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天威余患,十八冥狱


  道祖是天。
  雷如天威。
  触犯道祖,如同常人触犯雷霆。
  雷霆无意伤人,但你触及雷霆,自然伤重。
  哪怕当场未死,雷霆也未再有劈来,但仍是余患无穷。
  “凡人触雷,五内俱伤,从此卧病在床,余患不消。”
  葛判说道:“这便不是雷霆本身的缘故了,触犯天威,就是这个下场。”
  小沙弥点头道:“这是天地的规律。”
  葛判说道:“例如水往低处流,例如抛石往上,会朝下落来,这都是天地的规则。他触犯天威,也有一番惩处。”
  苏庭隐约明白了几分。
  简海沙现在的境遇,就相当于凡人触及雷霆之后,勉强不死,但伤势惨重。
  而这个伤势,实则就是论罪之后,他在地府冥狱受苦。
  除非道祖亲来,为他改变天地规律,使他恢复了去,否则,他就只能这样被余患孽障所纠缠。
  当然,现在看来,他期限已满,余患快要消了,也就是说,可以脱离地狱,从而投胎转世,伤势愈合。
  葛判说道:“其实让他受刑,相当于给他抵消孽障,替他静养疗伤一般,但是后遗症没有完全消去。”
  说着,葛判斟酌了一下言语,道:“就好比受了伤,静养恢复之后,已无大碍,可是刮风下雨,难免风湿骨痛。”
  苏庭嘿然一笑,道:“所以他投胎之后,运势不好?”
  葛判点头道:“可以这么说罢?不过,他若是经人点拨,积德行善,有了善行功果,会逐渐消去,直至再无罪孽纠缠。”
  说完之后,又见葛判领着苏庭,一层一层地过去。
  十八层地狱,景象各有不同,但俱都极为凶残,观之而生畏。
  就连苏庭这个阳神真人,也看得颇为心惊,暗自念道:“好在没有让小精灵一块儿过来,不然以她那胆小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出心里阴影来。”
  这一路走来,有拔舌的、有扒皮的、有挖心的、有挖眼的、有下油锅炸的、各类场面,十分恶心。
  而且更是凄惨的是,那些个鬼魂,受了刑罚之后,会再度恢复原貌,然后接着行刑。
  这也难怪那简海沙想着要魂飞魄散,想着投胎转世,而喜极而泣。
  就算他知道来世下场也是凄凉,估计也是不会犹豫,直接便投入轮回去了。
  “葛判……”
  又有阴差见了葛判,施了一礼,道:“小的记不大清楚,罚了这厮多少年,他还有多久,才会刑满?”
  葛判见了受刑的那鬼魂,翻了下册子,道:“有心为恶,但造成恶果不重,当时判罚五百年大刑,今已四百余年了,再过八十余年足矣。”
  苏庭偷偷瞄了一眼,发觉这个鬼魂的来世,将要转世成为病弱之躯,而且一生穷困潦倒,下场也不大好。
  他目光再瞄了瞄,又看到了另外一个鬼魂的刑罚。
  这个鬼魂,本无心作恶,却造成恶果,应受责罚,但酌情减轻,只三百年刑罚。但这人的来生,并无福缘,一心求仕途,但命里无官气,也算凄凉。
  “别看了。”
  小沙弥说道:“下了冥狱的这些,必是今生作恶,尽管在冥狱已经受罚,但也没有什么福气,来世的下场,基本不好,所谓平淡是福,或许来世的来世,会平淡一些。”
  苏庭闻言,颇感无言,收回了目光。
  葛判收了册子,又领着苏庭,一路前行。
  小沙弥说道:“快要到了。”
  苏庭问道:“这里已是十八层冥狱?”
  葛判点头说道:“正是,前方乃是地府的极深之处,也是玄策大法师度化恶魂的所在。”
  苏庭微微点头,顿时开了天眼,朝前头看去。
  隐约可以看见,前方阴云笼罩,迷雾朦胧。
  但阴冷之中,却似有金光闪烁,佛光隐现。
  待得再往前行,走得近了。
  似有森冷风声呼啸,内有鬼声哀嚎,更有愤怒咆哮,怒声谩骂,污言秽语。
  但中间又听禅音阵阵,佛言传开。
  继续临近,只觉此地极为森冷。
  饶是苏庭修成阳神,却也不禁有些寒冷。
  这一种寒冷,如同他未曾修道之前,在冰雪天气中穿着单薄衣衫的冷冽。
  他修行有成之后,寒暑不侵,许久不曾再感受到这样的寒冷。
  虽然他初入地府,便觉得这地府极为阴冷,但也只是相较之于阳间,显得十分森冷,可却并不足以让他的阳神,感到森寒颤动。
  可如今的他,却不免有些寒意。
  而且他修行的乃是雷法真传。
  雷火最是炽烈霸道,又克制阴寒之性,可他以雷法修成的阳神,却也如此寒冷。
  换作其他真人的阳神至此,怕是比他还要不如。
  “你倒真是受得住?”
  葛判声音之中,显得颇为惊讶。
  苏庭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这位地府判官,把法册顶在头上,光芒垂下,将他罩住。
  “这是什么操作?”
  苏庭又看向小沙弥。
  小沙弥身上泛着佛光,手执念珠,诵念真言,徐徐行走。
  苏庭朝着葛判问道:“您老这法册还有么?且先借我一部,回头我给您烧点纸钱,算是报酬……”
  葛判面无表情,说道:“没有。”
  苏庭颇感无言,只得深吸口气,功法渐起,渐有雷火,温暖身躯。
  葛判忽然目光微凝,露出异色。
  因为在苏庭的雷光火焰之中,似乎有一层光泽,轻薄如纱,柔如月华。
  “嗯?”
  苏庭也察觉了这层光华,心中暗喜,道:“尽管我阳神出体,但六月不净观如此神奇,仍有月华在身,清澈一切,让我不受任何侵染,寒气也都消了。”
  葛判十分诧异,但想起苏庭身上更多的异处,倒也没有发问,似如不觉。
  倒是那小沙弥,察觉苏庭身上的异状,看了过来,满是讶然。
  “走罢。”
  葛判忽然出声。
  小沙弥收回了目光,神色似有变化,但一闪而逝。
  苏庭还沉浸在六月不净观的玄奇之下。
  而三人沿着这个方向,逐渐前行。
  阴风冷冽,鬼雾惨淡。
  那边恶念似乎更重。
  但佛光愈发明亮。
  禅音愈发强烈。
  “法师。”
  小沙弥近前来,施礼道:“苏庭已至。”


第六百章 玄策大法师!
  十八层地狱之下。
  阴冷森然,鬼雾弥漫。
  但听恶魂咆哮,厉鬼怒吼。
  而中间一座寺庙,不过方圆三丈许,砖石色彩灰暗,显得十分简陋。
  寺庙中佛光闪烁,禅音阵阵。
  随着小沙弥声音落下,内中佛光陡然一顿。
  “请他进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柔和,也带着几分疲惫。
  小沙弥转过身来,作了个请势,道:“请。”
  苏庭往内中走去,但却发现小沙弥和葛判都未开步,不禁停了下来,转头看过去。
  葛判说道:“玄策大法师请你进去,只命你一人而已。”
  苏庭闻言,倒也有些道理,但忽然看见葛判头上顶着法册,光华照落,顿时明白了一些。
  内中是玄策大法师度化恶魂之处。
  里头的恶魂,乃是穷凶极恶,甚至可以说是魔性深种,便是迷魂汤都洗不去,便是连六道轮回之路都无法磨灭的恶念。
  这一层所在,已经是如此阴冷森寒。
  那么寺庙之中,八百年来,无数恶魂经历之处,又是何等令人畏惧?
  哪怕有玄策大法师不断以佛法度化,但也仍是让人不愿踏足的地方。
  “老狐狸。”
  苏庭心中暗暗腹诽,方是迈步,入了寺庙之中。
  ……
  寺庙之内。
  阴风鬼雾滚滚,几乎遮蔽眼睛。
  恍惚能见无数的鬼怪,在风雾之中呼啸,时而露面,狰狞可怖。
  苏庭乃是阳神,又运转了己身法门,却也没有半点畏惧。
  反倒是其中几头凶恶到极致的邪魂,朝着苏庭扑了过来。
  这几头邪魂,修为也极为深厚,扑面而来,仿佛带着腥风血雨。
  “不长眼的玩意儿!”
  苏庭怒喝一声,运起雷音,震慑各方!
  玄策大法师的佛门真言,在度化这些恶鬼。
  但苏庭的道门雷音,却是具有震慑之效。
  只是还有几头,凶恶无比,还要继续上前。
  苏庭当下便要施展出天雷剑指,将之打灭。
  而另一只手,则伸入怀中。
  其中有一头气息沉厚无比,犹胜于齐宣的阳神,生前也不知是何等邪魔,让苏庭也觉棘手,有心想要取出斩仙飞刀,将之灭去。
  “且慢。”
  就在这时,那年轻柔和的声音,这般传开,如月华般温和。
  当下便有佛光照下,将那些头鬼物,尽数扯了回去。
  禅音阵阵,佛光绽放,有金色莲花,朵朵生成。
  又见许多罗汉菩萨的虚影,镇守各方。
  “贫僧力有不逮,险些让这一头伤了檀越,惭愧。”
  适才那声音,这般念了一声,带着歉意。
  苏庭并没有怀疑这是试探。
  因为这是玄策大法师。
  这是值得敬重的人。
  这是不必去质疑的人。
  上冥阴天子也是被视为公正严明之人,但苏庭对他的一言一行,仍有许多揣度,可是对于玄策大法师,苏庭并无半分怀疑。
  或许是因为玄策大法师甘愿舍身,镇守冥狱。
  或许是因为苏庭经历过玄策大法师的前半生,知晓此人的心性。
  “无妨。”
  苏庭施了一礼,道:“晚辈苏庭,拜见玄策大法师。”
  这一声,真心实意,诚恳无比。
  他对许多修行的前辈,都见过礼数。
  但这一次,无比认真,由心而发。
  “客气了。”
  玄策大法师说道:“你等候片刻,贫僧用钵盂镇住他们,能换来半个时辰的安稳,再与你细谈。”
  苏庭点头道:“全听法师安排。”
  ……
  过了片刻之后。
  内中的厉鬼之声,逐渐消去。
  尽管阴风灰雾仍在,但已没有这般肆虐。
  苏庭看向内里,只见一个身影,徐徐走来。
  来人身着月白僧袍,头顶光洁,他貌若青年,相貌清俊而秀逸,徐徐走来,面带微笑。
  “贫僧玄策,见过苏先生。”
  这年轻僧人躬身一礼,声音清澈如溪涧流水一般,温和道:“前次劳烦苏先生斩魔,而今又请苏先生来到这三界最为污秽的地界,玄策着实过意不去。”
  苏庭还了一礼,道:“此为三界最为污秽的地界,但大法师却舍弃了西方极乐净土佛祖之位,来到了这里,镇守着冥狱,舍弃自我,完三界秩序,至今数百年之久。而苏某不过来此一行罢了,又能算得什么?”
  他说完之后,抬头打量了玄策一眼。
  这位十分年轻的僧人,实则与他心目中的玄策大法师,有着几分差别。
  不过苏庭也没有意外。
  他经历过玄策大法师的前半生。
  从前朝大唐的使者,到征战沙场,率军攻破敌国的大将,再到割据一方的大王。
  又到心生悔悟,苦行求佛的僧人,直至修行有成,年迈而稳重的老僧。
  后来经过一段空白,再度现世,便是如今的这个面貌了。
  但这个年轻的僧人面貌,却是苏庭最为陌生的一段了。
  “苏先生曾悟过贫僧的过往,想来对贫僧也不算陌生。”
  “惭愧,晚辈并非有意窥探法师的过往,只是当时在元丰山通玄界,寻得六月观之后,便忽然看见了法师的过往。”
  “这个贫僧还是清楚的。”
  玄策双手合十,微笑道:“过往一切,均如云烟,是否为人所知,也不重要。”
  苏庭稍微感叹,由心地说道:“法师真是心胸开阔,清明正直,只观您舍身救世,这心境之高,便已非苏某所能相比。”
  玄策说道:“苏先生谬赞了。”
  说完之后,玄策来到了寺庙柱子旁的一层石阶上,缓缓坐下,也不顾脏乱,也不顾这白色的僧袍。
  “这里太过简陋,没有桌椅,苏先生不嫌弃就一块儿过来。”
  玄策拍了拍旁边的石阶,笑着说道。
  苏庭见他全无半分架子,如此随性,倒也没有过于拘谨,近前而去,与玄策同阶坐下。
  “苏先生心中只怕十分疑惑,猜测贫僧请你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对么?”
  “法师果然慧眼如炬。”
  “其实前次葛判去阳间,请苏先生斩魔,只是一个考验罢了。”
  “考验?”
  “考验如此不凡的你,是否真有斩妖除魔的本事。”
  “哦?”
  “虽是考验,但也没有恶意,苏先生不要介意。”
  玄策法师顿了一下,说道:“若先生无法斩魔,便也不必请先生来此,经受此处的罪过,但先生有此本领,玄策才厚颜相请,来此助贫僧一臂之力。”
  苏庭闻言,站起身来,肃然道:“法师请说。”


第六零一章 五色仙莲!魔祖真身!
  幽冥之下,十八层冥狱之深处。
  这里有一座寺庙,简陋古朴。
  内中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正倚着石柱,坐在石阶上。
  苏庭站起身来,神色肃然。
  玄策微笑道:“不必太过拘谨,只当闲谈罢了,你坐下罢。”
  苏庭重新坐下,道:“法师请说,力所能及之间,苏某绝不推辞。”
  玄策笑了声,道:“苏先生,你可听过五色仙莲么?”
  五色仙莲?
  听得此言,苏庭怔了一下,旋即说道:“略有耳闻,也算有过接触。”
  玄策闻言,笑道:“你还接触过?”
  “正是。”苏庭正色说道:“晚辈曾在守正道门,替守正道门炼化过当世诞生的一株紫莲,并得益不小。除此之外,曾无意间获得一株金莲。”
  “金莲?”玄策神色微变,显得凝重,说道:“紫莲象征着道门的气运,金莲象征着朝堂的气运,而今金莲落于人间,只怕人间朝堂生变,只怕苦的还是百姓。”
  说着,玄策叹了叹,道:“安稳了数百年,又逢战乱,不知多少家庭为之破灭,多少亡灵归入地府,不久之后,幽冥地府,只怕又是繁忙。”
  “正是如此。”
  苏庭轻声道:“前次金莲有所变故,那一处地方,便有天灾,百姓苦不堪言,隐约有了造反的气氛。”
  玄策蓦然许久,怅然一叹,道:“人间之事,自有定数,我等已算世外之人,不在局中了。”
  说到这里,又听玄策法师叮嘱道:“金莲落于你手,你须小心谨慎,万一牵扯到了其中,只怕不易脱身。”
  苏庭神色凝重,道:“晚辈明白。”
  玄策说道:“昔年鹿食金莲,天下共逐之,射杀此鹿,即得天下气运,足见这金莲的分量,便连仙家都不愿有此牵扯,你万万不能大意。”
  苏庭应了一声。
  玄策微微点头,却又问道:“五色仙莲,你倒是还真是涉足不浅,但出紫莲及金莲之外,余下的莲花,你可识得么?”
  苏庭微微摇头,说道:“只有青莲,有所耳闻,知晓用处,但余下炼化,晚辈尚不识得。”
  玄策缓缓说道:“五色仙莲,分紫、金、白、黑、青,各有无穷玄妙。”
  ……
  佛寺之外。
  这里依然是显得无比森冷。
  便连葛判这地府的鬼神,都难以承受此中的阴冷。
  这里是三界六道之中,最为污秽的地界。
  即便是葛判,也须借助顶上宝册,才能护持周身。
  而那小沙弥,手执念珠,身绽佛光,亦是神色如常。
  “小师父近些年来,佛法愈发深厚了。”葛判不禁感慨道。
  “日夜在此,守护法师,抵御阴邪污秽,自有几分磨练之效。”小沙弥这般说道。
  “也就是玄策大法师,以及小师父这样心性纯善,怀有赤子之心的人物,才能在这十八层冥狱的底层,不受太多沾染。”葛判吐出口气,道:“换过人来,怕是早已入魔。”
  “葛判过奖了。”小沙弥看向佛寺之中,又微微皱眉,道:“苏庭进去过久了?”
  “约是有半刻钟了。”
  “内中恶灵邪物,乃是三界之中,穷凶极恶之辈,大法师想要度化它们,也不容易。”小沙弥低声道:“耽搁太太久,怕是生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大法师用佛宝抵御,空出手来,才有闲暇,与这位苏先生谈话。”小沙弥皱眉道:“但如此一来,佛宝必然损毁。”
  “哦?”
  葛判也不禁露出异色。
  玄策大法师若是要答谢苏庭,自是无须太久。
  然而至今未出,只怕真是用了佛宝。
  不惜毁去佛宝,那么与苏庭所商谈的事情,便绝不会是小事。
  那么这究竟会是什么事情?
  葛判心中忽然一凛。
  小沙弥神色异样,眼神闪烁。
  ……
  森罗殿中。
  上冥阴天子微微闭目,似在沉思。
  在他手中,握着的便是玄策大法师命沙弥送来的印章。
  他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印章,略有几分沉吟。
  “玄策大法师,究竟何意?”
  上冥阴天子看着这个印章,神色凝重。
  他正在等候着玄策大法师,经此印章,给他授意。
  他总觉得玄策大法师之意,与苏庭的到来,不无关系。
  “此刻苏庭应当已经到了玄策大法师所在的佛寺之中。”
  上冥阴天子将印章放在了桌上,忽然取过了生死簿,查阅一个名字。
  ……
  “紫莲象征道门气运之鼎盛。”
  “金莲象征朝堂气运之变化,甚至不单单是人间,便是天庭也有干系。”
  “至于白莲,身化为人,福缘深厚,资质绝顶,且有赤子之心,不受任何沾染,尤胜于生而仙体的人物,如今已是浣花阁的真仙。”
  “至于青莲,有着孕育神躯的效用,只须置入魂魄,久之能以魂魄凝成神体,从而诞生出来,便如天地所生,即是真神。”
  “五色莲花,均是奇物,玄妙无穷。”
  玄策说到这里,神色显得异样。
  苏庭细细听着,忽然察觉有异,道:“法师,适才讲述了四种莲花,中间似乎略过了黑莲?”
  玄策大法师沉默了许久,道:“黑莲入世,乱了天下,让三界八百年来,隐患无穷。”
  苏庭闻言,十分错愕,道:“黑莲入世?”
  玄策大法师眼神之中,略有疲惫之色,低声道:“五色仙莲之中的黑莲,便连仙家,也讳莫如深,甚至并不清楚。”
  他目光看了过来,道:“而实际上,黑莲应该有另一个称呼。”
  苏庭愕然道:“另一个称呼?”
  玄策大法师点头道:“魔莲。”
  苏庭蓦地一震,阳神念头瞬息转过,失声道:“魔祖?”
  玄策大法师点头道:“不错,黑莲便是魔莲,魔莲便是魔祖。”
  苏庭张了张口,满是错愕,此事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玄策大法师徐徐说道:“哪怕在天界之上,诸位仙神,也都知晓,白莲化人,资质绝顶,但却不知黑莲去向,三界仙神之中,几乎没有谁能知晓,黑莲便是魔祖的真身。”


第六零二章 请苏庭斩魔!
  五色仙莲!
  黑莲即魔莲!
  魔莲即魔祖!
  这是三界六道之中,哪怕仙神也不知晓的隐秘。
  便在这十八重冥狱之下,简陋寺庙之间,在玄策大法师口中,平淡说来,未有半点情绪。
  “魔祖入世,以魔气侵染人间。”
  玄策说道:“当时乃是诸圣共立天机,要立天庭,定地府,完善三界的时候,故而众仙共举,以人间朝堂,成封神之局。只是,你也听过,当今清原祖师,乃是天人出身……故而不被诸圣察觉。”
  苏庭沉吟道:“晚辈隐约有所耳闻,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不知所踪,而这一线大道,化身为人,成了清原祖师。”
  玄策点头道:“诸圣成道,道成天地,便能知晓天地之间的无穷之事,乃至于推演未来,可清原祖师乃是天人,遁去的一线大道,故而变成了最大的变数。”
  苏庭点头道:“晚辈明白,有一线乱了,便牵扯了无数的涟漪。”
  玄策说道:“魔祖本身无法乱世,却在乱世之前,与清原祖师有了交集,故而也被牵扯,乱了诸圣的视线。”
  他伸手朝着庙宇深处的那些邪魔鬼物点了点,道:“你看看这些,都是三界六道之中,最为穷凶极恶的异类,甚至在其中,还有一个,只是凡人。”
  苏庭愕然道:“凡人?”
  玄策点头道:“凡人,不曾修行,无有法力,但作恶无数,魂魄尽被魔性占据,泯灭了善念,泯灭了人性,至邪至恶。”
  “他是前生染了魔性,轮回没能将他魔性抹灭,今生出身极好,也有许多人对他极好,甚至真心待他,但都无法让他有所缓和。”
  “邪魔便是邪魔,仍然肆意妄为,无故杀戮,无论是谁,包括他今生养育他,疼爱他的父母。”
  “经过地府判定,此人穷凶极恶,在十八层冥狱受劫,待劫满才能轮回。”
  “后来贫僧偶有念头察觉,让小徒弟上去冥狱看了看,便将此鬼魂领来,细看之下,发觉他魂魄之内,尽是魔性,仿佛是以魔气构成的三魂七魄,好在今生没有修行,否则必成大患。”
  “所以将他压在这里,意欲度化于他,洗净一切,才能放去轮回。”
  “至今百余年了。”
  玄策吐出口气,悠悠道:“大约还须百年,才能让他魂魄,彻底清静,与寻常的魂魄再无不同。”
  苏庭看了过去,颇是沉默。
  以他的性子,碰上这么个穷凶极恶的魔魂,直接便出手斩了个干干净净。
  但玄策终究是佛门出身,不愿造下杀孽,只一心度化,要让魔魂恢复原貌。
  “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门也有戒杀之律。”
  玄策笑道:“将之洗清魔性,重入轮回,来生做个善人,不是很好么?”
  苏庭露出敬色,道:“法师所言极是。”
  玄策说道:“但换作是你,依然不会跟贫僧一样行事。”
  苏庭没有否认,点头道:“不错。”
  玄策笑了一声,似有几分感慨。
  “每一个人,自然有每一个人的行事做法。”
  “贫僧想要度化众生,所以,我才是我。”
  “而你奉承着‘除恶即为行善’的道理,你也才是你。”
  “你成不了我。”
  “我也成不了你。”
  “所以三界六道,无穷生灵,各有不同,才显得如此精彩。”
  ……
  玄策法师的这一番话,似是带着极为难言的感触。
  苏庭应道:“大法师所言极是。”
  玄策微微垂首,说道:“原本,若无魔祖入世,三界必将安静祥和,万物皆灵,繁荣昌盛。而因为魔祖入世,创立魔域,又将魔气侵染人性,连轮回都无法磨灭洗净,人间才有如此分明的善恶。”
  他看着苏庭,说道:“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地府轮回便可以洗清生灵的过往,成为一个全新的生灵,但魔性无法洗去,所以有人,生而为恶,本性便是不善,经教导或有缓和,但心中善恶并存,只看一念之间。”
  苏庭顿了一下,道:“法师此言何意?”
  玄策问道:“魔祖祸乱至此,你觉当杀否?”
  苏庭点头道:“祸乱三界,延及后世,确是应灭,但听闻当年封神事毕,魔祖就此消散无踪,好像是被当今清原祖师出手所灭?”
  玄策摇头说道:“清原祖师自成道之后,至今端坐紫霄宫,不曾再干涉三界行事,不曾亲自出手。”
  苏庭怔了下,道:“那传言有误?”
  玄策说道:“也不算有误,当年的魔祖,也算是死去了,但他依然还在,不曾彻底灭尽。清原祖师成就天道,无有出手之例,而天庭诸神,却也不能灭尽世间魔道。”
  他叹了一声,道:“贫僧是借助昔年佛祖遗留,才有度化恶灵,清澈魔性的本事。”
  苏庭闻言,稍有沉吟,道:“法师镇守冥狱数百年光景,度化无穷恶灵,清去无数魔气,而今可是察觉到了什么?是关于魔祖的方面么?”
  玄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此番前来,便是要请你斩魔。”
  苏庭呆了一下,道:“斩魔?”
  适才玄策大法师还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是内中那些穷凶极恶的邪灵恶类,都应度化,放去轮回,重新入世。
  哪知请苏庭来此,却也是为了斩魔!
  “不错,斩魔。”
  玄策说道:“贫僧让葛判带去的佛骨舍利之中,便有魔念,被你斩去,足见你确有斩魔之能。”
  苏庭迟疑道:“但是……”
  玄策顿了一下,笑着说道:“适才贫僧问你,魔祖当杀否,你也应了贫僧的。”
  说完之后,玄策伸出手来,说道:“你秉承着‘除恶即为行善’的念头,与昔年尚未成道的祖师极为相似,难道至此见得贫僧,反倒要效仿贫僧行事?”
  苏庭沉吟着点头,说道:“斩灭魔祖,毁去魔道的源头,自是责无旁贷,只是苏某道行太浅,如何能斩?”
  “放心。”
  玄策说道:“此魔不能反抗,你有利器,便可斩魔。”
  苏庭微微点头,道:“那么魔祖如今藏匿何处?”
  玄策伸出手来,微笑道:“就在这里。”
  他的手掌,纤细洁白,宛如玉质,倏忽泛起一片漆黑阴冷的光泽。
  “魔气?”
  苏庭露出异色。
  这便是他与齐岳交手之时,齐岳所施展出来的气息。
  如今他便知晓,这便是魔气。
  但是玄策法师手上托着的这一股气息,却要比齐岳身上的气息,更为凝实,更为凝练,更是无法看透,漆黑阴沉到了极点。
  “魔祖已被法师封在手中了么?”苏庭问道。
  “不在手中,而在心内。”
  玄策法师五指合并,握住手掌,攥紧了拳。
  他神色低沉,语气黯然。
  “八百年前,贫僧便是魔祖。”


第六零三章 魔祖的真相!
  地府十八重冥狱之下。
  简陋佛寺之中。
  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坐在石阶上,倚着石柱,探出手来,说道:“八百年前,贫僧便是魔祖。”
  苏庭只觉轰然一声,仿佛雷霆在脑海中震彻,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玄策大法师,便是传说之中的魔祖?
  这怎么可能?
  “这……”
  苏庭神色,变幻不定。
  玄策大法师,舍弃西方佛祖之位,自焚己身,甘愿在这无比阴邪污秽的冥狱底下,度化三界最为穷凶极恶的邪魔恶鬼。
  这样一位人物,至善至真,又怎么可能会是魔道的祖师?
  而且,苏庭曾在元丰山通玄界的六月观之中,经历了他的前半生。
  可以说苏庭对于玄策极为了解。
  或许除了玄策本身,三界之内,便是苏庭对他最为了解。
  所以,哪怕先前玄策的言语之中,充满了许多的异样。
  但苏庭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黑莲是魔祖的真身。”
  玄策微微仰首,轻轻闭目,露出疲惫之色,道:“贫僧便是魔祖的色身。”
  苏庭面色变幻不定,道:“晚辈曾经历过法师的半生,中间曾有一段间隔,不曾显化,便是那时么?”
  玄策睁开眼睛,略有几分黯淡,道:“不错,那时贫僧从西土而来,正逢清原祖师,被他言语锋芒所伤,心境不清。”
  “后来遇上了无生公子,也即是如今佛门无生菩萨的前身,他纵情声色,放浪形骸,也意欲破去贫僧心境。”
  “这些原本也不算什么,只是前有清原祖师,以言语锋芒所伤,倒是被无生公子加重了几分。”
  “此后,本该静心去悟,擦拭心中明镜台,佛法应能再进一步,但在此后……”
  他深深看了苏庭一眼,继续说道:“便有了黑莲。”
  苏庭沉默了下来,道:“法师心中有了破绽,被魔莲所侵,从而无法自持,成为了魔祖?”
  玄策点头道:“正是如此,贫僧意欲度化众生,这本就是一点执念,魔莲本身无有思想,侵入贫僧之后,依托贫僧的执念,成为了魔念。”
  他捂着胸口,说道:“贫僧意欲普度众生,入魔之后,思想大改,认为三界立定,一切安静祥和,便再无普度众生的机会。”
  苏庭隐约明白了几分,低声叹道:“那是魔祖,不是法师。”
  玄策微微垂首,叹了一声。
  “魔祖之念,意欲普度众生,便让众生沉沦于疾苦的世间,所以有了魔域。”
  “魔祖的思想,便是让众生再无束缚,解脱世人心中的枷锁,只要心有所念,即可行事。”
  “没有善恶之分,没有秩序束缚,没有一切纲常伦理,任意杀戮,任意夺取,任意妄为。”
  “所以,入魔之类,便都是如此凶恶,全无顾忌。”
  说到这里,玄策看向苏庭,说道:“先秦山海界首徒一事,贫僧已有耳闻,他入魔不深,还能隐于先秦山海界,若非被你所灭,贫僧或能在十年之内,让他消去魔性。”
  ……
  森罗殿中。
  上冥阴天子细查生死簿。
  只是才查了一半,却顿了一下,察觉有异。
  他抬起头来,只见眼前多了一个魁梧的人影。
  “九黎大将军。”
  阴天子皱眉道:“你镇守天宫,如何私自来到地府?未经通禀,闯入我森罗大殿,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眼前的人影,神色冷漠,面如铁石。
  他身材魁梧,高达丈许,穿着黑色甲胄,手执长戟,腰携宝刀。
  但见他如铁塔一般,立在原处。
  “幽冥鬼神,才有几分法力?”
  九黎忽然出声,语气沉闷,道:“本尊出身九幽,曾是这幽冥界诸多神魔之统领,此番回来老家一趟,若还被这些个阴差鬼将发觉,未免也太丢脸了些。”
  阴天子目光森寒,道:“这不是你私自闯入森罗殿堂的原因。”
  九黎缓缓道:“本尊此来,携帝君秘旨,不能为外人所知,故而藏匿踪迹,潜入此处。”
  阴天子神色微凛,道:“帝君?”
  九黎取过一物,抛了过来。
  阴天子接过此物,赫然是道秘旨,打开之后,细看之下,不由得面色微变。
  九黎说道:“本尊不过开路而已,便是被人察觉,也有说辞。但帝君远离天宫,帝驾至此,须得提早筹备。”
  阴天子收了秘旨,说道:“帝驾将至,本座这便将地府清过一遍,等侯帝君驾临。”
  九黎点头道:“如此甚好。”
  阴天子起身来,目光却落在了那印章之上。
  给予玄策印章,实则乃是天帝所赐。
  而今玄策交来印章,帝君却也驾临。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而玄策请去苏庭,又是何事?
  ……
  十八层冥狱。
  佛寺当中。
  “当日葛判取来佛骨舍利,内中封魔,让我斩去此魔。”
  苏庭顿了一下,道:“当日斩魔之后,佛骨舍利,尽数粉碎。”
  玄策点头说道:“贫僧与魔祖,已不分彼此,尽管重生之后,又自焚肉身,清去了许多,但只要贫僧还在,魔祖便也还在,无法再分。”
  苏庭沉默下来,道:“此番斩魔,实则便是要斩法师?”
  玄策微笑道:“正是。”
  他指着前方无穷恶灵鬼物,带着几分疲惫,说道:“魔祖看似消失了,却将魔性种在了世间生灵的心中,成为了无处不在的心魔。”
  “随着时日,世间生灵,心魔渐盛,魔祖也将会愈发强盛,最后连贫僧都镇不住。”
  “这个时日,已不远了。”
  “所以在世间生灵的心魔,重聚魔祖之前,务必断绝魔道之源头。”
  “贫僧寻找斩魔之人,已是过了许多年,但却一无所获。”
  玄策叹了一声,说道:“道祖深居紫霄宫,不再干涉世间,哪怕天庭都对魔祖束手无策。”
  苏庭沉默许久,道:“今日斩魔,法师当如何?”
  玄策平静说道:“自当灰飞烟灭,与魔同毁,了去贫僧前后两世大愿。”
  苏庭没有接话,只是默然不语。
  玄策起身来,双手合十,恳切地道:“请先生出手,助贫僧完此大愿。”


第六零四章 天帝之下,诸神之上
  十八层冥狱。
  佛寺之下。
  那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垂首恳求。
  苏庭起身来,微微闭目。
  此番若仅是斩杀魔祖,造福三界,泽被众生,自然是举世无双的大功德。
  但他之前斩过佛骨舍利中的魔,而佛骨舍利也随之毁灭。
  他此次要斩的,不单单是魔祖,更是玄策大法师。
  他心中并不想要斩杀玄策。
  他在六月观之中,曾经成为玄策。
  所以他更了解玄策,也就更用不出刀来。
  而且,玄策大法师,更是镇守地府,得受三界敬重。
  诸天仙神,乃至凡夫俗子,都在传诵他镇守地府冥狱的功德。
  斩杀了这位至善法师,又是怎样的后果?
  “法师当真是给苏某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苏庭叹了一声,道:“但法师为这方天地,宁愿灰飞烟灭,苏某若再顾及太多,便显得私心太重了。”
  他静静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年轻僧人,不禁感叹道:“斩灭魔祖,法师当真无法保全自己么?”
  玄策双手合十,道:“魔祖与贫僧,不分彼此,此生而彼生,此亡而彼亡,绝无余地。”
  顿了一下,这年轻僧人低声道:“更何况,贫僧也着实累了。”
  苏庭不禁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佛法高深到足以被尊为当今佛门之主的玄策大法师,心中究竟是何等沉重,才会疲累到再无生存之念。
  或许在这里度化了太多穷凶极恶的阴灵邪物,或许是见惯了三界最为污秽恶心的邪魔,也或许从这些邪魔阴鬼身上,见多了世间最为令人作呕的事情,数百年间积累下来,纵有佛法维持,也难免疲累颓然,对世间失望透顶。
  也或者,是他认为自身乃是一切邪魔的源头,背负着罪恶,度化着生灵,才如此不堪重负。
  “罢了。”
  苏庭取出一物,形如葫芦,色泽赤红。
  玄策目光微凝,心中陡然一凛,出自于本能一般地感到心悸。
  “好一尊凶物,此为何名?”
  “此物之名,号为斩仙飞刀。”
  “斩仙屠神,好凶的名字,难怪有斩魔之效,使人灰飞烟灭,魂灵都难以重聚。”
  玄策双手合十,道:“还余片刻,苏先生稍候。”
  ……
  佛寺之外。
  葛判与小沙弥静静等候。
  苏庭入庙,已是许久。
  玄策大法师,必定是舍弃了佛宝,才能与苏庭如此长久交谈。
  舍弃佛宝,所谈论的事情,又是何等大事?
  这个苏庭,本身仅在阳神境界,放在人间,虽是上层修行人,但放在三界,诸多仙神之中,却也是尚未得道之辈,何以让玄策大法师如此看重?
  小沙弥心中显得十分迷惑。
  葛判想起适才苏庭的异处,命生册与生死簿的变化,隐约知晓苏庭底蕴极深,牵扯极高……尽管也觉意外,但却也不似小沙弥这般惊异。
  “两位,庙中邪物暂且封镇,暂无侵染之邪异,还请入庙进来,听贫僧一声交代。”
  听得这个声音,葛判与小沙弥对视一眼,俱有些许愕然。
  但玄策大法师吩咐,二人也无迟疑,当即便踏足了佛寺之内。
  入内之中,无论是葛判还是小沙弥,却都呆了一下。
  只见玄策大法师与苏庭并肩而坐,便坐在石阶之上,倚着石柱,显得十分随意,似也没有什么礼数可言。
  见得二人进来,玄策才重新起身来。
  “法师。”
  “法师。”
  葛判和小沙弥,俱都来到了眼前,施了一礼。
  玄策大法师顿了一下,轻声道:“今次请两位进来,是想要你们做一个见证。”
  葛判略有错愕,道:“见证?”
  小沙弥却也露出异色。
  苏庭沉默不语,未有开口。
  “法师此言何意?”
  “今日贫僧大限将至。”
  “什么?”
  葛判面色骤变。
  小沙弥更是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玄策神色如常,缓缓说道:“今日大限将至,却也是完前世今生之愿的大喜之日,借苏先生之手,走过最后一步。”
  他看了苏庭一眼,说道:“今次是请苏先生行事,还请两位在此今日作个见证,且替苏先生证个清白,万勿因此使他获罪。”
  “法师……”
  葛判忙是出声,道:“法师功德无量,镇守冥狱,且佛法高深,已至不朽,如何会有大限?”
  此事未免太过于让人心惊胆骇,饶是他当了八百年的地府判官,观遍了世事,但也不由得面露惊惶神色。
  “无论是何困境,阴天子自当竭力相助,再是不济,上禀天宫,总有解决之处,还望三思。”
  “葛判心意,贫僧心知,感激不尽。”
  玄策笑了一声,说道:“此事我已禀至上冥阴天子,葛判不必忧虑,只是今后我不在了,内中存留恶灵鬼物,须得这孩子度化,大约须得百年光景,还望葛判好好待他。”
  葛判闻言,便又要劝说。
  而那小沙弥,却垂首不语。
  ……
  森罗殿堂之内。
  上冥阴天子将天庭来路,清过了一遍,等侯天庭帝驾降临。
  九黎大将军,立身地府,感应九幽,似有沉醉之色。
  地府的所在,本是幽冥的地界,内中邪魔阴灵无数,多有神魔出没,而九黎便是这幽冥诸多神魔之中,最为强悍的一位。
  当时天庭未立,帝君也尚未登临天帝之位,身入九幽,降服了这位幽冥神魔统领。
  后来天庭立成,九黎受封,镇守天宫。
  距今千余年的光景,这位出身九幽的强悍神魔,却也只是第三次回返九幽的地界。
  “帝君将至,命本尊先行,只为探路,如有行迹显露,只当是本尊不守天规,私离天宫,暗入地府,回返家乡。但帝君行迹若是暴露,牵扯便也太多了些。”
  九黎身如铁塔,沉凝说道:“你可知帝君驾临地府,所为何事?”
  阴天子平静道:“帝君乃天庭之主,三界至尊,行事自是无法揣测,本座不敢妄加揣测。”
  九黎看了他一眼,道:“都说你生前智计无双,深谋远虑,冠绝千古,死后却也愚鲁了许多。”
  阴天子淡然道:“是本座愚钝了,不知九黎大将军可知晓?”
  九黎闷声道:“本尊也不知晓,所以才来问你,还当你这地府的上冥阴天子,能知帝君心意的。”
  阴天子笑了声,没有开口,他生前便知一事。
  妄自揣摩圣意,下场绝不安稳。
  尽管而今是地府的上冥阴天子,统领地府诸事,掌控六道轮回。
  但三界之主,依然是天庭帝君。
  上冥阴天子,尊位之高,堪称天帝之下,诸神之上。
  他心中明朗,凡事涉及帝君,便应知晓高下。
  “时辰到了,帝君该下界了。”
  “嗯……”
  上冥阴天子才应了一声,忽然露出异色,低头看了下去。
  只见玄策送归的印章,蓦然绽放光华,显得十分炽烈。
  九黎大将军看了过来,露出讶色。
  上冥阴天子深深看他一眼,却也没有避讳,而是取过印章,将其中光华引出,化作一道佛音。


第六零五章 帝君驾临!异变陡生!
  十八层冥狱深处。
  佛寺之内。
  佛宝钵盂,镇住了三界最为穷凶极恶的邪魔鬼物,但仍然有许多嘶吼咆哮的魔音,以及森冷渗人的阴风,逐渐传开。
  “贫僧大限之后,世间魔道源头断绝。”
  玄策徐徐说道:“但流传在人间的魔性,依然还在,不会因此而毁,甚至会因时日积累渐渐侵染世俗,故而贫僧入灭之后,当请浣花阁玉灵姑娘,以白莲真身,清除余下魔性,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他看向了那小沙弥,道:“贫僧自重生之后,在寺庙中见你纯正无邪,领你至此,你也有了度化恶魂的佛法,待贫僧去后,魔道即成无根之水,内中这些邪魂恶类,你也当能度化得了。”
  小沙弥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垂首道:“您佛法无边,方能度化,弟子本事太低,不敢妄为。”
  玄策叹了一声,道:“不怕,魔道源头断绝,只须度化内中这些穷凶极恶之辈,日后这十八重冥狱的深处,自当空净,再无这等阴邪魔气。”
  小沙弥顿了一下,道:“昔年法师发过宏愿,须地府空净,才证大道,而今如何便弃去了?”
  玄策说道:“贫僧无能,余下空净地府之事,只得靠你了。”
  小沙弥蓦地沉寂下来。
  玄策叹了一声,看向苏庭,道:“苏先生,可准备好了么?”
  苏庭犹疑许久,叹道:“除却此法,再无他法了么?”
  玄策微笑道:“别无他法。”
  ……
  森罗殿前。
  阴天子点开印章所藏之佛光。
  但听着内中禅音阵阵,传来玄策法师之言。
  “昔年玄策身入地府,度化恶魂,清净地府,期间遭遇难事颇多,幸得上冥阴天子之助,数百年间,有求必应,不胜感激。”
  “今日今时,当为贫僧大限之日,待贫僧入灭,魔道源头亦就此而绝。”
  “从今之后,三界魔道源头断绝,余下之患,须得请动浣花阁白莲玉灵仙子,可清澈轮回。”
  “望今后三界安宁,人间和善,世人皆无作恶,使地府空净,如同乐土,阴天子亦能因此得以逍遥,不受诸事烦扰。”
  “贫僧与阴天子相识数百年,会面不足三次,却已如挚友,今借此印章,拜别阴天子,今后再无相会之时。”
  “玄策愧于众生,此去勿念。”
  ……
  声音徐徐传开。
  印章上的光泽,逐渐消散了去。
  上冥阴天子蓦然沉静下来。
  九黎大将军面色变了变,沉声道:“这是十八重冥狱之下的那个和尚?”
  上冥阴天子点头道:“是他。”
  九黎大将军闷声道:“本尊听不出来,他这一番言语,究竟何意?”
  上冥阴天子微微闭目,沉声道:“玄策大法师,大限将至,将要入灭。”
  九黎大将军蓦然一震,惊道:“这和尚是昔年道祖指点,从凡间寻来,镇守冥狱,清澈地府的人选,他若灭了,今后地府岂非要重现昔年乱象?”
  上冥阴天子神色沉重,道:“玄策法师言及,魔道源头随他而绝,仅留余患,以浣花阁玉灵仙子,可清澈轮回。”
  九黎大将军面色变了又变,道:“不成!当年为了寻得这个和尚,帝君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怎能莫名其妙地灭去了?本尊须往十八冥狱一行……”
  上冥阴天子伸手一拦,道:“时辰到了,帝君将至。”
  九黎正要继续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道前光华闪烁。
  一道金色光泽,显化出来。
  只见一个年轻人,从金光中行来。
  但见这年轻男子,身着淡黄衣衫,徐徐走来。
  细看之下,这年轻人,貌若二十来岁,五官端正,清朗中正,神色淡然,眉宇之间隐有威严之态。
  他背负双手,徐徐走来。
  “拜见帝君。”
  “拜见帝君。”
  无论是上冥阴天子,还是九黎大将军,尽都露出敬色,施了一礼。
  这年轻人背负双手,目光在身材魁梧,浑身甲胄的九黎大将军身上扫了一眼,旋即便看向了身着黑袍金纹的上冥阴天子。
  “昔年朕赐予你一个印章,命你以阴天子之名交与玄策,使他在地府得以名正言顺,而今印章何在?”
  “回帝君,印章在此。”
  “取来。”年轻人声音平淡。
  “是。”上冥阴天子取出印章,双手奉上。
  “好在无损。”帝君收了印章,眉宇稍沉,缓缓说道:“领朕去玄策所居。”
  “臣领命。”上冥阴天子躬身施礼,旋即领路。
  “走罢。”
  帝君挥了挥手,低声道:“希望来得及。”
  ……
  十八层冥狱。
  佛寺之内。
  “这便是昔年佛祖传授于贫僧的经文。”
  玄策取过经文,道:“尽管贫僧历经前世今生,且今生磨难甚多,终焚尽己身,归入地府,但这佛经,一直存在,而今传授于你,望你能早日度化内中恶灵,使得它们,尽得新生。”
  小沙弥接过了佛经,退了半步,退到苏庭身后。
  葛判叹息一声,有意阻止,但却终是沉默了下来。
  玄策看向苏庭,道:“贫僧尽将后事交代清楚,苏先生今次也可免罪,更当功德无量,还请出手。”
  苏庭神色复杂,伸手入怀,取出一个赤红葫芦。
  他握着斩仙飞刀,心中十分沉闷。
  往昔他运使斩仙飞刀,无不心绪澎湃,有着必斩大敌之念,可谓是心血沸腾。
  然而今日取出这斩仙飞刀,无有杀机,无有兴致,唯有沉闷。
  “法师走好!”
  苏庭双手放开葫芦,使之悬停在半空,旋即退了一步,躬身一礼,口中念道:“请……”
  声音未起,倏忽一股寒风刹那而至。
  这一股寒风,饱含杀机,直指苏庭后腰!
  异变骤起!
  苏庭面色骤变,蓦然侧身,右手一瞬聚起仙术,护在腰身,拦住那股寒风。
  然而仓促抵御,便连苏庭也不由得闷哼一声,阳神之身迸飞出去,撞在了佛寺一角。
  小沙弥神色狰狞,手执降魔杵,进一步朝着苏庭打去。
  “住手!”
  葛判神色大变,忙是伸手,打出一片光华,护住苏庭。
  而就在这时,小沙弥举起降魔杵,却无法落下。
  “南无阿弥陀佛!”
  玄策法师声音响起,涩声道:“连你也受不住十八层冥狱底下的魔气侵染么?”


第六零六章 世事哪能重来?
  十八层冥狱之下,佛寺之中。
  苏庭本已取出斩仙飞刀,欲斩玄策及其心中魔祖。
  然而此时异变陡生,小沙弥以降魔杵,在苏庭身后,骤起袭击。
  若非苏庭修行深厚,阳神敏锐,反应极快,才能以仙术遮挡,怕是这一击之下,足以让他阳神都溃散,从而魂飞魄散。
  异变骤起,谁也没有想到!
  葛判也无法想到,生前行善无数,怀有赤子之心,跟随在玄策大法师身侧的这个小沙弥,竟然对苏庭骤然生出杀念来。
  甚至,便连玄策大法师,都是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之下,光芒璀璨。
  小沙弥僵在那里,手中降魔杵,再也无法落下。
  气氛顿时僵滞在那儿。
  只听得角落传来一声痛呼。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苏某人捂着后腰,扶着墙角,满面苍白,一脸的气血亏虚之相。
  好在他反应及时,阳神敏锐,又极为沉凝,否则当真是十分危险。
  不过苏庭心中庆幸,也好在是阳神,虽然阳神受创,更比身躯上的伤势重了许多。
  可换作肉身,这一击可是打在后腰,伤及肾脏,在伤势恢复之前,势必要亏虚多日。
  他心中颇是庆幸,哪怕阳神伤势重于肉身,也还是好的。
  不过这厮莫名其妙,忽然出手,未免太诡异了几分。
  更诡异的是,苏庭之前对于杀机,居然没有半分察觉。
  而且他也不曾想过,玄策大法师身旁的小沙弥,竟然会对他生出杀机。
  但此时看玄策法师出手,显然是连这位曾经的魔祖,而今的尊佛,都不曾察觉此事。
  “他沾染了魔性。”
  玄策叹了一声,道:“他是贫僧今世所见,心性最为纯善之人,并有赤子之心,不受外事沾染,然而在这三界最为污秽的地界,终究无法避免。”
  说完之后,才见玄策看向了苏庭,说道:“苏先生稍候,他佛法深厚,本身心性纯良,而今入魔不深,待贫僧度化于他,饶他一回。”
  苏庭捂着后腰,脸色惨白,微微点头,道:“法师但请出手无妨,只是晚辈感觉不大好,似乎有些虚了,还须得好生恢复一番。”
  玄策微微点头,方是来到了小沙弥的身前。
  葛判立在一侧,神色复杂,亦有些许惊悸之意,无形之间,顶上的法册,光芒愈发强盛,护住己身,不受侵害。
  小沙弥被玄策佛光笼罩,也无反抗之意,神色平静,并无入魔的癫狂之貌。
  嘭地一声!
  降魔杵落地!
  “法师当真是大限已至么?”
  “贫僧大限已至,无法逆转。”
  “我不让你死。”
  小沙弥微微垂首,低声道:“当年你游走在人间,是我领你回了寺庙,后来方丈死了,师兄们也死了,然后你也死了,到了最后,我来到了这里。”
  他洁净的脸庞上,带着些许黯然,道:“三百多年了,你如我父亲,也如我兄长,我不能任由你去死。”
  玄策神色复杂,道:“贫僧不死,魔祖不灭,三界魔道也不会断去源头,此乃必行之事,你何必执着?”
  小沙弥顿了下,道:“三界魔道,与我有什么干系?”
  玄策神色一滞,露出异色。
  小沙弥说道:“当年的师父、师兄、师弟、都已经历多次的生老病死,再不是当年的那些人,而我如今只有你才一个亲人……连你也消失了,三界是怎样的乱象,又与我何干?”
  葛判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玄策涩声道:“你本性纯良,随我在此,度化恶灵,数百年间,为善三界,功德无量,如何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小沙弥摇了摇头,说道:“我随你在地府镇守阴冥,只是有你这父兄一般的人罢了,若连你也不在了,所谓镇守地府,所谓功德无量,又有何用?”
  “你的思想,已是如此极端偏私了么?”
  玄策稍微垂首,双手合十,低沉道:“今世贫僧得以重生,而你是贫僧所见,最为善良之人,又是赤子之心,不易遭受外事所侵,这才招你入地府深处,相助贫僧,哪知连你受不得魔气,污了心性,思想渐变,着实是害了你。”
  他双手张开,只见掌心之间,便有一朵金莲,光芒璀璨,有着阵阵禅音。
  “法师,你要度化我么?”
  “度尽邪念,你才能得以恢复。”
  “但你在自废佛法修为。”
  “大限已至,存留佛法修为,亦是随贫僧灰飞烟灭。”
  玄策深深看着他,说道:“这里是冥狱深处,三界最为污秽之处,你在此经受数百年侵蚀,便连贫僧也须耗费六十年以上的光景,才能让你彻底清净,但大限已至,苏先生久候,不能耽搁。这金莲是贫僧一身佛法所化,能在一瞬之间,度尽你身上魔性……”
  “我不要……”
  小沙弥摇着头道:“你死了,留我在这冥狱,耗费我的光阴,来度化这些穷凶极恶的物事,又算什么?这里暗无天日,这里阴风凛冽,这里充满了邪异,都是魔头,都是邪物,都是恶灵,没有你在这里,就只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他咧出一抹笑意,颇是嘲讽,道:“人间都将十八层冥狱,当作是最为恐怖的地界,最为令人心惊胆骇的地方,哪知这十八层冥狱之下,还有更为污秽阴邪而令人恶心的地方。”
  他指着头顶,道:“我们抬头看去,不是蓝天白云,不是青山绿水,而是世人一直畏惧的阴森冥狱……连头顶上的天空,都是这样阴邪的地方,此处又算是什么?”
  玄策顿了一下,说道:“贫僧替你解去魔性,若你心中仍然这般想法,便随葛判而去,此处自有天庭处置。”
  小沙弥微微闭目,疲惫道:“你要入灭,可我也累了啊。”
  倏忽有阴风吹开,徐徐吹开。
  小沙弥的身形,缓缓散开,散入了风中。
  于刹那之间,灰飞烟灭。
  玄策缓缓伸手,探入阴风中,轻轻握紧,微微闭目。
  “贫僧临近入灭,何以还要再有这场罪孽?”
  他神色黯然,双手合十,垂首说道:“世事如能重来,贫僧必不再唤你至此,甘愿独身受冥狱之下一切苦难。”
  世事如能重来……可世事哪能重来?


第六零七章 斩玄策!灭魔祖!
  苏庭取出斩仙飞刀,欲斩玄策大法师。
  小沙弥却忽然出手,以降魔杵伤及苏庭。
  正当玄策大法师要舍弃一身佛法修为,清去这小沙弥一身魔性之时,却见这小沙弥甘愿自毁,烟消云散。
  佛寺之中,沉默了下来。
  葛判默然不语,饶是他观遍了世事,此时也不知如何出声。
  玄策法师神色黯然,气息颓然。
  连苏庭也看得出来,玄策法师黯然之下的愧疚,以及那悔恨之念。
  “苏先生。”
  玄策法师深吸口气,看了过来,道:“这不是他的本性。”
  苏庭点头道:“晚辈知晓,无论事情如何,他已灰飞烟灭,连地府都召不回魂灵,再大的罪过,也已是就此了去了。”
  不知怎地,能够狠狠鞭打秦宗主的苏庭,却对那偷袭自己的小沙弥,兴不起多少报复之心。
  再者说,对方也着实灰飞烟灭了,便是有报复之心,也无处发泄。
  而且,从他最后那一句,苏庭听出了许多的疲惫,心绪却也为之影响。
  玄策大法师活得太累,但这小沙弥也同样活得太累。
  对于小沙弥而言,一切的故人,都已消失。
  轮回中的那些魂灵,再不是过往的故人。
  而如父兄一般的玄策法师,也将入灭。
  三界之间,再无念想。
  所以他自行灰飞烟灭,没有半点犹疑。
  只是苏庭心中蓦地有一股郁气。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只剩下了自身,而小精灵、表姐、红衣大侄女儿、松老、青平等等人都不在了,徒留己身一人,孤单寂寞,哪怕得道成仙,长生不朽,又有何意?
  他终究不是那些斩断了尘缘,一心得道成仙,清静无为,再无欲念的修道人。
  他是苏庭,自认为俗不可耐的苏庭。
  “须有至高无上的本领,才能护住我心中所念的一切。”
  苏庭心中默默道:“我不会成为他。”
  轰隆隆声音,蓦然震响!
  佛寺深处,掀起无比强盛的气势!
  阴风滚滚,灰雾弥漫!
  内中的禅音渐渐停歇,内中的佛光,逐渐暗淡。
  “糟了。”
  葛判面色骤变。
  玄策目光微凝,道:“佛宝毁了。”
  他未有惊惧之色,将手中以一身佛法修为凝成的金莲,朝着那边抛了过去。
  金莲倏忽涨大,将那无穷阴邪鬼物,尽数镇压在其中。
  只是玄策浑身气息节节落下,不断虚弱下来,几乎便变成了寻常的魂灵。
  “贫僧一身佛法造诣,只能镇得住它们一年光景。”
  玄策虚弱说道:“若是这孩子没有入魔,凭他的佛法造诣,足能度化内中阴灵鬼物,但如今这孩子已经去了,余下的佛法,仅是无根之水,还须葛判尽早请来浣花阁玉灵仙子。”
  葛判神色肃然,说道:“是。”
  玄策看向了苏庭,说道:“我既是玄策,也是魔祖,而今佛法尽失,魔念再起,至多还有半炷香,你能恢复过来么?”
  苏庭微微点头,道:“而今运使此宝,也无有碍难。”
  玄策闻言,勉强行礼,说道:“事不宜迟,还请……”
  声音未落,蓦地一声震响!
  佛寺之外,魔音骤起,迷惑人心,悠悠传遍四野八方。
  苏庭只觉阳神念头都为之一滞,似是恍惚不堪。
  葛判面色渐变,忙是伸手朝着顶上一点,法册光华不断垂落。
  玄策神色渐是扭曲,张了张口,脸上多了一抹阴沉。
  “魔音……外来的魔音……”
  只听这位一向神色安静的年轻僧人,面上狰狞扭曲,咬着牙道:“有人以魔音,要挑起贫僧魔念,让贫僧化身魔祖……这必然是魔道造诣极高的魔魂,且早已潜伏在此,才能寻得贫僧失去佛法修为的时机。”
  苏庭心中凛然,道:“是适才逃出去的么?”
  玄策艰难道:“是从未在此间出现过的魔魂。”
  “什么?”
  葛判惊道:“但凡送入此处的邪魔之类,无不是穷凶极恶之辈,须得经阴司审判,由老夫经手,才能送达至此,请法师度化……可老夫今日未有命人送魔魂至此,何以还有魔魂?”
  玄策浑身颤动,魔气溢散,眼神渐渐变化,忙是喝道:“苏先生及早出手,切勿耽搁,余事再请两位商议。”
  葛判神色复杂,蓦地转身,朝着庙外而去,说道:“老夫寻此魔魂,无比将之镇压下来!苏庭,老夫不愿亲见此事,你出手干脆一些!”
  “可我也不愿做这事啊。”
  苏庭托着赤红葫芦,咬了咬牙。
  他放开葫芦,往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礼道:“请宝贝现身。”
  只见赤红葫芦之上,现出一道白色线光。
  线光之上,现出一物,眉眼俱有,背生双翅,朝下看了过来。
  玄策法师双瞳刹那变成墨黑之色,神色狰狞邪恶。
  然而此灵物双眼看了下来,光芒盯住了玄策法师的“须弥山”所在。
  玄策法师眼神恍惚,神色一僵,浑身凝滞。
  苏庭顿了一下,心生犹疑,终是再拜一礼,沉声道:“请宝贝转身!”
  白线之上,灵物连转三周。
  玄策法师双膝跪地,头颅垂下,跌落下去。
  轰地一声!
  只听得一声闷响!
  眼前的玄策法师,身首俱灭,灰飞烟灭。
  佛寺之中,再度恢复了平淡。
  内中深处,佛光闪烁,禅音阵阵,隐约能见邪魔死后,恶类咆哮。
  外界依然魔音阵阵,试图勾起魔念,重现魔祖。
  然而魔道的源头,依然随着玄策法师,一并消逝殆尽。
  苏庭收了葫芦,心中似是堵了一样,看向内中无数魔魂,忽然有些杀机,想要直接便将这些穷凶极恶的魔魂,斩杀殆尽。
  可想起玄策大法师的嘱托,要度化这些恶魂,使之轮回重生,苏庭叹了一声,终究没有行事。
  他不能成为玄策大法师。
  但他不愿违背玄策大法师的遗愿。
  外界的魔音,依然阵阵传来。
  “他娘的!老子不斩内中受得佛法镇压的魔魂,还不能灭了你这新来的么?”
  苏庭托起葫芦,走出佛寺之外,目光冷冽,喝道:“葛判,这厮身在何处?本神君要斩他!”


第六零八章 魔道宗主苏关,十世善人温桥
  十八层冥狱深处。
  无穷无尽的魔雾,似乎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魔雾阴冷森然,内中充斥着迷人心神的魔音。
  而在此地中央,古旧佛寺的门前。
  只见少年一手背负在后,一手托起赤红葫芦,神态冰寒,目光四顾,凛然生威。
  “葛判,这厮身在何处?”
  苏庭厉声喝道:“本神君要斩他!”
  魔雾光芒渐散。
  魔音渐渐消去。
  此地一切魔道的异象,不断消去。
  而在佛寺前方百余丈,便见身着红色袍服的葛判,倏忽退回,一手托着宝册,一手执判官笔,神色凝重。
  苏庭扫了一眼,只见葛判气息渐弱,适才显然未有占得什么便宜。
  “走了。”
  葛判声音也比适才弱了几分,说道:“在阴间地府之中,他灭不了老夫这地府判官,但他有心要走,老夫留不住他,你也留不住他。”
  苏庭吐出口气,道:“逃得真快。”
  说完之后,他以天眼,观测葛判一眼,确认这并不是那魔魂所化,方是收了斩仙飞刀。
  毕竟传说之中,但凡魔类,多是变化莫测。
  出于谨慎,也难免怀疑眼前这个葛判,会否是那模糊所化。
  葛判倒也知晓他心中所虑,知他天眼窥探,却也没有多说。
  “这魔魂十分强盛。”
  苏庭收了斩仙飞刀,沉声道:“苏某斩过齐岳,远不如这厮……对于当年魔祖,苏某不曾领教过,但是这尊魔魂,至少远胜齐岳,只怕在仙神层次,其凶恶之性,不会逊色于佛寺之中所镇压的诸多恶类,恐怕也不是无名之辈罢?”
  葛判面色变了变,沉吟道:“当今世上,能有这等魔道造诣的,唯有北方魔道宗主,适才那道魔魂,定然是他。”
  苏庭皱眉道:“北方魔道宗主?”
  葛判沉声道:“此人在数百年前,出身于北方部落,曾受得当今北斗五气水德星君的传承,后来遭遇魔祖点化,自此入魔,在封神之后,侥幸未死,于北方为患,创立魔宗。”
  苏庭沉吟道:“各大仙宗弟子,均有北上斩妖除魔的历练,便是这个魔道?”
  葛判点头说道:“正是,想来齐岳当时便是在那儿受了魔气,无法自拔,沉沦其中。”
  苏庭嘿了一声,道:“也罢,算他走得快。”
  葛判顿了一下,说道:“今日你斩了玄策法师,断了魔道源头,却也是你惊退了他,但他乃是魔道的尊主,睚眦必报,只怕要记下这仇。”
  苏庭闻言,脸颊抽搐了下,道:“这混账如此记仇?”
  葛判深深看他一眼,道:“比起你来,不遑多让。”
  苏庭颇感无言,道:“葛老且先给苏某交个底,这位北方魔道宗主,究竟有何等本事?”
  葛判回望佛寺一眼,才道:“他经魔祖点化,本领极为非凡,曾有得道仙家,也陨落于他的手中……老夫记得,他是北方部落人士,名字十分复杂,但读音于中土语言中的‘苏关儿’三字极为相似。”
  苏庭摸着下巴,道:“苏关儿,倒还是个本家。”
  葛判吐出口气,道:“这位魔道宗主,如今只怕逃出地府了,但他能从地府任意来去,由此可见,地府的余患,比老夫想象中更重。”
  说着,他又说道:“此间事了,你随我去,余下事情,自有阴天子处置。”
  苏庭回望佛寺一眼,神色复杂,道:“也好。”
  ……
  葛判与苏庭,徐徐远去。
  而在适才的来路上,则多了三道人影。
  当头一人,身着淡黄衣衫,相貌堂堂,神色平淡,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至高无上的威严之态。
  执掌地府的上冥阴天子,身着金纹黑袍,还屈居在侧,未敢逾越。
  另外一侧,乃是一员神将,浑身甲胄,筋肉虬结,宛如黑铁铸就,魁梧如铁塔一般。
  “帝君……”
  阴天子看向佛寺之中,露出黯然神色,道:“玄策法师入灭了。”
  九黎大将军闷声道:“当年费了多少功夫,才寻出这和尚来,才安稳了三百多年,他便烟消云散了,余下的烂摊子,该怎么办?”
  天帝背负双手,神色冷淡,说道:“玄策灭了,自有人选。”
  阴天子闻言,微微一怔,道:“该问何人,能替玄策大法师?”
  天帝默然片刻,说道:“魔祖乃黑莲所化,而昔年五色仙莲之中,白莲化身浣花阁玉灵仙子,她有清澈魔气的本事,但她已是真仙,并非天神,不受天庭所限,且又常年居于紫霄宫,跟随清原祖师学法,要请她来此阴邪污秽之地,不是易事。”
  说到这里,帝君又道:“除她之外,还有一人。”
  阴天子躬身道:“请帝君明示。”
  帝君说道:“八百年前,双桂山巴子县周边,成了魔祖的魔域,内中一切生灵,无论人畜,尽都无比凶恶,但只有一人,身在魔域,也不受半点侵染。”
  阴天子露出讶色,道:“还有这样的人物?”
  帝君说道:“此人当年名为温桥,八百年过去,应当还在轮回当中,你且查知生死簿,查知他这一世。”
  九黎大将军露出些许茫然神色,过了片刻,才恍然说道:“是当年那个凡人?”
  帝君点头道:“正是此人。”
  阴天子得了名号,不敢怠慢,忙是查知。
  过得片刻,才听阴天子松了口气,道:“臣已查得,八百年前双桂山巴子县温桥,而今已是轮回十世,且十世为善,俱得善终,无须受十八重冥狱之苦。”
  九黎大将军闷声道:“此人今世如何?”
  阴天子翻看生死簿,说道:“此人今世,长寿至百,得以善终,但此时才四十出头,正值盛年,还是名誉四方的善人。但他十世善果,来世能登修行路,有望得道成仙,便是修行不成,以此功果,也足能行兵解之道,作为尸解仙。”
  九黎大将军看向帝君,问道:“帝君,等待他今世身亡,再到来世修行,未免太久了些,不如眼下更改此人命数,勾了他的阳寿,今夜教他身亡,来地府行事?”


第六零九章 地府余患
  昔年的凡人,在魔域之中,不受魔气侵蚀。
  历经十世,仍无恶念,积累善行。
  而今此人便是来此处替代玄策大法师的极好人选。
  可真要如九黎大将军所言,勾去他余下命数,当夜收入地府,却也着实不妥。
  帝君沉吟许久,摇头说道:“命数不可轻乱,眼下勾他性命至此,并不妥当,就算直接让他轮回转世,去重新修行,也过于仓促了。”
  说完之后,帝君看了过来,说道:“你多加照料,此番回天宫之后,朕须考虑一番,如何赐他一场机缘,改他半生,让他后半世专于寻仙访道,得授仙缘,赐予仙药,待修行有成,便使他尽快来度尽地府的余患。”
  上冥阴天子忙是躬身施礼,说道:“帝君圣明。”
  帝君不以为意,只是伸出手来,道:“玄策送归的印章何在?”
  上冥阴天子神色凛然,将那印章取出,送至帝君手上。
  帝君看了那印章一眼,徐徐说道:“这印章是当今道祖清原祖师的手笔,乃是至宝,非寻常仙宝可比,昔年经朕之手,交付于你,转于玄策,有着极大用处。”
  说完之后,便见帝君忽地将这印章一抛,朝着佛寺之中,抛了进去。
  轰地一声!
  佛寺之中,蓦然传出光华来。
  “这是……”
  上冥阴天子露出讶色。
  帝君说道:“玄策余下佛门修为,是无根之水,难以长久,但有此印章,能再镇百年的光景。”
  说着,却见帝君微微挥手,道:“此地还有魔魂迹象,应是北方苏关儿,他胆大包天,竟敢侵入地府,可是你的过错。”
  上冥阴天子低声道:“是臣倏忽了。”
  帝君神色平淡,说道:“地府是亡者归处,但朕希望此处也是一方清净之地,八百年来地府沾染的魔性,未免有些太多,而今魔道源头已绝,你须尽早清理干净。”
  上冥阴天子应道:“是。”
  帝君微微点头,看向九黎大将军,道:“该回天庭了,你在幽冥可有多少牵挂?”
  九黎大将军摇了摇头,闷声道:“没有。”
  帝君略微点头,便欲动身,只是转身之前,却朝着佛寺看了一眼,叹道:“可惜了玄策一身佛法。”
  ……
  与此同时。
  葛判领着苏庭,走出了十八层冥狱,继续往前,遥望一条银桥。
  苏庭天眼细看,遥望那桥,似是传说之中的奈何桥。
  若在先前,苏庭或许还会有许多的兴趣。
  但此刻他却也无心去观赏这地府的景色。
  “葛判。”
  苏庭走了几步,忽然说道:“放来魔魂的那位,您可得出线索了么?这厮放来魔魂,可是险些坑了咱们……”
  葛判闻言,神色沉凝,道:“再是穷凶极恶的魔魂,也须经阴司审判,再经老夫审核,才送入此处,交与玄策大法师度化,但今日那魔魂悄然而至,未有半点声息,必有地府内应。”
  他语气沉凝,说道:“阴冥九幽,本就是最为浑浊的地界,加上近些年来,轮回的诸多魂魄,或多或少侵染魔性,从而各有善恶,显然其中的某些阴差鬼将,也是魔性深种,但潜藏极深,堪称地府暗中之患。”
  苏庭沉吟道:“可送来魔魂,不是每一个阴差鬼将,都办得到的罢?葛判心中没有怀疑的对象么?”
  葛判停顿一下,说道:“今日把守的,是八百年前的一员鬼神,其名罗禅座,非是封神榜上记名的正神,但也在天庭记册,当了阴间的鬼神。”
  “罗禅座?”
  苏庭皱眉道:“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葛判顿了一下,说道:“这厮也是北方人士,在八百年前,北方草原立国,横扫北域八百部落,这个罗禅座是最后一个部落,他将自家所在部落,号称神国,自称神罗禅座。”
  “不过他出身不好,父亲早亡,其母亲沦为玩物,才供得他能够长大。”
  “也正是因此,他性情扭曲,自称为神,作为一域之主,肆意妄为,无恶不作,内中没有王法可言,强抢女子,任意杀人,只凭喜好。”
  “后来他被草原上的无敌神将郭仲堪击破,其母亲妻儿,尽数死于战场之上。”
  “但不知为何,此人在封神榜上,并无记名,只成了地府鬼神。”
  听着葛判徐徐说来,苏庭隐约想起了什么。
  “此人曾有一头坐骑,乃是恶狼所化,死后便是如今的二十八星宿之一,奎木狼?”
  “老夫倒也听过这个说法。”
  “原来是他。”
  苏庭略有恍然。
  当初他得罪了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未敢大意,查过记载,这奎木狼曾是北方部落罗禅座的坐骑。
  但不知为何,这头坐骑反而封成了二十八星宿之一,可罗禅座本人,封神榜上,却无名姓。
  这其中似乎有些诡异。
  “听说奎木狼当年早已成精,甚至成妖,只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屈尊在罗禅座之下,并非被他收服。”
  葛判说道:“当年这罗禅座,未必就比那头狼的气运更高。”
  苏庭微微点头,却又思索道:“那么这罗禅座,也是入魔了?”
  葛判摇头说道:“这便不清楚了。”
  说完之后,他神色渐冷,道:“苏关儿闯入地府,又轻易离去,任意来返地府这轮回之所,此事绝不会罢休……至于地府之中那些余患,而今魔道源头断绝,自当清理干净。”
  随着声音,已到银桥所在。
  这里便是人间传说之中的奈何桥。
  但在银桥边上,仍有一座金桥。
  葛判领着苏庭,往金桥过去。
  而那边桥下,水流浩荡,满是阴气猩风,底下恶魂无数,永坠此中,不得超生。
  正在苏庭观看此中景色之时,葛判已是问过了桥梁使者。
  “适才元丰山的姑娘,才过这桥去,大约正在枉死城。”
  葛判看着苏庭,说道:“她一道阴神,比起寻常的魂魄,自然是没有多少危险,加上你元丰山那尊半仙阳神护持,想来无碍,不过你还须继续前行,去与她一道,同归阳世。”


第六一零章 六道轮回之所!
  眼前所见,尽是鬼魂,但形体残缺。
  这里便是枉死城,此处的鬼魂,无处归去,无可收管,不得超生。
  葛判伸手一挥,便见他光芒闪烁,将无数的孤魂野鬼,全数退去。
  苏庭徐徐跟随在后,说道:“我家大侄女也要走过这一遭么?”
  葛判说道:“她须得经历地府的轮回,因此也便要从这里过去,不过她本是阴神,加上那半仙阳神护持,已经过去了,正在前方。”
  苏庭闻言,微微点头,说道:“如此,苏某只须在前领着她,完善了这一步,便可以领她沿着原路返回了,也无须再过什么必要的过场了罢?”
  葛判忽然笑了声,说道:“地府所在,轮回之所,掌生老病死,所谓人死不能复生,而时光不能逆转,便只有去路,而没有来路,哪有原路返回的道理?此去前头,经六道轮回之所,有老夫在此,当能保你安然回返原身。”
  随着这一老一少的言谈,已经步过枉死城。
  但前方纷乱吵杂,乱象纷呈。
  葛判面色倏忽一变。
  “可有何事?”
  苏庭见他神色大变,反有几分惊异。
  这一路行来,地府之中,满是险恶之状,吵杂纷乱的场景,又是何其寻常?
  但葛判如何这般心惊?
  “前面乃是六道轮回之所,秩序最为稳固的地界。”
  葛判迅速往前而去,口中说道:“这里乱了,三界便要出现大变故。”
  苏庭心中一凛,随着葛判而去。
  ……
  前方光华升腾,五彩斑斓。
  六道轮回之门,光华璀璨,闪烁不定。
  各门之前,但见无数影子,既有人影,也有诸般物事,有衣着华贵的,有朴素简陋的,有道士,有和尚,有诸多飞禽走兽,魑魅魍魉,乱作了一团。
  偶有影子,投入某些光门之内,消散了去。
  “糟了!”
  葛判伸手一抛,将手中的宝册往前方抛去。
  但见法册迸发光芒,笼罩住了所有的鬼魂。
  而葛判仍未停手,取过判官笔,往前一点。
  “判官已至!诸鬼皆定!”
  葛判喝道:“如有作乱者,尽数擒拿,论罪重罚,投入冥狱受刑!”
  随着声音,葛判将那判官笔往前挥落,宛如刀斩而至。
  下方所有鬼魂,无不瑟瑟发抖,乱象顿时止住。
  ……
  待苏庭赶至,葛判已经平定此处乱象。
  短短片刻光景,足见这位地府判官,在阴司之中,地位及本领,俱都是深不可测。
  “大侄女儿!”
  苏庭眼神最是锐利,一眼便看见许多影子当中的那个阴神。
  其实主要是红衣的阴神之侧,应风的半仙阳神,着实太过显眼。
  他认出来了,便朝着那边飞了过去。
  “苏庭?”
  红衣露出愕然之色。
  应风也呆了一瞬,显然没有料到会在此处见得苏庭,不禁出声问道:“苏长老如何来了阴司幽冥?莫不是受了杀劫,要来轮回转世么?”
  “你说的啥?”
  苏庭停下身形,下意识便要掏出板砖朝他头上拍过去,但掏出来的是个赤红葫芦,正是他视作命根子一般的斩仙飞刀。
  这要是斩下去,应风必将烟消云散。
  苏庭忙又把葫芦收回去,恼怒道:“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看不出来本长老还是生魂么?”
  应风咳了一声,颇感尴尬,道:“弟子虽然年岁不浅,但自幼在山中修行,讲话有些直白,还请苏长老恕罪。”
  苏庭见他态度良好,神色才缓和了些,看向了大侄女儿,笑道:“还好还好,并未出现什么差错,否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红衣见他至此,有些惊讶,说道:“你怎么来了阴司?”
  苏庭叹了一声,道:“自浣花阁归来之后,我便不大放心你,生恐你在这阴司之中,出现什么差错,所以也就赶忙来找你,护持于你,安然回返元丰山。”
  应风闻言,低声道:“长老就这么信不过弟子么?”
  苏庭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家里人说事,有你什么事?一边站着去!”
  应风叹了声,却也退了半步。
  苏庭这才看向红衣,说道:“这次我特地来了阴司,急急忙忙一路追赶,先拜见了上冥阴天子,才穿过了十八层冥狱,生怕你出了事情。”
  红衣闻言,神色柔和了几分。
  却又听苏庭嬉笑着说道:“我这么用心,倒也不枉你喊我一声师叔。”
  红衣神色顿时冷了下来,道:“我什么时候喊过你师叔了?”
  苏庭摸了摸脸,没有跟女儿家争辩,看向应风,转移话题,道:“你这小子做事还行,一路护送她到这里,没出现什么差错,回头本长老再指点指点你……”
  应风想起他的指点,脸颊抽搐了下,道:“弟子认为还是免了,此次想来还是长老在后压阵,才能如此顺利的。”
  苏庭斜了他一眼,暗道:“这厮也不像是不善言辞嘛。”
  而葛判此时也近前来,没有理会苏庭这一番胡说八道,而是朝着红衣跟应风打量了一眼。
  “见过葛判。”
  “见过葛判。”
  红衣跟应风俱都不敢失礼,齐齐施礼拜见。
  葛判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但此地是怎么回事?”
  红衣微微皱眉,看向应风,道:“你是半仙阳神,蕴藏虚幻道果,几近仙家之眼,势必看得比我明白,劳烦你与葛判细说一番。”
  应风神色肃然,道:“就在适才,一道黑影掠过,极为凶厉,冲散了这原来井然有序的六道轮回,灭杀了多位维护此地秩序的鬼神,裹挟着七八道鬼魂,投入了六道轮回之中。”
  苏庭闻言,面色微变,低声道:“魔道宗主苏关儿?”
  红衣与应风俱都露出惊色,对视一眼,颇是心悸。
  “创立魔道宗派的苏关儿?”
  “北方那位大魔头?号称魔祖真传的苏关儿?”
  两人心中俱是骇然,十分惊异。
  葛判面沉如水,却忽然想起一事,喝道:“余下阴差鬼卒,尽数聚来!”
  他声音落下,侥幸在苏关儿手下残存的阴司鬼神,纷纷朝此处聚来。
  而有个鬼魂,颇是机灵,眼珠儿一转,见身侧的阴差鬼卒离去,便要朝着“升仙道门”投生进去!
  “放肆!”
  葛判神色震怒,将判官笔往那边一点!
  那鬼魂蓦然一颤,惨叫一声,顿时形体虚幻,倒在了原处。
  “将他锁住,投入血池狱,受刑千年!”
  葛判目光冷冽,看向众多魂灵,喝道:“再有不尊规矩,逆乱地府轮回之辈,便都如他一般,剥夺投胎转世之命,再受冥狱千年刑罚!莫说你们投不进去,便是投了进去,投胎转世,老夫定要勾来你等来世魂魄,重新论罪!”


六月观主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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