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女萝岩

　　“这样真的好吗？假如对他们的信任足够的话，直接将真相说出来也可以吧？”利兹朝坐在魔剑上的柳梦璃说道。
　　“我相信爹爹和娘亲……”柳梦璃轻拨青丝，御剑飞行带来的清爽让从昨天晚上开始压抑着的心情舒缓几分，“但是，就算他们能够接受我，一样无法改变他们为此伤心和担忧的事实……他们已经老了。”
　　柳世封夫妇近年一直在念叨“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婿，假如我们夫妇百年之后，梦璃她怎么办”，虽说这有柳梦璃都19岁了还没找到人家的原因（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但考虑到他们的年纪，柳梦璃实在很难当没听见。
　　就算是为了让他们晚年安安乐乐的结束也好，柳梦璃不打算让他们背负“自己当亲女儿养大的女儿是妖怪”这么沉重的负担。
　　“……好吧，这个‘善意的谎言’我接受了。”尽管相同的情况放在利兹身上，他大约还是会说出来，养父养母心情不好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扭转过来嘛~至于能不能做到日后再说。
　　附带一提，没有结果就无法判断哪种途径更加好，只能说柳梦璃和利兹的个性不一样，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说实在的，我相当感激您，利兹仙君……不仅陪我演这一出戏，还花费心思替我将谎言完善下来。”利兹不欠她什么，也没要求得到什么，本来是完全不存在帮手的理由的，“不过，按照之前说好的就可以了。”
　　“你确定？”利兹皱眉。
　　下策1：利兹对超漂亮的柳梦璃“一见钟情”，柳梦璃为了父母的安全，答应下嫁仙君——利兹表示自己的形象也太糟糕了吧！
　　下策2：柳梦璃莫名其妙地对利兹“一见钟情”，主动要求下架仙君，利兹点头答应——先不说柳梦璃是不是背负了“攀附大人物”的污名，如此突然，柳世封夫妇不会心生疑虑？
　　中策：柳梦璃想方设法在《寿阳城》附近找点事情做，伪装成在旅途中与利兹渐生情愫，水到渠成的成亲——不算太突兀，有过渡期。
　　上策：利兹营造出柳梦璃修仙天赋很高、嫁给凡人简直就是浪费的氛围，让关心女儿的柳世封夫妇主动建议女儿修仙，柳梦璃含泪辞别父母——在凡人眼中，没有什么比长生不老更棒了吧？女儿有此机缘应该很开心，再说，当假徒弟可比当假妻妾舒坦。
　　柳梦璃最初提出的是下策2，毕竟那时候她没办法让利兹配合自己演猴戏，一切从简便好；利兹在小亭里提出的是中策，今天早上实践的却是上策，临场发挥想出来的……不过，似乎柳梦璃不太满意这上策，她还是觉得“成亲”才能让父母最为放心。
　　“好吧，我还想绅士一下的，没想到你还要强行送福利~~要不别当伪装的夫妻了，直接当正牌的怎么样？我除了花心之外，应该没啥重大的缺陷……大概。”张菁那样的脾气暴躁、爱好打架的女孩，利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柳梦璃这样娇滴滴的典雅端庄型女性，那就有点难说，自己个性中“好战”一面或许是很重大的性格缺陷？
　　“……我可是妖……”柳梦璃撇开脑袋。
　　尽管心中除了“人妖殊途、以合适的方式离开柳家”外还有“寻找生母、了解身世之谜”这一内容，然而当了19年的人类，一时半刻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妖族身份。
　　“没事没事，昨晚你不是和妲己见过面了吗？我要是接受不了妖的话，早一剑砍死她了~~”哦，对了，妲己这家伙应了利兹此前的猜测，又拖着赵云四处离队溜达了，现在以飞行的形式前往《女萝岩》的人只有利兹、咲夜、龙葵和柳梦璃……咳，云霜雪被扔在柳家练剑。
　　“呵……”想起昨晚妲己打的小报告，柳梦璃终于失笑起来，“还是不要了，男婚女嫁这样的人生大事，可以的话，我想找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人。”
　　“诶~~难得你长得漂亮、气质又好，这个世界又允许开后宫，给我个机会呗~~”
　　所以说，后宫越庞大，成员增长越困难啊~~
　　……
　　就算只是一个幌子，既然都走出来了，还是先将目光放到这起《女萝岩》妖怪伤人事件吧。
　　出于前面的理由，为了彰显“仙人”的逼格、诠释出“仙凡有别”这个概念，利兹等人直接从《寿阳城》飞到《女萝岩》……尽管途中似乎引起点老百姓的惊呼，可是前天夜里跟重楼那一战让全城人都知道“有神仙啊~”，惊呼就惊呼吧，也就那么一回事。
　　《女萝岩》所在的山头颇为幽深，要是以步行形式的话，山路都可以跑死人，但以飞行形式的话，轻而易举地就能到达，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所谓的《女萝岩》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顶上有透光的缺口，因而山洞内部一方面保留着溶洞的特色，另一方面也能长有不算太浓密的植物。这些植物中某一种有商用价值的植株，百姓们跑来山洞里就是为了采摘这种植物，然而近半个月却有妖物伤人……
　　“哼~~就是你们吗？”刚进山洞没多久，这些妖物就主动跑出来了，“虽说我是想着来斩妖除魔的……可是对着这玩意，我实在提不起劲来啊，小家伙们，要和平解决问题吗？”
　　“……”柳梦璃看了眼利兹，再看向面前的妖物，得知自己与它们是类似的生物后，有点不太会摆明自己的立场。
　　“人类，滚出去！”这些妖怪看上去像是绿色的狼，一点妖怪的气势都没有，战斗力大概还不如正宗的野狼，但跟利兹此前碰见的妖怪差不多，都会开口说人话。
　　“别这样，其实我也不是正常的人类。”异世界人，不算人类，嗯，这没什么问题。
　　可惜……
　　“……”人家不这么认为，聚拢过来的狼妖越来越多，一步步围上来。
　　“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友善的了……”这已经需要进行警戒了，没觉醒的利兹还不能无视狼群的袭击，只能从龙葵怀中取过魔剑，站到柳梦璃身前进行保护，“但你们找死我就送你们一程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寿阳城》原本的生活条件不怎么样，柳世封虽说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贪官污吏，但也不是什么治世之能臣，没能扭转这种局面。最后还是靠柳梦璃从古籍中查到以“离香草”制造熏香这法子，带领寿阳城居民脱贫致富，此熏香更是成为贡品，《寿阳城》这才渐渐地发展起来。
　　只不过，包括柳梦璃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此地区有名为“槐妖”的一族妖怪，它们就是以此离香草为食。人类将它们的口粮采光，它们没饭吃就要饿死，自然要吓跑他们，于是，成年的槐妖就咬死了好几个人类。
　　——以上便是所谓的《女萝岩妖怪伤人事件》的真相。
　　唔？这些情报如何来的？
　　槐妖亲口说的……咳，剧本不太对，上一章的结尾明明是【槐妖的首领大喊一声“对面只有三个人、我们一起上”，然后被利兹等人轻松屠杀干净】的气氛，然而实际上却是利兹一句“你们找死我就送你们一程”，直接将它们吓退】这发展。
　　利兹暂时多多少少会几分《杀气感知》，但肯定没有掌握靠《杀气慑敌》这神技，槐妖撤退纯粹是因为它们本身怂而已……没有办法，它们是草食性妖怪啊！保留着几分草食性动物的习性很正常！
　　既然槐妖认怂，利兹也没有强行出手，之后就交由土著柳梦璃与这些《女萝岩》的居民交流——当然，交流的结果只有上面的真相，柳梦璃可没有权力命令这群槐妖做什么，尤其是她没有在如此靠近《寿阳城》的地方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打算，在槐妖眼中，表现得再友善的人类也还是人类。
　　懒得描绘长得像蓝色小猪的幼年槐妖有多可爱，以及长得像绿色野狼的成年槐妖有多威猛，此番探查就此结束。
　　“……没想到，到头来责任居然在我身上。”从《女萝岩》走出的柳梦璃，这才幽幽一叹，“要不是我从古籍中找到离香草的用处……”
　　没有熏香制法，就没有采香人；没有采香人，就不会让槐妖挨饿；槐妖不挨饿，那几个采香人就不会死，逻辑上是这儿说，可是——
　　“拜托，别将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啊，你想想要是没有这些熏香，说不定有人因此饿死病死呢？这些说不准的。”其实饿死还不至于，之前就说过，《寿阳城》的条件还没有糟糕到活不下去这样，但因为贫困而没钱看病而死，这倒是有可能哦。
　　“……”很显然，柳梦璃还是没有放下包袱。
　　“比起这个，梦璃，”关系进展没有那么快，但在路上利兹已经强行让相互的称谓正常化，一直被妹子喊“仙君”可怎么攻略妹子，“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我事前告知你一声，前天晚上我和重楼开打之前，路过一个剑仙，看他的出手与行事风格，一旦知道这些槐妖伤过人命，它们死定了吧？”
　　“什么？！”
　　事实上，要不是利兹的二度乱入，重楼偶然将慕容紫英打翻，这些槐妖已经被慕容紫英弄死了……退一步而言，假如没能采取合适的措施的话，慕容紫英前往《陈村》的路上还是会在《寿阳城》歇脚，一旦他得知《女萝岩》的事件，还是会将槐妖干掉，因为他是个嫉恶如仇的剑仙嘛~
　　“……妖侵犯人，人自然也要除妖。”妖杀了人，人要报仇，人杀了妖，妖也要报仇，仇恨的连锁就此延续下去，就算柳梦璃只是个深闺小姐，这一点她还是看得明白的，但有时候想法会有点天真过头，“虽然因为身份问题，我不认为也不希望妖都是狰狞可恨的，然而万物皆是生灵，哪里有天注定的善恶贵贱之分？渺渺世间，不独有人，人要活下去，妖也一样，为何彼此之间不能多一些理解呢？”
　　“呃……抱歉？不好意思，我刚在一个充满着中二病的世界中、帮一个重度中二病的青年实现理想，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让我回想到他的话？”利兹已经害怕到管不着柳梦璃听不懂“中二病”这个词了，要是这妹子是女版枢木朱雀，就算长得再漂亮都不要！“所，所以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结果？寿阳城家家户户养一只槐妖当宠物吗？”
　　“……”柳梦璃当然听得出来，利兹话语间的嘲讽。
　　“况且，你这句话本身就很容易反证啊，”利兹伸手指指刚从中出来的《女萝岩》山洞，“那些离香草，你是想让槐妖饿着肚子让给人类制熏香，还是让人类为了让槐妖活下去而放弃制香？”
　　“……只能是后者吧……？”柳梦璃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让自家老爹下令，先阻止采香。之后再谋求与槐妖的和解，最起码让他们《寿阳城》交得出每年上贡给朝廷的熏香……可是，利兹这口吻，明显不赞同这观点。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吗？”利兹露出疲累的神色，“还有，你也没听过一句话叫‘铤而走险’吗？”
　　“这……”柳梦璃哑口无言。
　　“也对啊，你的家庭环境有点太好了……”真想让霜雪教育一下柳梦璃，老百姓是如何赚钱的，“反正我觉得，这政策颁布出来了也没啥用，该死的采香人还是会死，只不过责任不在县令身上。然后，路过的剑仙还是会弄死这些槐妖。”
　　柳梦璃默然片刻，心中居然无法反驳这种可能性，“……利兹大哥，假如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直接问我的意见？”利兹这次倒是有些惊讶，“……我的话，大概是‘不管’吧？”
　　“？！”
　　“人类的那一边就不说了，都知道有妖怪了，还上山作死，自作自受，”即便是为了赚钱谋生，“槐妖这边，也别一副苦主的嘴脸，人家只是无意中将它们的食物摘掉而已，它们可是直接咬死对方，假如忽略人与妖的种族因素，罪更大的是那边……我希望你能别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刻意遗忘这点。”
　　“……”直至刚才为止，到底天平有没有倾侧，柳梦璃自己知道。
　　“两边都没啥好棒的，两边都不是坏人……而且，”利兹笑了笑，“我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很不凑巧，两边的阵营都没有沾边。我的敌人既不是人也不是要，如无意外的话是神——”


第一百三十七章
　　柳梦璃将自己在《女萝岩》中所见所闻完整无遗漏地向柳世封进行报告，参考了女儿的建议，柳世封这个寿阳县令将这份报告转化为相对合适的政策——整体而言，就是约束百姓们上山采离香草，不应竭泽而渔，反正今年要进贡给宫里的熏香已经准备好，最起码没有燃眉之急。
　　对，尽管被利兹的发言说得哑口无言，然而该怎么执行还是怎么执行，柳梦璃才不会真的“不管”这件事，这可是温柔的女孩子，而不是利兹那样粗野在心的男孩子。
　　不过……
　　“启禀大人……”身为义子的裴剑，也是知道《女萝岩》完整的报告的人，因而显得有一丝犹豫，“百姓联名上书，请求暂居于府上的利兹仙君，诛除《女萝岩》众妖。”
　　“……！”柳梦璃面色一白，还好她本身就是端庄稳重、表情相对较少的女孩，这变化没有被人发现。
　　“裴剑，发起者是采香人吗？”柳世封问道，他心中早有答案。
　　“正是他们。”裴剑回答。
　　确实，【今年要进贡给宫里的熏香已经准备好】，但这只代表了今年《寿阳城》的义务已经达成，柳世封不需要背负责任……但熏香自然是越多越好啊！多一点多赚一点，谁都知道！
　　那条政令很有趣，明明“可持续发展”是很正确的政令，然而因为政令颁发的时机在“妖物伤人事件”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官府打的一个幌子，这只是《女萝岩》的妖物一日未除的缓兵之计——为了自己的收入，自然地请求利兹出手，东方人的信仰一直都是实用型的。
　　“……爹，女儿身体不适，暂且回房休息。”柳梦璃一屈膝行礼。
　　“嗯，璃儿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在古籍上找不到人工种植离香草的方式，爹可以派人摸索。”柳世封劝诫道。
　　“……是。”利兹那番话对柳梦璃最大的启发，或许就在这里，离香草才是槐妖与人类冲突的源头，解决掉这个源头，一切才有和解的可能。
　　可惜，在仙侠世界中，某些植物不一定就是阳光、水、温度齐了就能种植。
　　柳梦璃离开大厅，却没有往自己的闺房走去，而是走向桃树林……
　　“噢~梦璃~~我们刚说到你呢~~”在这里有先知先觉地预判到事态发展的那个人。
　　只是，似乎除了他与总是形影不离的咲夜、龙葵外，连妲己、赵云都在小亭中。
　　“……说到我？”心中有正事要商量，但处于礼仪只能顺着话题说下去。
　　“刚才云哥他们四处溜达的时候，在《女萝岩》的另一边发现了座怨气冲天的大型陵寝，我们商量着去玩呢~？想找你问问官方渠道上能否取得同意。”
　　“……”嗯，柳家大小姐终于确信了，这男人是真的“不管”这件事了。
　　……
　　“……失礼了。”打飞对方的武器后，霜雪立刻收剑后退。
　　假如是真正的练家子，应该还要在这时候摆合适的动作，说些让对方面子过得去的场面话，可惜霜雪前不久还只是个农村小伙，从没接受过正规训练，根本不懂这一套。
　　“好武艺！裴剑佩服。”裴剑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连一个半大孩子的五剑都接不下来，甚至说他连自己的武器如何被打飞都没看见，但这并不妨碍他由心升起钦佩……他是公事公办、死板不知变通的那类人，腹中没有种种弯弯肠子。
　　“……多谢……”既感谢裴剑的称赞，也感谢裴剑主动和自己交手。霜雪之前曾经用过这把剑对付山上的野兽与妖怪，因此此战算不得人生第一战，但这却是人生之中第一次与人类比拼武艺。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取胜……难不成，自己在练剑方面还颇具天赋？
　　“霜雪兄弟，我记得你此前是《太平村》的住户是吗？”作为一个捕头，说是起了“爱才之心”好像不太够资格，但裴剑还是忍不住出言相邀，“请问你有兴趣留在《寿阳城》担任捕快吗？如你所知的，寿阳附近山林太多，野兽妖怪时常袭击百姓，我们十分需要霜雪兄弟如此高手的相助。”
　　要是只走官道还好点，碰到野兽与妖怪的概率不足碰到山贼的十分之一，但想想引领寿阳发家致富的东西是什么，百姓们不可避免地涉足山林。就算捕快的日常工作并不包含“给出城的百姓保驾护航”，但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一样要跑上山执行公务，这个时候就会体会到战斗力的重要性了。
　　“……捕快……”这个时代可没有严格规范的公务员考核制度，裴剑点头，柳世封点头，霜雪差不多就可以上岗了……捕快的收入不会太高，但想想霜雪此前的经济状况，足够丰厚了。
　　可惜，这邀请来得太晚了。
　　“……抱歉，裴大哥，我想去修仙。”霜雪已经决定好自己的出路，利兹表态教不了霜雪，但有其他门派可以！
　　利兹的到来没有改变过霜雪的修炼天赋，无论是龙阳太子还是霜雪，他们的武学天赋均来自于第一神将飞蓬。但是，第一神将飞蓬的天赋不仅限于武学！一旦将修仙之路展示在霜雪面前，他很可能会展示何为火箭级的修仙进度。
　　“这样啊……霜雪兄弟你也要去修仙吗……”裴剑面色落寞，他跟柳世封一样，在利兹谈及柳梦璃的修仙天赋后，就考虑过什么……没想到在云霜雪这里，再听一次。
　　柳梦璃如此梦幻的女孩，他不动心是假的，可惜个性使然，这份感情就死在腹中吧……对他而言也未尝不是好事。
　　“……嗯，我觉得……”霜雪仰望天空，“那个世界，更适合我……”
　　“！”裴剑如受雷击，当然，他只是将这句话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霜雪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隐隐觉得，有谁在天上等着他回去。
　　不是为何前世的记忆，不是为了力量，不是为了长生不死，自己是为了“那个人”而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