己又如何?……要不这样吧,有你在怎么会有危险?你觉得万无一失就通知我一声,不论是用秘法还是施展拳脚,好歹让我动动手。”
游方硬着头皮道:“师兄手下人才多,要不你派几个得力的手下跟着我不就行了吗?”
肖夫人一瞪眼:“那能一样吗?你明白我的意思!”
游方叹了一口气,只能以投降的语气道:“算了,我服了你了!假如我能找到仁哥,又安排的万无一失,自会通知师兄来大展何女侠的神威!……对了,你的功夫和秘法怎么没有传给肖瑜啊?”
第三百零九章、小试锋芒
何远之低下头有些底气不足的答道:“秘法是老人家不让传的,至于功夫嘛,一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忍看她从小吃那个苦,二来也是怕她闯祸,三来她学会我这等功夫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你看看我就明白了。”
游方苦笑道:“是的,我明白,尽量安排吧,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何远之又小声说了一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让肖瑜知道,我可不想她学我的样子惹事生非。”
游方想笑却只能忍,暗中憋的肚子都痛,何远之竟用“惹事生非”四个字来评价她自己,说的还挺腼腆的。
话说到这里何远之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齐小姐还在外面等你吧?请你来吃饭,怎么好意思把她一个人晾在停车场?我给她打个电话,请她上来一起就餐,否则也太失礼了!”
齐箬雪坐在车里,心情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肖夫人见到游方究竟会怎样,两人之间会不会发生冲突?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呢,电话突然响了,居然是肖夫人亲自打来的,请她上楼吃饭,还在电话里以责怨的语气道:“既然陪着游方一起来了,为什么不进门呢?这多不好意思,难道要我下楼去把你请上来吗?”
这可不是肖夫人的风格,像她这种人说请谁就是请谁,别人也不可能跑她那儿去蹭饭啊,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话还这么客气?齐箬雪可不敢真让肖夫人下楼来请,立刻就上去了。
等进了包间她就更纳闷了,游方和肖夫人刚才根本没吃饭,等她进来之后才吩咐人上菜,就像专门等她一起吃似的。在饭桌上肖夫人表现的非常亲切随和,而游方面带微笑言谈很放松,肖夫人还询问了齐箬雪筹建投资公司的事情,态度很是关心,并且表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齐箬雪一头雾水,心中暗道游方究竟有什么手段,能让大名鼎鼎的母老虎有如此态度?她还不清楚游方的身份呢,假如了解到刚才两人谈了些什么,就算不晕过去估计筷子也得掉地上。
吃完饭之后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肖夫人亲自把他们送到了楼下,还握手告别。和游方握手也就罢了,最后还握着齐箬雪的手说道:“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家小玉,她被我宠坏了,往后她还有什么事,请你多担待点!……筹建新公司对你来说自然不是大问题,我刚才说的绝不是客气话,以后还要与肖氏集团多多合作呢,对了,我想给你介绍两名员工帮忙,千万要给面子。”
齐箬雪除了点头之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回去的路上,齐箬雪一边开着车,忍不住伸手掐了游方一把问道:“兰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游方笑着答道:“不是你说的吗?不论在我身上发生任何神奇的事情,你都不会觉得意外。其实没什么好意外的吧?我可曾有对不起肖家的地方,肖瑜的事情,论起来就该是他们谢我,说话客气点理所当然,你说呢?”
……
何远之回香港了,而池家这几天就准备把池中悟接回来,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一切顺利,仁哥不到一周之内就会放人。
而游方也没闲着,他第二天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向全国各地传书,请江湖风门各派协助查找一个人的下落。此人无名无姓,代号仁哥,并且把他的“事迹”资料附上。
九星、消砂、寻峦、松鹤谷这四派很简单,他以供奉长老的名义请求宗门协助,不能光有这个名头,这时候就看出用处来了。形法派也好办,直接传个口讯就可以,至于其他各派他则动用了撼龙令,以形法派的名义向各派求助。
以他的身份,其实直接求助就可以了,很多人都会真心帮忙的,没必要一定动用撼龙令,但他还是用了。形法派送他这件东西,也不能仅仅是取巧好听的名义,该动的时候他就动,以示心中无隙,同时也借此证明对方的真心实意。
游方此举也是小试锋芒,假如对付一个黑道团伙头子都不好使的话,将来就别谈齐心合力对付无冲派以及唐朝尚这么庞大的势力了。他只要求各派调查那位“仁哥”的身份以及行踪线索,假如有所发现不必动手,盯起来,把人留给他就行。
各派几乎立刻就回信了,纷纷表态区区小事兰德先生何必如此郑重,随便打个招呼就行了,还问需不需要派弟子到广州来帮忙?万俟辰则替游方回信,请各派尊长吩咐门下留意便是,有可疑的线索别忘了通知一声,就不必派人来了。
游方在寻峦大厦的办公室可不是随便的一间,而是一个大套间,他坐在里面,外间是万俟辰的办公场所,现在又多了两个人来“上班”,就是翠阁与朱楼。
她俩真的听从何远之的安排,跑到齐箬雪手下工作了。齐箬雪不明情况,当然也不好驳肖夫人面子,不就是介绍两名员工吗?她还问游方这两人该怎么安排,听说身手很不错,但年轻姑娘家的总不好弄到保安部去吧,而且计划中的投资公司也没这个部门。
游方则笑着建议齐箬雪,将来可以安排到公关联络部门,专门负责与香港肖氏集团生意上的合作联络事宜,待遇嘛,就按部门经理算吧。由于新公司正在筹建当中,这两人算是第一批加盟的“元老”了,暂时没有办公地点,干脆就到万俟辰这里办公,顺便帮她打打下手。
寻峦大厦不仅是寻峦派自用,有些楼层还对外出租,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栋档次还不错的写字楼,齐箬雪计划将新公司的办公地点也设在这里,目前正在办理各种手续。除了吴琳琳之外,她手下总算多了两个人可用,偶尔办了几件事,发现这两个姑娘还挺聪明能干的,不仅仅是身手好,学别的业务也挺快。
齐箬雪的事情暂且不提,游方传书江湖各派之后,最帮忙的当然是寻峦派。包旻当天下午就从香港赶来见游方,这些年他一直在香港,虽然一心修炼秘法,但很多坊间轶事还是清楚的,也早就听说过仁哥这个人。
还有一件事外人不知道,十年前仁哥绑架了陆长林的儿子,但是没过几天又派人亲自送了回来,说是手下选目标选错了人,得罪了,希望诸位高人千万不要介意,而且还给陆长林奉上一笔重金赔罪。
事后陆长林不欲声张,包旻等人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搜寻,也就没有查到仁哥的下落。一派掌门之子被人绑架,因为寻峦派的威名人很快就被送回来了,还吃了绑匪一笔好处,这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处理的无声无息谁也不愿意再提。
包旻和游方谈这件事的时候,张玺也在场,据这位新任掌门分析,绑匪头子仁哥要么就是江湖风门某派的弟子,要么是个懂秘法修行的人,至少也是了解江湖风门内情的,否则不会主动把陆长林的儿子送回来,他是不想惹更大的麻烦导致最终得不偿失。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游方也暗暗吃惊啊,但是过了一天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更吃惊的事。万俟辰明明给各派回信告诉大家不必派人来协助,结果牵弓派执戒长老肖墨带着两名内堂执事邹海东和张宇,来到广州到白云山庄拜山,提前打招呼说来意与那位仁哥有关。
游方有些纳闷,他和牵弓派打的交道不多呀,只是在松鹤谷见过牵弓派的掌仪长老石文卿一面,今天肖墨特意来拜山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仁哥是牵弓派弟子,这也太夸张了吧?
有人拜山,游方当然要以礼待客,以前都是他去别人那里,人家隆重接待。但现在的白云山庄就游方一个光杆前辈,总不能迎客、倒茶都由他亲手来吧?全让山庄物业的服务员来接待又显得不够礼貌,调消砂派或者寻峦派的弟子在山庄听令又不像那么回事。
游方灵机一动,把翠阁和朱楼叫来了,一人负责在门前迎客、领客,一人在会客室引座、献茶,那可是落落大方相当得体。游方这时候才觉得肖夫人的安排也未尝没有一点道理,身边平时确实需要有人可用,有些场面还是必须的。
肖墨是满脸愧色带着歉意而来,而且送了很贵重的见面礼,谈的事情果然与“仁哥”有关。牵弓派也不能肯定仁哥是谁,因为这只是一个江湖黑道上的代号,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但是根据各种消息推测,此人十有八九是牵弓派二十年前劝出门墙的弃徒张仁和。
张仁和是牵弓派掌门王勋捷一位朋友的儿子,看情面收入门墙的,但后来王勋捷认为此人心性过于阴沉,不适合修炼秘法,劝他离开了。张仁和当时也没犯什么大错误,秘法修为也不过是刚刚掌握灵觉而已,并没有得传牵弓派更高明的心法。
像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也没什么好深究的,就是不愿意再教他了。就像聊斋里《崂山道士》的故事——道士见王生非修道之人,于是就打发他下山了。
但是张仁和拳脚功夫相当好,也是自幼习武打下的根基,门中一位长辈见他无过被放逐,心存不忍,私下里对他讲解了牵弓派秘传的“穿弓诀”,并告诉他“善修此诀未尝不可借天地灵枢滋养形神,慎之惜之,勿入歧途。”
这位长老只讲了养炼之道,并没有传授任何具体的秘术,事后他领了门中的处罚,牵弓派也就没有继续追究。
没想到几年后,风闻张仁和在云南、广西边境一带行为放肆,加入了黑道团伙,做了好几票大案。牵弓派执戒长老肖墨派人查问,派的人倒是去了,也找到张仁和了。但可惜张仁和不仅功夫好、为人狡猾机警,而且当时手下已经很有势力。
牵弓派第一次派出的两名弟子被张仁和的手下抓住了,张仁和现身赔礼道歉,不仅毫发未伤而且客客气气的把人放了,亲自送到三百里外。
牵弓派吃了一惊啊,第二次又派了一名内堂执事带了四名弟子总共五个人赶去广西,结果和上次一样,人又让张仁和的手下抓住了,五花大绑被人拿枪顶住了脑袋。张仁和闻讯特意赶来亲手松绑,摆酒谢罪,又将这五人送到三百里外,并说自己早已被逐出门墙,如今做的事与牵弓派再无关系,但仍然尊重门中长辈。
牵弓派的人怎么这么脓包呢?其实也怪不得他们,秘法并非万能,比如游方,就算未习秘法,以如今的剑术碰上一般的秘法高手,心念坚决想拼命或者想逃跑的话也不一定会输。以向影华的修为境界,在芙蓉谷怜心桥也曾遇险,对方的武器是步枪。
秘法修炼到移转灵枢之上的境界已是难上加难,但还是血肉之躯,其主旨是可借天地灵枢滋养形神,并非是为了和人打架练的。张仁和的秘法境界如何并不清楚,但他的功夫是相当的厉害,还有一批身手不俗的手下,而且都是善于利用地形和熟练操作枪支的亡命徒。假如被这批人包了饺子,就算是游方也够呛啊。
第二批人回到牵弓派以后,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掌门王勋捷特意招集内外两堂聚会商议怎么处置?有一派观点认为,既然张仁和早已被逐出门墙,所做所为确实和牵弓派没有什么关系了,牵弓派也不是警察局,有些事未必一定要管。而如今他们已经尽力,张仁和并未得罪牵弓派,抓住人之后毫发无伤客客气气的送回来,还能怎么样?
还有一派观点则认为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假如不知情,可能也没什么,但接连派了两拨人去,都灰头土脸的被人打发回来,牵弓派颜面何在?必须再派高手去,至少教训教训张仁和,让他知错悔改,也算尽了牵弓派的责任。
结果第三次又派人去了,这回只有三个人,但都是高手,为首的就是执戒长老肖墨。具体的过程肖墨没好意思对游方细讲,总之张仁和料到了牵弓派会有这一出,事先有防备。他亲自率领所有精锐手下设局埋伏,发生了一场激战,牵弓派有一人受伤,张仁和的手下也有数人受重伤,但最终结果是肖墨等三人又被生擒。
但张仁和没有泄愤报复,甚至劝服手下不要找这三人的麻烦,还派人送伤者去治疗,最后他对肖墨说:“事情到今天也应该有个了结,等你们走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来找我,我与牵弓派两不相欠,最好也永远别再打交道。”
肖墨带着受伤的同门回到牵弓派,又开了一次会,众人分析了局面,假如集合牵弓派的力量大举前去,一定能灭了张仁和,但以张仁和展现出的实力来看,代价无疑是巨大的,得不偿失。而且不谈别的,就张仁和本人对牵弓派的态度而言,确实也不好这样下手啊。
后来王勋捷又派人查探过,张仁和真的离开了广西,与当地黑道脱离了关系,据说是到香港祸害去了,行踪很诡秘,就连亲信手下都不是很清楚,据说绑架了几位富家子弟做了几票很大的买卖。
张仁和到香港的时间,与那位“仁哥”在香港出现的时间吻合,因此牵弓派猜测他就是仁哥,但没有再派人去查探。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牵弓派上下谁也没对外提起过,至于张仁和本人则更不会张扬了。
牵弓派的世代道场位于内蒙、吉林、辽宁交界处的小兴安岭余脉一带,主要的弟子门人也都在东北,到广西去找张仁和的麻烦,来回已经是万里迢迢,至于香港那就更远了。
这次游方传书天下各派,牵弓派接到信之后,掌门招集几位内堂长老在一起商量,最终在王勋捷与肖墨的坚持下,还是决定派人到广州来拜访兰德先生,把这件事当面说清楚。虽然并不光彩,但兰德先生已经传书江湖,假如牵弓派不做声的话,将来被兰德先生查出事情的始末,那就更不好交代了。
游方听完之后,长叹一声道:“肖长老与二位同道辛苦了,专程为此事从东北赶到广州,兰德十分感激!……你们也不必惭愧,只为了当年一点牵连,几次三番派人万里迢迢处置祸患,逼得那张仁和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不可谓没有尽责。……多谢诸位告诉我这些,请放心,我绝对不会传扬此事。但你们既然来了,我就想问问,牵弓派是否有线索还能查到那人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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