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防弹记者


  海上行宫号的船长托马斯·杜威是一名资深海员,此前他在一艘欧洲邮轮上担任大副,对于航海和海上娱乐有着丰富的经验,但他并不是一个合格海军舰长,面对复杂局面,他方寸大乱,几乎是凭着本能行事。
  航海业有延续几百年的规则,在一艘船上,船长是最高指挥官,他有权决定任何事情,后来航空业也延续了这个规则,机长可以驱赶任何他看不惯的人下飞机,所以,只能由肩章上有着四条金杠的托马斯·杜威指挥作战。
  第二组保镖向着船只后方进发,他们是PCS公司招募的保安人员,但并不是那种一天费用上万美元的前海豹队游骑兵之类,那种外勤是不会屈尊来船上当保安的,这些人仅仅是一帮体格魁梧,身手过得去的想赚点辛苦钱的普通人。
  保安们遭遇了侵入者,毫不犹豫的举枪就打,同时用对讲机报告船长,与此同时,绿色和平组织的先头部队也登船了,第一组保安用催泪弹和高压水龙进行阻拦,但效果不佳,雷达上,货船和快艇越来越近,直升机的轰鸣就在头顶,火控雷达已经锁定,随时可以开火。
  杜威船长满头大汗,他还在和船东沟通,即便在五分钟前船东已经赋予他处置危机的全权,这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绿色和平组织、货轮、海盗、军用直升机,再加上一艘满载财宝和艺术品的豪华游艇,预示着什么不言自明。
  对讲机传出激烈的枪声,已经有人渗透到了船上,天上那架直升机是海王型,能运半个排的武装士兵,如果让他们降落,那自己将毫无优势。
  “船长,开火么?”武器操作员焦灼万分的询问。
  电台里呼叫混杂,有巴拿马货轮的西班牙语呼叫,有直升机上咖喱味的英语,杜威船长头昏脑涨,只听到海事卫星电话里的厉声吼叫:“保住海上行宫,这艘船就值十亿美元!”
  “开火!”杜威船长下了命令,保住海上行宫才是他的第一任务。
  海王反潜直升机上的飞行员只来得及喊了两声“mayday”就被密集阵撕碎,飞机凌空爆炸,十几名印度海军突击队员从天上掉下来,纷纷扬扬落在大海中喂了鲨鱼。
  前甲板,一名绿色和平组织成员将混合药水倒入了海上行宫的通风口,恶臭的气息将会席卷全船,这种化学成分很难清洗,即便全船拆开分解清洗组装,这股比臭鸡蛋加腐败蛋白质的恶臭也将持续数年之久,换句话说,豪华游艇将无法使用,因为富豪们不可能住在一个比农村茅房还臭的地方。
  后甲板,内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上,路老师将一名保安身上的MP5冲锋枪摘下,随手抛给卢振宇,她自己则抽出保安腿部枪套里的Glock17,当然不忘把装具上的子弹匣也取了出来一一别在腰带上,那名喉咙被切开的保安软绵绵躺着,血浸透了地毯。
  “援兵好像到了。”路老师对卢振宇说,“他们乘坐的直升机一直在海面上待命,分分钟赶到。”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卢振宇从舷窗望出去,只见空中一个橘红色的火球绚烂绽放,人的肢体和机械碎片漫天挥洒。
  “援兵好像没了。”卢振宇说。
  枪声响起,趁着他们分神的功夫,一名保安从侧面杀出,冲锋枪子弹泼洒在卢振宇上身,打得他踉跄倒退,但却没被当场击毙,趁着保安惊呆的一瞬间,路老师一枪爆了他的头,冷静无比道:“撤!”
  没了援兵,继续打下去毫无意义,即便抢到了财宝也无法全身而退,还不如迅速止损,愿赌服输,只是让路老师不解的是,自己还没发出安全信号,援兵就迫不及待的飞抵海上行宫上空,这不大合理。
  卢振宇低头看自己的胸前,白色制服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扯开衣服,一片密密麻麻的弹头嵌在皮肤下,只露出尾部,如同打在铜墙铁壁上一般。
  路老师见惯不惊,只说了一句:“MP5的精度真好。”
  船桥,杜威船长从甚高频电台里听到了印度海军萨特普拉号的明语呼叫,意识到自己可能误击了,但他并不打算待在这里等印度人找自己算账,而是催促技术人员尽快解除故障,以便迅速离开此地。
  忽然,雷达操作员惊呼一声:“直升机!”
  又有两架直升机从北面迅速接近中,武器系统操作员询问杜威船长,是否如法炮制,像打掉印度海军直升机那样继续击落来犯之敌。
  反正已经打掉一架了,杜威也不在乎继续打掉两架,他豁出去了,怒吼道:“统统击落!”
  一直没说话的保安主管默不作声的从腰间拔出手枪,在杜威船长左侧太阳穴开了一枪,血溅了雷达操作员一脸,保安主管提着枪,从容下令:“关闭密集阵系统,关闭雷达。”
  两架前苏联时期制造的米17直升机悬停在海上行宫上空,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一根绳索抛下,身手矫健的武装士兵迅速索降,占领了海上行宫的制高点,两架直升机继续悬空警戒,短翼下的机枪威胁着新彩虹勇士号。
  巴拿马货轮还在慢吞吞的前进,船员们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小艇上的索马里海盗们也懵逼了,顾不上自己的业务,一个个站着看西洋景。
  保安主管接应了他的同伙们,这伙人的打扮粗犷彪悍,墨镜大胡子,卡其短裤沙漠靴,沙漠迷彩涂装的HK416自动步枪,战术动作标准,一看就是专业的雇佣兵。
  直升机的轰鸣声太大,人说话都听不清楚,保安主管的西裤在风中烈烈飘舞,他戴着墨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路老师和卢振宇被夹在了雇佣兵和船上保安之间,战斗进行的火爆干脆,耳畔全是自动枪支的连射声,夹杂着一两声手榴弹的爆炸声,雇佣兵们打的凶悍无比,丝毫不顾忌船上精美的装饰,那些地毯,那些油画,那些精美的古代瓷花瓶和镀金的水龙头变成了一片狼藉。
  卢振宇本想拼个你死我活,但路老师却拉着他迅速脱离战场。
  “碰上黑吃黑了,咱们实力不够,这游戏不能玩了。”路老师说。
  卢振宇对海上行宫的构造布局烂熟于心,和路老师一路狂奔,眼前就是船上最大的套房主人房,房门紧闭,他一枪打在门锁上,警报声尖锐的响起,可是满船都是警报声,谁也顾不得这里了。
  主人房通往上层甲板,是最好的逃生通道,两人完全没心情欣赏房内的奢靡陈设,正要往楼梯上冲,忽然路老师道:“等等!”
  卢振宇停下脚步,看路老师走到一扇门旁,冲密码锁开了几枪,这扇门厚重无比,子弹无法破坏,路老师从口袋里摸出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捏了捏贴在门锁上,又拿出一枚雷管插在塑性炸药上,卢振宇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几秒钟后,路老师按响了遥控开关,门被炸塌了,露出里面的别有洞天,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海上行宫的藏宝室。
  这里灯光幽暗,干湿度适合。
  路老师粗暴无比的拉开藏宝室的抽屉,翻着里面的东西,果然都是些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油画、瓷器、镶嵌着金银宝石的古代刀剑、珠宝首饰更是数不胜数,路老师匆忙将一些小巧轻便的珠宝往口袋里塞,还示意卢振宇也拿一点。
  “来不及了,太显眼的东西别拿,没办法变现。”路老师说。
  忽然她拉开一扇柜门,里面的东西吓了她一跳,一个个黑丝绒小格子里,全是精光闪烁的未经打磨的钻石原石,数不胜数,不知道有多少颗,简直是钻石的海洋。
  路老师的一双桃花眼都被晃晕了,随手一扒拉,无数钻石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乱响,室内亮起一道道绚丽的火彩,这些钻石简直太多了,跟倒大米一样往下倾泻,转眼就淹过了脚踝。
  “好美啊。”路老师似乎忘记了枪战,居然俯身躺在了钻石的海洋里,就像洗澡那样,随手扬起一把钻石往身上泼洒,玩的陶醉不已。
  “完了,女人果然都喜欢钻石。”卢振宇暗道,他正要劝说路老师赶紧撤退,别被这些钻石绊住手脚,一枚手雷丢了进来,他没来得及多想,一跃扑向路老师,将她压在身下。
  爆炸过后,卢振宇感觉世界变成了血红色,耳朵里都是蜂鸣声,他没法动弹,只能感觉到后背上又挨了两枪,很疼,就像小时候被同学拿BB枪打到一样。
  ……
  “卢振宇,卢振宇”遥远的喊声似乎从天边传来,他悠悠醒转,闻到海风的腥味,听到海鸥的鸣叫,感受到了身下的摇晃,这是在船上。
  “你可醒了!”惊喜的声音来自于阿龙,新加坡籍的绿色和平组织成员。
  “安吉拉呢?”卢振宇问道,他打量四周,这是在新彩虹勇士号上,不知道行驶在哪片海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受伤了,不过没事,我去叫她。”阿龙一溜烟跑了,过了一会儿,缠着绷带的路老师和雅各布斯一起来到了卢振宇面前。
  从他们的嘴里,卢振宇也囫囵知道了那天的事情。
  雅各布斯说,海上行宫号已经沉没,是被炸沉的,所幸船上的无辜人员大部分获救,有些是被新彩虹勇士号救了,有些是被赶来的中印两国海军救了,最倒霉的是那一快艇的索马里海盗,因为看热闹被抓了。
  “你和安吉拉,是我们在海上救起的,你们俩套着救生衣,昏迷状态,身上全是伤。”雅各布斯说,“你们是勇士,我敬佩你们。”
  卢振宇很惭愧,明明是他们欺骗了绿色和平组织,说什么转基因试验,把人家当枪使……
  “你们救了很多人,被囚禁在船上的奴隶,还有用作器官移植和基因试验的人,这艘船简直是海上魔窟,撒旦的私人游艇。”雅各布斯说道。
  卢振宇看向路老师,后者耸耸肩,附和道:“可不。”
  “对不起,我想和安吉拉单独聊聊。”卢振宇说。
  “正好我要去写一份报告了。”雅各布斯告辞离开,路老师坐下,沉默了一会,说道:“别问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船上,我知道的几乎和你一样多,不过我记得一件事。”
  说着她起身去抚摸卢振宇的后背,暧昧的动作让卢振宇面红耳赤。
  “起码五百克拉,就算是密集恐惧症我也认了。”路老师说。


第一百零一章 蒙特卡洛的纸醉金迷
  卢振宇记得手榴弹是丢到钻石堆里爆炸的,钻石是世界上硬度最高的东西,堪比一颗颗预制破片,炸的满屋都是,自己是身子前倾护住路老师的,背上肯定挨了不少,到底有多少克拉他并不在乎,但是路老师这副嘴脸实在是令人不快。
  “我身上也挨了几颗,可惜都不够大,一克拉就算不错了。”路老师摸出几枚钻石原石展示给他看,未经打磨切削的原石其实并不漂亮,和冰糖差不多,只有做成八心八箭才流光溢彩,成为爱情永恒的象征,而这一切不过是戴比尔斯的营销罢了,卢振宇学过广告学,懂得钻石营销背后的秘密。
  他伸手抚摸自己的后背,没什么特别的异样感,钻石颗粒可比弹头小多了,自己皮糙肉厚的感觉不到,身上嵌了几百枚钻石的感觉倒是很特殊。
  “好在还有这些钻石,不至于血本无归。”路老师叹了口气,贪婪的表情换成了哀怨,“为了这次行动,我把积蓄全都搭进去了,招募人员,租赁飞机,制定计划,本来想发一笔,却把家底子赔了。”
  关于手榴弹爆炸后的事情经过以及海上行宫号的覆灭,以及后来的那帮雇佣兵是什么来头,卢振宇和路老师一无所知,他们只能从后续报道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信息,像拼图那样拼凑真相。
  新德里电视台的报道称,印度海军萨特普拉号在亚丁湾击沉海盗船一艘,捕获索马里海盗八名,救助了十名海难幸存者,另据报道,一架印度海军的海王直升机由于技术故障坠毁,人员伤亡不详。
  中国CCTV报道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吉布提基地收到亚丁湾的求救信号后,迅速派出直升机赶赴现场救援,营救落水者数名,现已移交有关国家,镜头中,巴拿马方便旗飘扬的货轮上,一个肤色黝黑的海员挑起大拇指:“ChinaNAVY,OK!”
  新彩虹勇士号上搭载了大批从海里救出的船员,从这些海上行宫的服务人员的口中可以得到一些破碎的信息,再结合路老师自己的情报,部分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当日,首先发难的是新彩虹勇士号,卢振宇和路老师渗透到了船上,随即巴拿马籍货轮和追赶他们的索马里海盗以及救援货轮的印度海军直升机也抵达现场,海上行宫号开火击落了直升机,然后另外两架没有标识的直升机出现,将若干名雇佣军索降到船上,展开了无差别的大屠杀,船上和保安主管相继遇难,船上的保安也尽数被歼,船员被害的也不少,最后直升机搭载着雇佣兵离去,海上行宫爆炸沉没,具体原因到底是遭遇鱼雷攻击还是船上安放了定时炸弹,亦或是轮机爆炸,全都未可知。
  海上行宫爆炸到沉没只用了十分钟,幸存者们在这个时间逃离船只,大多数被新彩虹勇士号救起,印度军舰和中国海军直升机赶到的时候,海上行宫已经在海底了,看热闹的货轮和海盗也跑的没影了。
  自始至终,路老师的援兵一直在一百海里外转悠,直到燃油耗尽飞回陆地,并未参与支援。
  但是从藏宝室的手榴弹爆炸到漂浮在海面上这个时间段,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卢振宇只依稀记得他扑在路老师身上,背后被人开了两枪,打的很疼。
  新彩虹勇士号已经航行在红海上,下一步将通过苏伊士运河,抵达地中海,在摩纳哥靠岸,将海上行宫的遇难者送交当地警察机关,绿色和平组织的任务就算完成,接着他们会途径直布罗陀海峡回到母港阿姆斯特丹,路老师和卢振宇不会同行,他们也在法国登岸,届时大家江湖再见。
  ……
  摩纳哥是法国南部的弹丸小国,只有2.02平方公里,但却是全球奢华最密集的地方,充斥着豪华酒店和赌场,码头上更是停满了豪华游艇,在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拥有一艘一百英尺的游艇都是富豪的标志,但在摩纳哥,你有一艘一百英尺长的游艇就意味着你可能租不到泊位,因为你的船档次不够高。
  但是新彩虹勇士号不会有这种歧视待遇,在白左盛行的欧洲,绿色和平组织的声誉很高,走到那里都受到众人目光的关注。
  路老师带着卢振宇很低调的上了岸,其他事情交给记者和警察去做,阎青妤曝光PCS之后,全世界的记者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再挖出一个同等级别的猛料,现在猛料送到他们嘴边了,一直以摩纳哥为母港的海上行宫身份不明,谁也猜不到它的幕后主人是谁,现在真相大白,这艘船的东家就是PCS,现在船只沉没在亚丁湾,据说是遭遇海盗打劫,各种信息猛料雪片般飞来,记者们简直都要兴奋地发狂了。
  摩纳哥,蒙特卡洛市,巴黎蒙特卡洛大酒店,两位堪称衣衫褴褛的航海家昂首挺胸走进大堂,大堂经理恭敬上前,询问有什么可以服务的。
  路老师拿出一张黑色百夫长卡用巴黎口音的法语说:“高级套房,裁缝和理发师,SPA按摩师,谢谢。”
  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星期,卢振宇觉得身上都发臭了,他在大理石装饰的,堪称巨大的套房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之后裁缝和理发师已经到了,裁缝帮他测量了一下尺寸,会用最短的时间将成衣尺寸进行调整送过来,理发师帮他理发修面,那边路老师也在享受着SPA按摩,高级套房的餐厅桌子上,银盘子里摆满琳琅满目的美食,水果、龙虾、日本寿司和各式糕点。
  休整完毕,路老师穿着睡袍,露着香肩,路老师聚精会神的敲打着电脑键盘,她脸上缠着绷带就没出去浪,专心整PCS的黑材料。
  “卢瑟,这回PCS是真完蛋了,打电话叫客房服务,要一瓶2008年的香槟。”路老师忽然兴奋道。
  “不是有香槟么,再说我不会说法语。”卢振宇说,他被叮嘱不要靠近窗口,以免被狙击,只好坐在沙发上发呆,手机也不让玩,怕被人定位。
  “说英语就行,桌上那瓶是无年份香槟,不够好。”路老师道,“你知道么,光是海上行宫就价值十亿美元,虽然有保险,但是对于公司上下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还有船上那些名画和艺术品,更是价值连城,很多是赃物,所以没有保险,他们的亏损我都没法估算了,反正和我差不多,家底子全砸进去了。”
  卢振宇道:“那些钻石呢?你怎么没算。”
  路老师说:“这是蹊跷之处,那些钻石实在是太多了,我回忆起来,起码有上千公斤的钻石,你知道全世界一年的钻石产量是多少么?一亿多克拉,合成大约两万公斤,而大多数钻石都是被戴比尔斯垄断的,只有少部分钻石矿在一些非洲军阀手中,开采出来用于换取武器装备。”
  卢振宇点头道:“嗯,我看过小李子演的《血钻》。”
  路老师说:“这么多钻石如果突然投放到市场上,势必给戴比尔斯造成极大的麻烦,比如全球钻石价格暴跌。”
  卢振宇一点就透:“你是说,那些雇佣兵,可能是戴比尔斯派出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毁灭这批钻石。”
  路老师说:“未必是毁灭,缴获当然更好,但是中国和印度的海军马上抵达现场,他们没办法拿走这么多钻石,就只好把船炸掉了,让海水将这些钻石冲走,谁也捞不到,当然还有另外的可能性,他们有时间拿走起码大部分钻石,毕竟上千公斤也不是很多,但是他们做不到这一点。”
  “为什么?”卢振宇不解。
  “那就要问你了。”路老师站起来拍拍卢振宇的肩膀,“走,姐姐带你游览蒙特卡洛。”
  “香槟不喝了?”
  “傻孩子,回来再喝。”
  裁缝已经将修改好的服装送来了,卢振宇的服装包括一套考究的不像话的黑色晚礼服,一套适合地中海的白西装,一套百搭的灰色西装,光皮鞋盒子都是用行李车推过来的,牛津布洛克德比乐福切尔西靴样样俱全,腰带腰封背带全有,衬衣颜色单调,只有白色和蓝色,但光领型就有四五种,件件质地优良,摸上去好像一层皮肤。
  卢振宇的行头就这么多了,路老师的服装更是花样繁多,她挑了一件露背的紫色裙装,在更衣室里穿了,还特地跑出来让卢振宇帮忙拉上后背的拉链,搞得卢振宇鼻血都要涌出来了。
  “我帮你系领带。”路老师转身帮卢振宇系上一条丝绸领带,纤细的手指灵活的返费着,一双桃花眼眯成两条弯月亮,卢振宇鼻腔里都是香水的味道,刚想说点什么,路老师已经完工,回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爱马仕的丝巾爆了脑袋,戴上范思哲的大墨镜。
  说是游览,其实没走远,酒店本身就是赌场,路老师非要带卢瑟弟弟耍耍钱,卢振宇对于吃喝嫖赌都是非常排斥的,但是禁不住路老师的忽悠,她说蒙特卡洛的赌场可比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高档多了,来都来了,不玩一把对不起自己,卢振宇一想也是,来都来了,就小赌怡情一下吧,反正自己身上也没钱。
  路老师换了一万欧元的筹码,带着卢振宇做到了赌桌旁,玩21点,赌场荷官都是眼力极好的专业人士,一看就知道卢振宇是个生手而且是中国客人,倒也没流露出鄙夷来,照样发牌。
  卢振宇手气极好,玩了一阵子,面前的筹码已经很多,路老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结束了,拿出一枚一千面值的筹码抛给荷官作为小费,其余的一股脑拿走,在窗口变成现钞,足足有十万欧元。
  “为什么急着走?”刚找到赌神感觉的卢振宇很不情愿。
  “咱们大难不死,你又是新手,这是我们的运气,但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再赌下去就会输了,明白么,这也是做人的道理,见好就收。”路老师一番谆谆教诲,拿着钱出门,一辆银灰色的宾利跑车开到面前,侍者下车,一溜小跑过来,路老师矜持的打赏了一百欧元纸币,示意卢振宇上车。
  两人驱车在摩洛哥狭小的城区逛了一圈,欣赏纸醉金迷的夜色,卢振宇心灵受到一万点暴击,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光这辆车的租金怕是就要上万人民币一天吧。
  “走,去吃饭。”路老师一脚油门,宾利车上了高速路,看起来已经离开了摩纳哥国境。
  “吃个饭需要跑这么远么?”卢振宇问。
  “吃饭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当然不能马虎,你想吃意大利菜还是法国菜?”
  “意大利……跑太远了吧,还是法国菜吧。”
  “那好,坐稳了,我们去尼斯。”
  宾利疾驰在海边公路上,卢振宇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海航、喋血、蒙特卡洛的皇家赌场,宾利跑车和法国大餐,这是属于自己的生活么。


第一百零二章 锦衣还乡
  尼斯距离蒙特卡洛只有二十公里,一脚油门就到,不过传说中的法国大餐不存在,因为尼斯这个地方在一百六十年前还是撒丁王国的一部分,说起来这座城市的异域风情极其浓厚,完全不同于想象中的法国,她更加旖旎,更加浪漫,更加多元化。
  尼斯城市还保留着一百年前的格局,石头铺的道路狭窄拥堵,没有摩天大楼,没有玻璃建筑,如果不是汽车穿梭,简直像是回到了十九世纪,路老师看到路边的小吃,取消了本来预定的高记餐厅,把车停下,将礼服长裙的裙摆撕开一个口子,卢振宇正纳闷呢,就听刺啦一声,整个裙摆都撕了下来,端庄典雅的长裙变成了性感短裙。
  “把你的礼服脱了,衬衣口子解开三颗,对,就这样。”路老师将自己的丝巾扎在卢振宇脖子上,给他搞了个不羁潇洒的造型。
  尼斯满街都是异域面孔,阿拉伯人、黑人,以及各种混血,隔着海就是北非,非法移民的第一站往往是意大利或者尼斯,各种语言充斥耳朵,卢振宇和路老师坐在街头露天小店里,点了著名的尼斯沙拉,烤饼,鱼汤,老实说并不怎么美味,翻来覆去就是橄榄油、洋葱、番茄、柠檬这几样雷打不动的,配其他蔬菜和鱼类,据说尼斯人几百年前就这么吃,现在分毫未变,这么一想就觉得有意义了。
  吃完当地名吃,两人各拿一个冰淇淋在尼斯街头晃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满街都是音乐和狂欢的人群,他俩一直走到海边,夜幕下的地中海浩瀚无边,星光点点,海风醉人,黑暗中有情侣在热吻,路老师坐在一块石头上,点起一支烟,沉默许久,起身道:“回去吧。”
  回到蒙特卡洛的酒店,路老师却并未上楼,而是让卢振宇回去睡觉,自己还要出去逛逛。
  “蒙特卡洛什么都有,夜生活可比江北丰富一百倍,你不出去走走么?”路老师递过来厚厚一叠五百元面值的欧元,“多金英俊的亚洲小哥,绝对受欢迎。”
  卢振宇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使金樽空对月。”路老师念叨了一句混搭的诗词,消失在夜色中。
  卢振宇忐忑不安的回了房间,这才醒悟到只开了一间房,虽然高级套房很大,但只有一张床,路老师几个意思,刚才的话是试探自己?难道出去买T了?待会儿她要是提出非分要求怎么办,自己可打不过她,但是第一次应该留给小文才是啊,纠结万分的卢振宇连衣服都不敢脱,也没敢爬上床去睡,想了半天,拿起电话拨了个国际长途,漫漫长夜,只有和文讷通个电话才能心安。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直到文讷呵欠连天,催促卢振宇赶紧挂电话睡觉才罢休,冰雪聪明的小文,岂能不知道卢振宇打电话的用意,老实说她是有点担心,毕竟孤男寡女并肩作战,容易产生感情,路老师又那么狐媚,撒手没万一把持不住,可就不好了。
  在电话里,文讷告诉卢振宇,他这次无组织无纪律的行动已经犯了众怒,动辄请长期事假,石总编很生气,要给他纪律处分呢,老张都保不住,所以还是赶紧回来吧。
  放下电话,卢振宇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开始想自己要不要继续在报社干下去,冒险多了,对枯燥单调的普通记者生活就感到乏味,换句话说,刺激的阈值大大提高,现在让他调查个贩卖婴儿地沟油什么的案子,他会觉得很没意思,提不起精神。
  凌晨五点了,路老师还没回来,卢振宇睡着了,但只是很警觉的浅层睡眠,这里是异国他乡,保不齐PCS的杀手啥时候就到了,一直到上午九点半,侍者来送早餐,卢振宇一咕噜爬起来,握住别在后腰上的子弹上膛的手枪,把餐车放进来,生怕餐车下面藏着个拿枪的杀手,不过餐车下面是空的,那个看起来阳光灿烂的北非裔服务员也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一直到日上三竿,路老师才回来,她对蒙特卡洛赞不绝口,说这地方真不赖,就是房价太贵,要买房只好到尼斯去买,晒着地中海的太阳,没事出海钓鱼,这种退休生活简直惬意的不要不要的。
  “你在说什么,退休?”卢振宇奇道。
  “是啊,我早就想退休了,但是公司不让,这也是我和公司之间爆发矛盾的导火索,他们一味的压榨我们这些一线人员,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发誓,灭掉PCS之后就退休,现在这个愿望就快实现了,海上行宫的沉没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哑铃,他们完了,别说追杀我们了,他们自己都要面临投资人的追杀,哈哈哈。”
  “是么,太好了!”卢振宇最怕的就是被人追杀,倒不是怕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说他还有父母,还有小文呢。
  “咱们再干一炮吧。”路老师炙热的眼神盯着卢振宇。
  卢振宇的喉头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哈哈哈。”路老师忽然狂笑起来,“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在退休前再做一单买卖,咱们合作,分你一半,这样你也能在尼斯买房了,咱们做邻居。”
  卢振宇说:“干退休前最后一单的大盗,退休前一天执勤遇上劫案的警察,都不得好死的。”
  路老师道:“好小子,胆子肥了,敢咒姐姐了,那好,姐姐不退休了,继续干,尼斯房子照买,咱们还做一对组合,雌雄大盗,哎,你知道那一对唱歌的组合么?”
  “我得回去了,旷工这么久,报社要开除我了。”卢振宇想收拾行李,却发现除了路老师给自己买的衣服,其实没啥行李。
  “开除就开除,正好跟我干。”路老师说。
  “可是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小文,还有张老师和胡萌包子他们,我不想离开江北。”卢振宇心平气和的说着,但是态度很坚决。
  路老师知道没戏了,但也不气馁,打了个响指说:“ok,我给你买机票,咱们微信联系。”
  卢振宇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昨天赢的钱呢?”
  “哦……”路老师眨眨眼,“花完了啊。”
  “花完了?”卢振宇差点蹦起来,“十万欧元啊,七十几万人民币,一晚上就花光?”
  路老师一脸无辜:“不然呢?”
  卢振宇忽然回过味来,这就是人家的生活方式,钱来得快去得快,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怎么可能会像普通中国人那样勤勤恳恳的攒钱买房买车结婚给小孩存上大学的钱,那样的生活和路老师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没事,买机票的钱总有吧,我身上可没钱。”卢振宇说的是实话,他支付宝加借记卡里一共不超过两千元人民币,从法国飞回中国那是天方夜谭。
  “当然有啦,咱可以刷卡。”路老师拿出那张黑色百夫长卡晃了晃,“对了,钻石就放你这儿吧,比放在银行里还安全。”
  想到自己满背的钻石,卢振宇就一阵膈应,虽然是钻石,但是密密麻麻的也受不了。
  ……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法航班机AF5200抵达T1,现在是早上不到七点钟,卢振宇是坐头等舱一路睡着回来的,随行的提包和托运的行李箱都是在巴黎现卖的,装那些半定制的意大利时装。
  卢振宇在机场贵宾室等了两个小时,然后搭乘一班小飞机飞往江北桃林机场,这样就省了转高铁的时间,在下午上班前能到报社。
  桃林机场是淮江南岸,距离市区打车五十块钱而已,卢振宇先回了一趟家,把行李放下,换了衣服在门口吃了一碗加牛肉的米线,吃米线的时候他想到了蒙特卡洛的灯火阑珊和尼斯的那顿充满异国风情的晚饭,再看眼前米线摊老板娘,听到熟悉的乡音,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下午两点钟,卢振宇骑着摩托车来到报社,他这回旷工的时间长了点,而且没有张洪祥的背书,心里不免发虚,蹑手蹑脚走进办公室,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卢振宇松了一口气,可能同事们去聚餐还没回来吧,忽然他看到办公室小白板上写着一行大字:下午两点有会,请按时参加。
  原来都去开会了,卢振宇忙不迭的跑向会议室,刚进门就听到石总编在上面慷慨激昂:“有些同志,无组织无纪律,打一声招呼就消失,你当单位是你家厕所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出成绩也行,给我拿一个奖,爆一个猛料,让咱们报纸销量翻一番,那我服你,你天天在外面野我都不管你,我还得给你报销差率费呢!”
  卢振宇在会议室里搜寻着师父的身影,这番话像是在说自己,更像是在说老张,有师父在前面挡枪就好,正瞅着呢,就听石总编说:“年纪轻轻,跟谁学不好,跟老油条学,北泰晚报社不是灵隐寺,你也不是济颠,下面我宣布一下新的考勤纪律……”
  完了,这回真的是在批评自己了,石总编把卢振宇当成典型来批判,让他面颊发烫,无地自容。
  好在同事们都不当回事,在下面玩手机开小会,没人在意石总编发飙。
  会议结束,卢振宇灰溜溜回到办公室,胡萌看到了他,惊喜道:“小卢老师你啥时候回来的,我有东西给你看,包子,放给小卢老师看。”
  包子说:“阎青妤那娘们又在嘚瑟了。”
  电脑屏幕上,阎青妤拿着NBC的话筒说:“我现在法(第四声)国里昂国际刑警总部,我们看到这里有很多的幼童,这是在海上行宫号上发现的海难者,我们有理由相信,海上行宫号是PCS的财产,这些幼童是用于色情服务的工具……NBC记者阎青妤,为您现场报道。”


第一百零三章 巴黎土特产
  阎青妤一直在跟踪报道PCS的黑幕,卢振宇和路老师无意中又给她提供猛料级的素材,不过这位记者的能量确实很大,她的系列报道引起了各国政府的高度关注,此前已经退休的前PCS高级管理人员乔治·本特利在亚特兰大的家中被联邦调查局带走协助调查,法国警方也逮捕了数名和PCS有关的人士,怪不得路老师有恃无恐,原来PCS后院着火,顾不得报复灭口了。
  “小卢老师,这个女人好坏。”胡萌忿忿不平道。
  卢振宇没心思管阎青妤,问胡萌:“最近张老师什么情况?”
  “张老师很正常啊,每天基本上都不来上班。”
  卢振宇放了心,又翻了翻手机,看晚报公众号这些天发的文章,还不错,每篇都有十万以上的点击,不过细看文笔不像是出自文讷之手,更加书卷气一些。
  “这几天是我在负责运行咱们的公众号。”胡萌腼腆的说,渴望被小卢老师夸奖一下。
  “哦,小文老师哪去了?”卢振宇自动过滤了胡萌的渴求。
  “小文老师最近没出现,听说在近江。”
  卢振宇心头一阵慌,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随口问道:“小雨涵呢,被哪家领走了?”
  胡萌露出哀愁的神情:“还在我这儿呢,这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天天来报社吵吵嚷嚷,从昨天起不来了,听说要打官司,通过法律手段解决孩子的归属问题,小卢老师,你希望小雨涵被谁家收养?”
  卢振宇想了想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家对小雨涵好,就给谁家,还不同意,轮流着照顾也行啊。”
  一下午在无聊中度过,快要下班的时候。石总编让卢振宇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果不其然,挨了一顿猛剋,石总编骂完,又苦口婆心的劝说,说年轻人不要走歪路,不要恃才放旷,那样没前途,不是正路,可以向老张学习,但不能学他的缺点,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好好干,再过三十年,这张桌子说不定就是你的。”说到最后,石总编从苦口婆心变成了语重心长,居然用总编的职位来勉励这位后辈。
  卢振宇看了看这种老掉牙的松木写字台,看样子已经陪着石总编几十个年头了,他心说再过三十年北泰晚报都不一定存在呢,将来的世界谁知道是什么样子,脑海中出现两幅画面,一副是自己穿着一本正经的衬衫西裤坐在石总编这间屋里加班写稿子,一副是自己穿着防弹背心拿着MP5和路老师枪林弹雨。
  “小卢,我说的话你要放在心里。”石总编敲敲桌子,“又走神了是不?”
  “没有没有。”卢振宇赶紧坐正,“石总编,其实我出去这几天并不是偷懒,而是干正事……”
  “我知道。”石总编打断他,“你做什么,老张给我说了,老实说,我不是很赞成,一方面是危险,你还有父母需要照顾不是?另一方面,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生活么?到时候想退出可就难了,就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
  卢振宇回到家里,发现二叔和二婶都来了,自己带来的两个大LV旅行箱已经被打开,老妈和二婶拿着一个LV女式包包评头论足。
  “你这个儿子没白养,知道孝敬老妈了,这个包挺不错的,算是很好的高仿了。”二婶很有经验的看着箱子说道,“我们单位的那个小谁,托人代购的LV包就是这样的,小年轻拿这个老气横秋的,咱这种年纪还差不多。”
  “瞎买,乱花钱,也就是提着买菜还行。”老妈嘴里嫌弃着,但是看她表情还是蛮得意的,毕竟儿子知道给老妈买礼物了,虽然是不值钱的A货,但也是一片心意。
  不过这些东西倒不是卢振宇买的,而是路老师在巴黎帮他添置的家当,这个女包也是路老师做主挑选的,另外还给老爸买了根爱马仕腰带,幸亏不是经典款的黄金H头,而是很低调的银色带扣,用路老师的话说,来一趟巴黎怎么能不带点土特产回去呢。
  “哟,卢瑟回来了,这一趟差出的够久的。”二叔看到侄子回来,亲热打着招呼,卢振宇也像个大人一样和父亲、叔叔坐在一起,煞有介事的谈了谈外面的事情,说广州的天气,黑人泛滥问题。
  “广州我比较熟,以前经常去出差,小蛮腰知道不,我去过不下十次。”二叔吹了一句牛,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单位那个小女孩,就是捡来的那个孤儿,决定给谁家啊?”
  卢振宇意识到二叔可能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知道是帮哪家做说客,于是警惕起来:“我不清楚,我刚出差回来。”
  但二叔并不是当说客,而是纯粹八卦,他笑道:“你们知道么,那孩子是老吴的亲孙女,鉴定报告都拿出来了,这是彻底撕开脸了,徐为民那边倒是怂了,不敢承认是自己的外孙女,为啥,因为吴家的儿子是真死了,徐家的女儿说不定还活着哩,万一哪天回来,还得嫁人不是?”
  卢振宇一阵无言,他忽然感觉这两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争抢小雨涵的抚养权也并不是为了照顾这个孩子,相反,是为了自己将来有人照顾,再加上他们在报社里的种种不文明的表现,他不禁下了定义,这两对夫妇就是四个老狗逼。
  晚饭的时候,二叔二婶又在关心卢振宇的个人问题,问他是不是挑花眼了。儿子还没说话,老妈刘红梅就嘚瑟开了:“我儿子现在不愁找不到媳妇,他现在忙事业,顾不上结婚,再说了,后面一群女孩子追着呢,想甩都甩不掉。”
  二婶说:“和我家那小子一样,上个大学没学多少知识,光谈对象了,不过话说回来,早点结婚才好干事业,早结婚早生孩子,趁着双方父母都年轻还能帮着带孩子,不然等你三十岁结婚,再迟两年要孩子,你爸妈可就带不动了,到时候耽误的还是你的事业。”
  就这样叨逼叨的吃了一顿晚饭,临走前老妈非要把一个LV旅行箱送给二婶,说你下个月不是单位组织去欧洲旅游么,拿去用。
  二婶笑道,这个可不敢带,万一在海关让人查了怎么办,不光没收,还得罚款呢,我那有一个新秀丽的箱子还能用,就不拿你这个了。
  二叔两口子走了,老妈气哼哼道:“给我难看呢,高仿怎么了,高仿照样用,我们中国人就喜欢用高仿。”
  卢振宇很想说老妈啊这不是高仿,这就是真的路易威登箱子,贼贵贼贵的赶上您老一年的工资了,但这话没法说,说了麻烦更大。
  不过二婶关于早婚早要孩子的话给了老妈一定触动,她告诉儿子要尽早决定,到底是小古还是小胡。
  “小古这姑娘长得是挺俊,我就担心你压不住,小胡还不错,看起来挺老实的。”老妈这样说。
  卢振宇心说老妈啊你儿子可不是以前的卢瑟了,光手上人命就好几条,干的是震动世界的大事,怎么可能压不住“小古”呢。
  ……
  文讷终于从近江回来了,卢振宇接了她两人找了个咖啡厅,又把这次经历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卢振宇说的惊心动魄,文讷听的聚精会神,完了抚摸着他的后背心疼地说:“撒手没,睡觉的时候硌的疼么?”
  “没什么感觉,我还真是皮糙肉厚。”卢振宇说,心道文讷真好,不像路老师那样把自己当成移动保险柜,小文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疼不疼。
  “有机会还是取出来吧。”文讷说,“路老师带你畅游欧洲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卢振宇正色道:“我在想你。”
  “还算有良心。”文讷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其实她心里明白,路老师对卢振宇没兴趣,看中他只是因为这小伙子一身金钟罩的防弹本领,确实是纵横四海的最佳搭档,但是这不能解释3301的房证问题,那时候卢振宇还没发现自己的特异功能。
  “我有一点一直不太明白,路老师是除了你爸妈亲戚之外,唯一喊你卢瑟的人。”文讷眉头蹙着,“但是她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你俩的DNA进行过比对的,这一点也已经证明过了。”
  卢振宇说:“你还记得那幅画么,放在3201的人海孤鸿,当时咱们以为画的是小雨涵,其实不是,那是路老师自己,她是个孤儿。”
  文讷说:“哦,路老师是孤儿……凯利夫妇长期给PCS供货,那么安吉拉有可能也是他们卖出去的,顺着这条线索查,说不定能查到一些东西。”
  卢振宇说:“恐怕查不到路老师的来历,你想啊,如果能查的到,她自己早就查了。”
  文讷说:“我并不是想帮她查身世,而是那几宗凶杀案,李杰的死,熊天兵的死,吴浩然的死,再加上凯利夫妇的死,至今还都是未解之谜,难道你不想解开么?”
  卢振宇把头摇得拨浪鼓:“不想,死都死了,死的还是坏人,查真相除了添堵,没任何作用。”
  文讷冷笑:“卢兄,我看你是想保护路老师吧,毕竟人家都给你爸妈带巴黎土特产了。”


第一百零四章 龙阳的雪
  卢振宇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因为文讷说到他心里去了,连环杀人案必定和路老师有着莫大的关系,解开这个迷除了能在韩大队功劳簿上添一笔,对其他人来说都没啥好处。
  不过文讷既然这样说了,他再不给点反应,那就真的是情商约等于零了,于是卢振宇急忙改口:“我想通了,作为调查记者,我应该去查找真相,不为别的,就为……就为……”
  文讷噗的一声笑了:“好了,其实我这段时间没闲着,一直在进行调查,你还记得凯利夫妇留下的遗物中有日记本么,我已经看完了,发现了一线蛛丝马迹,但还不能证明什么,我需要再解开另一个疑问,需要硬件上的帮助。”
  卢振宇心道幸亏我没固执己见,因为固执也没用,离了自己文讷一样会去调查,参与进来还能掌控事态,适当的保护路老师……哎哎哎,我怎么会想到保护路老师,这似乎有些对不起小文吧。
  文讷没注意到卢振宇这会儿的内心戏,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绿色方形的塑料片递过去,卢振宇看了看,说道:“这是三寸软盘,容量1.44MB,九十年代电脑外设存储设备,优盘的祖爷爷,可惜很难找到三寸软驱了。”
  “凯利的日记,后来就电子化了,可能存贮在这里面。”文讷说,“看到这里面的内容,我就能解开一些问题。”
  “交给我了。”卢振宇当即拍了胸脯,市面上的老古董电脑确实不好找,但是碰巧报社仓库里有一台,上次翻资料卢振宇看到的,保存完好,应该还能使用。
  文讷早等的心焦了,咖啡都顾不得喝了,催促卢振宇赶紧去找电脑。
  两人结账出门,回到报社已经是下班时间,仓库的钥匙拿不到,这难不倒调查记者,卢振宇用一张卡片就撬开了最普通的弹子门锁,两个人跟做贼一样潜入仓库,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台蒙尘的老式电脑,插上电源,连上键盘和荧光屏显示器,卢振宇小心翼翼按下了开机键。
  果不其然,电脑没点亮,沉寂十几年机器貌似已经寿终正寝,卢振宇不信邪,翻来覆去的试依然不行,于是把机箱打开,陈年老灰三尺厚,将这些灰尘清除掉,内存条和CPU取下来,擦拭一番重新插上,声卡显卡什么的也都重新插拔,就差点上三炷香了,开机,显示器果然亮了,但也仅仅是亮,屏幕花了看不出内容,再换一台液晶显示器,这回终于显现出win98的界面。
  “终于成功了!”卢振宇和文讷击掌庆祝,满脸喜色,不过一分钟后他就喜不起来了,系统崩溃了,重装也不可能,首先找不到win98的系统盘了,用其他系统根本装不进去。
  “要不把软驱拆下来装在别的电脑上?”文讷想出一招。
  “是啊,瞧我这脑子。”卢振宇一拍自己的脑瓜子,三下五除二拆下软驱,又找了一台装XP系统的老爷台式机,从南桥芯片里引出线来连上软驱,果然管用,幸运的是软盘里的文件居然还是完好的,可以在WORD里打开,卢振宇干脆连上打印机,直接把文本文件都打印出来了。
  文档包括一些九十年代的教案,也有约翰·凯利购置了电脑之后写的日记,通篇英文,卢振宇也能囫囵看懂,总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今天见了哪位客人,下一天吃了什么传说中的中国美食,字里行间并没有收养孩子的任何信息,但是却能看出,凯利夫妇家里多了第三个人。
  这个人叫SNOW,看起来像是个女的,貌似凯利家的保姆。
  “今天雪给我们做了好吃的凉面,是她家乡的风味,一种绿色的宛如水晶的宽意大利面,加上切细丝的黄瓜、大蒜末调制的水和很有劲的辣椒油,非常好吃,雪很擅长使用菜刀,她不喜欢用繁杂的西式厨刀,一把中国菜刀便可以胜任一切……”
  基本上都是类似的记录,继续往下翻阅,终于看到不一样的了。
  “在罗丝的坚持下,我让雪离开了。”这是六个月后的一则日记,具体时间是1992年12月13日。
  “为什么罗丝要赶走雪?”文讷敏锐的提出疑问,“这里面有问题。”
  果不其然,再往后翻,在1995的一则日记里,约翰·凯利很隐晦的提到,上帝派雪给他送来一个礼物……
  再往后就没啥有价值的信息了。
  “我觉得咱们得去一趟近江了。”文讷说,“这个凯利的故事实在太多了。”
  ……
  近江,丁海的私房菜馆,老朋友们再度相逢,卢振宇文讷是一对,丁海和秦琴是一对,李晗还是单身一个人,大家畅谈起各自领域发生的趣事,但是最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还是已经过去很久的密室囚禁案。
  “谷老二这家伙还没宣判么?”卢振宇道。
  “这个案子审理的比较慢,是因为涉及面太广,你想啊,谷修齐抓了那么多人,杀的人也不少,这些罪名都跑不了,就得警方一一查实,这是很耗时间啊,不过放心好啦,他是跑不掉一个死刑的。”李晗解释了一下,又问他们,“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么?你们俩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猜大概又需要我帮忙了。”
  文讷嘻嘻笑道:“晗姐姐未卜先知,确实有个事儿,就是凯利夫妇的案子。”
  李晗说:“那三个小孩确实像是冤枉的,你们准备从哪儿入手呢?”
  文讷说:“还是要扒拉凯利夫妇的历史,我怀疑是报复杀人,而不是随机的入室抢劫,凯利夫妇的死,也许不是孤立的案子,有可能和年初那几个案子是同系列的。”
  这回不但李晗惊讶,连卢振宇都震惊了:“小文,你的脑洞真大。”
  文讷笑道:“不大啊,我们来捋一下,第一个死的人叫李杰,是丐帮中的打手,而小雨涵正是丐帮控制的赚钱工具,第二个死的人叫熊天兵,是南泰县医院副院长,张金凤的顶头上司和同伙,贩卖婴儿连环案的主谋,倒卖出生证的罪犯,第三个死的人叫吴浩然,这个稍微关系远了点,但他是小雨涵的生父,而凯利夫妇正是收养小雨涵的人,这一系列死者,不能说和小雨涵有关,因为她只是个受害者,应该说,他们都是罪恶链条上的一环。”
  李晗鼓掌道:“小文,你快赶上福尔摩斯了,推理能力很强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四年刑侦白学了我,那你觉得凶手是谁呢?”
  文讷耸耸肩:“明摆着了,是被凯利夫妇倒卖的孩子们来复仇了,小雨涵说真凶长得像鹿晗,说明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或者是女扮男装,总之是一个受害者,而且这个凶手报仇之后就离开中国了,我们探究真凶,倒不是为了让凶手受到惩罚,而是为了让无辜的人不被冤枉。”
  “我支持你。”李晗坚定地说道,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几个月前在总队长办公室和安犁天的一场对话,安总队得知凯利夫妇倒卖儿童后就作出判断,凶手很可能是当年受到侵害的儿童,但是想翻案太难了,不单单是难以抓到真凶,更要面对纠正冤假错案的复杂程序,这是得罪人的活儿,负责办案的同事、检察院的公诉人员和判案的法官,都会受到牵连,所以翻案不能由警方主导,最好是第三方力量推动。
  如今,推动者终于现身了。
  “那徐晓慧的失踪,是不是也属于系列案中的一环?”卢振宇嘀咕道,“她是小雨涵的生母,吴浩然的前女友,也许这里面有联系……”
  “卢兄,你这个脑洞比我开的还大。”文讷揶揄道。
  ……
  按照文讷列出的名单,他们采访了一位凯利夫妇的老相识,近江大学后勤处的退休老教师,鉴于当事人已经死亡,被采访者没什么顾忌,可以说知无不言。
  原来那个SNOW果然有问题,她是大学后勤处给凯利夫妇配的一名家庭保姆,是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在凯利家干了没多久,就干到约翰·凯利的床上去了,结果被罗丝给撵走了,学校方面也很尴尬,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被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那个保姆是不是龙阳人?”文讷问这位七十来岁的退休教师。
  “不太清楚……我想想啊,保姆是我们主任帮着找的,主任已经去世了,具体是哪里人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保姆会说普通话,稍微带点口音,但听不出是哪里人。”老教师努力回忆着,文讷心中暗笑,心道对一个保姆记得这么清楚,您老怕是也有问题。
  “当年的记录还有么,比如保姆的身份证复印件?”文讷继续问。
  “这上哪儿找去啊,就算有,也销毁了,这又不算什么重要档案。”
  “过了几年,保姆又回来了,还给约翰凯利带来一个孩子,是不是这样?”文讷提出下一个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啊,只听说他们夫妇领养了一个孩子,这也是他们领养的第一个孩子,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
  “一个混血儿?”
  “那倒不是,典型的中国小孩。”
  “后来呢?”
  “这孩子养了几年,该上学了,他们两口子就把孩子送回美国了,以后再没见过。”
  “小孩叫什么名字您老还有印象么?”
  “叫汤米。”
  采访到此结束,两人离开了退休老教师的家。
  路上,卢振宇问文讷:“你怎么判断保姆是龙阳人?”
  “哦,凯利在日记中记载过,他去过龙阳,而且绿豆面酿皮是龙阳特产。”文讷侃侃而谈,“我猜测这个保姆其实是约翰·凯利自己找的,只是请学校后勤处出面,算是组织安排的保姆,然后保姆和约翰有染,过了几年抱了个私生子过来,也许就是约翰·凯利的孩子,嗯,也许不是,是雪保姆自己的孩子,她想让自己的孩子鲤鱼跳龙门成为美国人,凯利是接纳了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但是并没有抚养他长大,而是把他卖了。”
  “过了二十年,这孩子回来把凯利夫妇给杀了?”卢振宇问。
  “推理就是这样。”文讷耸耸肩,“这个保姆可能姓薛,是龙阳人,就这点信息,想查出真相很难。”
  “查出入境记录,这孩子出境总得有护照吧,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总有个合法身份。”卢振宇说,“这孩子是凯利夫妇犯罪的初始,很有价值。”
  但是调查出入境管理处陈年旧档案没那么容易,即便有李晗帮忙也是白搭,卢振宇只有一张北泰晚报的记者证,他又不是全国知名的名记,不可能走到哪儿都绿灯大开。
  这条路堵死了,卢振宇又提出想见见那三个被判死缓的倒霉蛋,李晗依然帮不上忙,探视犯人需要省监狱管理局的批准,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只能是亲属和监护人,记者稍微例外,但你又不是央视的记者,又没有司法部开的介绍信,省监狱管理局不会开这个口子。
  卢振宇辗转找到了当初为这三个孩子辩护的律师,他们家里都没钱,用的是司法局指定的官方律师,这个律师是个年轻女孩子,叫章榕。


第一百零五章 冤冤相报
  章榕这个名字很熟悉,不正是金天鹅法务部的律师,许家豪许大少的亲信之一,在密室囚禁案中偷偷帮助了卢振宇的那个女人么。
  再见章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窘迫寒酸的小律师了,虽然穿着打扮依旧朴素,但整个人的气质从容了许多,她再度向卢振宇和文讷表示了感谢,如果不是他俩帮忙,弟弟章松现在怕是已经在监狱里了,章榕还提到自己母亲的癌症手术成功,年初就出院了,现在能跳广场舞,能出去旅游,别提多开心了。
  “那三个孩子的案子,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是司法局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专门给请不起律师的当事人辩护,当然不是司法局的正式职工,是外包人员,这案子我尽力去辩护了,虽然最终判了死缓,总比立即执行也好,留了条命,将来还有挽回的余地。”章榕谈起案子,从温柔女儿变成了律政佳人,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这么明显的冤案,为什么还能误判?”文讷很是不解。
  章榕解释道:“因为证据链实在是太完美了,这三个少年是有前科的,他们一个是四川人,一个是贵州人,还有一个湖南人,都是留守儿童,辍学少年,问题多多,缺少管教,在家乡都是闯了祸跑出来的,在百度贴吧里认识,结伴同行,积翠园14号别墅,也就是案发地,到处都是他们的指纹,包括刀柄上都有,他们还洗劫了财物,要说不是入室抢劫,实在说不过去。”
  文讷说:“可是一般的少年杀人,都是捅十几刀甚至几十刀,没有一刀致命的。”
  章榕说:“其中一个人,他家里是杀猪的,他从小就跟着爷爷杀猪,庖丁解牛这个成语你知道吧……”
  文讷不言语了,心说这就是命,所有证据都指向少年杀人,除非真凶现身,否则真的没法洗清。
  时间仿佛凝滞,空气中充满着绝望的气息,他们作为旁观者都能感到无助和毫无希望,那三个少年的家长的心情可想而知。
  “好可怜啊,他们的家人一定伤心欲绝。”文讷说。
  “不,他们很现实,已经放弃了这三个孩子,据我所知,这三个家庭都要了二胎,当然这解决不了什么,生下来依然是留守儿童,依然会重蹈覆辙。”章榕冷淡而平静的叙述着,“你们想这个案子改判,困难重重,当然如果你们坚持去做,我会提供一切帮助。”
  “谢谢你!”卢振宇发自肺腑的看着章榕,“你是个真正的法律工作者。”
  章榕淡淡一笑:“明知可为而不为,是懦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蠢货。”
  “那我们是哪一种?”卢振宇不解。
  “我们当然是蠢货。”章榕抬头望天,“坚持真理的蠢货。”
  ……
  与此同时,李晗向安总队汇报了最新发现,那个叫雪的龙阳籍保姆很可能是案件关键人物,安犁天立刻安排精兵强将进行调查,记者查不出的事儿,刑警出马分分钟办妥,该保姆名叫张雪,龙阳县人,生于1968年,1992春节后到近江打工,被凯利先生聘用,工作到年底离开。
  三年后,张雪再次来到近江,给凯利先生带来一个孩子,一说是凯利和张雪的私生子,一说是张雪的孩子交托给凯利抚养,那年月并没有DNA检测技术,大家对于外籍人士的私生活也网开一面,不但没刨根问底,还帮着掩饰,这孩子是正式作为凯利夫妇的养子收养的,在美国领事馆办了美国护照,养了几年后据说送回美国去了,从此之后,凯利夫妇收养中国孩子的瘾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刑侦总队深入龙阳基层,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调查张雪,这个人已经离开原籍二十多年了,她的丈夫因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家里双方父母都撒手人寰,也没有孩子,和其他亲戚交往不多,从家属方面入手调查的可能性为零。
  而且,张雪属于典型的四无人群,无有效身份证件,无实名制的手机和银行卡,更无实名制的网络通讯ID,也没有亲戚朋友,这样的人在现在技侦条件下等于盲区,很难进行定位。
  警方只查到一个事实,在1993年到1995年之间,张雪一直在龙阳生活,并未产子。
  也就是说,张雪交给凯利先生的,根本不是她的孩子,更不会是凯利先生的骨肉。
  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
  ……
  警方在调查,卢振宇也在调查,他查到的信息和警方差不多,他还查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张雪丈夫的死。
  张雪的丈夫叫李绍强,以故意杀人罪于1991年底被判处死刑,他的死刑罪有应得,铁板钉钉,那年夏天,他拿着一把杀猪刀闯进来乡政府计生办,当场杀死了计生办主任,重伤另外三人,然后被闻讯赶来的干部职工抓住,县法院火速审判,火速判了死刑,高院核准后火速枪毙了。
  当年的龙阳县现在已经升级为县级市,法院给外地来的报社记者吃了闭门羹,近三十年前的卷宗谁也懒得帮你查找,卢振宇和文讷失望而归,来到张雪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以前是乡村,现在城市大幅扩展,已经变成高楼林立的住宅区,想找到当年的知情者实在是难上加难。
  但这难不倒文讷,她对卢振宇说:“卢兄,农民的房子被拆了,地被征了,他们住哪儿?”
  卢振宇看看这些高楼,恍然大悟道:“原拆原建,拆迁补偿。”
  文讷得意的笑笑:“原来的村民,还住在这里,而且他们一定记得李绍强和张雪,因为这种恶性案件几十年也就那么一起,只要是上年龄的人,肯定有印象,不信咱们找一个老人问问。”
  小区里,一帮老人在阳光下闲聊、下棋,带孙子,文讷走过去,找了个面善的老人,甜甜喊一声老爷爷,老人本来昏昏欲睡,睁眼一看,这不仙女下凡么!立刻精神头上来了,擦擦嘴角的涎水,说:“闺女,啥事?”
  文讷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到了想要的故事,老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回忆当年,他们这批人的年纪比李绍强要长一辈,平均七十岁以上,已经过了出外打工的黄金年龄,要不然也不会在家乡晒太阳捉虱子。
  “绍强啊,那是我本家侄子,他就是奔着死去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他没赚到啊,可惜了。”一个老人说。
  “绍强是条汉子,他要是早生四十年,兴许是个开国将军。”另一个老人说。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呢?”文讷眨着眼睛问道。
  老人们争先恐后的回答,答案倒是统一的,绍强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辈,好不容易砸锅卖铁娶了媳妇,可媳妇天生有病很难生养,找了好多老中医求了秘方才怀上,大夫说得保胎,掉了就再难生了,绍强喜得不行,找人看了,是个男娃。
  “要怪就怪他怀的不是时候。”老人说道,“摊上咱县里的百日无孩行动,他媳妇怀孕八个月了,马上就要生了,硬是给拉到医院里打了一针,孩子流出来都成形了,造孽啊。”
  “李绍强当时不在家?”卢振宇忍不住问,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男人的孩子被人杀掉是怎么样的感觉,就算是畜生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幼崽被杀吧。
  “在家,媳妇快生了怎么可能不在家。”老人说,“计生办的四个人按着他,拿绑绳把他捆上了,等他挣开,小孩已经死了。”
  “所以李绍强就杀了计生办主任。”卢振宇叹了口气,这个人真是血性汉子。
  “可不,把计生办主任杀了,一刀割喉,那叫一个利索,跟杀鸡一样,当天按着他的几个人也都挨了刀子,可惜都没死,最多留个残疾。”老人咂咂嘴,似乎很是遗憾。
  文讷有些不解:“我知道计生政策,可是那是针对超生的,李绍强和张雪的孩子应该是头胎,为什么也要打掉。”
  老人七嘴八舌道,那得问县委书记,书记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对于近三十年前的县委书记的恶行,文讷不想过多了解,她只想知道张雪的下落。
  “那张雪以后没回过家?”
  “回来过,跟个游魂一样,过了没多久就走了。”
  “没再结婚?也没找男人?”
  “没有吧……”老人们显然不太肯定。
  “张雪回来那一段时间,就是93到95,县城丢孩子的多么?”卢振宇问道。
  老人们纷纷摇头,表示不掌握信息,那年头人口流动不太多,丢孩子的应该不多,但是具体信息还得去问派出所。
  “倒是听说县委书记的私孩子丢了。”一个老人神神秘秘道,“是个男孩哩,他娘是县电视台的主持人,叫齐雨欣。”
  提到齐雨欣这个名字,老人们的眼睛都亮了,可以想象当年女主持是全县男人的梦中情人。
  但老人们也仅限于道听途说,不掌握具体真实的信息,连齐雨欣现在哪里都不知道,卢振宇和文讷谢了他们,前去龙阳电视台打听情况。
  在龙阳电视台,两人遇到了李晗和刑侦总队的侦察员。
  李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双方心照不宣,并不说破,他们一起调阅了当年的视频录像,看到了齐雨欣年轻时的英姿,确实是个大美人。
  电视台工作人员说,齐雨欣在九十年代末就移民澳大利亚了,她老公是个搞煤炭的,很有钱。
  “那当年的县委书记呢,就是传说和齐雨欣有染的那位?”李晗问道,显然她也查到了这条线索。
  “杀婴书记啊,早枪毙了。”工作人员淡淡地说。


第一百零六章 寻找张雪
  年轻的工作人员说完,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换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编导给他们继续讲古。
  龙阳县当年只手遮天的县委书记本来雄心勃勃,把自己的仕途之路规划的像模像样,先进市里当副市长,然后扶正,然后调往外地当市委书记,一步步脚踏实地,最终成为封疆大吏,以副省级退休,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百日无孩行动之后没多久,他就调到市里当了关工委主任。
  所谓关工委,就是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虽然也是正处级,但比主政一方的土皇帝差远了,书记大人经常戴着红领巾面目慈祥的参加各类少年团体活动,心里想着卧薪尝胆的故事,但是上面想的却是调虎离山,仅仅三个月后他就被拿下了,罪名三页纸都写不完,最终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但并不是枪毙,而是在某个冬天的上午,他和那些他治下的婴儿一样,被一针毒剂收走了生命,据说这还是江东省注射死刑第一例哩,也算是个有福之人了。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这些都是冤魂在作祟啊。”老编导拿起大茶杯喝了一口浓茶,意犹未尽。
  但是对于酷吏之死大家并无兴趣,关注仍然是移民澳洲的前主持人齐雨欣和她与县委书记的私生子。
  私生子只说只流传于民间,在电视台是不认可这个说法的,老编导说齐雨欣也是受害者,她确实和县委书记有牵扯,但是被强奸的,被逼无奈沦为书记的情人,事实上齐雨欣的丈夫一直在告状,最终扳倒书记的也是他,在书记的罪行里,是有一条强奸罪的。
  “到底是做大生意的,扳倒一个县委书记不成问题。”卢振宇感慨道,自动脑补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只不过英雄是个五大三粗没文化的煤老板。
  “不,那是齐雨欣的前夫了,是文化局的一个干部。”老编导纠正他,“也算是齐晓梅的恩人加贵人了,可惜了。”
  原来齐雨欣原来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齐晓梅,也不是电视台主持,而是县里一个煤矿的广播员,天生好嗓子,被文化局的科长徐懋之发掘出来,推荐到电视台工作,一来二去两人有了感情,各自离婚走到了一起,徐懋之还给老婆起了个九十年代很拉风的新名字,叫齐雨欣,那个著名的谢雨欣比她还晚点呢。
  再往后,齐雨欣在县里出了名,被一把手看上,一时间谣言满天飞,齐雨欣生了个孩子,大家都说是书记的私生子,然后这孩子突然走失了,徐懋之一气之下离婚,县委书记下台后,齐雨欣也从电视台离职,去北京跟了一个山西煤老板,随后移民去了澳洲。
  “这个女人的经历真复杂。”李晗说。“那么老师能帮我们找到徐懋之么?”
  “没问题,老徐肯定愿意接受采访。”编导给他们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
  徐懋之果然愿意接受采访,前文化局科长已经满头花白,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山水国画,还有一架古筝,都在彰显着主人的艺术修养。
  对于前尘往事,徐懋之并不排斥,他一边给客人泡茶,一边说道:“齐雨欣这个人并不坏,只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怨恨她,如果你们有她的联系方式,不妨替我问一声好。”
  卢振宇问道:“当年那个孩子,并不能确定是齐雨欣和县委书记的私生子吧。”
  徐懋之很平静,端着小茶壶的手纹丝不动,他回答道:“当时没有DNA鉴定技术,只能通过验血来查证,血型比对又不说明问题,到底是谁的孩子不能肯定,但幼小的孩子是无辜的。”
  “您后来找到这个孩子么?”李晗追问。
  “天下之大,上哪儿去找啊。”徐懋之叹了口气,“再说我和前妻还有一个孩子,后来我们复婚了,前年她因病去世了,也是个命苦的人。”
  看来从徐懋之这里挖不到什么线索了,文讷冲卢振宇递了个眼色正准备告辞,忽然卢振宇说:“徐老师,我想看看您家的相册可以么,就是九十年代您风华正茂时候的照片。”
  “我风华正茂的岁数在八十年代。”徐懋之笑了,“相册有,好几大本呢,我拿给你看。”
  徐懋之那个年代的文化局干部,几乎全都是摄影爱好者,可以合法的用单位的相机和胶卷练手,那时候没有数码相机,全都是用胶卷的,耗材极贵,不是单位供应,普通人能玩到家破人亡,老徐就是个摄影家,他家的相册很多,大都是拍摄的本县风土人情,家里人的合影倒是不多。
  看完了相册,卢振宇又提出一个古怪的问题:“您认识张雪么?”
  “不认识。”徐懋之摇摇头,“干什么的,哪个单位的?”
  ……
  徐家就坐落在那个拆迁村的原址,上午还是阳光灿烂,这会儿却愁云惨淡,小区中心花坛旁晒太阳的老人们消失无踪,调查小组的成员们从徐懋之家出来,行色匆匆,满面疑云。
  李晗说:“卢振宇,你要求看徐懋之家的相册,肯定有原因吧。”
  卢振宇道:“你没注意到,年轻的徐懋之长相很英俊么,如果换一个发型,再换身衣服,不是很像鹿晗么?”
  八十年代时期的徐懋之只有二十多岁,唇红齿白,是县剧团的小生,偏分头大鬓角,穿着一身灰色涤纶西装,里面是灰色高领毛衣,别说扮演小生了,就是反串个旦角都没问题。
  “对啊,真的很像。”李晗恍然大悟之余有些汗颜,得亏自己是警察,还没记者的脑洞大,这么推理出来,杀死凯利夫妇的就是被张雪拐走的徐懋之和齐雨欣的儿子!
  文讷接着说:“他们的儿子杀了凯利夫妇作为复仇的第一步,那么下面会做什么呢?”
  “会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李晗这回举一反三了,“还要继续复仇,把拐卖自己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不,是杀掉复仇,就像杀死凯利夫妇那样。”卢振宇说。
  “那得尽快找到张雪!”李晗急道。
  ……
  找张雪是个技术活,按照推理,张雪应该是个专业人贩子,这种人反侦察经验很充足,即便通缉令贴满全国都抓不到他们,覆盖每一个角落的监控和各种高科技手段对这些低层次的犯罪分子好像失去了作用,他们不用微信和支付宝,不用银行卡,不用真实的身份证买高铁票和飞机票住宾馆,就像基地组织的人几乎不用手机一样。
  即便按照老一代公安的古典做法,逢年过节在嫌疑人家外面蹲坑,以及监听家属电话之类,也对张雪无效,这人无牵无挂,没有亲人,滑不留手,相当难抓。
  这个案子对于安总队来说,只是他关注的无数案件中的一个,绝对算不上迫在眉睫的那一类,能在不耗费精力资源的情况下破了最好,不破也没有什么压力,这案子是已经判决的铁案,导致他继续关心的理由仅仅是做人的良知。
  没了安总队的大力支持,李晗就像失去了法力的精灵,只能跟着卢振宇他们混了。
  卢振宇有他自己的情报来源和调查方式,他曾经帮江北警方破过张金凤案,和刑警二大队关系尤其好,信息可以共享,一个语音微信发过去,不大工夫薛老实就回复了,说你问人贩子的事儿啊,这个得找打拐办,我们破的都是杀人抢劫这种案子,上回那案子就是打草搂兔子,顺带着办的,等等,你说张雪?
  无巧不成书,上回刑警诱捕了一名绰号三大爷的人贩子,他就是跟张雪混的,只不过张雪这名字现在没人叫了,都叫她“雪姨”。
  有门!卢振宇不再发语音,一个电话打过去,和薛老实通了十分钟电话,得知一些情况,这个雪姨非常狡猾,三大爷被捕后就立刻弃用了手机号,几个经常落脚的旅社也再不踏足,警方要抓的人实在太多,暂时还排不上她的号。
  文讷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想法,你们还记得小雨涵是怎么从近江流落到江北的吧,是有人捡到她,卖给了丐帮,我认为这些江湖人士之间都是有些一定联系的,警方查不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就是公开的秘密。”
  李晗说:“没错,这也是警方使用线人的原因,江湖人士有他们自己的圈子,外人很难融进去,一些老刑警喜欢打扮的像个社会人,甚至比社会人还要有社会味儿,也是为了能融入这个圈子,方便破案,我说完了,小文你继续。”
  文讷说:“我猜想,丐帮和很多人贩子之间有联系,起码能提供一些线索,我爸爸就是丐帮五袋长老,兴许能帮上忙。”
  李晗说:“我记得江北搞了一次规模很大的集中整顿,把丐帮之类乱七八糟的人都清理走了,你上哪儿去找他们?”
  文讷笑笑说:“没有哪个城市能彻底清理掉乞讨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风声一过,他们就回来了。”
  ……
  还是原来的城中出租村,还是原来的小楼,只不过旧貌换新颜,乱搭乱建的窝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修的水泥路和统一的门头,但是换汤不换药,居住的还是原来那帮人。
  骆帮主依然坐镇江北,他这个人天生劳碌命,不能在家乡久待,待久了老乡们也会说闲话,老骆驼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和文讷说的一样,风声一过就杀回来了,但是丐帮也与时俱进,原来那帮歪瓜裂枣影响市容的团队不能再用,现在的人马是年轻小两口带着孩子,自称孩子得了绝症需要救助,各种病历化验单样样俱全,连孩子的三好学生证和练字作业本都有,这样的乞讨人员不但不影响市容市貌,还能增加城市里人和人之间的温暖,唤醒社会大爱哩。
  一辆五菱之光停在路边用白油漆画的停车线内,楼上客厅,北泰晚报的记者卢振宇带着文讷和李晗,与骆帮主相对而坐。
  对于一手导致了丐帮灭顶之灾的仇人,骆帮主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恨意,反而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听了卢振宇的来意,沉吟一下道:“俺们丐帮,自老祖宗那一辈传下来,教的都是仁义礼智信……”
  李晗冷哼了一声,对骆帮主的自吹自擂很不感冒。
  骆帮主看了李晗一眼,笑道:“这位警官,想必是没听说过武训吧?”
  李晗很惊讶,骆帮主眼睛真毒,自己穿便服他都能看出警察身份来,这些江湖人士真不是白给的,武训是谁她当然不清楚,但这个场合不能露怯。
  文讷接口道:“武训,山东堂邑县人,生于道光年间,死于光绪末年,被人称为乞圣,他行乞是为了办学,让穷孩子上得起学,皇帝曾御赐黄马褂给他,一直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人们都在纪念武训,我都知道,晗姐姐当然也知道。”
  骆帮主见好就收,道:“我们要饭的,也是有底线的,贩卖人口这种事从来不做,什么人贩子之类的,我见了就扭送公安机关没二话,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第一百零七章 霸道总裁上错床
  这话说的假大空,卢振宇和文讷听了不禁莞尔,李晗听了撇嘴,但是这话骆帮主却不得不说,对此大家也非常理解,行走在社会边缘的人,遇上官面上的人,可不就得这么说话。
  卢振宇一抱拳道:“骆帮主的高义,我们自然都是知道的,遇上犯罪分子那是坚决和他们作斗争的,我们也是坚信不疑的,但是骆帮主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少不得听说过一些道上的事情,我师父说了,中原一带大事小情,骆帮主就是活字典,问他准没错,所以才来请教,还望您老稍微点拨一二。”
  骆帮主被卢振宇恭维的很舒坦,说道:“干我们这一行,三教九流也接触了不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混口饭吃嘛,都得打交道,不过人贩子是真的不认识,业务上没有交集啊,那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儿,要断子绝孙的。”
  “骆帮主,人命关天,您要是想起来什么人,什么线索,麻烦您告诉我们一声。”文讷知道带着李晗是问出不出话来了,说了这么一句,卢振宇会意站起来说:“那我们就等您老的好消息了。”
  骆帮主也不含糊,嘴里说着:“就走啦?再坐会儿呗,中午一起吃个饭?”却又起身送客,一边下楼一边敷衍:“行,这事儿我记下了,帮你们打听打听,只要探听到任何消息,马上一个电话过去,妮子,你爸爸身体还好么,有日子没见他了,怪想的,让他没事来找我喝酒啊。”
  “您老想我爸,可以自己找他去啊,又不是不认识路。”文讷嘻嘻揶揄道,弄得骆帮主有些下不了台,笑道:“这不是身份有差距嘛,我一个要饭的,哪能高攀大记者。”
  这次拜访无功而返,但李晗觉得骆帮主很可疑,他何止是认识人贩子,他自己就是人贩子的头儿,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立刻抓他法办。
  “卢兄,你觉得骆帮主会帮我们么?”文讷问卢振宇。
  “他未必会帮我们,但如果他真的认识那个张雪,我想他会通知一声,只要监听他的手机就能摸到线索。”卢振宇信心满满道。
  但是理想和现实之间差距是巨大的,监听手机那得是多严重的犯罪分子才能享受的待遇,再说公安机关又不是他们几个人开的,说监听谁就监听谁,这只是纸上谈兵,完全无法付诸现实。
  但是卢振宇猜得没错,老骆驼确实认识张雪,不但认识,还是老相好哩,但是老骆驼很有原则,他认为天下的事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雪姨贩卖人口伤天害理,仇家找上门把她活剐了都是该的,再说了,雪姨这二十年贩了多少人啊,如果每一个都防着的话,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所以根本没必要提醒她,是生是死,都是各人的造化,再者说,这娘们狡诈的很,经常换手机号,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本来线索就算到此为止了,但是碰巧薛老实想到一件事,电话打过来告诉卢振宇,据三大爷口供称,张雪绰号雪姨,手下还有两个干活的,一个绰号花姐,一个绰号燕子,这些人警方没多余的力量去侦办抓捕,你们有条件可以去查一下。
  卢振宇一听这话就懵了,花姐,小燕子,这都什么烂大街的名字啊,就凭这个怎么去找人,这薛老实办事真不靠谱,他正要揶揄两句,薛老实又说了:“我们去他们住的旅社调取了监控视频,有两张相对清晰的照片,回头我发给你。”
  “谢谢薛大哥。”卢振宇大喜,心道到底是老公安,办事就是靠谱。
  不大工夫,薛老实发来两张视频截图照片,不算很清楚,但可以看到三个人的五官,这老青少三个女人,分别就是人贩子集团的首脑雪姨和干将花姐和菜鸟新人小燕子。
  卢振宇的目光落在小燕子脸上,忽然觉得有些面熟,似曾相识,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给文讷看,也说有印象想不起来,最后还是胡萌认出来了,说这不就是报业集团幼儿园那个虐待小朋友的保育员临时工么。
  俗话说得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是指的这种情况,虽然燕子不干了,但幼儿园留下她的个人资料,身份证复印件之类,按图索骥不就找到这个人了么。
  这回是胡萌出马,从幼儿园要到了留档资料,原来这个人叫赵小燕,刚满十八岁,是近江户籍,联系电话已经打不通,留的联系地址竟然是出租村。
  真相慢慢浮出水面,还记得当初和李诗涵相亲的时候,她曾经提到过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某位企业家生意破产,双腿残疾,沦为街头乞丐,他的女儿白天卖保健品,晚上在幼儿园兼职夜班……当时卢振宇听的满腔义愤,不过后来故事反转的太厉害,所谓企业家竟然是放套路贷的赵大头,那个孝顺的女儿确实在幼儿园兼职,只不过专门虐待孩子。
  赵小燕虐童事件后被派出所传唤,于是直接跑路,不知道怎么搭上了雪姨这条线,反正是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
  卢振宇决定前往近江调查赵小燕,出差之前老老实实给石总编打了招呼,说是有猛料要挖,可以做一个跟踪报道,石总编很满意,说年轻人就该这样脚踏实地的做一些国内的报道,做一些老百姓身边的事情,为人民写新闻,做一名人民记者。
  高铁二等座上,卢振宇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敲打着键盘,他在写一篇稿子,倒不是眼下这个案子,而是欠了很久的文债,用石总编的话说,记者哪是轻松惬意的活儿,跟007一样香车美女的满世界溜达,当记者就要熬得住苦,连天加夜的赶稿子,那才叫记者。
  对于寻找赵小燕,卢振宇很有把握,本来文讷说要动用许家豪的力量,被他阻止了,虽然小卢哥很久不在近江混了,但近江的江湖上依然有他的传说,动用道上的朋友找一个太妹还是很轻松的。
  车到近江高铁站,卢振宇的稿子也写完了,他收起笔记本,背着包上了站前高架路,文讷开着牧马人来接,在下客区速度减慢,卢振宇飞身上车。
  “哟,没带徒弟啊。”文讷故意看了看卢振宇的身后。
  “哦,胡萌有其他任务,就没带她。”卢振宇解释道,他又不是真傻,眼前的局势很明朗,胡萌和文讷只能二选一,保持暧昧那是不行的,对他来说并无取舍的纠结,肯定是文讷了。
  没有任何耽搁,卢振宇直奔酒吧一条街,找浩南哥帮忙查人,浩南哥听了来意,说我有印象,这个赵小燕是赵大头的闺女,去年赵大头出事跑路,被汽车压断了两条腿,他老婆不管他,卷了钱也跑了,他闺女倒是一直跟着,直到赵大头判刑,我帮你问问吧。
  “那行,浩南哥,我等你好消息。”卢振宇起身要告辞,被浩南哥按住,“来了还想走,晚上我安排酒局,咱有日子没喝了。”
  一场大酒没喝完,浩南哥的情报就到了,据说赵小燕已经回到近江了,而且被当地派出所传唤并且行政拘留了几天,最近在一个夜场坐台,混的挺惨的。
  “喝完咱就过去找她。”浩南哥举起酒杯,“走一个!”
  可是来到夜总会,却找不到赵小燕,妈咪气冲冲地说:“这个小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种态度啥也干不好,00后真是垮掉的一代,打电话?没用,她手机号天天换,微信号?微信也经常换,找不着人。”
  线索似乎又断了。
  浩南哥倒是个有经验的,问妈咪:“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妈咪说:“昨天还见到人呢,挺正常的,还跟人出台呢。”
  ……
  赵小燕已经今非昔比,她本来就生在江湖之家,老爸是威震一方的赵大头,她还没辍学的时候就以大姐头自居,整天欺负这个欺负那个的,老爸倒霉之后,赵小燕也跟着去了丐帮,在这个古老的帮派中混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跟着人贩子混了几天,回到近江后,被派出所拘了几天,算是完成一进宫的资历,自我感觉江湖地位蹭蹭上升。
  在派出所里,警察问她人贩子的联系方式,赵小燕招了几个手机号码,但是都已停机,警察认为她只是个外围,而且没参与犯罪,就没难为她。
  赵大头判刑入狱,郑四黑也判了八年徒刑,赵小燕没了依靠,只能去夜总会坐台,她打心眼瞧不起那些四川东北湖南来的同行,她来只是学管理经验,为了以后自己当妈咪做准备,每次客人点妹子,她都是站在门口不起眼的位置,也不怎么化妆,怎奈青春逼人,有些油腻的中年大叔,就喜欢这种素面朝天的00后妹子,所以赵小燕的收入还算不错。
  这种乏味的日子一直到昨天晚上,终于豁然开朗。
  昨夜是个大铁房,这是夜总会小姐们之间流行的术语,那种一直唱到次日凌晨的就叫大铁房,小姐们困得不行,哈欠连天,还不得不陪着喝,陪着唱,那几个客人面目可憎,大肚腩秃脑袋,盘着木头手串,要不是看小费可观,赵小燕早就抽身走了。
  后半场上了许多芝华士,夜场的酒都是假的,很醉人,赵小燕喝的人事不省,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豪华的大床上,身上一丝不挂,江湖儿女倒不在乎这个,只是赵小燕并不出来卖,她只和自己看得上眼的人上床,想到那老几位猥琐油腻大叔,她就想吐。
  可是一转身,却看到了一张梦中偶像的帅脸,银灰色的头发,柔美的面庞,吹弹可破的肌肤,长长的睫毛,这不是鹿晗么!再细看不是鹿晗,比鹿晗更刚硬霸道一些,有些吴亦凡的影子了。
  赵小燕心花怒放,正要扑上去给帅哥口一管,那帅哥却醒了,看到身边有陌生女人,他雷霆大怒,起身穿上衣服,丢下一捆钞票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赵小燕都没言语,她完全傻掉了,这完完全全是网络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啊,灰姑娘被送上霸道邪魅总裁的床,误会,然后被他强行聘为助理,为的就是时时刻刻羞辱自己,最终霸道总裁爱上了灰姑娘,化身宠妻狂魔……


第一百零八章 男神的嘱托拼死也要完成
  后续情节和赵小燕脑补的基本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有些出入,她先爬起来穿了衣服,撩开窗帘看外面,这才发现自己身处近江市最高端的凯宾斯基酒店,而且是行政楼层,赵小燕和人开房一般去如家或者金天鹅的快捷,哪见过这般豪华的阵仗,她不急着走,先享受了一下按摩浴缸和智能马桶,又睡了个回笼觉,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才拿着那捆钞票下楼去了。
  霸道总裁给了一万元钱,赵小燕正好手头紧,先用这笔钱支付了已经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中午狠狠吃了一顿好的,顺便买了两支YSL口红。
  下午,赵小燕接到陌生电话,她忙不迭的接了,调整呼吸,用自己最甜美的声音说:“你好。”
  那边的声音冷冰冰的,都可以想象到那张邪魅冷酷的帅脸。
  “赵小燕,你现在出来,到马路上来。”
  “马上!”赵小燕从出租屋里飞出去,又飞速回来,对着镜子抹了抹口红,想换衣服,又担心霸道总裁等急了生气,权衡利弊,还是素面朝天的出去了。
  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玛莎拉蒂的标志赵小燕还是认识的,她心中荡漾起来,寻找王子的身影,却发现帅哥正被几个土肥圆高中女生围着,她们还在尖叫着:“蔡徐坤,蔡徐坤,给我签一个名。”
  赵小燕鄙夷的笑了笑,暗道我家老公虽然和蔡徐坤有些像,但是比他帅多了。
  那边霸道总裁已经看到了赵小燕,很快打发了几个土肥圆,上了玛莎拉蒂,引擎咆哮着驶过来,降下车窗,目不斜视的冷声道:“上车,难道还让我帮你开车门不成?”
  赵小燕赶忙拉开车门坐进去,没等她系上安全带,玛莎拉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霸道总裁驾驶技术极好,在车流中左冲右突,根本不在乎压双黄线、逆行、超速之类违章,赵小燕兴奋至极,这个范儿简直太对她的胃口了,不管霸道总裁怎么虐自己,她都认了。
  玛莎拉蒂急刹车停在路边,霸道总裁凝视前方,很突兀地说道:“这其实是一个局,你是被利用的人,是他们想出来的歪招,我很讨厌这样,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赵小燕听不明白,但知道霸道总裁有苦衷,而自己正是能解开这个苦衷的人,她也做出一副忧郁的样子,说:“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只要你能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帮我找到张雪。”霸道总裁说。
  “张雪是谁?”赵小燕一头雾水,下意识以为是某个十七八岁的妖艳贱货,把自己的男神迷得中了邪,哼,这种人千万不要落在我赵梦梵手里,不然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张雪就是雪姨。”霸道总裁似乎很不耐烦解释,但是为了让赵小燕搞清楚人物目标,还必须加上这一句。
  “雪姨啊,你找她做什么?”赵小燕下意识的问道,一个是酷帅吊炸天的霸道总裁,一个是上不得台面的老拐子,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牵扯。
  “有原因。”霸道总裁冷冰冰说道,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就是这个味道了,这才是邪魅霸道范儿,多一个字都不解释,赵小燕也懒得去管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横竖都要帮总裁找到雪姨,不过连她自己都联系不上雪姨和花姐,这些人精着呢,每隔一段时间就随即换手机号,干他们这一行的睡觉都睁一只眼,各种假证件、手机号多得是,神龙不见首尾,警察都抓不到他们,何况自己。
  “我试试啊。”赵小燕拿出手机,拨打先前雪姨和花姐留下的号码,果不其然,还是停机,联系微信也没有回应,花姐的朋友圈已经好久没更新了,大约微信号也弃用了。
  “联系不上……”赵小燕嗫嚅道,相当的惭愧。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她,然后打这个电话,但是不要让她知道是我在找她。”霸道总裁丢下一张卡片,请赵小燕下车。
  赵小燕恍恍惚惚下了车,玛莎拉蒂绝尘而去,她才发现自己身处远郊江滩,这儿根本没有车辆路过,滴滴叫车都叫不到,走回去得累断腿,正在绝望,忽然玛莎拉蒂又疾速倒了回来,霸道总裁车技真好,跟背后长着眼睛一样,赵小燕心中一暖,他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上车!”霸道总裁依然扳着一张臭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十个亿一样。
  赵小燕心里美滋滋,上了玛莎拉蒂,一颗心怦怦乱跳,不停脑补着浪漫故事,但是啥也没发生到了地方,霸道总裁就把她赶下车了,自始至终她连男神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把赵小燕扔下之后,玛莎拉蒂拐了个弯,和一辆阿斯顿·马丁并排停着,男神降下车窗,银灰色的发套已经取下,邪魅飞扬的面孔也变得平和淡定,他苦笑着对阿斯顿马丁里的人说:“搞定,用我自己的办法,简单有效,其实连这辆车都不需要租的。”
  坐在阿斯顿马丁里的正是路老师,她笑的花枝乱颤:“我都听到了,确实厉害,租车嘛,这种女孩子只认识玛莎拉蒂,有道具加持总是好的。”
  ……
  赵小燕在家里冥思苦想,怎么才能联系上雪姨,想的脑仁疼也没结果,她拿过手机玩游戏打发时间,忽然想到一件事,花姐也玩这个游戏,在里面的ID叫柠檬小丸子,如果她依然玩这个游戏的话,可以通过站内信联系上。
  男神交代过,不能让雪姨知道有人在找她,所以这事儿还得讲点策略,雪姨是干什么的,是狡诈多疑的老拐子,自己才跟她干了几天,没啥感情可言,轻易一句话骗不住她,赵小燕冥思苦想,想雪姨花姐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当然是可供销售的婴幼儿,如果自己说手头有个孩子,兴许他们能上钩,可是自己并不具备拐小孩的实力啊,一看就是假的……对了,自己虽然不会拐,但是会生啊,十七八岁大姑娘未婚先孕,太正常不过了。
  赵小燕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基本对得上,然后出去买了些水果,到楼下房东家拜访,说我欠了两个月房租真是过意不去啥的,套了个近乎,然后抱起人家刚出世一个月的小孙子,拿起手机咔嚓,一张自拍出来了。
  做完了准备工作,赵小燕在游戏里联系了花姐,开门见山说自己生了个孩子,养不活了,打算出手,要价不高,五万块,但是要保证给孩子找个富贵人家。
  留言完毕,赵小燕开始惴惴不安的等待,每隔一会就进游戏看一眼,可是消息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回音,最终赵小燕拿着手机睡着了。
  次日,赵小燕完全没意思干别的事,满脑子都是男神,她门都不出,叫了外卖在家吃,吃完扔垃圾的时候,遇到房东大妈,房东说小赵今天没去上学啊,要不你帮我看会孩子?
  赵小燕租房子的时候自称是大学生,平时也不太浓妆艳抹,所以房东信以为真,再加上昨天她的完美表演,对其更加相信,居然把孩子交给她代管,赵小燕心烦意乱的本想一口回绝,忽然手机提示音响了,是花姐发来的站内信,要求看一看孩子,并给他留了一个微信号。
  “行啊,今天我在家写论文,就没去学校。”赵小燕信口胡诌了一句,房东笑眯眯买菜去了,赵小燕堂而皇之的进了家门,先打扮了一番,单亲妈妈么,肯定不能太过光鲜,必须摆出一副苦逼造型来。
  片刻后,她打扮停当,加了花姐的微信,花姐立刻发出了视频要求,赵小燕毫不迟疑的点了应答,双方开始视频。
  在花姐的手机屏幕上,赵小燕系着围裙,头发蓬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尿布,动作还挺娴熟的,这是因为赵小燕在报业集团托儿所干过保育员,虽然干的不咋样,学的也是虐童的技法,但抱孩子总归是抱得比一般女学生要专业。
  “怎么了妹子,几个月不见当娘了?”花姐咯咯笑道。
  “唉,别提了,算老娘瞎眼,找了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垃圾玩意,这孩子我也不打算要了,六万块,你抱走,给找个好人家就行。”赵小燕满不在乎地说道,但是又刻意在眼神里带了一丝丝的母性,心里暗道,谁还不是个戏精咋地。
  赵小燕的表演很到位,花姐似乎相信了,故作惊讶道:“不是五万么?”
  “你不得贴补我点奶粉钱,我的奶又不够吃。”赵小燕满嘴胡扯,撒谎不带扎眼的。
  孩子被赵小燕晃得哭起来,花姐背后现出雪姨老奸巨猾的脸庞,先假惺惺嘘寒问暖一番,很有经验的指出孩子饿了,还不给他点奶吃。
  “母乳喂养好,少吃点奶粉。”花姐也跟着加了一句。
  赵小燕心说这是考验老娘呢,谁怕谁啊,一把将衣服扯开就奶孩子,婴儿见了乳头上去又吸又咬,赵小燕疼的眼泪差点下来,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六万就六万,但你得把孩子送来。”雪姨提出一个条件。
  “那不行,我带个孩子出一趟门,命得下去半条,你们来抱走,要不是咱们老相识,我还不舍得给你们呢,还是一口价,六万。”赵小燕分毫不让。
  “你在哪儿呢?”雪姨问,“我得看看顺路不。”
  “我在近江,我妈新家。”赵小燕继续扯谎,“我爸判刑了,我妈又找了个男的,我带着孩子住这儿也不方便,自己又没法养,你们赶紧来抱走。”
  “妹子,难为你了,咱们随时联系啊,这事儿我们再商量商量。”雪姨示意花姐挂断了视频。
  赵小燕忐忑不安,不知道计策成功没有。
  过了一会儿,房东买菜回来了,赵小燕闲聊了几句,上楼回屋,拿出那张卡片拨打了电话。
  与此同时,房东的女儿回家了,听妈妈说楼上的大学生帮着带了一会孩子,以后可以经常请人家帮忙,女儿有些不放心,调取了室内的监控录像,听到了赵小燕和人贩子之间的对话,一家人在恐惧和愤怒的剧烈情绪下发抖。
  “这就报警。”女儿拨打了110。


第一百零九章 螳螂捕蝉
  五分钟之后,派出所民警就登门了,先询问了报警人,查看了监控视频,房东一家人情绪很不稳定,警察也觉得事情比较严重,决定先把人带回所里。
  楼上,赵小燕戴着耳机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摇头摆尾社会摇,根本没听到楼下的嘈杂,直到房东用钥匙打开门,两个警察看在眼前,她才知道事情不妙。
  赵小燕被押进了警车,房东一家人把房客的破烂家当用被子卷了丢到门口,正巧三个人走过来,询问赵小燕是不是住在这里。
  房东大妈警惕的看了一眼,一男二女,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于是答道:“现在不住这儿了,她被派出所逮走了。”
  那男的问:“这是赵小燕的东西?给我吧,我带给她。”
  大妈乐得将这些破烂交给他们,还尾随了几步,记清楚了那辆五菱之光面包车的牌照,等会儿报告派出所。
  来的正是卢振宇和文讷、李晗,他们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找到赵小燕,却被派出所截了胡,好在李晗路子野,全市警察有一大半算是她爸爸的学生,到哪都能说得上话。
  五方桥派出所,赵小燕很大条的翘着二郎腿,嚼着口香糖,她是连拘留所都进过的人,还怕小小的派出所,反正一口咬定是开玩笑,警方没有实锤就不能处理她。
  果不其然,派出所在扣留赵小燕二十个小时之后,还是把她放了,当然少不了一顿严厉的批评,赵小燕接过手机,耸耸肩,将口香糖吐在纸篓里,扬长而去,但是出门的一刹那,她还是感到一丝落寞,花季少女,没有父母的宠爱,没有男朋友,出了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两行泪无声滑落,赵小燕裹紧衣服,腰杆挺的更直了。
  一辆漆黑硕大的SUV停在赵小燕身旁,车窗降下,一张带着墨镜的大脸露出来:“赵小燕?”
  “你谁啊?”赵小燕从脑海中搜索不出这个人的形象,不是老爸的马仔,也不是四黑的朋友,这货到底是谁。
  “上车。”那人说。
  “上就上!”赵小燕才不怕那些,拉开车门爬了上去,大大咧咧问道:“有烟么?”
  大脸男丢过来一包软中华和塑料打火机,继续开车。
  “帅哥,我认识你么?”赵小燕吞云吐雾,两腿翘起斜躺着。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爸爸,你爸赵大头,对不?咱一家子,我叫赵联排,你爸曾经对我有恩,他现在上山了,我呢,刚从外地回来,听说你有难,这不就过来捞你了么,本来你这个情况是要拘的,我找了几个熟人说情,这不就没事了么。”
  赵小燕瞪大了眼睛,喜道:“叔,真的,你这么牛逼!”
  “那必须的。”赵联排开启了车内音响,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你的金钱买不来姐的自由……”
  赵小燕跟着音乐摇头晃脑,轻声哼唱。
  汉兰达停在一栋陌生的居民楼下,赵联排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堆东西,竟然是赵小燕的衣服鞋子被褥洗漱用品,他说房东那边你不用回去了,人家把你扫地出门了,我帮你租了新房子,都安排好了,拎包入住,齐活。
  赵小燕莫名感动,很久没人对自己这么好了,但表面上只是“切”了一声,满不在乎的上楼,参观自己的新居,比之前住的地方强了许多,家具也是崭新的,还有信号很强的WiFi。
  “付三押一,我帮你垫了,你手头宽裕就给我,不宽裕就再说。”赵联排帮忙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
  “叔,这就走了?不请我吃顿饭?”赵小燕拿眼神撩拨这位新认的叔叔。
  “想吃啥?”
  “烧烤走起。”
  ……
  次日中午,五门桥茶楼,赵联排不停诉苦:“这活儿太艰巨了,要不换别人吧,我胜任不了。”
  坐在对面的是三人调查小组,卢振宇笑而不语,文讷装听不见,李晗噘嘴道:“这么简单的工作都胜任不了,还想当警方的卧底线人。”
  “我这个人生来单纯,不会骗人,看来真不适合当卧底,要不,你们再给我点鼓励。”赵联腆着脸说,他对李晗这朵警花有些想法,不然光凭卢振宇的面子,是不会答应帮忙的。
  “实在不适合就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李晗根本不想给他任何所谓的鼓励,抱着膀子扭头看窗外。
  “那我再坚持坚持。”赵联排摸出手机,“你看,这小丫头给我发微信了,让我给她带吃的回去,我这是捡了一个祖宗啊,唉,谁让我这人一诺千金呢,既然答应你们了,就坚决做到底,那啥,我先撤。”
  “我送你。”卢振宇起身相送,到了外面赵联排才挤眉弄眼,擂了老同学一锤:“谢啦兄弟。”
  “谢啥?”卢振宇不懂。
  “不吃独食,有好事想着兄弟,仗义!”赵联排也不解释,忙不迭的走了,脚步轻快,都快飞起来了。
  赵联排打包一份干炒牛河,一杯珍珠奶茶,来到出租屋,赵小燕还没起床,当着他的面爬起来,白花花的后背在阳光下闪耀着青春的光彩。
  “叔,我给你说个事儿。”赵小燕戴上了罩子,示意赵联排帮自己扣上搭扣。
  “啥事,你说。”赵联排很娴熟的单手就扣上了。
  “有个神秘的帅哥,让我帮着找一个人……”赵小燕絮絮叨叨的,将她的经历告诉了赵联排,“叔,你说我该咋办?”
  “还能咋办,要钱!”赵联排心中大喜,没使手段呢,赵小燕就把秘密和盘托出,看样子是想拉自己当同伙呢。
  “对哦,我得要钱。”赵小燕打定了主意,她虽然是做白日玛丽苏梦的年纪,但毕竟在社会上混了一段时间,见识过残酷的现实,那种长得像蔡徐坤的帅哥远不如赵联排这种胖子来的实际。
  “那要多少合适?”
  “十万!”赵联排狮子大开口。
  ……
  “十万!太黑心了吧?”收到消息的路老师瞪大眼睛,“子昂,你问问她怎么不去抢?”
  “十万,我给她。”子昂平静地说道,“我要手刃仇人,多少钱都值得。”
  如果卢振宇在这的话,会认出子昂正是从锐银广场地下停车场带他去滨江锦官城的那个人,除去假发和浓妆,他少了三分妖艳,四分妩媚,只剩下三分英气,如果再穿上普通的衣服,弄的蓬头垢面,丢在人群中照样找不出来。
  “手刃?”路老师问道,“是不是太简单了,我知道满清十大酷刑,要不要试试。”
  子昂并没有被逗笑,他很严肃的对待这个问题,“任何酷刑都比不过心理上的伤害,可惜我找不到她的家人,不然我会当着她的面杀掉她最爱的人。”
  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捏在子昂瘦削白皙的手掌中,看来“手刃”并不是说说而已。
  ……
  一列绿皮火车上,雪姨和花姐正在吃泡面,桶装的统一红烧牛肉面,桶里还加了根火腿肠,两人是在去近江的旅途上,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三大爷横死,小燕子失联,只剩下她们姊妹俩浪迹天涯,这大半年基本上没开胡,现在的人防范意识强,摄像头遍布,坐火车汽车都要身份证,拐了孩子都很难全身而退,但是这个业务不能丢,不干这个,她们又能干啥去。
  对于赵小燕这条线,花姐是放心的,但雪姨却有些担忧,这几天她老是做噩梦,打喷嚏,说有人惦记自己,花姐说兴许是老相好想你了吧,雪姨笑笑也就过去了,但是愁眉一直锁着。
  漫长的旅程总有终点,火车抵达近江火车站,这里不是高铁站,而是位于市中心的老火车站,两人出了站,看着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雪姨不禁感慨,近江这座城市留下她许多回忆,拐的每一个孩子,骗的每一个女人,她都记忆犹新,宛如昨日。
  两人上了公交车,向约定地点机动,准备接了孩子就走,绝对不在当地过久逗留,以免夜长梦多,即便是赵小燕卖的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这是职业操作流程,小心驶得万年船。
  交接地点在闹市区,越是人多繁华的地方越安全,往人堆里一扎就没影了,反而是偏僻地方不安全,雪姨身上带着六万块钱呢,万一黑吃黑就不好了,两个妇道人家可打不过人家。
  近江恒隆广场前的地铁站,赵小燕抱着个小襁褓已经站在这里五分钟了,襁褓里不是婴儿,而是一个会哭的人偶娃娃,她在期待雪姨的出现,她把雪姨卖给了神秘的霸道总裁,价格是十万块,同时还要靠赵联排黑吃黑,黑掉雪姨用来买孩子的六万块,十六万不费吹灰之力到手还不是美滋滋。
  马路对面的电线杆后面,雪姨正在瞅着赵小燕,试图发现任何不对劲,但是看起来一切正常。
  雪姨不知道的是,斜对面中银大厦门前停车场上,一辆黑色依维柯车内,仇恨的目光也在锁定着赵小燕。
  而依维柯和雪姨、赵小燕都不知道的是,恒隆广场二楼必胜客餐厅里,靠窗的桌子旁,有人在运筹帷幄,掌控一切。
  这个人就是卢振宇。


骁骑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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