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让钱先去浪一圈


  三墩:“别问我们,我们俩什么都不知道。”
  老彪:“对的,反正就是,好像我们俩又干成什么大事了,而且是很了不得的那种。”
  三墩:“嗯,反正,20多万人的一个传销镇,说没就没了。其他,具体……我都不知道。”
  老彪:“所以说啊,人活一辈子,遇事一定要多动脑,只要去思考,去想,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想到了就别犹豫,直管放手去做,至于最后做成什么样……不要太强求,椭圆就好。”
  三墩:“嗯,椭圆点,最后其实都挺好的。另外我说明一下,我不是打不过大招哥啊,我只是没还手。谁让他是我老大呢?还有,粉红小海豚的事,也不是我先开始说的,具体是谁……唉,我不能说。打死我都不能说。”
  老彪:“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应该是江澈了。”
  三墩愣一下,“嘘……澈哥让我说是小玥姐。”
  “……推给大招的亲姐姐?”
  “嗯。澈哥说要是我实在被大招哥逼得没辙了,就这么说。他说是为了世界和平。”
  “……真,臭不要脸啊。”
  “我也……”三墩犹豫了一下,没说下去,但是偷摸点了下头,表示我也有这种感觉。
  关于淡水镇发生的这一切。后来梁宗翔说他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是大陆安全部门牵头做的一次,对淡水镇的集体收割。
  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因为这个局所动用的资源和能量,已经完全超乎了一般状态下,人们对于一场“诈骗”的认知和想象。
  一个人,一场局。
  一夜破败的淡水镇。
  数十家以外商名义进来的传销公司,几乎所有的中高层,都在一夜之间,通过各种渠道仓惶逃走了,完全顾不上他们的“投资”。
  善后工作自然不需要江澈去考虑。
  只不过,在那些受骗上当,无处可去的人那里,有生面孔的志愿人员以港城慈恩会的名义,在组织分发回家的路费和短期生活费。
  人互相都是认识的,冒领或有,但肯定不会太多,也就没法仔细计较了。
  曾经2万人的小镇,后来汇集22万人的癫狂之地,现在,百分之九十的人正在逐渐离去,小镇正在努力恢复它原来的样子。
  但是,也许永远也回到最初那样了。比如那片山后移不掉的乱葬岗,比如那些粉刷过的烂尾楼,再比如,满街高高低低,花花绿绿,破败的大小招牌。
  一部从外什么都看不清的普通小轿车,在镇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停一下,胜利。”
  江澈突然开口,然后等车停下,摇下车窗,探出身子冲不远处的一个人招手,喊:“大爷,忙呢?”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农,有些慌张的扭头看他。
  在老农的身边,有一头大黄牛,黄牛的身上挂着一架农家用的旧板车,板车上垒着一条长沙发,还俩皮面的椅子。
  “大爷你还记得我吗?”江澈笑着问候一声,比划提醒说:“就那天,那边田里,你让我别让山上去……”
  “哦~是你呀,后生仔。怎么,又回来看看?”大爷眯眼看了看江澈,安下心来,跟着神情有些尴尬,指着板车解释说:“这个,人呼啦都走了,东西也不说带走,我看还能用,怕可惜了……嘿嘿。”
  “对的,能用就拉回去用。”江澈笑着,理所当然说:“反正咱这两年也被他们闹腾得够呛,对吧?就当是赔偿了。”
  大爷琢磨一下,觉得是这个理啊,立即挺起胸膛来,“可不是,我之前种点菜啊,瓜啊,全都叫他们糟蹋了。”
  “就是啊。”江澈用力地赞同。
  大爷笑起来了,说:“对了,你要不?那边楼,那边楼还有呢。我前边看见一玩意,他们说叫微锅炉……我想着那玩意肯定费电啊,就没拿,你坐车的用得起,你拿去吧。”
  “哈哈,我也嫌那玩意费电啊,大爷。”江澈说:“那大爷你忙,我这到处逛逛,看看别的有什么能捡的。”
  大爷大声应,“好。”然后指路,说:“你往那边,这边都找得差不多了,那边还没什么人去。”
  “好嘞。”
  车子启动。
  大爷开心笑着,一手牵着缰绳,一手高高地挥手。
  在江澈跟蓝布衫大爷聊过之后,车上林胜利几个明显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这整件事的过程中,江澈内心扛的压力是很大的,比宜家果美打仗那会儿大多了。
  回程的路上,下车解手。
  江澈差不多刚进信号范围,就接到了郑忻峰打来的电话。
  “事情怎么样了?我这最后就剩一天会,讨论拍板行业自定检验标准……明天就能赶回来了。”
  “已经办完了。”
  “唉……兄弟越来越没得做了。”郑忻峰叹了口气,跟着又兴致勃勃起来,问:“那咱这回骗了……为国为民,拿回来多少不义之财啊?”
  江澈:“四千两百万。”
  “才这么点?!”郑忻峰急道:“你不是说这几家公司这些年至少卷走了好几亿吗?怎么没多……”
  “四千两百万,美元。”江澈说。
  “嗝,那,要乘以8.3……哇啊”,郑忻峰顿了顿,说,“咱还做什么生意啊,老江,就干这个吧?”
  “滚。”江澈无奈笑一下,跟着解释说:“不过现在都还是美元呢,钱也还在境外呢,要弄回国内,还有点麻烦……”
  有些事不用费纠结,是江澈一贯在做的。从92年开始,除了第一笔当气功大师弄的那三千块用来买了认购证,最后惹了一身骚之外,后来坑王宏的钱,江澈算成股份给了公家,再后来坑肥勇他们的,直接捐了希望工程,再其他的,差不多都捐了学校和沙漠造林,真要算,江澈自己还倒贴进去好几十万。
  怎么说呢,江澈的身家、眼界和自信心摆在那里,所以就算是这回,数字大到几个亿,他也一样,不至于改变做法。
  这些钱最终会用在合适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数字大了,钱在境外,江澈一时还没想好。
  “可是……”郑忻峰那头犹豫了一下,说:“难得这么多美元,还在境外,就什么都不做,就弄回来吗?”
  他这一说,江澈整个脑子嗡一下:果然,这段日子真是压力太大,人都有点懵了,我竟然连这都没想到。
  1996,国家外汇还很少,刚上千亿。底子薄,且处处要用,珍贵如命。
  前世后来外汇多,江澈没怎么注意这些。至于看小说什么的,也都感觉主角随意弄一大笔钱出国搞风搞雨,好像轻松容易得很。
  而实际情况,当江澈真的站在这个时代了,拿着钱,他才发现,这有多么不现实。
  如果说是几百万,或者千把万人民币,要兑换美元弄出去做点事,以江澈现在的地位和人脉,还不算很难。
  但如果把千万后面的单位换成美元,要说让他弄个上几千万美金出去外面搞投资,买股票,做空卖空……很难很难。
  除非是经过审批的重大项目,比如进口急需的物资,或者大型的技术设备引进,否则不管什么渠道,现在要弄出去这么大金额的外汇,都不容易。
  明的,不容易。至于暗的,找不找死另说,基本也没这个量。
  现在江澈有三大传销公司已经洗过一遍,他自己又再洗了一遍的4200万美金在境外。
  “是哦,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大笔美金在外面。”江澈想了想说:“你的意思,咱应该先让钱在外面浪一圈?”
  郑忻峰:“嗯,就当咱先借着。”
  “也好,那我想想具体怎么搞。”江澈说:“对了,你和曲沫开完会准备去哪?”
  “没定呢,你呢?”郑忻峰反问。
  “最近有点累了,我突然想请几天假,带上林同学,还有老彪、三墩他们几个,去西北沙漠看看那片林子。”江澈有些哭笑不得,说:“一方面散散心,另一方面,我觉得也该去看看了。”
  “还真是该去看看,哈哈,那我开完会和沫沫一起也过来。”郑忻峰说:“那到时候咱们再商量,看怎么浪。”
  江澈:“好的。”


第七百零一章 张有远的坎坷人生
  张卫雨在哭。
  这个梦想画“本子”的天才画手在拿到江澈给他的剧本,也就是《那年那兔那些事》的第一季部分内容之后,现在坐在沙发上呜咽不停。
  作为一名画手,他区别于在场其他人,他看文字,即有画面。
  拥有这一类天份的人,往往轻易不能失恋,否则他们很容易就一个人把故事持续很久。因为哪怕只是看见一个相似的公交站牌,他们都能在心里把曾经的情境再现一遍。
  容易“康复”的人是这样子的,他们后来,渐渐就想不起曾经撕心裂肺爱过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了。越是努力回忆,那张脸就越模糊。
  “好了,你先把大概角色形象都画出来我看一下。”江澈说。
  大体而言,《那兔》对绘画技巧本身的要求并不算高,张卫雨操刀,绰绰有余。
  “可是……”张卫雨抬头同时抬手臂抹一把眼泪,“为什么咱们的形象是兔子?改成狮子不好吗?或者龙?我可以把形象卡通化。”
  “这个,等以后再说吧。”江澈没有解释,接着说:“总之6月底之前,你把这部分内容拿出来,我满意的话,会在港城给你发连载,然后在辉煌娱乐专门成立一个部门给你做漫画和动漫相关的内容。”
  他这么说的时候,黑五在一旁偷偷攥拳头,激动得不行。
  卫雨他,这就要独当一面了吗?
  果然,我之所以一直都是老二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不够偏。
  那我该往哪儿偏呢?唉,也不知道澈哥对星座怎么看……要不我偏去研究星座?
  可是我是黑社会啊。
  “这样,今天处女座的兄弟先上,你们今天运势很强,刀枪不入……狮子座的兄弟回去呆着吧,你们今天带衰,去了会拖累我们……来来来,白羊座的兄弟,每人先戴一块紫水晶再出发……”
  亲哥跑偏的同时,张卫雨也把头从画纸上抬起来了,看着江澈,眼睛放光,“就是说,以后我想画什么都……”
  “那个,不行啊,那个画了也不可能出版发行。”江澈想了想之前看过那些张卫雨的作品,改口说:“不过咱可以当内刊,你说对吧?”
  张卫雨用力的点头。
  这一刻他们当然都还不知道,未来的宜家高层内刊,会成为某个人群里的传说和梦寐以求的珍藏。
  画手回单人酒店房间画画去了。
  剩下一屋子人。
  微微皱着眉头,江澈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身上逐个扫过。他隐约感觉好像有某件事情被遗忘了,而那件事,与在场的某个人有关。
  到底是什么事呢?
  想不起来。
  隔天,江澈回学校请假。
  因为临近期末,而江澈最近请假又实在太多的关系,已经没有老师敢给他批假了。
  他只好去找校长。
  见面,老头照样是笑眯眯的。“怎么,最近很忙?”老校长看了看假条,说:“这样下去,期末怕不会又好几科不及格吧?”
  “肯定不会的。”江澈说。
  老头愣一下,笑着问:“这么有把握么?”
  “嗯,当一个大三学生,刚作为学生代表,在大四师兄师姐的毕业典礼上发完言。我猜,他肯定不适合在期末因为挂科被退学。”江澈说完,笑着问:“校长,你说我说的对吧?”
  这时候,江澈将在大四毕业典礼上代表发言的通告,早已经发布出去了。
  “……啧”,老头偏头,手托下巴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转回来,点头,“我觉得江同学你说的,十分有道理。”
  总算扳回一城,江澈得意了一下,“嘿嘿。”
  老校长:“你是对的,江澈同学,我是肯定舍不得让你退学的。”
  江澈:“哪里,哪里,哈哈。”
  “我甚至都舍不得让你毕业。”校长抬头,看了江澈一眼,笑容灿烂。
  “……校长,校长,我错了。”
  最后还是拿到了假条,江澈开车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路过一家宾馆……嗯?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事了。
  连忙驱车到另外一家宾馆,还好,张有远还没起床出去玩。
  “小舅,小舅……赶快起来。”
  “嗯?”张有远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怎么了?”
  “小舅妈来深城了。”
  “谁来?啊?!她什么时候来的啊?”张有远似乎也是这才想起,他还有个喜翠姑娘,在等他出人头地,店长经理,飞黄腾达。
  “大概……”江澈尴尬一下,说:“有个二十几天了吧。”
  房间里,小舅舅和外甥女婿两个人相对沉默。
  “放心,小舅舅,咱一直派有店里的一个女员工陪着小舅妈呢。”江澈说:“咱们现在赶快过去吧。”
  张有远木木点了下头,起床。
  到小舅妈住的宾馆,江澈先找了宜家分店的那个普通女员工,“那个,喜翠姑娘还在吧?”
  “在的,江总。”
  “她在这边呆得还好吧?”
  店员似乎有些紧张和害怕,“挺,挺好的,就是不太爱说话,也不出去,好像挺害怕的样子。”
  初来深城,又一直见不到自己熟悉的人,想想,小舅妈有点害怕其实也正常,江澈感觉有些惭愧,说:“那就好,房间号多少来着?我们自己上去。”
  紧张发懵的店员报了房间号。
  江澈带着张有远上楼,然后在走廊外面站住了。小两口这么久没见,江澈觉得还是不要第一时间打扰地好。
  张有远自己上去敲门,带笑说:“喜翠,喜翠,开门。”
  好一会儿,门才开了。
  “你,谁?”张有远问了姑娘一遍,没得到答案,又转头问江澈,“外甥女婿……你小舅妈呢?”
  “……”江澈也没见过小舅妈啊,之前没见过,后来她来深城,也是下面宜家的人去火车站接来,并安排住上的,然后他就一直在忙淡水镇的事。
  确认了一下,房间号没错,所以……
  “人,不对吗?”江澈问。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张有远说,“应该不太对。”
  最后一查,果然是接错了。
  姑娘叫喜穗,这回是一个人从老家出来打工的。家那边介绍人帮忙联系的工作,让她到深城找一位张先生。
  然后,那天宜家的人临时接到江澈的电话,匆忙跑去火车站,帮张先生接一个叫做喜翠的姑娘,他们不认得人,只好一路喊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喜穗,当时她正哭着,在等那个联系不上的张先生呢。
  事情刚弄清楚,姑娘就哭了。
  吓的。
  “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拐卖了呢……呜”,喜穗姑娘看着二十出头,一身从头到脚,虽然干净,但是朴素陈旧,“住这么好的地方,让人看着,我,我……吓死了!”
  姑娘哭得厉害了,蹲地上不断哽咽。
  张有远手足无措。
  江澈在旁一脸无奈问女店员,“你都怎么陪她的啊,就没聊聊天?”
  女店员:“我,她都不说话……另外她也不会粤语,我也不怎么会普通话……我就每天给她送饭到房间,跟她说,不要乱跑,不要随便跟别人说话,然后有事找我。”
  “……”
  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下来了,江澈答应一定帮她找那位电话打不通的张先生。
  然后,江澈和张有远下了楼。
  “姑娘胆子挺小的,而且应该是第一次从农村出来,可以理解。”张有远说。
  江澈:“是啊,说起来没准还是咱们救了她呢,要不她说不定就真给人拐卖了。这样子一个人就跑来深城打工,她家里真心欠考虑。”
  “嗯,现在没事了就好。”
  “是啊,是啊。”
  两人说到这,都安心下来。
  想继续说点什么,却突然不约而同都沉默下来,各自皱眉思索着什么。
  好像又有什么事情被疏忽了。
  什么事呢?
  好一会儿,张有远问:“那,你小舅妈呢?”


第七百零二章 人生就凑巧凑的
  对哦,小舅妈呢?
  二十多天了!
  这要是还在火车站……不敢想。
  要是不在火车站……更不敢想。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江澈一时真的十分愧疚,同时也很担心。
  “没事的。”难得一次,小舅舅说话语气像个长辈,张有远伸手按着江澈的肩膀说:“喜翠她呢,用我们那边话说是个很吃得开的人,性子也泼辣……总之她不可能傻乎乎等着或到处乱跑的,外甥女婿,你也别太担心了。”
  安慰人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张有远自己脸上的表情,其实也透着揪心。
  毕竟不管喜翠的性子多泼辣,多吃得开,这里是深城啊,地方是陌生的,更多人和事,也都是她原先没接触,也没见识过的。
  “我现在去联系一下家里边。”张有远说:“然后外甥女婿你去问问看,她要是真的来了找不见人,我猜很大可能会找到宜家门店去。”
  “好。”
  两人各打了电话询问,当场得到的答复,都没有一点相关消息。
  那就只能是最笨的办法了,找。
  让张有远描述,张卫雨操刀,很快画出了速写。
  江澈第一时间把这回过来的三十多号弟兄全部撒了出去,再让宜家门店和广告公司轮休的人全部动员起来加班找人,再是公安方面……
  情急之下,江澈一口气动员了近百人,出去找这个未来小舅妈。
  但是一天从早到晚,依然一无所获。
  或者,小舅妈自己找工作去了?江澈打了电话给开职业介绍所的童阳和廖敦实,问过查了没有,又让他们帮忙打听和留意。
  张有远自己也在街上走了一整天,到夜里十一点多回来,面上已经没表情了,死灰一片。问了江澈这边的情况,知道没结果,点点头,独自先回了房间。
  “笃笃。”
  江澈这天也没回家住,房间门是开着的。
  但是宜家深城店的店长还是先敲了下门,等到江澈转头看他,才小心翼翼地说:“江总,刚下面负责招聘的人来找我,跟我说了件事,觉得应该和你说一下。”
  “进来说。”
  “好。”店长进来坐下,面色有些担心说:“原先江总您打电话问我,说小舅妈有没有来过店里,我问了,确实没有……”
  在店长的叙述里,小舅妈或小舅舅这个概念,确实从没出现过,但是另有一个情况。
  宜家深城分店本就一直在招人,也一直有人来咨询。
  二十几天前,其中有一个挺漂亮的女的,说是来应聘,但是咨询到最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那要是你们江老板的亲戚呢?要是很亲那种,总不用按你们这个晋升制度来吧?”
  “所以……你给负责招聘的人看过小舅妈的画像了没?是不是她?”江澈情急,直接问道。
  店长:“嗯,他说好像,可能,没准,是。因为当时并不是正式面试,只是他在忙,然后那姑娘在问,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
  “这样……”江澈想了想,问:“那当时,他是怎么回答那个姑娘的问题的。”
  “就按咱一直的评价积分晋升规则说的。”店长担心地看一眼江澈,接着说:“咱宜家不是也没用江总您家里的亲戚嘛……然后江总你开年会的时候还专门强调过,宜家的晋升制度,绝对公平,您还特意说到亲戚这个问题……”
  江澈确实说过这些话,甚至为了维护宜家的制度,至今为止家里两头的亲戚来要工作,全都放在江爸的花季雨季。
  “然后,那姑娘又问了一遍,最后说,她再想想,然后就没信了,也没留联系方式。”店长说话始终抱着担心。
  江澈看了看他,说:“好的,没事,你们做得很好,先回去休息吧。”
  至此为止,江澈已经有至少九成把握,那个人是未来小舅妈。想想,还真是挺能耐,挺吃得开的一个人,不但自己找去宜家分店了,甚至还会打探情报信息。
  差不多时候。
  张有远在房间里也接到了大姐张有乔打来的电话。他三个姐姐,大姐张有乔,二姐张佑楠,三姐张盼娣,就他和大姐是按字头取的名字,且年龄相差很大。
  “我们找去你那个出租屋看了。”大姐在电话里说:“房间是空的……连被铺啥的,都拿走了。你别急啊,有远,咱爸已经坐车去喜翠老家打听了。”
  第二天。
  张有远没有接到家里电话。
  倒是江澈接到了林俞静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让江澈打另一个电话……而电话对面的人,是林俞静的外公,张和顺。
  按说这是外孙女婿和外公第一次接触,通电话,意义重大,但是电话里,两人并没有顾得上太多客套。
  “喜翠回去结婚了,老家那边这两天正办酒呢。”
  张老头说这一句话,江澈就明白他为什么是打给自己,而不是张有远了。
  “嫁的听说是一个去深城碰上的大经理,带回来才十来天,就摆酒了。我这气不顺啊,就厚着脸皮找她问了几句。喜翠也没遮,就说,她的模样,就是该年轻享福的,说是咱家规矩大,她等不了有远出息了……”
  “这……”江澈没说下去,在深城这样一个经理遍地走的地方,他不认为喜翠姑娘碰上的那个家伙,有多大几率真的身家丰厚到足以秒掉张有远……
  所以,姑娘的情况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她的眼界、见识,跟她的心机、野心,搭不上。
  张和顺那头接着解释,“外公这不是怪你的意思啊,要怪也是我家有远自己一直不长进。我这就是,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跟有远说。他以前吧,也喜欢过一个高中女同学,还为人家姑娘打架,关了一年,后来就没成……”
  老头说了很多。也让江澈对这个小舅舅多了不少了解。
  可是事情终究还是要跟张有远说的。
  “你找个时间,缓缓跟他讲吧,你是文化人,帮我想想看,看怎么说跟他说能好些……再帮我劝慰着点,外公这,就拜托给你了。”
  张老头最后这么说。
  江澈应得也乖巧,但实际压力,就有点大了。小舅舅按说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应该不会怎么样才对,但就是这种人,反而让人更担心。
  虽然不可能要死要活,但是说不定,就此消沉,换一个人。
  房间里。
  “你是说,喜翠找到了?”一身疲惫,满眼血丝,张有远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神情有安心,眼睛里有喜悦。
  “嗯。我已经撤销报案了。”江澈说。
  “那她现在在哪啊?”张有远追问。
  “在……老家。”这种事,江澈实在找不到委婉的办法,看了一眼张有远,小声直接说:“喜翠回老家结婚了,小舅。”
  “怎么会?”
  “她来过深城,然后……”江澈把他从张和顺那里听来的信息,大致说了一遍。
  “……”张有远笑一下,“这……这,她,怎么也不说叫我喝喜酒啊……唉,怕我包不起红包啊,真是的,我堂堂一个大经理……”
  张有远说了一会儿,坐下来,始终显得很平静。
  这种情况江澈反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三墩和老彪自告奋勇说他们去。
  江澈想了想,他们俩大概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当时哪里想得到,去一趟茶寮,就把自己陷那儿了啊,那最开始见到将军,我也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房间里,赵三墩给张有远讲他和将军的故事,说,“人一辈子,碰见谁,娶谁……实话说,我觉得都是凑巧。”


第七百零三章 还真是凑的
  为了安慰张有远,赵三墩认认真真,掏心掏肺,说了很多一旦被将军知道,估计就再没好日子过的话。
  他说要不是因为一颗扣子,我也不至于被将军赖上。
  这简直就是作死。江澈单是在门外听,都听得哭笑不得,想想,张有远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更何况这一天,还有林妈妈和林俞静也先后打了电话,来安慰张有远。
  任何一个人被这四个人劝慰了,大概都很难继续沉浸在悲伤里。
  果不其然,在被老彪和三墩“开导”了一天之后,本就没有方向盘和刹车的张有远,也跟着歪了。
  当时老彪是这么说的,他说:“三墩说的对啊,说到底这世上谁和谁不是凑巧?再你看那个喜穗姑娘,不就很凑巧?!人生事,椭的就是个圆。”
  张有远后来就真的去找喜穗了。这不太合适,当然,他很礼貌。
  话说姑娘也是可怜又幸运的。
  那个她要联系的“张先生”,江澈拿着电话让公安方面帮着查了,查出来就是个骗人的皮包公司,招人只招年轻姑娘,私底下做的什么恶也不知道。然后是前阵子惹了道上的人,跑了,才没接到姑娘的电话。
  别说,这错进错出的,还真有点儿缘分的味道。
  “我是说,你嫁人了没有?再有没有心上人?”张有远打扮一下帅得不行,耐心加小心说:“我的意思,你22岁,按说也该嫁了,要是没有……相不相亲?”
  喜穗姑娘一头雾水看着他,“我没结婚,没得心上人……可是,我是出来打工的,挣钱供妹妹上学。”
  “哦,那不妨碍,工作的事情,我外甥女婿会提你考虑的,你看干个店员什么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就顶好了。”
  姑娘开心极了,笑容灿烂道。
  张有远仿佛被感染,也笑起来,“那相亲的事,你看,你考虑下不?”
  喜穗姑娘一下瞪大了眼睛,黑漆漆的双眸滴溜溜一转,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了?”张有远想说,咱就问下,不勉强。
  姑娘抢先一步开口,“你说实话,其实他们就是拐卖的,对不对?”
  “啊?”
  “他们是不是把我卖给你了?然后你心善,才问我意思,问我相亲不的。”姑娘一边观察张有远的反应,一边神情倔强一下,说:“那我要是不同意,你能放了我吗?”
  “……”张有远发了会儿愣,突然笑出来,说:“行行行,放了你,我另外买一个去。”
  说完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往回走。整个也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无奈,总之真个哭笑不得,欲哭无泪。
  “欸。”喜穗姑娘在身后喊。
  “怎么了?”张有远转头问。
  “那你花了多少钱买的我,能告诉我不?我以后慢慢攒钱还你。”
  “……”张有远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他回来没隐瞒,把事情当众说了。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现在想想,我这样确实也不好,跟拿人顶事似的。”张有远笑着说:“倒是被逗乐了……再外甥女婿,你那边是不是也得好好跟喜穗妹子解释一下了?不然姑娘见天的,觉得自己要被拐卖了,多费担心。”
  这一句有道理。
  江澈特意找来公安的人,把事情跟姑娘做了解释,顺带着,自己也出面把整个事情经过,跟喜穗详细解释了一遍。
  好不容易,朴实的喜穗姑娘信了。
  事情原本这样就算过去了,也结束了。
  但是没两天,张有远意外接到了喜翠的电话。
  曾经的未来小舅妈在电话里的大概意思,是说张和顺过去那一回,给她添麻烦了,希望张家人不要再影响她,顺带着炫耀了一把她的大经理,说她过得很好,不牢再惦记。
  这,三墩和老彪就看不过去了。
  他们才不管什么合不合适呢。费尽周折打听到喜翠结完婚会跟着大经理回深城,又特意去查了,查出来他们飞机落地的时间。
  到日子,一大早弄了两部豪车,来喊张有远。
  张有远被架着打扮好了,下楼,坐进车里。
  喜穗姑娘坐在里头呢,一身精致的打扮,还化了妆。别说,这一打扮,姑娘真心还挺好看,而最关键的,是她身上那一种倔强里带着灿烂的特殊感觉。
  “看什么看?一大早起来穿的这身,还化妆,我自己也不习惯着呢。”喜穗有些窘迫,说:“还不是他们说让我来帮忙,然后,我也有点儿替你不服气……”
  张有远笑着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有点儿不服气。虽然谁都没把话点出来,但是,可想而知,老父亲上次过去,肯定是受了些委屈的。
  机场外,喜翠和大经理前脚刚出来。
  后脚,两部豪车就一侧一横,给人截住了。
  小弟开车门,张有远和喜穗先后下车。
  “你,你们想干什么?”喜翠还没慌呢,她的大经理先慌了。
  老彪江湖气十足:“没事,就问问大经理混哪里的?哪家公司?”
  大经理色厉内荏:“我,我们回淡水镇,我做范式摇摆机的。”
  老彪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那没事了,你们走吧。”
  预备中的“报复”戛然而止,不需要了。
  一群人回到车上,调头。
  留下喜翠一脸的茫然、纠结和思索。大经理则一脸的得意,“我就跟你说了吧,我们公司做得很大,而且是外商公司……他们惹不起我。”
  另一边,车上。
  “看来是给人骗了,我就说嘛,能是什么大经理。”有人说。
  “是啊,估计也就是正好去那边给错开了,还不知道情况呢。”另一个说:“等他们回到淡水镇一看一打听,那娘们怕不得悔死,当场哭出来?”
  “那才痛快呢。”再有人大笑着说。
  “等一下……”老彪抬手,示意安静,“那她不会回来缠你吧?”话是向着张有远说的,“有这个可能,对吧?牛眼啊,你可不要让兄弟们瞧不起你啊。”
  “没,我就是……”张有远抬头苦笑一下,说,“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想说痛快吧,又好像,也不全是高兴。”
  他这么说,车上的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到地儿下车,停车的停车,回房间的回房间。
  张有远低头朝前走着。
  “欸。”喜穗在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口喊他。
  张有远转身,“怎么了?”
  “你,你都还没谢谢我呢。”
  “……哦,谢谢。”张有远笑一下说。
  “那,你”,喜穗跺一下脚,神情急一下,她很想说,你不会还想着等她回来找你吧,人家丢你像丢鞋,你这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骨气?
  结果脱口说出来的却是,“那你自己说的相亲,咋就没下文了呢?”
  说完她自己愣了愣。
  张有远也愣了愣,疑问的眼神看着喜穗。
  “我可没喜欢你,但是相亲,可不都这样?我想着倒是可以相一下,你觉得呢?”喜穗说:“你这人,心还蛮善的,长得也好,就觉得不咋靠谱,我得好好再想想。”
  姑娘说到最后一段,变成了认真纠结地自言自语。
  张有远笑坏了。


第七百零四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你不是说不愿意吗?”张有远笑岔气了问。
  “我是说拐卖的不愿意,那样子我死都不会愿意。”喜穗姑娘解释了两句,羞了,就恼火起来,说:“算了算了,我才不稀得跟你相呢。我以前在老家,也好多人来说亲,我都不稀得去看。”
  说完,姑娘转身就走了。
  但是话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姑娘心底里肯定就是起了几分心思的。心思这玩意,一旦起了,要再收回去可就不容易。
  隔窗偷看的一群人猥琐凑一起偷乐。
  “你们看吧?”老彪得意说:“道理,终归还是我和三墩的道理。”
  他两个现在膨胀得厉害。
  事情到这里,眼看着形势大好,反而是张有远自己开始犯犹豫。
  问他是不是因为还惦着喜翠,他说绝不是。
  问他是不是实际看不上喜穗,他说哪跟哪啊,姑娘挺好看,更关键性格让人喜欢,更何况家里父母一直催得紧,大概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那到底为个什么呢?张有远说是因为觉得姑娘跟了自己,怕不合适。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不靠谱。
  张有远说他当初跟喜翠一起,就是因为觉得喜翠自己有心思,够独立,两个人一起主导权在她,她就委屈不了……但是像喜穗这样朴实的小姑娘,他怕照顾不周,辜负不起。
  他既然这么说,江澈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不过,人家喜穗也没说非跟你,就是认识了解下……这样,趁着上班前一起培训,你就当朋友处好了。”他最后就这么说了一句。
  张有远愣一下,仰头说:“培训,什么培训?敢情我又不是经理了啊?!”
  “你是,小舅你永远都是沙漠卫星计划的经理,但是,先在宜家上几天班吧。”实话说怎么安排这个小舅舅,江澈又有些犯难了。
  另一边,喜翠和大经理回到淡水镇……
  懵了。
  萧瑟的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吹过无人的烂尾楼,吹着墙外耷拉的招牌,吹着地上的碎纸片……
  人呢?!公司呢?!
  上线呢?老板呢?!
  也就是这年代还没网络小说,不然他们都要以为自己穿越了。
  跟着一打听,事情明了,喜翠就不干了,新婚夫妻俩一番哭闹撕打,让已经平静了许多天的淡水镇又热闹了一回。
  所以,老彪又把事情料中了。
  只一天,喜翠就从淡水镇跑回来,到宜家分店找张有远。
  说她给人骗了,不但骗婚,那个人还骗了她家里和亲戚好几个,交钱买摇摆机当他的下线。
  张有远躲不过下去说话的时候。
  喜穗姑娘在上边连听课都没心思了,时不时地偷眼看,生闷气。大概东西有人抢,就显稀罕了吧,小姑娘越琢磨越往心里去。
  张有远跑来找江澈,说他想出去走走。去哪无所谓。一来为了躲着喜翠,好把事情了结在这里,二来……他是真上不了这个班。
  这也是实诚极了,江澈第一个念头想带上他一道去西北,想了想,突然冒出个新鲜主意,说:“这样,我给你弄个独立经理当吧?”
  “做什么?”张有远茫然问。
  “很简单,你就拿钱一个个城市去玩,把每个城市哪里好吃,哪里好看,坐车走路怎么去,再哪里好玩,该怎么玩,那个酒店便宜又舒适,或贵得合理……桩桩件件的,分作一二三四五,都仔细给我写下来就行。”
  江澈说完,张有远整个懵了。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有的,其实这年头一个人会玩懂玩,也是本事,你要是做好了,将来还能替我赚钱。”江澈想了想,说:“我让大招选个乐意去的兄弟出来,跟你一块去吧,路上好有个照应……喜穗就留在店里上班,每回回来,别忘了给人家带礼物。这样,你自己惦不惦记,人家姑娘乐不乐意,慢慢就都数了。”
  张有远想了一下,点头。
  当天下午,他就开开心心准备出发了。
  江澈和唐连招等人一起给张有远和另一位兄弟送到车站。进站口,张有远突然神秘兮兮地避过老彪和三墩,拉着剩下几个人说:
  “对了,我最近一直好奇一个事,就老彪和三墩常说的那个椭圆,好像其实是随缘,对吧?……为什么都没人纠正他们啊?害我也跟着一直没敢纠正。”
  江澈、唐连招、陈有竖……一群人几乎都蹙着眉头,带着思索的表情,木木地互相看了看。
  “太久了,久到我们都已经忘了,还有随缘这个词了。你这突然说出来,实话说,我们听着,觉得有点奇怪。”
  “是没有椭圆听着顺耳,自然。”
  “对的,很快……你也会忘记的。”
  ……
  江澈这耽搁了三天,原本说好的西北见,就变成了郑忻峰和曲沫滞留燕京城苦等。
  好不容易在机场会合,驱车一路向西。
  请来的向导兼领路车司机在中途下车休息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前边就是民勤县了。”
  江澈听见愣住一下。
  因为他想起来了一个人,何宇飞,他前世广告公司的副总。一个从西部小县城考到胡州上大学,大学毕业跟女友分手,难受跑去发廊,结果啥都没干成,出门却被整个系的同学围观的倒霉蛋。
  就因为这件事,何宇飞成了校园传说,不得已从胡州跑来临州找工作,然后被江澈忽悠了一起创业,一起从三个人的小公司,一直走到最后。
  那家伙,印象中好像就是民勤县的。
  算一算,这家伙现在应该刚读高一。
  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江澈决定去看看,他猜想一般一个县,好的高中也就一所,找起来应该不难。
  向导证实了他的猜想。
  当然,对其他人,江澈的说法是他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在民勤县住一天。
  到地儿,问了地方,江澈本意是偷摸独自去看看的。但是自从他在淡水镇惹了事,“安保”等级大幅提升,随时都有人盯着。
  陈有竖跟来了,然后唐连招、老彪、三墩……林俞静。


第七百零五章 大哥
  前世,何宇飞一个人从胡州跑到临州参加一个大型招聘会,被在会场连一张桌子都没得摆的江澈给忽悠走了。
  然后,老板员工两个人在“公司”里面面相觑。
  当时江澈手里有前公司老板娘帮忙介绍的几个小客户,一单开门业务,但是真的缺钱,缺人。
  “所以,公司现在就咱们俩吗?老板。”当时何宇飞问。
  江澈:“错。公司还有一个前台小姑娘,长得很漂亮。”
  他给何宇飞看了照片,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正好经历感情失败的何宇飞没顶住诱惑,留了下来。
  后来,何宇飞见到前台漂亮小姑娘的那天,因为环形桌子买得太小了,姑娘挤不进去坐……
  江澈说:“干嘛?就不许人家这几天长胖了吗?就,不期待她再瘦下来吗?”
  所以,一直到多年之后的公司年会,何副总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最初是因为前台姑娘才留下的。
  他说自己当时的考虑是公司虽小,至少有客户,有业务……更关键因为老板是一个很能忽悠很不要脸的人,而他们做的,恰好又是广告公司。
  之后漫长的十余年,一起从公司弱小起步,到崛起,再从辉煌到困境。这期间,在业界名声评价都很高的何宇飞至少面对过大型广告公司或猎头公司的数十次高薪挖角,但从未离开。
  唯一一次他差点儿离职,还是在公司的起步阶段。当时,前台的“小”姑娘辞职回老家结婚了。
  没了前台,江澈说他去招人,结果买回来一顶假发,让何宇飞偶尔客串一下。
  何宇飞从来都不是一个热情和外向的人,前世那么多年,他平时都严谨地称呼江澈为“江总”或“老板”,只有喝醉了,才叫“哥”。
  而且这小子喝醉了就喜欢讲“故事”。所以他前世人生那点儿破事,江澈基本都知道。
  现在,他还没有那些破事。
  17岁,正读高一的何宇飞穿着蓝色小翻领,有双白纹但是已经发黄的破旧运动衫,坐在教室里,认真地听着课,做着笔记。
  他的脸色因为在校长期只吃家里带来的咸菜而显得有些苍白,缺乏营养。
  这并不意味着何宇飞的家庭十分贫困,因为在1996年,这种带米带咸菜的学校寄宿生活,是普遍情况。好歹他还能上得起高中。真要说的话,何宇飞家里的条件,在当地算中等。
  而他的成绩,是年级最前列。
  因为他想走出去,同时因为一个少年内心的隐秘,想去南方一座叫“胡州”的城市上大学……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这条路很窄,他为此而刻苦努力着。
  倒霉,这星期饭盒被人偷了。
  邮票也用完了。
  要是下个星期来,能有三十块钱,该多好啊。比如在哪个地方,碰巧发现好多块废铁,就可以拿去卖,那多好啊。或者二姨做生意赚了钱回来,背着爸妈给我五十块,她上次就给了五十呢……
  快下课的时候,何宇飞不自觉走神,这么想着。
  所以,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此时课堂上困顿的少年还不知道,他这辈子就算马上变成一个废物,也注定衣食无忧,因为他命中注定的老大,是一个很响亮的名字,是宜家江澈。
  ……
  江澈原本的计划,是到学校就直接问,直接进去找何宇飞。
  他知道这小子现在有一个联系很紧密甚至很暧昧的笔友,是个小姑娘,胡州人,叫方悦。
  这个故事何宇飞前世喝醉了说过N次,以至于后来他说着说着走神了,江澈还能帮忙补充细节……总是就是因为这个姑娘,他后来才考到胡州去上大学。
  江澈就准备冒充方悦的表哥,上门找碴……说他们早恋,然后把人拎出来教训一顿。
  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呢?江澈想过一下,大概,就是很合理的认识了吧。
  可是现在,身边跟着四大天王,加一个正一边走一边啃瓜的林同学,这个操作就没办法进行了。
  一时想不出办法,江澈说累了,找地方坐一会儿,顺便看看风土人情。
  他们就坐在学校大门对面不远的一个矮坡上,吃瓜。
  周末,放学时间,校门口一下涌出来大批学生,背着书包,拎着米袋子和装咸菜的罐子、搪瓷缸……
  一片嘈杂。
  高中小女生们的眼睛不断地看向对面的小坡,跟着紧张羞怯地转回去,等到走远了,才又转头看一眼。
  林俞静一声不吭把头上戴的棒球帽摘了,反手扣在江澈头上,用力拉低帽檐。
  江澈伸手抬了抬帽檐,因为何宇飞出来了。这小子很好认,就是一副乖孩子的样子,娃娃脸,现在除了青涩些,跟几年其实长得差不多。
  他过了马路,就从江澈脚下的路上,低着头经过。
  几个嘻嘻哈哈地男孩子从后面跑过来,其中一个有些高大的,直接什么铺垫都没有,就抬脚在何宇飞小腿上踹了一脚。
  何宇飞踉跄几步,回头,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就看你不顺眼,怎么样?”对面站下来六个人,歪着脑袋晃着腿,自以为潇洒牛逼地看着他。
  这个年代学校的小混混,大概都是这样的吧。学校组帮派的年代,至少会持续十好几年。江澈也不知道,后来还有没有这种情况。
  下面,何宇飞咬了咬牙,转头继续走。
  “怎么,不服啊?”那群人里冲出来一个,扯住他的书包往后一用力,把人拽了回来,一把推在墙上,“我问你,星期三课外活动,浩哥叫你捡球,你为什么不捡?”
  “星期三?”何宇飞顿一下说:“可能我当时默背单词,没听见。”
  “去你马的没听见。”
  对方甩过来一巴掌。
  这回,何宇飞抬手挡了,他可以挨一脚,不能挨耳光。
  “哟,敢还手?!”
  一群人全都拥上来。
  江澈:“……”他本来在等林俞静开口让他帮忙的,那丫头心善,这情况肯定看不过去,但是没等到。
  林同学太专心吃瓜了。
  “嘿。”居高临下,江澈喊了一声。
  一时下面人全都抬头,包括何宇飞在内,茫然地看着他。
  “要不要帮忙?”江澈笑着问道。


第七百零六章 怎么补救
  最后下去的人是陈有竖。几个人里,他算是比较靠谱,也比较有轻重的。
  坡上,看热闹的老彪想了想,戏谑笑着说:“怎么,江澈,这看不过去,是因为你以前在学校应该也经常挨揍吧?”
  “在学校的时候,长得像澈哥这样招女孩子的,肯定经常。”赵三墩接话。
  “嗯,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林俞静也说:“要不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跑这么快呢?从小就招蜂引蝶,活该挨揍。”
  几句话的工夫,下方的陈有竖已经扛着内心巨大的尴尬,把六个校园小混混都挂在了土坡上。
  剩一下何宇飞站旁边,一手网兜,一手书包,无措而又紧张地看着陈有竖。
  偶尔他也抬头看一眼江澈,因为很明显,这个看起来不太难打的,才是老大。
  这年头有一个词,叫社会青年。
  一般学生混混在学校里的地位,都取决于他们在校外跟的老大,或者谁的表哥、姐夫,是某个著名的社会青年,那么他在学校,基本上就可以成为大佬了。
  另外很多时候,社会青年也会到学校里来发展小弟,收保护费,追小姑娘。然后只要成分稍微复杂点的学校,几乎每个周末放学,校园外都会有来堵人的社会混混。
  总之就是很毒瘤。
  很显然,江澈现在就被当成这类人了,学生们远远地站着,看着,猜想他是哪条街,或哪个台球厅新出来的老大。
  如果老大是长这样……
  哇,港台黑帮片里的剧情在旁边那些小姑娘们的脑海中不断演绎着,想象自己手那个接了头盔,坐上摩托车后座的大嫂。
  话说这几年,误入歧途的女孩子其实也不少。而且女孩子要是豁出去混了,往往一般人都惹不起。
  咳,江澈自己读初中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学同学女老大放话罩的。不然还真可能像三墩和林俞静说的那样,过得很悲惨。
  ……往事不要再提。
  “得下去看看了。”
  手臂支撑,江澈第一个从坡上跳了下来。再三墩、大招,就连林俞静都利落地跳了下来。
  四十三岁的老彪看了看,选择装没事,绕旁边慢慢爬下来。可是上坡容易下坡难,海上大佬在陆地上下个土坡,都紧张不安,怕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丢人。
  这就是诸葛亮为什么坐轮椅了,椭圆军师想着。
  走近了,何宇飞看江澈的眼神有感激,也有警惕。
  “你,大哥,你们保护费,一个星期收多少?”并没有怎么和社会上的人打过交道,何宇飞小心问道。
  啧啧,这小弟收得比前世还容易。江澈愣了一下,笑起来说:“怎么,准备认大哥,跟我出来混啊?”
  何宇飞没吭声,他心里想着,现在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不跟你混等着跟他们一样被挂到墙上吗?或者事后被他们没完没了的报复。
  “不过就你这样,出来混,估计不行吧?”江澈笑着说:“读书怎么样?”
  “……”何宇飞:“还,还好,有时候第一,有时候第二。整个年段的。”
  “女朋友呢?”
  “没,没有女朋友。”何宇飞说。
  “那,去过发廊吗?”
  “没有。”何宇飞用力摇头。
  “真没有?还是只是没被同学看见啊?”
  “我真的没去过啊。”何宇飞哭丧着脸,赌咒发誓。
  江澈:“那你怎么跟我混?”
  别人没感觉,但是江澈自己觉得有趣极了。你的一个小兄弟,无比熟悉的人,在他的少年时代,被你吓唬得一愣一愣的……多好玩啊。
  记忆中前世这小子还吹过牛逼,说他读书的时候一个打四个呢。
  “……”何宇飞哪知道这些啊,他心说谁要混了啊?我就是想有人罩,可以好好读书而已。同时希望保护费不会太贵。
  “可惜了,我不是本地的,我南方人。”江澈随手掏了张名片递给何宇飞,他的名片一向只有名字和电话,说:“这样,你要是能考到南方来上大学,我就当你大哥。”
  带着前世情绪的江澈,自己闹得很欢乐。身边习惯了他兴致偶来就胡闹的几位,也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何宇飞抬头,快哭出来了……
  他心态崩了。
  既然面前这位大哥不是本地的,那么,何宇飞知道,自己要被他害死了。可是,能怎么办呢?!
  “什么情况啊你?”江澈纳闷一下。
  何宇飞低头不敢说。
  “该是怕咱们走了,被报复吧。”唐连招在旁解释了一句。
  所以,果然是脱离群众太久了,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注意到,江澈尴尬一下,心说我一直怕孩子跑偏了,没敢太早接触,结果果然,一接触就出问题了。
  “那怎么办啊?”他其实是自言自语。
  反应一向很快的赵三墩立即接上,“要不,我去把这几个小混混的老大……不,我去把这里全部的老大,都找出来揍一顿吧?”
  何宇飞终于哭出来了!眼泪吧嗒落下。
  这简直就是不给他留活路啊。
  “滚。”唐连招最近对三墩有怨气,趁机说:“就算你现在都打服了,那咱们走以后呢?”
  好人啊,何宇飞泪眼婆娑,看着唐连招用力地连着点了几下头。然后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名片,这个江澈是谁啊,才高一的何宇飞一下真没概念。
  “那……”三墩思考了一下,想不出来。
  林俞静想出来了,往前一步对何宇飞说:“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要不干脆你自己当老大好了……这样就没人敢惹你了。以后听说你都害怕。”
  这是庆州城的老大在用亲自感受指点出路了。
  但是两人的情况其实完全不一样。
  何宇飞:“……”
  我当老大,我要去混江湖了吗?可是我是年段第一啊!
  一种人生命运转折的宿命感突然出现在他心底……就在今天,因为这群人的出现,我的人生,要彻底走上另一条路了吗?
  此时此刻,江澈也很无奈,难道我重生的自带属性,就是见到一个,带偏一个吗?
  “这样吧,你想办法打电话跟你爸妈说一声,就说你晚上外面吃饭。”然后江澈转身,挑了挑,对唐连招说:“用宜家的名义联系下县政府的人,请几个领导吃顿饭,另外公安和这一片派出所的所长,也让他们叫来一起碰个面。”
  “……好。”尽管有点儿意外,但唐连招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觉得江澈应该是不想因为自己给别人惹麻烦,才无奈搞出这种阵仗。
  至于难度,自然没有。
  大富豪怼上小混混的剧情,大概永远只能停留在小说里,实际以江澈现在的身份、财富、名气、地位,到地儿打招呼,别管投不投资,至少当地一个主管投资的副县长,得激动得不行。
  何宇飞:“……”他已经宕机了,尽管他现在还没碰过电脑。面前这个人,他刚说,要带我和县领导,公安局、派出所的人,一起吃饭?
  我不会是碰上神经病院跑出来的病人了吧?
  一直到饭桌上,县长、副县长,公安局,派出所的人,全都到场,江澈当面说出来,“这个是我小兄弟”。
  何宇飞才转变想法——我是不是神经病了?幻觉?!


第七百零七章 你有姐姐吗
  民勤当下贫困,但是也有还算不错的酒楼饭馆。
  这座西北小城后来有“中国肉羊之乡”的美誉,羊肉在沙漠气候和天然水草中养成,味道无腥无膻,极为美味。
  林俞静吃着吃着就想起来登峰牧场的那只小羊了,想着它眸子晶亮,那么可爱,唰一下,画面变成一盘孜然葱花,喷香的羊肉。
  小羊……羊肉……
  小羊……羊肉……
  羊肉……羊肉……
  内心十分矛盾啊,心也好疼,小羊可爱的模样已经渐渐模糊,可是手上和嘴里还是停不下来。大概未来的日子里,也离不了羊肉了。
  就是老彪几个,走南闯北的,也都被眼前烹制手法特殊的民勤羊肉惑得有些入迷。
  只有17岁的何宇飞无心吃肉。
  通过县领导们的话,他现在已经知道身边这位是谁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
  要不是江澈和林俞静看着实在年轻,何宇飞都该开始按照电视小说的逻辑,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只是爹妈捡来收养的了。
  另一边,赵三墩和老彪两个还在和公安局、派出所的领导推杯换盏,同时孜孜不倦地讨论研究着,由他俩出面,替何宇飞一统当地江湖的可能性。
  桌子另一边,县长主动举杯,跟何宇飞示意了一下,秘书殷勤倒酒。
  何宇飞木木地举杯,木木地一口闷了,放下杯子。本地的县长大人,他还是看过的,假不了。另外那个派出所所长也来学校做过法制演讲,也是真的。
  ……所以,一定是我脑子出问题了。何宇飞偷偷捻了根牙签,伸手到桌子底下,不轻不重地,给自己大腿上来了一下。
  “擦,不疼……果然是幻觉。”
  何宇飞连忙低头去检查确认,转头,却先迎上了身边陈有竖的目光,他正好也做着一样的动作,只不过何宇飞是左转低头,他是右转低头。
  这就正好对上了。
  想到这个人之前单手挂人如挂面,何宇飞弱弱地,冲他笑了一下,继续低头……
  “我死了。”
  何宇飞看到那根牙签了,它就插在陈有竖的大腿上。
  就这么低着头好一会儿,何宇飞才终于缓缓抬头,重新面对陈有竖的目光,“手抖,扎偏了……对不起啊。”
  他小声说道。
  “没事。”陈有竖面无表情,把牙签拔了,扔地上,平淡说:“不用抖,澈哥喊你一声小兄弟,大家就是自己人。”
  何宇飞:“……嗯。”想问为什么,不敢问。
  其实这个问题,陈有竖也想问来着。虽说江澈这个人一向不靠谱吧,可是这回的事情,还是有点嫌离奇了。
  不过他的性格沉闷,想一想就放弃了,只在心里说:没准是这小子家里恰好有什么值得骗的,也说不定。
  “小飞,你,有姐姐吗?”隔一个人,唐连招突然探身,略带迟疑小声问了一句。
  何宇飞茫然摇一下头。
  接着还未及做下一步的反应,他的肩膀已经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揽了过去。
  “跟你三墩哥说句实话,想不想当老大?”
  “我……我,想读书。”
  “哦……那一边读书,一边当老大呢?”
  “……就只读书,可以吗?”
  “唉。”赵三墩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他今个儿执着于这件事本身,其实跟何宇飞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因为三墩自己最近……有点憋屈,很想揍一种叫做“老大”的生物。
  自家的老大们当然都是不能揍的,三墩想着要是能在外边找几个过过瘾,解解气,也算不错。
  当晚,何家三口一直到大半夜依然没睡。
  “爸、妈,我真的没有姐姐?是不是你们为了生儿子,给姐姐丢了,或者送人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说实话吧。”
  “这个真的没有啊。”何父何母刚已经把直系旁支,所有亲戚关系都整理过一遍了,可是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小老百姓,再怎么大胆猜测,也猜不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关系来。
  “你妈妈以前倒是有个初恋对象……”何父突然悠悠说道。
  噔噔噔。
  “所以,是南方人?”何宇飞惊了,一时也顾不上老爸是什么样个心情,就想:难道江澈其实是同母异父的亲哥?
  “狗屁,就是隔壁村在城里摆摊修自行车的张癞痢,你也见过吧?还什么狗屁初恋对象……就是小时候两家大人互相开过几次玩笑而已,长大连话都没怎么说过。你爸小心眼,非给我记着。”何妈妈一下恼了。
  何宇飞想了想,“难怪,癞痢叔上次给我修自行车……没收钱。”
  “你看?!”何爸爸一下急了。
  “我看个屁。”何妈妈跟着急,揪着何宇飞的脸就往丈夫目前扯,“像不像你,你自己说,一个模子刻的,哪点不像你……再还有,癞痢吗?!”
  何宇飞就这么被扯来扯去,扯来扯去……
  好不容易,当爹妈的才终于消停了,经过提醒,回归正题。
  “那人真的那么厉害啊?”何母问。
  何宇飞:“嗯,回来路上,县长秘书跟我说的……反正说就是市长,平常都未必请得到。”
  “那,他就没道理害咱们。”何父下了个判断。
  母子俩想想,都点头。另外何宇飞心里有感觉,对方对自己,确实没恶意。
  他们又哪里知道啊,那个家伙如果不是今生改变了轨迹,8年后开始,几乎每两年都会过来一趟,在家吃几天羊肉。
  老何夫妻俩也一直到进城住了楼房,还养了几头羊在城郊老屋,就是替他养的。
  “那他最后,到底怎么个说法啊?”何父又问:“会不会是看你成绩好,能是个人才,才培养你,好以后去他那里上班?”
  “有这个可能,反正他就说,让我好好读书。”何宇飞抬头,看了看爸妈,把江澈的名片放桌上,“他还说,咱家里要是有特别重大的困难,可以打电话给他。要是没有,就等我到高考后,要是考好了,再打给他……”
  “那要是你考得不好呢?”何妈妈着急问。
  “那……他说,就当他这回碰巧请我吃了顿饭。”何宇飞老实回答。
  “哦。”何妈妈想了想,“那要不,你赶快做作业去?”
  “……”何宇飞:“我还没说完呢。”
  “你让孩子把话说完。”何父也帮腔道。
  “他还给了我三百块钱,让我买台录音机,在还有书和磁带,让我把英语学好……”何宇飞把钱放桌上,小心压住了其中一百块,说:“爸、妈,我这星期蒸饭的饭盒给人偷了……”
  何父咬咬牙,把三百块钱一气儿推回来,“给你的你就拿去买,买录音机,买书,我和你妈也不懂,你自己看着买……总之人家是文化人,那么大见识呢,说的肯定都为你好。”
  “嗯。”
  何宇飞捏着钱,再次开口,同时小心观察着爸妈的神情,“还有一件事,我接下来这星期去学校,派出所所长……会来开车送我去。”
  何父何母:“……”
  另一边,江澈也是重新琢磨了好几遍,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何宇飞的心性,如今差不多已经养成了。
  嗯,作为一只蝴蝶,以后坚决不能随便乱接触故人了。
  ……
  第二天,经县政府领导热情相邀,江澈等人一早出发,在相关人员的陪同下,对当地的投资环境进行了考察。
  然后,他才发现,这个东、西、北三面被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包围的小城,命中注定会和他有所联系。
  这不就是前世马小云搞蚂蚁森林,其中一个重要的点吗?
  “放心,我以后一定会为民勤做些什么的,就算自己不来,也会派人来做。”临行前,江澈郑重和当地领导承诺。
  离开民勤,一路路途艰辛。
  终于,他们远远地看见了那片深入沙漠的绿林。
  一行人下了车,站在一处土岗上,踮脚眺望……
  “这么大片绿林啊……三年而已。”
  “是啊,那些人来了,三年了。”
  “……”
  一片议论声中,郑忻峰收回视线,顿了顿,看着江澈说:“我特么……突然有点感动。”
  江澈默默点了点头。


第七百零八章 莫问前程
  “这沙漠里造林子可不容易,得寻着地下水,挖深坑,旱大了得浇灌,种的时候还得埋草格子……哎呀你们看我,这你们也不用懂,我倒说起来没完。”
  曾经一方大佬的千金,青青姑娘,如今早已经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了,变得个性爽利,而且手里都已经牵上娃了。
  她刚从城里回来,路上遇见两个来“旅行”,想见识沙漠的姑娘,说是深城来的,一下欢喜得不行,就聊上了。
  “你摸那个是杨树,往里还有沙枣树、柽柳、梭梭、沙棘……今年起,树苗都是政府给发了,省事不少。”青青开心笑着说:“就咱们现在站这一片啊,原先也是沙漠,你们看,长草了吧?长草了,才是真成了。”
  她说着面上就有些自豪。
  腿边小娃儿闹腾,拿起来胸前挂的哨子,鼓着腮帮子用力吹着。
  “吵死了。”青青给他打掉了,说:“没看妈妈跟阿姨说话呢?”跟着又朝林俞静和曲沫解释,说:
  “这里地大人少,他又爱乱跑……怕跑丢了,就让他挂个哨子。”
  林俞静和曲沫点头,偷摸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藏着些愧疚——都是替自己家男人愧疚。
  “那,青青姐,你们在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林俞静不安问道。
  “还行,刚开始觉得苦了点,现在事情都理顺了,再一个我们人也多,就都还好。我这身体还锻炼好了呢……”青青笑着说到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说:“就是挡不住黑,你们知道吧?这儿太阳大,还干。”
  “平时倒也还好,就有时候吧,电视报纸来采访,我那个急啊,悔啊,就怕上照不好看……”青青笑着说着,扯一把孩子,说,“这不,孩子他爹,前不久刚评了劳模,估计又得上报。我赶紧让老家的朋友给我寄的这些。”
  她转身从车上拿下来一个包裹,看意思里面是护肤保养品和化妆品。
  “那个我们回去也给你寄,青青姐。”好不容易发现能做点什么,林俞静连忙说道。
  曲沫也在一旁用力地点头。
  她们俩觉得不安极了,但是青青的脸上,却是始终灿烂,说这里除了偏远点儿,没有烦心事,过得很开心。
  “哎呀,宝宝头上这是伤着了吗?”林俞静突然发现了一个情况,着急问:“怎么好像抹着药膏?”
  “不是不是。”摸着儿子的小光头,青青笑起来,犹豫一下道:“说起来倒霉,孩子他爹,是个少年秃……当时他还骗我呢,说是为了方便,故意剃的光头,后来我才发现他根本就不长。这不,知道也晚了,药膏是跟人要的偏方,我给孩子预防预防。”
  她说完甩了甩自己的长发,禁不住笑起来。就这豁达劲儿,再没有半分当初跟后妈家斗的模样。
  另一边,江澈和郑忻峰领着四大天王,站在一片林子后面张望着。
  “咱们不进去看看啊?”林子一眼望不到头,郑忻峰忍不住好奇。
  “不去,去了万一遇见他们的人,非问我什么时候放卫星,你让我怎么说?怎么给他们放?”
  实在是心虚,江澈说着还矮了矮身子。
  “那你可以跑啊,谁能追得上你。”老彪在旁打了个趣,心说你敢这么到处骗,难道不是仗着自己能跑?
  “有难度啊。”难得一回,江澈认认真真说:“那光头跑得也挺快的,这里风大,他阻力小,占一层便宜。再一个,跑的沙丘地,我肯定也没他跑得习惯……”
  正说到这。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光头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一路沿着沙脊狂奔而来……这速度,这特么,不会都已经练成踏雪无痕了吧?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江澈第一个念头想跑,第二个念头,想想算了。
  没一会儿,人到面前,气喘吁吁站下,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喘,抬头,光头刚想说话……
  “听说在大漠收获爱情了?”江澈先他一步开口,用一种领导关怀、调侃的语气问道。
  光头愣住一下。
  “孩子读书的问题,我们已经帮着考虑好了。”不给他机会开口,江澈接着说:“前期幼儿园和小学,会按高标准,很快投建,另外会购买校车,负责日常接送孩子。”
  这是江澈刚刚跟郑忻峰商量好的。
  之前,古听乐和钟家姐妹出面替登封奶粉拍广告,没要广告费,就要了三所希望学校。
  他们在看到绿林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把学校建在这里。
  “至于初高中,咱们以后再慢慢完善。”江澈又说了一句,接着问道:“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吗?你说,我想办法办。”
  光头:“……”他有了说话的空当,但是一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要是实在觉得辛苦,想走,也没事的。”
  “没,没要走,这里挺好的。”光头终于接住了一句,略有些尴尬说:“我都评上劳模了,还报纸采访,上电视……”
  要知道,他原来就是个底层的混混啊,拿刀砍人或被砍,砍输了躺,砍赢了进去。
  他们在这里的人,原先基本都是这么个情况过来的。
  “那,真没有别的事要我帮忙?”江澈微笑着又问。
  光头想了想,“倒是有一件,就这,缺水,倒不是缺生活用水,那个我们已经解决了。就是旱的时候灌溉,有时候会有人在河上游截水,要我们给钱,才肯放水。”
  “还有这种事?什么人啊?”郑忻峰一下嗓门都高了。
  “就一些地痞混混,好像说是好几个帮派联手的。”光头解释,说:“知道我们有钱,就故意……”
  “为什么不揍他们?”江澈问:“你们原来不是混的吗?现在不能打了?”
  “这……”光头愣了愣,“可以打吗?我,我和老三怕破坏和地方的关系,怕……”他的意思,我们可是守着大机密的啊。
  “当然可以啊,随便打。”江澈说:“打赢了就庆祝,打输了就找媒体……知道了吧?”
  “……我懂了。”光头激动地点头。
  江澈想了想,说:“算了,这回还是我们来吧。”
  他说着转头。
  “三墩,听说你感觉很憋屈?”
  “大招,跟地方上打个招呼。”
  江澈说得很平淡。
  光头听着,内心热血沸腾,组织果然好牛。
  这天傍晚,赵三墩和陈有竖坐着警车,拎了七八个“老大”回来,丢下就走。
  光头和老三两位植树队的领导从营地走出来,互相发了根烟。
  刚叼上呢……
  八个老大手里的打火机,就燃着火,递到了面前。
  远远的山岗上有车远去……
  光头顾不上点烟,一路狂奔追到高处,喊:“那个,我们……”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声音远远地飘来。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当光头和老三“自发”的植树造林活动,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型项目,组建了公司。并和数个大型集团公司一起,策划了一个全国上亿人参与的公益项目。
  当他们一干人站在“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领奖台上。
  光头和老三才终于理解了这句话。
  前程,一直就在那里。


第七百零九章 沙漠夜话
  这天傍晚,也是学生周末返校的时候。
  四十多个社会青年堵在学校大门外不到二十米的道路两侧,学生们远远近近地看着,或从学校教学楼里往外看。
  有人担心,有人纯看热闹……
  这种事不少见,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人,就是上周末被人挂在土坡上那些个学校里的小混混从校外找来报复何宇飞的。
  他来了,就惨了。
  他来了。
  一部警车直接从人群中间开过来,停在路口。
  社会青年们稀里糊涂,想着终究不可能是好事,就动了念头想跑,但是后路已经被另两辆老式吉普车堵上了。
  民警在车里头点名,然后喊:“都不是生面孔了,也没什么大事,都干脆点,杵那别动。”
  混混不敢动了。
  此时的何宇飞坐在车里,说实话,他心里很害怕。这是一种乖孩子惯性的,对于社会青年们的害怕。
  然后他想:可是,我的大哥,叫做江澈啊。
  紧了紧书包带,何宇飞说:“谢谢叔叔。”
  背上书包,他准备下车,伸手却不知道怎么开门。这是他第二回坐小轿车,上回就是那次吃饭后回去,是夜里,车门是别人开的。
  “放心,一会儿我会找他们回去聊聊……再你要是实在害怕,打电话给我,周末我再派人来接你。”
  派出所所长看他脸色不对,转头说话的同时探身替他把车门打开了。
  “……不用的。谢谢叔叔。”
  在一片由困惑转为惊叹的目光中,何宇飞从警车里出来,站定。
  他试着回想江澈是怎么微笑的,试着模仿。
  然后笑着,看了看“夹道欢迎”他的四十多号社会青年,还有躲在一旁假装看戏的那几个学校里有名的小混混。
  “街面够宽了,打架去土岗子,没事别往学校乱跑。”
  开口第一句,他说完,镇定看了其中一个混混头子一眼,等到对方先收敛目光,才迈步往前走。
  没人敢吱声。
  “这里是读书的地方。”
  “这里每一个人,读到高中都不容易。”
  “要考大学,更不容易。”
  “以后再来添乱,就别走了。”
  还没习惯社会,17岁的何宇飞挖空心思,依然说不出什么霸气的话来。
  他就这么一边模仿江澈的神情语气讲着道理,一边不疾不徐地走过了被社会青年围拢的那二十米。
  走到校门口,站下来。
  这一刻里外远近,有几百号人,没有人出声。围观的人里有的懵了,有的困惑茫然,更多的,都被震住了。
  “还有你们几个……”
  站在校门口,何宇飞突然回头,冲那六个学校里的混混开口。
  “上警车”,他指了一下警车,又指教学楼,说:“还是回去上晚自习?”
  说完,转回身,走进校门。
  “不要抖,何宇飞,不要抖……抖了我看不起你。”
  “你将来的大哥,是青云门弃徒韩立,宜家江澈。”
  “你不是在这里混的,你得走出这里,这才哪跟哪啊。”
  “你得拼命学习。”
  “……”
  派出所所长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忍不住地笑着,看着这一幕,看见几十个社会青年在发愣,看见学生们一片茫然又惊叹的目光,看见六个小混混低头跟着人流走进校门口。
  “啧,竟然真给他撑住了。再这几句话说的,兼他摆出来的姿态,愣是懂几分拿捏分寸的样子。”
  “果然是能被大人物看上的人啊,学得真快……等将来,大概也是能成人物吧?”
  何宇飞的背景,所长其实早就全都查过了,早就认定,这件事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踩了狗屎运。
  但是如今看看,他又觉得,这小孩大概确实有被看中和培养的理由。
  ……
  这天晚上,沙漠造林队伍营地里篝火烤羊,大肆庆祝。因为那个人说了,打赢了就庆祝,打输了就找媒体……
  赢了,好爽,好通透的日子。比在江湖还快意。
  差不多时间,其实江澈一行人也没离开太远,他们就近在一处政府领导帮忙联系的人家安顿下来,也在院墙里点了火,烤着羊。
  一群人围坐,喝酒吃肉。
  “这样过几天,感觉舒服啊,真不想回去。”郑忻峰放下酒瓶,抹一把嘴说道。
  “怎么,登峰郑总也有想躲起来的时候?”江澈笑着问道。
  “偶尔也要的。”郑忻峰应了一句,转向其他人,夸张说:“你们是不知道啊,前阵子奶业大会拍板那个行业自我检测标准,我不肯签字,几百号人围着我……Onglong Onglong Onglong,吵得我头都快炸了。那感觉,就跟他们要生撕了我一样。”
  “然后呢?”林俞静大概吃饱了,来兴趣了,想象了一下郑书记描述的画面,觉得要是那个时候站起来念个神剑御雷真诀的口诀,一定很有趣。
  一腮帮子羊肉,她含糊问:“那你最后签了吗?”
  “没啊。”郑忻峰说:“我就一直坐那里转笔。”
  “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郑忻峰说:“反正你的男朋友肯定会帮我,我们一向打得赢。”
  郑忻峰没说,他不签,其实是因为江澈让他提出来了一个很高的检测标准,其他人觉得不能接受,所以他没签。
  当然,这么大个协会,也不是说他郑忻峰一个人坚持不签,标准就订不下来。
  只是登峰郑忻峰的名气和媒体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他不签字,别人就难免感觉像挂了一块大石在心上,不安、烦躁。
  沙漠边上尿尿,避人的时候,郑忻峰换了语气。
  “前阵子淡水镇那个事,麻不麻烦啊?”他说:“褚姐不知从哪听说的消息,特意让沫沫那个朋友转达,让我注意安排保护你。”
  其实自己也有通过邮件收到褚姐的叮咛嘱咐,江澈摇头,说:“其实没大关系的。”
  “真的?”郑忻峰不信。
  “嗯。”江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沙丘,说:“事实吧,混到咱们现在这个等级,你说国家相关部门会监控咱们,那不至于,但要说他们完全一点不关心,就是自欺欺人了。”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我动用了李泊、刘处长,上面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我在推动?”江澈说:“所以,当我接到消息,说上面准备发布那个打击传销的通知,我就相信,这件事,上面的意见是支持的。”
  “既然这样,对那些传销外商的收尾善后工作,他们自然也有准备,会去处理。”
  江澈最后又补了一句。
  “那就好。那咱们骗来那笔钱……”郑忻峰前一秒才刚安下心,后一秒又心疼起来。
  “也没人跟我要啊”,江澈说,“或者具体的,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吧。毕竟我狡猾。”他说着笑了笑,拉裤链。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回来。
  “那你打算拿钱怎么折腾?”
  “没想好啊,我倒是很想试试,看能不能在世界金融市场里也弄点响动出来,可是好像很难的样子。”江澈说到这,正好走回人群,干脆就指了指老彪,对郑忻峰说:“你觉得老彪现在值多少钱?”
  这一句大家都听见了。
  一群人,包括胡彪碇本人在内,全都因为他这没头没尾的一问而抬头,神情茫然。
  “这样,干脆我换个问法。”江澈想了想,说:“你们觉得,为什么黄广义从上次战败一直到现在,哪怕再憋屈不服,也从没想过,让果美也上市,再跟我搏一把?”
  还是没人回答,但是某几双眼睛里的色彩,已经不再想刚刚那么茫然……除了赵三墩,林俞静,还有老彪本人。
  “因为只要老彪一个人,出现在盛海的某个交易所,他的股价就要叫娘。不单盛海,就是港股,只消傻爱国吹着口哨往那一坐,他也不可能好过。”江澈自己给出了答案。
  “再还有,站在老彪背后的那个人”,江澈指了指自己,“别忘了,我,是盛海滩小股神啊。”
  “噫……”
  群嘲。
  但是,通过这个例子,大家大概都听懂了一些江澈的意思。4200万美金放在金融市场里不算大钱,江澈想用它赚钱,更想用它换一个名声,一个很值钱的名声。
  “问题你真的懂那玩意吗?”郑忻峰说:“虽然你一直赢吧,可我一直就觉得,你是靠运气。”
  江澈:“……”
  “郑书记你这么说,我老彪就不乐意听了。”
  一旁的老彪站起来接了一句,他如今早已经习惯了在方方面面跟着大家一起“歧视”江澈,但是对于他在股市是神这件事,从来没有过半分怀疑。
  在海贼胡彪碇看来,那才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人间武库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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