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第二轮的交易

　　“听”到裂化生命的这一道波动，苏晨有些微微地激动起来，差点维持不住解析力量伪装出来的稳定与强大。
　　从远辽一路走来，苏晨已很少这样失态，尤其是在关键时刻。
　　但这件事情对于苏晨来说真的太重要了，甚至比他当年突破第四种姓还让他挂怀。
　　第四种姓不过一个境界。
　　但黯……是活生生的家人。
　　好在苏晨本体没有真的过来，过来的仍只是解析力量裹挟着的感知，因此，在情绪波动过来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伪装，波动向对方道。
　　【我怎么相信你能做到？】
　　裂化生命淡淡波动道。
　　【你不信，也不可能来找我。星空里如你我这种层次的人就只有这几类，我、原生命以及超级态生命体，我们都做不到，你就只能去找旁门左道的奇迹了。】
　　苏晨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总要多问一句。
　　但苏晨才要继续波动，便心中微微一惊，忽然有些警觉。
　　——今天的这个裂化生命话太多了。
　　苏晨和这个裂化生命接触一共没有几次，时间也不长，但在苏晨一贯的印象里，这个裂化生命一向是惜字如金，而且句句切中要害。
　　相较之下，今天确实有些反常。
　　苏晨转了转念头，没吭声，而是沉默下来。
　　他沉默，裂化生命就也跟着沉默。
　　一时之间，这个恒星系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些黑暗物质仿佛永不停歇地翻涌着，偶尔跃动起来一点，露出其他恒星被遮掩的无尽光芒。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还是裂化生命打破了沉默。
　　【你改主意了？】
　　这句话问到了苏晨的心底里。
　　苏晨确实有些警惕甚至是紧张，但他没有办法改主意，虽然他和裂化生命说黯是她捡来的奇怪的生命，但他自己很清楚，并非如此。
　　他想要救活黯。
　　裂化生命有办法，他就只能走这条路。
　　苏晨深吸一口气，冰冷地波动道。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恒星系里，黑暗的物质层层叠叠地涌起，翻涌向苏晨所在的位置，似乎在反映着这个裂化生命的某种思维。
　　随后，那恢弘意识才又一次波动道。
　　【我想要去你那边看看。】
　　我那边？
　　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
　　苏晨略一沉吟，先回应道。
　　【我那里只有一片虚无。】
　　他这既是回答，也是想要悄无声息地确认他的判断对不对。
　　也许人家想要去的是混乱星域之类的地方呢？
　　但苏晨没有想错，他这一声才波动出去，裂化生命便立刻波动。
　　【我很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的声音变得有些阴冷，似乎是祂认为苏晨在搪塞与欺骗祂，用这一句告诉苏晨祂很清楚那里不是一片虚无。
　　苏晨却由此陷入了又一次的沉默。
　　——在他的感知与视野里，阿诺瓦尔之环所连接的空间就是一片虚空的空洞。
　　苏晨在不同的阶段都有意识地探索过阿诺瓦尔之环的空间，在进入第四种姓后，那段漫长的累积解析力量的日子，需要苏晨不断地往返于阿诺瓦尔之环与外部世界，他对那里的上下左右都探索过了，但仍是一无所获，连一点星光都看不见，如果不是解析力量在，换做是普通人掉进来，结果就只能看见一片纯粹的黑暗。
　　就是说那里其实是某个星空中无人问津的巨洞苏晨也信。
　　但现在来看，似乎是苏晨想错了。
　　裂化生命不可能无的放矢，也不可能善心大发地帮助苏晨，最有可能的是祂索取的远远大于它付出的。
　　这证明阿诺瓦尔之环世界里有着什么。
　　起码裂化生命觉得那里有什么……
　　阿诺瓦尔之环，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晨对阿诺瓦尔之环内部空间其实也不是没有猜测，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助他获得更多的信息，便只能是俩眼抓瞎着，但它的强悍是有目共睹的，第四种姓后，魔改的能力彻底和过载的天赋所融合，混杂着意识态的变化，彻底变成了新形态下的“化物”与“魔改”，其能力甚至超越过了更高种姓的存在。
　　苏晨心中有些警惕，但正如他之前所想的，事关黯，这件事情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而面对一个裂化生命，也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的空间。
　　苏晨缓缓吸了口气，立刻波动道。
　　【可以。但你要远离我活动的区域，我会划定界限给你，一旦你越线，我就将中断这笔交易。】
　　苏晨每一次回答都要相隔一小段的时间，但裂化生命今天的回答却很迅速，苏晨的话音才落，祂便立刻波动回应道。
　　【我无意挑起与一位超级态生命体的争端。】
　　苏晨心里微微一动。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横跨恒星系的裂化生命时对方所问的问题，问苏晨是什么，而现在，祂却直截了当地将苏晨划归到了超级态生命体的一栏……
　　祂正在无声无息间获取信息。
　　虽然这个信息也是错的，却也足够苏晨打起一万分的警觉了。
　　和这样的存在交易，那等于是在与虎谋皮。
　　上一次借力后，苏晨本打算永远和这个裂化生命井水不犯河水，但黯的事情，他不得不再一次以身涉险。
　　【成交。】
　　短暂的寂静，那个裂化生命波动道。
　　【你的这个生命要留在我这里一段时间，意识态复原并不简单，而它又有些奇怪，我需要分几次来修复它，当然，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带走它，在规定的时间内带来给我也可以。】
　　这是一道选择题。
　　苏晨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的方案，波动做出回应。
　　这个问题很可能是在试探黯对于苏晨的重要性，但她确实足够重要，苏晨不能把她一直放在裂化生命这里，每一次对意识态的修复，苏晨都必须保证自己的“监工”。
　　而在黑暗物质的托举下，裂化生命的第一次修复悄然开始。
　　苏晨的眼睛里的光芒，久违地燃烧起来。
　　她能活过来吗？
　　裂化生命的工期很长，需要至少五次的修复，每次间隔七个联邦日到半个月。
　　也许……
　　该离开阿诺瓦尔之环的空间出去看看了……
　　苏晨悄悄回望自己的身后。
　　外面怎么样了？
　　自己……又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度过多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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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皆为人类
　　就在苏晨还在和裂化生命对峙的时候
　　帝国疆域。
　　C-02号行政星上
　　帝国正迎来一场全新的收编。
　　面对肖平的邀请罗志杰无法拒绝
　　现在的帝国之中完全是一团乱麻的状态，顶层圈子在为权利斗的不可开交，天启骑士与核心军团都在为保卫首都星圈而战，他们这些几乎没有什么资源的边缘行政星，几乎就是完全被放弃的存在。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是罗志杰人生中最为煎熬的一段时间。
　　他眼睁睁看着其他文明的舰队呼啸而来，蚕食他们的土地，把帝国的子民当成资源来对待而他们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将大块的土地拱手相让。
　　无数人死去
　　那些皆是和战争无关的普通人。
　　事实上，哪怕是到了现在的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强大的帝国会在一夜之间陷入这样的境地。
　　哪怕是罗志杰这样层次的人，顶多也就只能多知道一些关于首都星圈战争的动向对坦旦人和帝国之前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
　　＿哪怕他在这里是一个大人物，但在帝国的权利体系里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小卒罢了
　　某个时间段里罗志杰甚至不得不绝望的相信这样的一个事实
　　帝国已经放弃他们了。
　　这对于一个成熟的星空文明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庞大的人口往往并没有什么用处。
　　而现在罗志杰不得不做出选择。
　　这一支来历不明的舰队起码是人类。
　　肖平给出的条件很诱人，罗志杰可以保持原有的一定权利，而他所要做的就仅仅是帮助这支突然出现的人类舰队说服其他帝国军人，一起来保护这颗人类行星
　　看着肖平亲手为罗志杰松绑，将他拉起来
　　那头晶簇撇了撇嘴，缓缓走向一侧。
　　但这确实是联邦所需要的。
　　从迦勒法26恒星系一路至今，困扰联邦舰队的不仅仅只有技术上的落后，更有人口上的难题。
　　无论还是军队和普通人，联邦舰队都已经严重短缺了。
　　而进攻帝国，便可以直接收编帝国的这些普通人。
　　后面的肖平正和罗志杰交谈些什么。他也许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但却是一个成功的说客，罗志杰被他说服，很快就帮助他去说服其他人。
　　刚刚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便有些缓解起来。
　　罗志杰去劝说控制室里被五花大绑的其他帝国战士的时候，肖平便主动后撤，示意那些全副武装的联邦战士们也让开一段距离，将时间与空间都留给这些帝国人。
　　联邦战士们脸上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复杂。
　　跟在肖平身边的一位副官忍不住低声道：“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之前我们一直和帝国……苏先生和黯更是因为帝国的原因……”
　　肖平对此只轻轻摇摇头，道：“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而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帝国人，说白了和我们联邦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坦旦人控制的、高级一点的实验体罢了。
　　“我们是联邦人，他们是帝国人。但本质上，我们皆为人类。”
　　而在不远处，罗志杰正在说服他们的人。
　　有些人对这样的决定表示默然。
　　现在的帝国如此，他们别无选择。
　　而也有一些人表现的很激进，一个魁梧的帝国战士青筋暴突，指着罗志杰骂道：“你这么做对得起帝国的授勋吗？你对得起帝国吗？”
　　罗志杰只摸摸看着他，淡淡道：“我对不起帝国，但我对得起C-02上无数的人类。他们没有犯任何错，这支人类舰队的实力同样有限，我们只有和他们合作，才能够保住这颗星球。
　　“只有人类，才真的可能不会屠杀人类。
　　“大家的家人都在这里，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这场动荡之中死光吗？”
　　那个情绪激动的魁梧男人愣住了。
　　这种行政星的地方部队大都是从地方选取的，这也是这些帝国军人如此拼命保护这颗星球的原因，他们不光是在履职，更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
　　那个魁梧的帝国军人再说不出什么，缓缓坐下去。
　　看着这一幕，肖平也不在留在控制室里，转身默默向外走去。
　　后面他的副官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盯着肖平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肖平一路来到控制中心的外侧走道，平台之上。
　　那头晶簇正站在护栏的边缘凝望天空。
　　肖平来到他的身边，也看了一会儿，说：“这里和联邦的天空是一样的。”
　　那头晶簇不会照顾这种感慨，指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里的三颗月亮，泼冷水道：“这里不是迦勒法26，三颗月亮，这颗星球的夜间光照是迦勒法26的二点五倍。
　　“而且，你应该很清楚，现在不是享受安宁的时刻。”
　　肖平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当然清楚，真正的威胁不是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个文明，云雾般生物也好，那个半生物半机械化文明也罢，都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已经对它们做了充分的了解。
　　“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守住这颗行星，让它真正成为属于我们、属于联邦的行星。”
　　那头晶簇扫了他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不再言语，扭头向下方行去。
　　而肖平则仍站在那里。
　　这是这颗星球最高的建筑之一，从这里看下去，能看见不远处控制中枢大楼广场上汇聚的云雾般生物，而向更远的方向眺望，则能够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楼宇堆叠的城市、沐浴在火焰里、升腾着滚滚浓烟的战场……以及一片片无限蔚蓝的天空。
　　这是一颗广袤无限的行星。
　　而在他的背后，帝国的枢纽中心又一次运转起来，很多人帝国平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以为是帝国重新掌控了这颗行星，地面上便隐隐传来欢呼声。
　　那头晶簇说的没错，真正艰难的是随后的防守。
　　但肖平仍前所未有地感受到澎湃与振奋。
　　这是联邦的第一次胜利。
　　无限光明的未来，将从今天开始。


第二百零二章 这是我们的星球
　　C-02行政星彻底被联邦舰队所接管。
　　在枢纽中心恢复行星控制系统的当晚，肖平便与罗志杰发表了联合声明，向全球范围内广播这一事实。
　　联邦舰队的三艘战舰分别从枢纽楼的三个方位启航。它们将在未来的一天之内环游整颗星球的人类居住地，向这颗星球上的文明展示联邦的文明和同为人类的身份。
　　在星空时代，同为人类，相似的文明和相似的传承是超过一切的力量。
　　而罗志杰则负责继续收编流散在帝国各个位置的帝国残部，将他们汇聚起来。
　　帝国的行星防御系统主要由两部分组成，其一是帝国的行政星驻军，其二便是执行官。执行官类似于联邦的警察与武警体系。
　　这两者的数量庞大，此前C-02被三大文明分割的时候，那些文明根本不在乎这些流窜的帝国残部，因为流窜在地面上的这些帝国残部对它们根本造不成威胁，它们只要控制了地面枢纽控制中心一线全球九成的防御系统都将离线，只剩下一群地面部队又能够翻出什么风浪？
　　而现在，肖平想要重启这些地面防御设备，便需要大量受过训练的帝国军人的存在。
　　帝国的这些防御设备，说复杂也不复杂，但对于普遍没有什么先进知识的联邦军人来说，仍是一个难题。
　　而三艘联邦飞船启航，枢纽控制中心的安全仍是绝对的。
　　有两个第四种姓在这里坐镇。
　　赛西仍在镇压那些云雾般的生物。
　　肖平根本没有和它们交流或者劝降的欲望，直接由那头晶簇去与这些云雾般生物交流，他们的目的是要尽可能地从这些云雾状生物身上榨取信息——它们在这一带已经征战了很长时间，必定掌握着很多其他在这一区域争夺帝国资源的文明的信息。
　　而肖平则亲自推进了一场晚宴。
　　这整整一天里，联邦舰队上下的情绪都很高涨。
　　在离开赫特三号之前，很多联邦舰队的成员都对这一次的行动不抱着太大的希望，但谁也没有想到，争夺C-02行政星的首战可以如此顺利。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激动。
　　肖平看见的几个普通战士，他们看见肖平便露出亢奋的神情，激动地说：“舰长，我们有自己的星球了！”
　　虽然事情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但肖平仍准备举办这晚会，将一部分的联邦军人召集起来，再由他们来传递这样的喜悦。
　　联邦舰队，终于有自己的星球了。
　　热闹的宴会现场，帝国人都没有来参加。
　　吕安邦拎着酒瓶站在角落。
　　乔正来到他的身边，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有酒喝我为什么不来？”吕安邦道，“你们……还有苏晨都是欠我的，好吃好喝的时候我还不来，那我不是越来越亏——这是地道的帝国白酒，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过了。”
　　乔正看了他一眼，摇头失笑。
　　他们两个人站在角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那些联邦的军人们激动着、兴奋着，为的只是他们重新拥有了一颗星球。
　　他们不用再看着沢河人的眼色受气了。
　　片刻，乔正听见吕安邦忽然说道：“你说，如果帝国变成这样的联邦，会是什么样子？”
　　乔正扭头看他。
　　中年男人的脸色发红，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某个瞬间，乔正以为这是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
　　直到下一刻，吕安邦直挺挺向前栽倒。
　　他喝多了。
　　当宴会的灯光熄灭，参与宴会的联邦军人们将这份热度传递向整个联邦舰队的时候，肖平才缓缓回到枢纽控制中心的顶层，他站在今天和那头晶簇并肩而立的位置，眺望夜空里的三颗月亮，先向遥远的赫特三号的联邦本部发去了一条消息，然后，他才开启全舰队的频道。
　　作为联邦远征舰队的最高指挥官，他有权限对整个舰队喊话，而且保证舰队之中的每艘飞船、每个人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接通频道，肖平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反光的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却倒影着这瑰丽的世界。
　　“诸位，我是肖平。
　　“目前，帝国C-02行政星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颗行星的防御系统也已经上线，但大家不要过分的乐观，现在帝国正被群狼分食，无数的文明想要瓜分这里，我们能够率先拿下这里，也不过是因为C-02资源贫瘠，那些足够强大的文明暂时没有时间来关照这种行星罢了。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那些资源丰富的好星球被瓜分干净，便会将目光投向这里。
　　“没有一个文明会觉得获得更多资源是坏事。
　　“因此，我希望大家能保持警惕，因为今天的这一场胜利是我们最轻松的一场。
　　“未来的每一战，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
　　“但……
　　“我们不会退缩，联邦人不会退缩。
　　“从迦勒法26到今天。
　　“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无数人死去，无数场战争，我们失去了我们生长的行星、我们失去了无数与我们并肩而立的同袍与战友。
　　“坦旦人将我们视为蝼蚁、沢河人用星球来让我们用永世为奴。
　　“而今，坦旦人不能再成为我们的威胁，沢河人也无法再用星球来钳制我们。
　　“因为现在，我们拥有了自己的星球。
　　“这是我们的家园。
　　“从今天起，我希望我们可以留在这里，不再逃亡、不再恐惧、不再死亡……
　　“联邦人……永不退缩！！！”
　　这是肖平的最后一句话，他旋即便切断了通讯，继续感受这久违的平静。
　　而在联邦舰队中，一艘艘战舰之中，联邦的军人们却自发般地爆发出呼喊。
　　无论他们在什么位置，无论是什么岗位，这一刻，人们皆是同一的声音。
　　“这是我们的星球。
　　“联邦人永不退缩。”
　　压制着云雾般生物的赛西抬起头来，他仿佛在那片璀璨的星空里看见许许多多的熟悉的身影。
　　他们正在注视联邦舰队，祝福着这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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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交锋
　　第一波的袭击就在联邦占据这颗行星的第三日到来。
　　这一波次的攻击并不是什么先进与强大的文明，仍是一个弱小的文明，盯上了这颗贫瘠的边缘行星，想要在眼下的乱战之局中能够溜边儿地找到一点机会，趁机捞上一笔。
　　但它们想错了。
　　它们的舰队才进入C-02号帝国行政星的范围便受到了行星防御系统的迎头痛击。
　　早先的时候这颗帝国星球遭到此前三个文明的袭击，防御系统一度被击溃，全球范围内，只有大概百分之六十的防御系统在线，而且除了枢纽控制中心的防御系统之外，其他能够顺利上线的防御系统皆处在星球的边缘地带，属于非重要战略地区，因此没有被此前的三个文明所摧毁——对于它们来说，已经攻陷枢纽楼，瘫痪了全球的防御系统，便没有任何必要多此一举地去解决遍布这颗星球的防御系统。
　　在很多星空种族的眼中，帝国的这种以行星为根据地，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建设星球防御体系简直是愚蠢的行为。
　　而也因为防御系统的受损，单凭防御体系无法彻底阻拦这一股前来“捡漏”的文明。
　　联邦舰队中的沧海号与山海号主动出站，才彻底将这支舰队逼退。
　　而在这个过程中，联邦舰队探测到，在距离战场不远的星空中蛰伏着另外的一支舰队，那似乎是半生物半机械化文明的主舰队。
　　它们犹疑着，似乎是想要发起攻击，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缓缓退向星空的深处，渐渐消失不见。
　　——在C-02上损失的不过是它们的一股分支舰队，也许这股分支舰队对于它们来说也极为关键与重要，但它们必须做出明智的选择，不能继而丢掉整个文明。
　　一旦主舰队也被摧毁，它们将一落凡尘，没有足够的人口和现场的资源及设备，哪怕它们掌握着切实的技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到现在的地步。
　　那样的情况，如果是在星空的其他角落还好，但在文明逐鹿的混乱星域，那样的空档期，无异于是在自己求死。
　　而事实上，如果是依靠联邦舰队自己的水平甚至是发现不了这支舰队的，沢河人提供的三艘战舰虽然称不上是多么好的东西，但相对于联邦舰队来说，却已经是远远的好过于从前了。
　　而联邦舰队也有没有发现的敌人。
　　云雾般生物的主力也出现了。
　　它们此前和半生物半机械化文明的主舰队似乎是在共同争夺一颗帝国的重要资源行星，眼下似乎定局已出，它们两个人皆不是赢家，才纷纷出现在这里。
　　一片片云雾般生物在技术上其实远远不如半生物半机械化文明，但它们凭借着独特的生命形式与奇怪的飞船，愣是隐匿住了，连帝国的防御系统都没有发现它们的到来，是那头晶簇找出了它们。
　　它们很警惕，似乎知道联邦这边有第四种姓的存在，所在的星空位置比半生物半机械化文明的位置还要远，正处在联邦舰队一旦出兵它们就可以立刻逃跑的安全距离上。
　　肖平也不由得生出一点感慨。
　　几曾何时，联邦舰队也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了——占据一颗行星，便能够让其他的文明闻风丧胆，甚至不敢接近安全距离哪怕一点点。
　　不过，肖平虽然发现了它们，但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也没有表态，也没有发动攻击。
　　只是在确认它们存在且有长期打算蛰伏在这里的规划时默默发出了一道命令。
　　这一道命令是给赛西的。
　　在帝国枢纽控制中心的大楼外广场上，如雕像般沉默压制那些云雾般生物俘虏的赛西骤然拉升高度，澎湃的暗能席卷，第四种姓的绝对掌控力量对于云雾般生物来说即如神灵，根本不是它们所能够挣扎与抵抗的，被强行拉扯着升上天空，众多的云雾般生物被挤压在不到二十个立方的狭小空间里，稀薄的一片片云雾因此成为迷雾般浓重的存在。
　　与此同时，肖平则通过罗志杰，借助帝国的控制中枢的行政功能，开启全球范围内的同步直播，将带着云雾般生物升空的赛西和蛰伏在星空里的云雾般生物主舰队都通通标注出来。
　　——这几日里，肖平已经安排三艘战舰完成了全球的联邦的“自我介绍”，配合罗志杰等帝国军人的认可，这颗帝国行政星上人们的抵触略有减退，而眼下，肖平则正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地加深联邦舰队在这颗星球的影响力。
　　如果换一个时期，肖平都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推进这一进程，但是眼下，帝国风雨飘摇，而新帝“明轩”又是苛政的暴君，民心已失，帝国的子民中，很多人甚至已不再以自己为帝国人而骄傲。
　　这一点，肖平早看在眼中，更视之为机遇。
　　而在太空中，赛西已经带着那些云雾般生物俘虏来到了星空中，但联邦舰队却不是要还这批俘虏于敌人，而是让赛西在星空中直接展开大屠杀！
　　这些云雾般生物早已被赛西牢牢控制，第四种姓绝对掌控下，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又早已被那头晶簇榨取了有用的信息，赛西动手毫不犹豫，冷酷至极。
　　不到片刻，天亮微生物构建的云雾般生物集群，便被赛西瞬息即灭于星空！
　　第四种姓之下，无一个生命体可以生存！
　　而在星空中，完成这场大屠杀的赛西便如神灵般高昂地升腾而起，面向蛰伏的云雾般生物舰队主体的方向，仿佛是在挑衅：你们敢来吗？
　　这是联邦舰队的气魄，更是联邦舰队的震慑。
　　星空中蛰伏的云雾般生物剧烈地震动，但它们不敢与联邦舰队较量，只能憋屈着一点点退向星空，发来一道信息，如诅咒般传递给联邦舰队。
　　“你们也没有比我们强大到哪里去，很快……很快就会有更强大的文明来毁灭你们。”
　　肖平令赛西冷冷回应一道冰漠的信息。
　　“滚，或者死！”
　　云雾般生物主舰队不再迟疑，退入星空，跃迁惶惶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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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赫特三号的霞光
　　同一时刻。
　　赫特三号行星。
　　夜色正笼罩整颗星球，沢河人的舰队在太空中列阵，守护坐标，以免坦旦人或者帝国拼死反扑。
　　冰川战舰在这种时候呈现出另外的一种姿态，冰川般的结构彼此耦合，形成更为庞大的飞船，像是撑开的巨大天幕，笼罩在行星的上空。
　　哪怕在地面上，夜色里也偶尔能看见那些冰川战舰重叠而成的巨大剪影。
　　夏初薇坐在医院的楼顶天台上，有些失神地看着远端。
　　远端的天空正被某种如极光般的光影所照亮。
　　空间里传递着某种仿佛只会在神话里出现的美妙歌唱之音。
　　夏初薇的同事说那是天使的咏唱。
　　但那片极光并非神国的倒影，也更不是天使的居所。
　　那是崇神种在分化。
　　它们于赫特三号无尽的死亡中找到了新生，从迦勒法26恒星系逃亡至今，绵延了整整两年多的分化新个体终于迎来最后的阶段。
　　而分化的过程也如崇神种本身的生命体一样，充斥着神话般的绮丽意味。
　　而在夏初薇的背后，则是第六区背靠着的联邦警戒区。
　　启星号已安静地在那里停滞了很长时间。
　　在这个日子，耶古人首领带着族人跑了出来，沐浴在那片极光下向启星号祈祷，希望它们的神能伴随着这完美的景象与歌声醒来。
　　崇神种为准备分化而没有派驻多少个体参与联邦舰队的远征，这是无可奈何，但耶古人却派出了几乎全部的成年战士，哪怕在联邦舰队里只能作为底层而存在也不在乎。
　　耶古人对联邦的远征有几乎狂热的憧憬：它们称之为神战。
　　而有些讥讽的是，神战面前，耶古人首领反而没有身先士卒，而是留了下来。
　　夏初薇正在胡思乱想，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心中微微一紧，扭头看去，看清楚来人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怎么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还在康复期，不能出来着凉。”
　　“着凉也没有关系。”上来的人是赵苗苗，她终于摆脱了那种罐头般的姿态，得益于弗洛里斯人以及沢河人的帮助，她重新拥有了健康的身躯，只是因为3D打印的新身躯还需要适应，这时候她是拄着拐棍上来的，姿势略有些别扭，“我看你的样子，是在担心那对小姐妹来找你吗？”
　　见赵苗苗行走艰难，夏初薇连忙站起身来，拉着赵苗苗站过来，闻言倒是叹了口气，道：“当然，他们想要我帮他们去见袁竞成，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被困在种子里，严格地被看守着，我自己都见不到，别说带着两个普通人去了，这不是难为我呢吗？”
　　赵苗苗摇头失笑，和夏初薇在医院天台的边缘坐下来，道：“这事情，拖着吧。”
　　“也只能如此了。你最近恢复的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够达到原来的程度了。”
　　赵苗苗自嘲地笑了笑，道：“达到原来的程度也没有什么用，不是吗？”
　　夏初薇闻言心中微微一惊，她和赵苗苗认识也很长时间了，尤其是在星汉科技公司时期，两个人一起共事，又都是舰队里重要的女性，彼此的关系很好，紧张道：“你不会也想要修炼那个修炼之法吧？我和你说，那个东西速成是速成，但苏晨都说了，弊端大的很，很可能一辈子都成就不了第四种姓了，你还记得狄克那小子不？北美大区的救世主，和赛西一样都是修炼狂人，得知这个消息，现在都一直低沉着呢！”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不是这个啦。”赵苗苗失笑道，“我说的是我无法跟着联邦舰队出征——那三艘飞船全都走了，沢河人和赫特人都不帮助我们，都等着看联邦舰队的笑话，而我们这些留在赫特三号的人，甚至找不到能跃迁赶过去的飞船，要是乘坐我们自己的那些个落后飞船，可能没等我们飞到，战争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夏初薇听到这里，才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听说前线的情况很好……”
　　说到这里，夏初薇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了一样微微一顿，扭头看身边的赵苗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坏笑：“我说，你不是因为担心咱们舰队的远征吧？你是担心乔正那家伙吧？啧啧，刚恢复过来身体就开始惦记男人了？”
　　赵苗苗被说中了心思，脸上罕见地微微一红，但她可不是好惹的角色，立刻就反怼回来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倒是你，这大晚上的跑上来看崇神种的分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崇神种为假，看苏晨为真呢——在你心里，是不是天天都盼着苏晨醒过来。”
　　“我是医生，我盼着所有昏迷的人醒过来。”夏初薇哼唧了一声，道，“不过，说到这个昏迷的人醒过来，也许乔安娜那些亡灵骑士们有机会了。”
　　赵苗苗说到苏晨，就也在眺望魔改启星号的方向，头也不回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沢河人手中据说有技术，是冷凝人给它们的某种技术的演变，也许可以让量子幽灵们活过来。”夏初薇说到这里便陷入沉思。
　　沢河人是有办法，但它们根本不愿意无偿提供给联邦，除非联邦成为它们的附庸。
　　而这一点很难很难。
　　而且，在心底里，不知道为什么，夏初薇微微有些担忧乔安娜醒来。
　　思前想后，夏初薇看着远处的“极光”，不由得出了神。
　　而她身边的赵苗苗却不知道怎么有些激动起来，不住地扒拉着这边的夏初薇，激动地喊着“动了”“动了”。
　　夏初薇皱起眉头：“什么动了，这里这么安全，你激动个什么！”
　　“你快看啊！”
　　在赵苗苗的催促中，夏初薇扭过头来，也向启星号的位置看去。
　　然而，只看了一眼，夏初薇就彻底呆住了。
　　因为那是魔改启星号动了。
　　那艘沉寂已久的飞船舱门缓缓打开，一道久违的身影，正从中迈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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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联邦形势
　　苏晨的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连沢河人都对这件事情表示了关注。
　　但第一时间迎接苏晨的仍是联邦。
　　负责警戒的战士们第一时间向贺俢然传递讯息，而他们则齐齐向苏晨靠拢过来。
　　不远处，耶古人们则完全是群情振奋，耶古人首领跌跌撞撞跑过来，没等跑到近处便觉得自己的失礼，又紧跟着扑倒在地，在地面上不住的跪拜。
　　这个耶古人首领也许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但它对苏晨的崇敬却是发自内心的，真的将苏晨当做它们耶古人的神灵来敬畏。
　　后面大量的普通耶古人更是又惊讶又惊喜。
　　在崇神种造成的瑰丽极光与神灵般的福音之下，在耶古人的眼中，这一幕犹如真正的神迹一般。
　　而事实上，苏晨甚至没有什么时间去看它们。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
　　这一次他在阿诺瓦尔之环世界里呆的时间格外漫长，而且一直在动用解析力量。在阿诺瓦尔之环里，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苏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他自己可能觉得只是一时半刻的瞬间，但在外面很可能已经度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
　　但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从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出来，苏晨便感受到，自己的境界呈现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状态。
　　他时而觉得自己的实力远远超出了第四种姓的境界，像是达到了他现在都不甚清晰的第五种姓，时而又没有这种感觉，像是游离在了第四与第五种姓之间。
　　而很清晰的，苏晨感觉到自己的暗能感知下的本体暗能呈现出了一种之前都没有的属性——阴冷。
　　说是属性或许并不准确，这更像是被情绪所影响的。
　　黯死在他的面前，而在过去的这一段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为救活黯而努力。
　　哪怕现在看见一点机会，那种情绪对苏晨的影响也没有完全褪去，恰恰相反，现在直接作用到了自己的本体能量的外部显现上。
　　苏晨自己默默感受了一会儿，对这两个问题都没有什么好的见解和解决办法。
　　而就在这时候，夏初薇和赵苗苗赶了过来。
　　警戒的军人们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主动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但苏晨并没有来得及与他们说些什么，贺俢然便也飞速地赶到了。
　　苏晨苏醒过来，对联邦来说是一件相当重大的事情。
　　在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里，苏晨已经和那个横跨恒星系的裂化生命达成了最初步的协议，它分周期地来尝试修复黯严重损伤的意识态，而作为代价，苏晨让裂化生命探索非苏晨所在的阿诺瓦尔之环世界的其他区域。
　　而这个周期的时间间隔其实有些长，一个周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苏晨到底还记得外面的乱局，不可能一直都留在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
　　黯他不会放弃，外面同样有他无法放弃的人。
　　而眼下，在阿诺瓦尔之环的世界里，靠近苏晨意识出口的位置，在苏晨不在的情况下，解析力量还是处在一种暴走的状态的，苏晨也不用担心那个裂化生命趁机摸过来之类的，因为没有苏晨的掌控，暴走的解析力量会立刻给那个裂化生命以痛击。
　　贺俢然来了，苏晨和夏初薇等人简单说了两句后，便立刻开始跟进眼下联邦的情况。
　　虽然没在外面，但苏晨也很清楚，联邦舰队这段时间不比他好过多少。
　　贺俢然对苏晨自然没有什么隐藏，两个人登上联邦的军车，穿过联邦连绵的大营的途中，便将所有情况都和苏晨简单地介绍了一遍。
　　肖平的这个计划让苏晨都感到吃惊。
　　沉默片刻，苏晨道：“战争的事情我不懂，也不好做出什么评判，老贺，你是部队里出身的，你怎么看？”
　　“很多人觉得肖平都疯了，但大多数底层的人都支持他，我也支持他。这是最好的机会，联邦舰队没法像是真正的星空文明一样永世地流浪下去。肖平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我支持他。”贺俢然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道，“但我希望你能过去。虽然目前肖平他们的情况是向好的，但在舰队出征之前我们就已经做过推演了，抢下一颗星球不是问题，如何能让其他想要分一杯羹的文明望而却步才是最难的。
　　“帝国现在呈现出一种四分五裂的态势，帝国军只能保护首都星圈的核心区域，外部却被其他众多文明分割。
　　“这就像是一头搁浅在沙滩上的巨大鲸鱼。
　　“人人都想要分上一口。
　　“但分的人太多了，敌人是不可预知的、也是难以估量的。
　　“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们占据了一颗行星也要花费漫长的岁月来守护它，战争很可能要延绵上百年。”
　　苏晨听到这里，也深深皱起眉头，道：“我们能支撑上百年吗？哈，这应该不可能，就是我们这样的第四种姓，要是上百年深陷战斗中，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对。这才是沢河人预估我们无法成功、想要看我们的笑话的根结所在。”贺俢然道，“以联邦现在的人力物力，别说上百年的隔代战争，就是打个十几年都是不可能的。我们甚至连消化帝国本土文明的时间都没有。”
　　“战争上的事情，我了解不多，也做不出什么准确的判断。”苏晨看向身边的贺俢然，道，“不过，你都和我说到这里了，想必你和肖平已经有一定的想法了吧？”
　　战争是一门学问，尤其是星际里的战争，大老粗能指挥的时间越发地远去，唯有真正具有能力和知识的指挥官才能够胜任，因此，苏晨在这方面也不过是门外汉罢了，更不敢指手画脚什么。
　　贺俢然点点头，却有些迟疑地说道：“没错，我们确实做了初步的推演……解决问题的可行办法有两个。
　　“其一，我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为至少赫特人那一级别的文明；第二，我们成为覆灭并取代帝国的那一方文明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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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白枫与吕安邦（上）
　　帝国边境。
　　C-02行政星。
　　联邦舰队占据这里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是短暂的和平。在地面上感受，一个月的时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漫长了，但对于星空来说，一个月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因此，肖平与联邦舰队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在C-02行政星，一个全新的船坞正在打造。
　　帝国的技术是要优于联邦的，联邦无法打造的东西，但在帝国可以，接管了这颗行政星，联邦舰队第一时间吸收的就是这颗行政星上能找到的一切帝国先进技术的知识。
　　这是人类的知识，联邦舰队甚至可以拿来直接用。
　　哪怕只是一颗位于帝国边境的不起眼行星，这里所拥有的也足够联邦舰队使用了——比如打造新的飞船。
　　联邦舰队需要新鲜的血液。
　　其实刚刚占据这里不到一个月便开始着手打造飞船并不有利于联邦舰队掌控这颗帝国行星，这一行为甚至得到了罗志杰的反对，以及C-02行政星不少帝国百姓的抵触。
　　但联邦舰队太需要新的飞船了。
　　联邦没有造舰的能力，现在的造舰技术也是现学现卖帝国的，三艘飞船看起来现在够用了，但经不起一点损失。
　　肖平每天都保持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每一天只能睡一两个小时。
　　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会有强敌袭来，一旦他们的战舰被击沉，他们的战斗力都将大大削弱。
　　——与星空文明交战，失去战舰就意味着挨打，哪怕有第四种姓也没有用。
　　这就像是之前近代战争里有无制空权一样。
　　从船坞开工至今，肖平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看上一眼，随后他就会默默离去。
　　联邦对这颗星球的掌控已算是不入正规，三艘战舰在近空布防，而帝国在这颗星球上残余的防御系统给予了联邦舰队最强有力的支持。
　　而在地面上，肖平也在有意识地投放联邦人，和罗志杰等帝国军人学习知识，逐渐渗透接管中枢控制塔。
　　而对于民生相关，肖平目前还几乎没有什么举措，也没有办法推进什么举措。
　　因为联邦舰队分身乏术，他自己更分身乏术。
　　而在这样的C-02，有人忙成一锅粥，也有人处在无事可做的状态。
　　吕安邦和白枫，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他俩是顶天的大闲人。
　　吕安邦的废物之名早已人尽皆知，不光在联邦舰队中出了名，在帝国那边也小有名气——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当今蔷薇骑士的那段过往的，就算知道，也很少有人知道那里面的另一个当事人是谁。
　　因此，吕安邦虽然回到了自己的“故国”，但也没有成为什么香饽饽，更没有被接纳。
　　肖平确认吕安邦是个没有用的人之后甚至不再管他了——管这样的一个人，无异于是在浪费人力和物力。
　　早先吕安邦被苏晨扣住是担心吕安邦泄露他们与联邦的讯息，后来便没有时间把吕安邦送走，再到现在，帝国和坦旦人的威胁已几乎消失，吕安邦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可惜的是，吕安邦无处可去，帝国的军人不要他，他从联邦那里要来的钱也无法支撑起他在C-02的生活，事实上，那些钱顶多够他喝酒的。
　　他每天都住在联邦舰队划定的地面驻扎区里，然后主动跑出去喝酒，等到深夜再回来。
　　吕安邦其实很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起码他不用担心没有酒喝，也没有人再管他有没有酒喝。
　　联邦人不搭理他，帝国人不待见他，这反而是吕安邦喜欢的样子。
　　而这两天，他却“被迫”拥有了一个同伴。
　　那就是白枫。
　　那是一次偶然。
　　他看见白枫抓了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狗，光是吕安邦能认出来的就疑似有三条是帝国的军用犬。
　　这家伙弄了十几条狗做了一个“陆地雪橇”，在枢纽中心滑来滑去，看的帝国和联邦人全傻了，帝国人认出了那些军用犬，差点撸袖子就要冲上来。
　　但联邦人哪里能干。
　　大家瞧不起吕安邦，是因为吕安邦确实从骨子颓废废物，但白枫不同，现在联邦体系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白枫的事情，尤其是伽勒法26最后的逃亡战是谁出的手，对白枫大都敬仰有佳。
　　为此，双方的底层战士差点爆发一次小小的冲突，好在被及时赶来的乔正制止了。
　　随后，一个新的计划不得已产生了。
　　那就是给白枫找点事儿做。
　　或许是因为白枫自己想开了，也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又全都忘光了，白枫这段时间“恢复”的相当好，再不复之前沉闷与压抑的状态，到处“拈花惹草”，还要在联邦舰队和帝国人员中建立一个“你好我好他也好”的同好俱乐部。
　　这件事情直接惊动了肖平，肖平都想到了有关白枫的某些经历——比如在其曾经所在的精神病院里建立社会体系。
　　肖平立刻做出决定，要想个办法看住白枫。
　　而鉴于目前联邦舰队里忙碌的形势，唯一的办法就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找一个更闲的人来看住白枫。
　　于是吕安邦就成为了不二的人选。
　　肖平也很聪明，或者说，他很懂得如何对付一个什么也不在乎的废物，他没有给吕安邦下什么强硬的指标，只给出了一个许诺——看好白枫，联邦舰队将为吕安邦提供此前十倍的生活费。
　　为了这十倍的生活费，醉醺醺的吕安邦想也没想地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二天，他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白枫。
　　吕安邦也很聪明——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给自己找到酒喝的人绝对很聪明——尤其是在每天刚睡醒也是最清醒的时候。
　　他没有直截了当和白枫挑明自己的来意，而是如此说道：“走啊白兄弟，我在C-02发现一个老好的酒吧了，里面的女人那就一个好看，我感说，这一片最火辣的妞都在那里了，你跟我去玩儿不？”
　　白枫的双眼立刻焕发出光芒，像是黑珍珠般熠熠闪光。
　　于是，白枫就这样被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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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白枫与吕安邦（中）
　　吕安邦最开始的想法十分美好。
　　而且他关于白枫知道的也很少，在他想来，白枫也就是个普通人，那普通人还不好对付？
　　出了联邦的大营，来到帝国的城区里，吕安邦就掏出了早早准备好的绳子，当场就把白枫给五花大绑了。
　　白枫的目光都变得呆滞了。
　　清晨时分，吕安邦想的很清楚，凭白枫在联邦那莫名其妙的好人缘，他不能在有联邦人的地方下手，但这星球这么大，只要出了联邦不就行了？
　　不过，也是因为前者的原因，吕安邦也不敢把白枫随便丢到什么地方去——他要是把白枫弄丢了，或者弄出什么闪失来，那他这辈子也别想在肖平那里拿到“生活费”了。
　　于是，吕安邦就拉着白枫到了酒吧。
　　星际时代，什么怪人都有，眼下帝国的法治体系又十分崩坏，肖平也没有时间与人手来管理。
　　因此，吕安邦这操作也算不上是什么了。
　　尤其是，这货已经是这里的老熟客了。
　　帝国军人和联邦不待见他，但这间酒吧的老板却十分喜欢这个酒鬼——送钱的人，谁不喜欢呢？
　　因此，对吕安邦的这个操作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吕安邦便开始喝酒。
　　他喝酒很有节奏，照一天的架势喝，最开始猛灌下去几瓶，然后开始一口一口地品各种各样的酒。
　　这样他最早也能喝到晚上十一点多，回到联邦的时候也是晚上十二点了。
　　这个时间点颇受肖平的喜爱，也是选择吕安邦带走白枫的原因。
　　这意味着白枫至少能消失十几个小时，不会给联邦舰队带来什么麻烦。
　　但吕安邦今天的酒，喝的很不是滋味。
　　因为他才开始灌瓶，便听见身边传来了一个轻佻的声音：“嘿，给我来杯莫吉托！”
　　吕安邦惊诧地扭过头，正看见白枫笑嘻嘻坐在自己的身边。
　　对面的调酒师目睹了白枫金蝉脱壳的全过程，正处在一种目瞪口呆的呆滞状态之中。
　　直到白枫不满地敲起桌面，他才回过神来，却被吕安邦一把拉住。
　　满身酒气的中年老废物惊诧地问道：“他怎么出来的？”
　　吕安邦虽然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废柴，但他很清楚他绑人的手法，那是帝国里最厉害的手法之一，经受过无数的计算机和事实的验证，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凭自己挣脱出来。
　　而吕安邦敢肯定，白枫是绝对的普通人，队伍里打酱油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会因为间歇性失忆症和疯癫的性格而帮倒忙——否则，在吕安邦被迫跟随苏晨他们征战的过程中，白枫不可能不出手。
　　但……
　　“这……”
　　调酒师的神情有些呆滞。
　　便在这时候，另一只大手从一侧伸来，将一沓帝国百元大钞甩在了那个调酒师的面前。
　　白枫伸过来的手便顺势压住吕安邦的手，道：“嘿，年轻的调酒师啊，如果你不回答他的问题，并且听我的，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白枫甩出去的那些钱相当于联邦的近乎三千块，抵得上调酒师半个月的工资。
　　他默默收起那些钱，再也不看吕安邦一眼，默默走开。
　　吕安邦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抽搐起来。
　　但很快，另一张被白枫夹在手心里的百元大钞就开始在吕安邦的面前一摆一摆地晃荡了起来。
　　“这……”吕安邦扭头看向身边的疯癫男人，还打了一个酒嗝。
　　“我是有钱人。”白枫认真地说道。
　　“嗝！”吕安邦开始不受控制地打嗝，他将手探向桌面上的酒杯，猛喝了一口想要压一压。
　　“这是真的。”白枫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钱，“你知道联邦舰队的帝国币都是从哪里来的吗？临时征收的，数量不多，但也有个几千万吧，而这几千万，联邦舰队根本用不上——你就看看那些忙的脚打后脑勺的联邦军人，他们一天天都在干什么？哪儿有功夫花钱？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你这是什么嗝意思嗝？”
　　周围投来注目的视线，吕安邦又灌了一口酒。
　　调酒师不安地问：“先生，要不我给你那杯水。”
　　其实他的目光正在白枫手中的一大把钱上逡巡。
　　“你是不是虎？”白枫哼哼唧唧，露出得意的神情，“我不告诉你。”
　　吕安邦的脸色开始发黑。
　　“嗝！”
　　但吕安邦很聪明，他偏过头，露出兴趣缺缺的样子，也开始向调酒师要酒。
　　调酒师迈动脚步。
　　白枫忽然道：“别给他酒。”
　　说着，他顺势又把一张大钞拍在了桌面上。
　　调酒师的脚步停顿了，远远地探出手抓走了那张钱，飞速地扫了吕安邦一眼，又扭头去干活去了。
　　吕安邦没有白枫那么豪横。
　　他掏不出那么多钱，那么多钱赶上他从联邦舰队获得的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失去了它们，就意味着吕安邦将在未来的一个月之内没有酒喝。
　　吕安邦打了个嗝，不善地看向身边的白枫。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甚是烦人，怪不得肖平都要想办法把他撵出来。
　　但他又是如何在联邦人中获得尊敬的呢？
　　这个念头在吕安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停留不了太久，因为这念头实在是有点太正经了。
　　正经的念头总是无法在一个酒鬼的脑袋里常驻。
　　“你告诉告诉我吧。”
　　白枫露出欠揍的、洋洋得意的微笑：“我认识看守这些废纸的人，而他们很乐意为我开一下门。”
　　“嗝。”
　　吕安邦的脸开始抽搐。
　　“呵，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然，我这招你八成也用不了，但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怎么样，小吕，咱们两个人要不要组成废柴联盟？我出钱你出力，是肖平让你忽悠我出来的吧，他给你多少钱？二十倍你现在的生活费？不可能，那精打细算的家伙，十倍顶天了。”
　　吕安邦呆呆地看着白枫——这男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只这么一会儿就想清楚了根结，甚至猜出了幕后主使以及涉事金额。
　　这意味着飞快的头脑和对人的敏锐洞察。
　　而吕安邦的思路很快再一次被打断。
　　“看你这表情，看来我是猜对了，好，你听我的，给我当小弟，我就给你二十倍的生活费！”白枫伸出一只手比出一个二，而另一只手则开始从怀里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钱，道：“带我去妞儿多的地方，它们就是你的了。”
　　“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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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白枫与吕安邦（下）
　　吕安邦从没有想过事态会发生到这种地步。
　　他的嗝止住了，地方却换了。
　　现在他正坐在一间光影凌乱的地下酒吧里，舞池里到处都是扭动的人影，灯光乱晃。
　　白枫就是舞台中央的王者。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未知荷尔蒙的味道。
　　吕安邦喜欢喝酒，但他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喝，他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喝多了，便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在这种地方，只有嘈杂与混乱。
　　吕安邦不喜欢这种地方。
　　但最关键是……
　　这里是一个非人地下酒吧。
　　未知荷尔蒙的用词便来源于此，在这里活动的大都不是人类，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外星生物。
　　帝国的战争是突如其来，但作为曾经这一地区相当庞大的国家之一，吸引了大量其他文明的生物前来，甚至在这里居住。
　　混乱星域中，不同文明的生物混杂是很正常的现象，只有弱小的文明才会其他文明的来客拒之门外。
　　因此，此时此刻，在这里扭动的都是诸如液体生物，只有手的生物，八爪鱼般的触手怪，还有疑似人的生物。
　　它们甚至难以分出性别或者干脆就没有性别，在相对传统的吕安邦的眼睛里，这里的一幕幕简直如同群魔乱舞般可怕。
　　偏偏白枫玩的十分火热。
　　吕安邦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被钱收买。
　　刚刚白枫还买了一坨外星大便，据说是要回去报复出此下策的肖平。
　　因为东家已经改换，吕安邦也没有制止。
　　摸着怀里沉甸甸的帝国大钞……
　　他没有办法，只好一口一口地喝酒。
　　而这种煎熬持续了将近一天，白枫像是个精力过剩的疯子，扭动了好长时间才跑下来，瘫坐在吕安邦的身边。
　　吕安邦满身酒气，而白枫则干脆是一身稀奇古怪的黏液，散发着令人类捂鼻的诡异混合气味。
　　他不是来找乐子的。
　　他是真的来疯的。
　　吕安邦从怀里摸出一盒皱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递给白枫，又摸了半天才找到打火机。
　　白枫笑嘻嘻地说：“这一点也不符合文明的等级，你应该掏出的自动点烟烟卷或者顶级真正不伤身电子烟。”
　　烟头的火星缓缓亮起。
　　吕安邦为自己也点起一根，短暂地放下酒杯，道：“古老的习惯，已成了约定俗成的东西，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有，但许多人还是喜欢这种东西。
　　“不屈服于未来，就得溺死在过去。”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高深，实则是句屁话。”白枫没有把烟吸进去，而是吐了出来，吐出一个四不像的烟圈，“不愧是帝国联邦闻名的废物。”
　　“如果这么说的，我们全都是废物。”吕安邦扭头看向他，嘴里的烟头的火星明灭着黯淡，“你、我、那头晶簇、苏晨……都是废物。”
　　“那这听起来像是个褒义词了。”白枫眯着眼睛露出笑容。
　　“对。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褒义词？”吕安邦冷声说，“我见过像是你这样的人，只要稍稍了解情况就能够推演出事情的大概、和人接触说话不出二十句就能够摸清楚别人的性格以及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认识的那个人，现在坐在帝国首都星圈防卫部副部长的位置上。
　　“所以我不明白，像是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你想，你可以在联邦舰队里拥有一席之地，甚至成为肖平的左膀右臂，哪怕有间歇性失忆症又怎么样？你之前在联邦舰队，没人能医治你，但现在，你们有这个技术了，区区的间歇性失忆症，根本不成问题。
　　“你明明可以大展拳脚，就要当一个废物。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枫看着他，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吕安邦的眉心，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嫉妒我？”
　　“这你都能看出来，这说明我说的没错，我的判断也没错。我是羡慕你，你是真正厉害的人，这世界上，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的人有很多很多，但真正有所谓天赋的人只是极少数。我以前也觉得我有这样的能力，但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我的那些能力只是泡影，所谓与众不同之处不光是上帝给我开错了天窗。”吕安邦掐着烟的手微微发抖，男人嘴里混合着酒味儿的烟几乎喷在白枫的脸上，“我是羡慕你……我是羡慕你……因为如果我是你这样的人……如果我是你这样的人……”
　　“如果你是我这样的人。你就不会现在的样子了。”白枫脸上的笑容也悄悄褪去，他看着吕安邦，“我看过你的资料。”
　　吕安邦探出的身子颓然失去支撑，向后跌坐在沙发上。
　　舞池里灯光混乱，各式各样的声音嘈杂。
　　但这一处的角落却仿佛安静下来，与周围都隔绝开来。
　　“没人能治得好我的病。我也不想每天靠我的日记本来告诉我我自己是怎么样的人，该怎么样做事，又该怎么样面对我身边的‘陌生人’们。”白枫平静地说道，“你应该大概知道一点我的事情，在洛根十七号。
　　“我在那里丢掉了我的过去。
　　“因为我的身躯之中住着一头恶鬼。
　　“那是一头真正的、太空生物。
　　“它的力量之强大，甚至超越第九种姓的神灵。
　　“从伽勒法26恒星系逃亡战后，它便再一次沉睡。
　　“而现在，我能感受到，它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呼吸’渐渐变得有力。
　　“它正在醒来。
　　“坦旦人不再，再没有人能制约它。
　　“当它醒来，撕裂这具身躯，占据这具躯壳，我就将死去。
　　“但我还没有找到我要找到的那个人。
　　“时至今日，我甚至要靠日记本来提醒我她究竟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人生，你还羡慕吗？”
　　吕安邦缓缓吸了口气。
　　闪烁的灯光照耀着他的脸色变幻不定。
　　“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枫向后靠去，瘫坐陷进松软的沙发里，他眯起眼睛，面孔笼罩在自己吐出的烟云里。
　　“那是个深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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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深空（四）
　　他一把拉住了叶晓晓。
　　两个人在飞船阴森的长廊里奔跑，周围回荡着某种犹如哀鸣的声音，飞船的墙壁微微发颤，绿色如萤火虫般的光芒在周围浮动。
　　叶晓晓被拉着跌跌撞撞地向前，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白枫。
　　男人拉着她在黑暗阴冷的世界里奔跑，仿佛要去往世界的尽头。
　　这一切要是能停在这一刻……
　　叶晓晓的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
　　但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一声巨响从一侧传来。
　　突如其来的爆炸撕碎了这艘运输船的外壁，滔天的火焰先是向飞船的内层喷涌，紧接着在气压差的作用下与飞速散逸的空气一起卷向飞船之外，变成一道如有实质的火柱蔓延向飞船的外侧。
　　叶晓晓的身躯在一刹那便失重飞了起来，在气流的携卷之下，她马上就要和那些破碎的飞船碎片一起被带出这艘运输船。
　　但叶晓晓没有飞出去。
　　有一只稳定的手一直拉着他。
　　白枫一只手抓住飞船一侧的固定栏杆，一手抓着叶晓晓，一点点将她拉回来，进入最近的通道舱门之中，前往运输船下一个封闭模块。
　　而在舱门关门的最后一刻，叶晓晓透过飞船被撕碎的舰甲，看见外面一艘椭圆形的飞船，比他们的运输车还要巨大，正停在它们的前方，像是一个巨人，在冷漠地俯视面前的矮子。
　　那是坦旦人追过来了。
　　逃亡者们的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他们抢了一艘运输船根本毫无意义，只要还在坦旦人的实验场里，他们飞出多远都没有意义，一切都在坦旦人的掌控之中，它们想要观察这艘逃亡运输船中的实验体生存变化，便可以一直默默等待，让人们以为自己已经要逃出生天；但当它们想要终止实验，就可以立刻出现，彻底解决一切。
　　飞船开始剧烈震荡，坦旦人有规律地炮轰这艘可怜的运输船，它像是一艘着火的房子，每被凿出一个“窗口”，火焰便如云般喷吐而出。
　　运输船已经彻底停了下来，爆炸声里响起的是人类混杂着的喊叫声——躲在控制室的那些人终于无法再把头埋在沙子里，都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想要寻找出路。
　　叶晓晓一直被白枫拉着。
　　飞船内部的自我检查与封闭系统正在发挥作用，内部的多模块式结构可以尽最大可能的延长这艘飞船的寿命，当一处的飞船破碎，氧气流逝变成太空环境，周围的舱门就会随之封闭，将这一区域隔离出来。
　　但就在这时候，叶晓晓的身子忽然一歪。
　　那是拉着他的白枫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叶晓晓吃了一惊。
　　借着舷窗外明灭的火光，她连忙跑到白枫的身边，但才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火光短暂地掠过。
　　叶晓晓低下头，正看见白枫的腰间，插着一根足足有二十厘米长的三角形铁片，不知道是飞船哪里的结构，贯穿进他的右侧腰际，鲜血正不受控制地涌出。
　　叶晓晓的脸色变得惨白。
　　“这怎么办……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呀……”
　　她匮乏的见识里不包括医疗知识，看着那块铁片，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它拔出来，又如何才能够为白枫止血。
　　她心中无比地焦急。
　　她能够感受到那具身躯正在变得冰冷。
　　没有时间……这样下去……
　　运输船正在发出哀鸣。
　　这时候，他们前进方向的舱门忽然被打开，两个惊慌失措的逃亡者出现在叶晓晓的视线里。
　　叶晓晓的眼睛里立刻焕发出光芒，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拉住那两个人，激动与紧急道：“帮帮我们……帮帮我们……求求你们帮帮我们……他就要死了……他要死了呀！”
　　但回应叶晓晓的只有猛力地一推。
　　那是两个男人，他们的力量相对于叶晓晓来说是如此的巨大，叶晓晓直接被推的跌坐在地，脑袋狠狠砸在身后的墙壁上。
　　剧痛伴随着意识的模糊同步袭来。
　　叶晓晓发出一声惨叫，却仍努力看向那两个人。
　　那两个逃亡者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惊慌失措地跑向叶晓晓的来处。
　　他们不可能也不会提供帮助。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段时间里，叶晓晓一直在看着那两个人，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将希望寄托给对方。
　　但那两个人再没有回头。
　　直到最后一刻，叶晓晓眼睛里的希望破灭了，继而升起的是某种前所未有的恶毒——她怨毒地看着那两个人跑进他们来处的廊道……
　　都死吧……
　　这样慌不择路地往前跑，再穿过一个舱门就要到被打穿的地方……
　　到时候……
　　你们就都去死吧！
　　黑暗如潮水般袭来，她抱着自己的诅咒坠进黑暗的深渊。
　　运输船还在震荡，廊道里却安静下来。
　　白枫偏过头，看向另一边歪倒在地面上的叶晓晓。
　　鲜血正从女人的额头滑落。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抓住自己右侧腰际的那块铁片。
　　拔出。
　　鲜血狂涌而出。
　　白枫咬紧牙，牙齿间是吸冷气的声音。
　　但他没有犹豫，立刻调转那根铁片，将最尖锐的位置对准自己的心脏。
　　然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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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之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吐息。
　　如同漫长睡眠的人悠悠转醒。
　　【我们出来了？】
　　【呵呵呵呵小家伙你想要干什么？】
　　【我帮不了你，抑制剂还在发挥作用。】
　　【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惊喜的消息，我可以找来一个帮手……】
　　【……你，想要杀光他们吗……】
　　【……白枫……】
　　燃烧的运输船中，黑暗的角落里，响起某种无声尖叫。
　　那是一种次声波，正在星空中高速回荡。
　　来自于伽勒法26恒星系的坦旦人军舰在第一时间捕获了这道人类无法用器官分辨的声音，立刻拉响最高警报。
　　“这头阿努鲁在呼唤其他同伴，终止极限测试实验，立刻回收阿努鲁至最近具有阻断设备的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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