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玩我,还是玩火?


  书房中散发着纸墨香,墙壁上也挂着许多幅字帖,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正站在书桌前写着字,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棵青松一样;书房坐落于一个单独的院落里,老者不愿意练字时被别人打扰,所以他的练字时间里,这院子里连家人都不能随便进。
  一道阴影,慢慢地潜入这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老者的身后,最后,慢慢地凝聚出苏白的身形。
  苏白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老者神态庄重严肃的练字。
  在自己的“童年记忆”中,苏余杭也喜欢练字,大概则是传承于这位老者吧,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个老者,是自己的爷爷,只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苏白跟父母两边的家里人关系都不是很好。
  一方面是当初自己那俩便宜爹妈放着家族里安排好的路子不走,偏偏去经商,本就忤逆了家里长者的意思,为家里人所不喜,毕竟当初无论是苏白便宜爹那边还是便宜妈那边,二人大学毕业后家族在他们身上就倾注了很多的资源,但他们的不屑一顾放手离开,等于是彻底毁了两个家族的政治布局。
  这之后,两个人顺手经营了一个公司,还“生下”了苏白,但跟家里的关系,一直很冷淡。
  在他们“车祸”之后,苏白的性格彻底地扭曲和压抑了起来,自然也懒得跟亲戚那边有什么来往,只是维持着逢年过节时让人去送一些礼物的基本礼节,后来因为苏白主动将集团切割掉了,苏白就彻底沦为两个家族的边缘人物。
  苏白甚至可以确信,自己就算是主动走到这个老者面前,这个老者也应该认不出自己是他的孙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一对便宜爹妈行事乖张无所顾忌,再碰上苏白这个人情淡漠的性子,就算是真的是嫡亲血缘关系,也早就陌路了。
  苏白看着老者正在练字的背影,目光微凝,看起来,苏白是在犹豫,犹豫该不该杀他,该不该杀自己的爷爷。
  但实际上,苏白这不是在犹豫,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之所以还不动手,原因很简单,他在等那两个人,是否有一定的概率会将小家伙还给自己。
  但五分钟过去了,自己站在这里五分钟了,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很正常。
  苏白嘴角泛起了一抹微笑,他忽然想起来当初跟熏儿楚兆他们组建杀人俱乐部时,自己在杀人前还会煞有其事地宣读一些官面话,类似于“代表月亮消灭你……”
  还记得,当初在夜总会的卫生间里,自己一只手锁住了女白领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匕首,
  “虽然我很不喜欢说废话,但这是俱乐部的规矩,我不得不说:你的罪孽,逃过了世俗的制裁,却逃不过我们的裁决。”
  两年前的记忆,自己第一晚成为听众的记忆,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但那时候,自己还是有顾虑的,自己还是有担心的,自己还是害怕的,甚至自己虽然有着强烈的杀人欲望,但自己的道德上,还是有洁癖的,哪怕是想要用杀人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精神渴望,但至少明面上还做得冠冕堂皇。
  明明是几个二代子弟凑在一起,做着超出法律界限甚至可以说是“草菅人命”的事情,因为有些人即使是再怎么罪大恶极,还不至于被审判后直接死刑,比如那位女白领,她顶多是经济诈骗的罪,判个十年已经算重的了,但确实是因为她,导致有好几名无辜的人被逼得跳楼自杀。
  说是“替天行道”,实际上获取的,还不是年轻人那所渴望和追求的刺激?
  那隐藏在法律所不允许状态下的禁忌叛逆感,才是那时候几个人真正组建杀人俱乐部的原因,因为无论是苏白还是楚兆又或者是熏儿,都不是那种想做城市守护者的人,他们自己也都清楚,自己可没高尚到那个地步。
  但那时候,自己还有一些道德坚守,在杀人前,还会自我欺骗一下,假装自己很正义的样子。
  而现在,
  自己也要杀人了,杀的,还是自己的爷爷,
  但没什么犹豫,也没什么盘桓,更没什么不安,
  眼前的老者,是无辜的,但谁叫你是苏余杭的爹!
  骤然失去小家伙的愤怒,其实早就已经将苏白内心的火焰点燃,这把火,将苏白因为小家伙的出现而逐渐显现出来的那抹温情和渐渐引生出来的安逸给彻底地葬送。
  当一切的一切都被推翻后,
  苏白就像是一个站在被强拆过后成为废墟的家旁边,看着自己精心守护的东西已经化作了废墟,
  那种绝望,那种歇斯底里,真的很难用言语形容。
  而既然言语不能形容,那就用行动来形容吧。
  我本来,
  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苏白上前,一只手掐住了老者的脖子,老者整个人被苏白提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发出着嘶哑的叫声,但是苏白手指力度掌控得恰到好处,既能够让老者发出一些声音,却不至于传出这个书房,当然不可能让院子外的人听到。
  在杀死自己的猎物前,听听自己猎物最后的哀嚎,也是一种享受,不是么?
  苏白没把老者的脸扭过来,甚至苏白自己的整张脸,还隐藏在风衣之中,他没兴趣让老者看自己的脸,也没兴趣告诉老者自己为什么要杀他的原因。
  我想来报复,所以你就得死,在苏白看来,整件事,起因、经过、结果,都很简单,简单得他自己都懒得去复述。
  老者还在挣扎着,可以看出来,老者虽然年纪很大了,但身体保养得不错,于这个年纪,应该算是挺硬朗的了。
  苏白侧过脸,张开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獠牙刺入老者的脖颈之中。
  “咕嘟……”
  第一口鲜血进入自己嘴里,流淌过自己的舌尖,苏白没有像往常那样兴奋地继续猛烈吸食下去,而是像是在品尝一杯老酒一样,一口一口,慢慢地品,慢慢地喝。
  而这,给老者的痛苦和恐惧,则是加倍的,因为他不能很快地就死亡,还得经过这样一个痛苦的过程。
  书房外,很安静,
  书房内,也越来越安静,
  当老者被吸干,成为一具干尸时,苏白松开手,老者的尸体颓然地倒在了他的脚下。
  老者刚刚写好的字,还被压放在书桌上,写的是《兰亭序》,字不错。
  苏白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似乎,很久以来,没再找到这种杀人的快感了,而眼前这个自己刚刚杀死的人,他的身份,他的特殊,成功地勾引了苏白回忆的味道。
  手指抖了抖,烟灰洒落在了老者尸体的脸上,苏白慢慢地蹲了下来。
  伸手,在老者的干瘪的脸上拍了拍,老者是不可能再醒过来了,乃至于连体面地离去都不可能,因为再高明的殓妆师,也不可能让一具被吸干血的干尸恢复到能够见人接受亲人哀悼的遗容。
  “你是无辜的……”苏白又吐出一个烟圈,继续道,“死得也很无辜。”
  随即,苏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但我呢?从我刚出生就被你儿子丢在医院卫生间水龙头下用水直接冲开始,我很罪有应得?
  我一直信奉,你儿子的事情是你儿子的事情,我从来不认为跟你有任何的关系,但是你儿子对我儿子出手,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儿子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呵呵,
  对不起,我没兴趣拿你的命去威胁你儿子,因为我觉得他大概懒得接受威胁,当然,也有一定概率会接受,毕竟,你是他的爹;
  你对他,跟他对我,完全不一样。
  但我没兴趣这样做,我现在,就当我儿子,已经死了,我也不会接受威胁,永远不会。”
  说这些话时,苏白显得很是平静,
  当一个人,彻底抛弃了以前的道德底线和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的价值观跟那偶尔还会对自己束手束脚的道德洁癖后,所感到的,是一种放松,一种对自我的彻底解绑。
  苏白站起来,舌头伸出来,将嘴角处残留的血渍舔了回去,闭上眼,发出享受的颤音:
  “这血里,应该也有着跟苏余杭体内一样的血吧,你们要玩,我就一心一意地陪你们玩,是你们想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你们,就
  拭目以待吧。”
  今晚,还有三个老人会死,既然已经出手了,那么苏白不会放过一个。
  或许,小家伙的存在从一定程度上,压制住了苏白内心的愤怒和扭曲,乃至于即使知道了自己身世后,苏白除了愤怒之外也依旧显得有些无所谓,因为自己现在,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寄托。
  但当小家伙消失后,
  苏白内心之中那一团积攒的复仇怒火,还是被彻底地引爆了出来,按照那一男一女对苏白所做的事情,他们所给苏白带来的痛苦,早就足够苏白愤而身起杀他们全家了。
  该来的,
  总是要来的,
  那也是你们自找的;
  等以后,我会告诉你们答案,你们到底是在玩我,
  还是在,
  玩火!


第一百零一章 回来了?
  停在路边的普桑内,和尚正喝着水,嘉措则是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骨珠,两人现在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和尚喝水的频率有点频繁,因为两个人坐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做,苏白要做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参与,否则因果可能会分润到他们头上,自然而然地,惩罚也会落在他们头上;
  但他们同样也没办法去阻止苏白,因为但凡站在苏白的角度上去想一想,他们也没什么理由去对他这种行为说不。
  “和尚,还别扭着呢?”嘉措手指轻轻拨弄着骨珠问道,两个人都是僧侣,再加上也一直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自然能够理解彼此。
  “于心不忍。”和尚有些感伤道。
  “于心不忍的是那几个老人,还是苏白?”
  “苏白。”和尚给出了自己内心中的答案。
  “是不是觉得他变了?”
  “确实变了,以前无论怎么样,苏白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去杀那几个无辜的人。”
  “这个世界,本身就没什么道理可以去讲的。”佛爷倒是看得很开,“其实,换个角度去想,换做其他人,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第一反应是不是去杀那所谓爹妈的全家?
  老实说,大白忍受得够久的了,这一次,是他们自己做得过分了。
  本来冤有头债有主的事情,他们偏偏要来对苏白儿子动手,祸不及家人,这是常理,也是道理,是广播的规矩。
  听众之间的相互仇杀,不管有没有因果,广播都会按照规矩办事,但如果故意对一个听众的家人下手,那广播绝对严惩不贷,毕竟孤家寡人的听众确实不少,但有家室同时也在乎家室的听众更多。”
  “广播,应该不会按照杀死听众家人的规则去惩罚苏白,这一点贫僧还是可以肯定的。”
  “呵呵,那两个人早就是广播的眼中钉了,广播自然不会按照杀害听众家人的角度去惩罚苏白,但七律你也别忘了,广播是出了名的迂腐,它应该会按照杀害社会上有影响力的因果来计算对苏白的惩罚,总之,其实我们之前也猜测到了,苏白这次运气好一点,是下一次故事世界的难度被提升,运气差一点的话,可能下一个就是惩罚主题的故事世界了。”
  “贫僧惋惜的,是感觉苏白变了。”
  “得了吧,你在故事世界里对听众对故事世界里的NPC是个什么手段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者,七律你在现实世界里恪守自己,真实目的真的是因为你悲天悯人关怀苍生?
  你不过是要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以防止自己佛心变化么,说白了,听众都天下乌鸦一般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佛爷看起来是完全赞成苏白的行为,这也符合密宗一贯秉性的处事原则。
  和尚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劝服嘉措,同样地,嘉措也无法劝服他,两个人自小到大所坚持的佛门宗义本就不同,或许,这就是门户之见吧。
  这时候,车子里的收音机忽然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
  “和尚,你动收音机了?”嘉措问道。
  和尚摇了摇头,随即,两个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都盯着这个收音机在看。
  身边的收音机忽然出现了异常,只要是听众,就没一个不敏感的,几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跟赛跑运动员听到身边的哨声就一下子做好冲刺准备一样。
  很快,收音机里的杂音正在慢慢地消失。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欢迎收听恐怖广播节目,我,是节目主持人,我没有名字,因为名字,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意义。
  仇恨,可以将人的内心坚持完全冲垮……”
  嘉措跟和尚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大白正在里面杀人,这时候广播忽然冒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要升级到对广播直接发布现实世界的绞杀任务?
  给附近足够实力的听众下达“绞杀任务”,让附近的听众们去对苏白出手?
  这不至于啊!
  且不说这几个老人早就退下来多少年了,再者了,以前无论是经商还是从政,其实也都不算位居高位,以苏白如今资深者高级的实力水平,杀他们受到下个故事世界任务难度提高作为惩罚也就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还会说直接下达剿杀令?
  “人是一个情绪生物,因为智慧,所以复杂,因为复杂,所以智慧,但当仇恨填满内心时,人往往会走向极端……”
  “会不会是因为在广播那里看来,留着那一男一女的爹妈,对广播有用?所以广播不允许别人对那几个老人出手?”嘉措一边听着广播一边问道。
  和尚则是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劲,我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大白的爹妈,只是躲避开了广播对他们的注意。
  他们是逃避了广播的目光,让广播没办法找到他们确认他们,这样以后的故事世界广播也没办法去传送他们,但他们本身,其实并没有犯错,因为找不到他们,是广播自己的局限性,是广播自己的问题,我们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想,想当然地认为广播应该是对那两个人深恶痛绝,但广播是没有情绪的。
  当然,它可能是有情绪,但至少在我们这个层面里,感知不到它的情绪。
  它是至高无上的,所以不会有我们想当然认为的那种情绪,它是按照规则行事的,它找不到那两个听众,那是它自己程序的问题,但那两个听众,并没有在广播那里挂档有什么劣迹。
  这是鸡生蛋和蛋生鸡的问题,因为广播无法找到他们,所以他们两个人无论做什么违反广播规定的事情,广播也没办法把这些事情算到他们两个人的头上。
  所以,按照这种推断来看的话,他们两个人,其实在广播那里的记录,应该还是两名听众,只是广播找不到他们,但他们还是听众!
  在广播看来,至少是程序反应看来,苏白现在正在杀的,是听众的父母,而且是故意去杀听众的父母,那两个听众,在广播没找到他们之前,应该已经级别很高了。”
  “所以,现在按照广播正常程序来运行的话,苏白现在正在故意杀害的,是至少是高级听众的父母?”
  “冤有头债有主,听众之间的问题,只能局限于听众之间去解决,而不应该去牵累其他人……”广播正在继续叙述着。
  和尚呼吸猛地一紧,这是要来了?现实绞杀任务要来了?
  嘉措也是捏住了自己手中的骨珠,显然,按照广播这种话头说下去,那么,之前没想到过也是最难以接受的一个结果就要出现了。
  “苏白现在才杀了一个吧?”嘉措问道。
  “嗯,才杀了一个,这里是苏余杭父亲住的地方,其母亲住在疗养院里,苏白应该马上会出来了,到时候会和我们一起去疗养院,这是之前说好的,但现在看来,杀一个跟杀四个,区别不是很大了,广播这是要动手了。”
  广播:“道理,就是道理,规矩,就是规矩。
  广播有广播的规矩,听众也应该有听众的规矩,祸不及家人,想来应该是绝大部分听众朋友们都认可的准则,所以,请现在正在收听广播的所有听众都听清楚下面的话:……”
  这是要发布现实任务了,所有听到广播的人,都是距离适合实力适合的听众。
  和尚叹了一口气,嘉措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请现在正在收听广播的所有听众都听清楚下面的话……”
  广播中间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空音,很快,话语继续:所以,请现在正在收听广播的所有听众都听清楚下面的话:千万不要犯这种错误。
  好了,这个时段的恐怖广播暂且结束,请听众朋友们耐心等待下一次广播的开启,我们将会给您带来最意想不到也是最精彩的恐怖故事。”
  “咔……”
  普桑里的车载收音机关闭了。
  和尚跟嘉措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闹了半天,只是一个友情提醒?
  这就像是忽然一天全城拉响警报开始安排全城疏散了,最后告知市民只是一个演习?
  ……
  书房内,老者的尸体干冷冷地躺着。
  而后,一双靴子出现在了老者的身边,已经离开了的苏白又回来了。
  苏白蹲了下来,看着老者已经干瘪的面容。
  “呵呵呵……”
  苏白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苏余杭看破了自己的后手,还是苏余杭跟自己那个便宜妈对自己妹妹身体用完销毁一样,完全不在意血亲上的关系,但一直到现在,苏余杭都没现身,也没什么特殊的现象发生。
  显然,苏余杭是不打算出面来救自己老子了。
  而苏白之前吸血时,故意在老者体内留下了自己的一滴精血。
  “呵呵,你把我儿子抢走了,我连你老子都不忍心去杀。”苏白的脸庞几乎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这是一种自我挣扎,甚至是一种自己对自己的埋怨!
  仰起头,苏白手指在老者脖颈獠牙伤口位置轻轻一点,伤口开始愈合,那一滴精血开始发散,老者本来干瘪的身体开始重新充盈起来。
  这是一种初拥的方式,但又没有完成整个过程,等于是苏白给老者来了一次换血,老者不会成为吸血鬼,但因为苏白这次的换血,他的身体会比以前健康许多,能比原来,还要多活几年,之前苏白的离开,只是给苏余杭一个反应的时间点,但如果苏白再晚一步回来,哪怕有苏白留下的那一滴精血在,只要不及时发散出去,那么这个老头就彻底没救了。
  没等老者醒来苏白就站起身,走出了书房,抬起头,看着漫天乌云,苏白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人家抢了自己儿子,
  自己居然还跑到这里来给人家老子延年益寿,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伪善,伪善,伪善,自己绝对是这样,苏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怒吼着。
  无边的愤怒,不停地在苏白胸膛内冲击着,他感觉自己要疯了,真的要疯了,自己前后所做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小屁孩在想着故意做出点小破坏引起大人的关注一样,
  可能,在那一男一女看来,自己是那么的幼稚和可笑。
  一声声低吼,自苏白喉咙里发出来;
  同时,苏白双手抓着自己的头,指甲开始慢慢地嵌入进自己的皮肤中,在自己头上,在自己脸上,苏白抓出了一道道的伤痕,鲜血也慢慢地浸润了出来。
  “噗通”一声,苏白跪在了地上。
  从发现自己儿子不见了之后,苏白对嘉措跟和尚出手过,跟老方家里的阵法出手过,来这里企图杀死过苏余杭的爹。
  苏白一直在想,自己应该以何种方式,去表达出自己最希望的理智。
  但他做了很多次尝试,做出了很多种选择,无论是一开始对待嘉措跟和尚还是跟老方家法阵对刚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又或者是在这里先“杀”了自己的爷爷再救他,
  自己的每次选择,自己的每次行为,
  都显得跟个傻子一样。
  因为层次不一样,因为实力不一样,因为级别不一样,
  你弱,
  你弱到你连他们的所在都找不到,你找不到广播的位置,也找不到那一男一女的位置,你只能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自以为是地做出着自己觉得可以引起大人注意的事情,做一些任性的事情,企图引起大人的注意,
  企图勾引起大人的怒火,哪怕大人们过来打自己一顿,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演独角戏。
  沾满着自己鲜血的手被苏白放了下来,掐入了地下的青砖里,
  “还是实力不够的原因,还是实力不够的原因。”
  苏白低着头,看着下方青砖上,自己滴落下来的一滴一滴的鲜血,
  这时候,苏白忽然好怀念从前,至少自己从前犯病时,自己面前还有一张桌子可以让自己掀,但现在,自己根本连这张桌子都找不到。
  自己的怒火,明明已经让自己彻底失去了理智,但环视四周,自己根本就触及不到任何东西。
  泪水,顺延着血水不停地滴落。
  ……
  老方家,以往就算是其他人不在,但至少会有一只猫和一个可爱的小孩在里面。
  但这时候,当一个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肥胖男子站在铁门前时,他能感受到,整栋屋子里,空无一人。
  “你问我为什么回来,我可以回答你,我就是想来看看那个可爱的小家伙,还在不在。应该是和尚更改了阵法,现在这个屋子,我进不去了,老方家的阵法是集合了高级听众的智慧建造起来的,除非进入到最深处才能去更改他,否则就算是我,也破不开他。
  他们几个,还真的是怕我回来不安好心啊。
  嘿嘿,虽然我还是没走几天就又故地重游了。”
  “是,我是之前就算出了小家伙应该会出事,但就算是再厉害的学霸,对自己所做的试卷题目再有信心,他也总是期待卷子发下来之后自己那里是不是被打上了一个红勾算上了满分。
  越是自信的人,其实就越不自信,你自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些,却总是忍不住过来验证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因果,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全知,也是任何一个人都从没达到过的境界,我想,很多研究因果的听众应该在心态上是跟我一模一样的,很怕自己所看见的,所预知的,到头来都是自己的臆想,而自己则是成了最大的那个煞笔,包括我在内吧,研究因果的听众其实都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的。
  虽然进不去,但是里面大概什么情况,我还能感应到的,小家伙不在,吉祥也不在,其他人带小家伙出去时,吉祥是懒得出去的,所以,可以确认了,我的预感,是对的,小家伙和吉祥,都不在了。
  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他本来就是苏白从故事世界里带出来的,现在他的消失,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问我苏白现在会是什么状态?
  当初你曾在他手里过,你没选择他而是选择了我,我还以为你对他完全地不屑一顾呢。
  呵呵,你的心态是不是和我一样,虽然选择了我,但你还是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你也一样,对自己不自信啊。
  知道我们几个为什么会跟苏白在一起么?无论是我,还是和尚,又或者是嘉措,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尚还好一点,在故事世界里没下线,但是在现实世界里却一直秉持着高僧B格和自我约束,但那也是为了他自己的佛门心境着想,否则他早就成魔了。至于佛爷嘛,佛爷虽然立场上很光伟正,但看看他经常把玩的骨珠就知道了。
  当初那座寺庙选择了十八个孩童作为下一任寺庙主持的继承人,佛爷一个人脱颖而出,其余的人,都被他杀死了,那也是自小完到大的玩伴,所以他把每个人的骨头都取出一些串在了一起,戴在身上当作纪念。
  这是规矩,至少在那个时候是没办法更改的规矩,佛爷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他,十八个人里,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至于大白,对,他是有精神病,但他即使是在犯病时,也都会选择去杀那些有罪的人,以前刚开始认识他时,他受伤了,需要吸血,还特意去找医院救护车里的血袋去吸血。
  操,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比白求恩更白求恩的精神啊。
  我有时候也想不通,一个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的人,一个自出生就是一个悲剧的人,一个整个人生都被那一男一女当作玩具一样戏弄铺排的人,一个有着精神疾病的人。
  为什么跟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时,他却像是一朵白莲花一样。
  和尚曾说过,苏白是精神病,所以不是很愿意跟苏白一起做任务,因为他随时可能掀桌子,但是对比一下其余的听众,甚至是对比一下我跟和尚,和尚跟嘉措或者嘉措跟我,我们单独两个人一起行动,真的会提防另一个人,但是跟大白在一起时,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不去坑他,他就不会来坑你。
  那一次,和尚跟嘉措燃烧了法身,大白扛着他们的残躯突出重围,不惜来个八千亡魂进都市,最后还是将和尚跟嘉措带回来了。
  对,他是有病,但你恨不起来,至少是作为朋友,你会觉得这个精神病,真的好可爱。
  他现在应该很可怜吧,因为他找不到广播,也找不到那两个人,他连自己的仇人在哪里都找不到,就像是一个愤怒到极点的人,你连自己身边可以供自己砸的盘子都没有,而且,他的怒火是跟他的理智和一贯以来的底线,会产生冲突的。
  如果最后怒火彻底冲垮了理智,他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很恐怖的人,一个可能广播会喜欢,那一男一女也会喜欢的人,但作为朋友,却不喜欢看他变成这个样子,否则嘉措跟和尚也不敢跟他继续住在一起了。
  还有一个情况,他会去改变自己对因果一贯敬而远之敬谢不敏的态度,会去研究因果,以让自己早日成为高级听众,现在也就只有不断地提高实力,才能拉近自己跟广播以及那一男一女的距离。
  还有,第三种可能……”
  “你问我第三种可能为什么不说了,操,我又不知道第三种可能是什么,我怎么说?
  我只是觉得有第三种可能而已。”
  ……
  自从上次那班火车开出去之后,整个现实世界里,大佬级听众就像是一批给割掉的韭菜一样,所剩的大佬级听众,只有东西方近期晋升的几个而已。
  梁森此时正躺在自家别墅的游泳池中,而解禀,则是衣着严谨地站在边上调着酒。
  忽然间,梁森面色一变,甚至身体还抑制不住地在颤抖,但很快,他就又恢复如常了。
  “怎么了?”解禀举着酒杯问道。
  “我感应到广播的气息,它很可能降临到上海了。”梁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又有些疑惑道:
  “不对,还有一个,我感应到了一个陌生的同级别存在的气息!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跟那几个近期刚刚证道的听众以外,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的听众!”
  “老板,你似乎搞错了重点。”解禀提醒道,他知道,即使成为了大佬级听众,但自己的老板似乎在广播的气息面前,还是会被吓到,但至少比上一次好多了。
  “对,对,对,他居然有能躲避广播目光的办法,所以他才可以没去上次的那辆火车!
  但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却又露出了马脚?”


第一百零二章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普桑车里坐着的和尚跟嘉措还没完全从之前广播的“演习”中完全平复下来,这时候,和尚接到了苏白的电话。
  “喂,大白,你那边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苏白的声音倒是听不出来到底是低落还是癫狂,这似乎是苏白的一种本能习惯了,除了犯病的时候,否则很少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和尚,跟你说件事儿。”
  “说吧。”和尚看了眼嘉措,对嘉措点了点头。
  “你们先回去吧,我出去走走。”苏白说道。
  “嗯,好。”和尚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嘉措问道。
  “他说他要出去走走。”和尚回答道。
  “那这是什么意思?”嘉措显然有些不能理解,“是今晚出去散散步就回家了,还是一时半会儿就不想回去了?”
  “贫僧没问,但贫僧觉得他想回来住的时候应该会回来吧。”和尚也有无奈地摇摇头,“他现在想出去走走,也很正常。”
  “随他吧。”嘉措伸手放在窗外,接了一些雨水,随后轻轻地拍在了自己额头上,“也算是时候了,大家都快到这个坎儿上了,确实不像是以前那样继续住在一起了。胖子走了,大白也暂时不想回去。
  七律,咱商量一下吧,干脆把老方家改造成一个寺院算了。对了,可惜了啊,我叫人运过来的那具古尸,明天大概就到了。”
  “怎么运了这么久?”
  “中途遇到点事儿,那尸体有点古怪了,不过还是运过来了,放在家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去吧。”和尚是会开车的,他直接发动了车子,车轮拐弯,车子调了头,往回去的方向开去,只是来的时候三个人,回去的时候两个人,而家里本来该有五个人一只猫,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
  解禀还在游泳池边调着鸡尾酒,这是他的一项爱好,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梁森重新出现在了桌边,坐在了椅子上。
  “找到了?”解禀问道。
  梁森摇摇头,“毛都没摸到,呵呵。”
  “差距这么大?”
  “我和广播的差距,当然很大。”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梁森笑了笑,“就算都到了证道的层次,但互相之间的差距,其实也是很大很大的,更何况我才刚证道没多久。”
  “别找借口。”解禀还是不怎么给自己老板面子,“我只是很好奇,那个人如果真的能够躲避掉广播的目光,为什么你不可以?”
  “那你应该问问上次坐火车离开的那一批人,他们为什么也不可以?”梁森端起桌子上调好的酒,一饮而尽,“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问题。”
  “好。”解禀点点头,“我去切点水果来,想吃什么?”
  “随便吧。”
  梁森站起身,站在了水池边,雨水还在下着,只是这里有顶棚,所以落不到这里来,但是从这里看向外面,却像是挂着一层雨帘。
  或许,这个世界,这个圈子,比自己之前所预想的,还要复杂且大得多啊。
  梁森其实从晋升到高级听众顶级后就一直不顺,但喜欢上天文学之后,方知宇宙之浩渺,时空之无限……
  人类算什么,荔枝、恐怖广播又算什么,不过都是蚂蚁、尘埃罢了。
  梁森开悟了,得过且过、再无烦恼,他没违背广播的意志,又不想再继续往前跨步,何畏之有!
  况且,他还……胸怀宇宙!
  只是可惜啊,今天是阴天,不适合看星星,梁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又去拿了一杯鸡尾酒。
  ……
  雨水,还在落着,不停地打在苏白的身上,苏白身上的风衣一开始很尽责地帮苏白把雨水都给规避掉,但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白此时的情绪和心境,风衣开始慢慢地撤开,让苏白一个人独自地淋雨,或许,这才是苏白现在最适合的独处方式。
  在以前,苏白并没有如此迫切地窘迫过。
  在成为听众之前,他凭借着手底下的资产,也是一名公子哥级别的人物,也确实曾潇洒地放纵恣意过,在成为听众之后,因为有广播的安排,所以每个故事世界里,大部分遇到的还是可以一战的对手,基本没出现过听众实力差距太大的故事世界。
  而苏白整个人,也是因为小家伙的出现,于心境上,有了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在面对自己身世的真相,面对很多其他事情时,苏白懂得了隐忍,甚至还学会了自我麻醉,总是想着,不管外面风吹雨打,不管外面波涛再汹涌,自己还能回到家里,抱一抱小家伙。
  但现在,自己内心之中最重要的一环,被拿掉了。
  迷茫、愤怒、挫伤、不安等等负面情绪彻底地充斥着苏白的脑海,甚至让苏白连一开始的冷静都难以再保持住。
  以前,哪怕是犯病时,苏白也都可以保持绝对的冷静,甚至可以说犯病时的苏白是最为冷静时的苏白,但是在小家伙不见后,苏白彻彻底底地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苏白深吸一口气,一些雨水打入了嘴里,泛着酸味。
  孤独的人才会选择陪伴,弱者才需要抱团取暖,而眼下的苏白,明显是一个再次被命运排挤出来的孤独者,也是弱者。
  前面,昏黄的路灯下,有一张长椅。
  苏白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长椅上都是水,坐起来有些黏人,不会很舒服。
  抬起头,又低下头,苏白就这么双手垂垂地散落在膝盖上,
  很颓废,非常地颓废,
  很孤独,非常地孤独;
  从小时候被放在培养皿中看着那只猫翻着画卷开始,到获得身体后,自己所谓的“父母”出车祸开始,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成都去江浙上学开始,从发现自己有精神疾病组建杀人俱乐部开始,从成为听众开始,
  孤独,一种寻常人眼里几乎无法理解的可怕孤独,其实一直都笼罩在苏白的身上,但以前的苏白,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小家伙的出现,让他不再孤独,但现在,再一次体会到完完全全一个人形影单吊的感觉。
  绝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先给你一点希望,再在你面前将这一点希望给踩灭,这个过程,最是能够击溃人。
  自己的仇人,自己找不到,这个世界其实不是很大,但自己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连广播都找不到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找到?
  路灯在此时开始忽明忽暗起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干扰;
  随即,在苏白身体左侧,出现了一道人影,人影身穿着燕尾服,一头长发,显得很是妖异,他的皮肤很苍白,是那种诡异的苍白,他的嘴角不是在微笑,却因为稍显露出的獠牙看起来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他长得,跟苏白一模一样,此时坐在长椅上的姿势,也是和苏白一模一样。
  不一会儿,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苏白的右侧,他虽然也是跟苏白一模一样的姿势,但显得僵硬了许多,皮肤干瘪下去,呈现出青灰色,但给人一种刚猛坚硬的感觉,瞳孔深处,闪烁的是绿幽幽的鬼火,他坐在这里,让四周本来随着夏天到来而活跃起来的蛇虫鼠蚁全都失去了声息。
  三人连坐,苏白不为所动,继续保持着自己颓废的姿势,身边的两道身影,也是一模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在长椅的最左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身穿着一身白衣,身上也散发着寒气,孤独且冰冷,而在长椅的最右边,也同时出现了第四道人影,他赤膊着上半身,肌肤上一道道血线,显现出一种玄奥的纹路。
  血族、僵尸、寒气、血线,这些苏白平时用的最多的血统力量在此时呈现出来,陪伴在了苏白的身边。
  血统,本就是和主人是一体的,当你战斗时,你需要借助自己血统的力量,但血统不光只是你战斗时的武器,更是一种陪伴你一生的挚友。
  这一点,日韩的听众做得比中国听众要好许多。
  当你发现自己孤独时,当你彻底陷入一种颓废时,当你举目无人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时,血统里的力量主动感应你心绪的变化,出现在了你的身边。
  这是苏白第一次如此低谷和颓废,所以,这也是苏白第一次见到自己自己身边坐着的血统虚影,
  他们,
  在陪着自己。
  其实,苏白的脚下,有一块水洼,水洼上有一片枯叶,随着雨水不断地击打,枯叶不停地转着圈,而苏白刚才,一直在看着枯叶转圈。
  一圈、两圈、三圈许多圈下来,像是一个轮回,也象征着那两个字。
  最快提升自己实力的方法,其实苏白自己早就知道了,但有时候,人的一些本性很难改变,正如之前苏白最气愤的时候,也没彻底对那个老者下杀手一样。
  “呼……”
  苏白坐直了身子,身边的四道虚影也是跟苏白一模一样的动作,
  “至少,我还有力量,哪怕……它现在很弱小,但终归会强大起来的。”
  掌心摊开,再慢慢地握拳,
  身边的四道虚影慢慢地消散,消失不见,因为他们知道,苏白现在不再需要他们的安慰式的陪伴了。
  站起身,一脚踩在了水洼上,那一片枯叶也看不见了,可能被弹开了,也很可能被苏白踩在了皮靴下面。
  而在这时,
  雨好像也慢慢地开始停了……


第一百零三章 傲慢与偏见
  广州是一座很潮的城市,是潮流的潮,也是潮湿的潮;
  尤其是最近这一阵子,天上基本上都是乌压压的一片,压抑的氛围时刻地笼罩着这座城市,时不时的就开始下雨,然后又很快地结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都习以为常,但这里的司机师傅每每接到来自外地的客人,总是会习惯性地吐槽一下这里的气候。
  越秀区有一条北京路,本来是一条老街,如今则是一条商业步行街,知名品牌的门店跟对街的煲仔饭小店交相辉映,谁也不差谁,谁也不输谁。
  一个男子站在街边,抽着烟,他上身着一条红色的短袖,下身则是黑色的短裤,在中国其余绝大部分地方的人还得套件外套出门的情况下,这样子的装束,其实已经成为时下广州人民的标配。
  男子先是在通电话,可以听出来是在跟自己的老婆孩子对话,流露出来的,满满的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关爱。
  通话结束后,男子将烟头丢入身边的垃圾桶里,径直地沿着这条街向下走,右手边不远处,就是珠江,只是这一段的公路正在维护,竖起了高高的塑料板,所以也看不见江面。
  男子走向的位置,是地铁出口处不远的一家七天酒店,这条路上有好几家七天酒店,这里简称是二店。
  街面正门位置,门是锁着的,男子有些纳闷,按理说主办方不至于会出现这种错误,尤其这次聚会还是由听众论坛出面组织的。
  饶了一圈,男子才发现入口处是在背面的一条小巷子里,走进去就是柜台。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定么?”
  男子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送了过去,“应该预定好了吧,我叫秦杨。”
  “好的先生,稍等。”
  工作人员开始调询记录,很快就找到了,将房卡取出来连同身份证一同交给了男子。
  “先生您的房间在232。”
  “好。”
  秦杨拿着房卡,背着自己的行李包走到了电梯口,先拿房卡在电梯上刷了一下,将电梯按了下来,然后走了进去。
  到二楼时,走出电梯的间隙,秦杨看见233号房间的门刚刚被关上,自己只看见了一道背影进去,但那道背影却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知道这里近期会住进一批听众的秦杨也没感到有多少意外,虽然分不清楚那位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认识,但总有见面机会的。
  刷卡打开了自己的房间,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宾馆的客房本就逼仄不是很通风,再加上广州这种潮湿的环境下,也确实只能这样了。
  “这论坛里的人要这么小气么,订这里的酒店。”
  秦杨摇了摇头,虽说他一直是在秦皇岛开出租车赚钱养家,但既然出来了,以作为听众的自觉和价值观,多花点钱住一个档次稍微高一点的酒店他也不会不舍得。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个讲究的人,秦杨放下了自己的行礼,就坐在了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这次活动的微信群。
  微信群里有十多个人,但秦杨觉得可能还有这个人数的人其实没进这个微信群。
  “具体的事宜,我们明天会通知大家,今天晚上你们可以自己逛一逛或者找认识的听众聚一聚。”微信群的管理@了一下全体。
  很没诚意的一句话,也是很敷衍的一句话,但群里其余人也没谁去表示什么不满,虽然他们不是学校组织来的学徒工,而是听众。
  原因无他,发言的这位,据说已经摸到晋升高级听众的门槛了,可能在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高级听众了,到时候大家见面时,说不得还得恭敬地叫一声“大人”。
  秦杨扭开了瓶盖,喝了一口水,对这个人的态度,他确实也有些不喜,“还没成为高级听众呢,就先摆起高级听众的架子了,呵呵。”
  听众的圈子很现实,等级也很森严,体验者是数目最大的一个群体,而低级听众跟普通听众则是一个群体,后者鄙视前者是理所当然,之后就是资深者是一个群体,高级听众是一个群体,再上面的就是大佬级听众。
  一个群体跟一个群体,消息和认知是完全不对等的,上级可以知道下级的事情,而下级却很难知道上级的事情。
  微信群里还真有几个打算出来聚餐的,有时候几个不认识的资深者凑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也是一种享受,大家都跟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平时想找个可以聊天的人都很难,也就只有听众能跟听众之间有共同话题可以聊聊。
  当然,前提是实力差距不太大,还有就是双方之前没有结过仇。
  秦杨懒得出去了,他从干爽的秦皇岛来到广州,整个人确实还没适应过来,虽然听众的适应力比普通人强很多倍,但在现实世界里,秦杨还是喜欢把自己看作一个正常人。
  脱去衣服,进卫生间冲了一个澡,回来躺到床上,先打开电视机,发现电视机除了广州的几个台都搜不到其余的台后就干脆把电视机关了。
  秦杨将自己包里的一份文件拿了出来,重新翻阅了一遍。
  这次活动是由听众论坛组织和发起的,面向的是资深听众这个级别,事情的发端在于一个低级听众在经过北京路的一个地方时,看见了自己的去世多年的奶奶,奶奶还很正常地跟他打了招呼。
  如果是普通人发这个帖子的话,那只能发在天涯或者贴吧里当一个普通灵异故事看看,当作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位是低级听众,强化的还是道士,同时他把这件事发在了听众论坛上。
  之后论坛那边的几个管理员马上重视起来,亲自过来排查,据说还请动了一位修习阵法的高级听众实地勘测,最后隐约得到了一个结论,意思就是这条北京路上有一个节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出现了时空的紊乱。
  资料上,就这么多,之前论坛给自己选择参加这次行动的听众发送邀请时,也就是这么多的讯息,更多的资料和内容,只能等论坛的人明天组织所有人正式开会的时候说,这也是为了确保论坛这一方能够在这次活动中自己的利益得到保障。
  而之所以选择资深者这个级别的听众来进行探索,也是因为那名高级听众说了,高级听众的层次如果擅入这里,很可能会把这个时空错乱给撑爆,撑爆自然不是指爆炸或者其余杀伤影响,而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出现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偶尔且美妙的错误,但高级听众自身跟周围空间是有更紧密的联系的,他如果进入那里,会直接将这种错误自然而然地纠正过来。
  按照资料上的分析来看,秦杨自己觉得,很大可能是这里有一件隐藏着的法器,而这件法器的属性,很可能是调动时空的力量。
  正好这阵子《大话西游》重新被搬上荧幕,也不知道那件法器到底能否抵得过越光宝盒的功效。
  反正听众这个圈子里,不缺亡命之徒,而这个吸引力,确实也很大,基本上论坛邀请的人,都同意了,因为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谁都想来碰一把运气,而且据说那位修习阵法的高级听众也会在这里坐镇,以防止非论坛邀请的听众过来浑水摸鱼,已经算是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大家这一边的利益了。
  当然,秦杨也清楚,这件事肯定没这么简单,否则论坛也没必要广发英雄帖,很可能暗藏着更大的凶机,但过来的听众应该也都心知肚明才是。
  放在身边的手机,在此时忽然响了起来,秦杨接听了电话:
  “喂,你是哪位?”
  “老秦啊,好伤心啊,当初在秦皇岛咱们还见过的呢,你就这么快把人家给忘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油腻,是男人的声音。
  “张八一?”秦杨试探性地猜测道。
  “嘿,就是我。”胖子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是兴奋,“那啥,你现在已经到广州了吧。”
  “到了。”秦杨回答道。
  “晚上一起吃个饭呗。”胖子邀请道。
  “请我干什么?”秦杨有些不能理解。
  “嗨,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这次一个人来的,明儿估计就正式要去了,咱至少得自己先抱个小团不是?毕竟也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
  “你那几个朋友呢?没跟你一起来?”
  “上次一起来秦皇岛的那个失踪了快仨月了,也没了消息,还有俩僧人现在估计还在上海吃斋念佛不高兴参与这件事,所以只能我一个人来了。”
  听到失踪仨月时,秦杨的眉头微微一皱,那道自己刚刚出电梯时看见走入233号房的那个背影,跟自己印象中的一个人,似乎产生了一种重叠。
  ……
  晚上,秦杨是出去跟胖子一起吃饭了,胖子身边还有两个听众,是四个人一起吃的饭,胖子作为一个场控,至少是把这顿饭的氛围调弄得很是热切。
  秦杨以前确实听说过,这个胖子在听众圈子里有交际花的绰号,意思是他人脉很广,认识的人也很多,这次看来,显然名不虚传。
  四个人吃完饭后则是一起回到了那家七天酒店,其中一个叫徐睿的中年男子在走到小门门口时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论坛为什么会选择把聚会地点放在这家宾馆?”
  是的,论坛应该不会为了省钱才是。
  “或许,奥妙就在这宾馆里。”胖子笑哈哈地拍了拍徐睿、秦杨以及另外一位叫郑龙的肩膀;
  其余三人都清楚,胖子自己是研究阵法的,虽然不大可能比那位修习阵法的高级听众更厉害,但至少比自己三人要强许多。
  经胖子这么一点拨,三人也就不继续问了,一起走入了电梯。
  胖子跟另外两个人是在三楼,所以秦杨自己先出了电梯,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秦杨再次看了看自己隔壁的233房间,那个背影,确实跟那个人很像,但如果那个人来的话,胖子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甚至胖子都说他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了。
  没急着拿出门卡刷卡进入自己的房间,秦杨先站在了233号房间门前,如果里面是那位的话,那自己敲门进去聊聊天也很正常,毕竟二人曾在秦皇岛见过几次,谈不上多好的朋友,但也算是互相认识的,对方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家宾馆,估计目的也是一样的,见见面聊聊没什么问题。
  如果是认错人了,是一个陌生的普通人的话,
  嗯,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咚咚咚……”
  秦杨敲了敲门,但是门里没有回应。
  人不在?
  秦杨有些犹豫,因为这座宾馆的特殊原因,一开始秦杨以为是这里有论坛那边的人事先布置的阵法以阻绝神识的探知,毕竟大家都是听众,住得这么近的话,哪怕隔着一道墙甚至是几道墙,也没什么隐私可言,但之前听到胖子的那句话,秦杨更相信应该是这个酒店所在位置的特殊性导致这种现象的发生。
  那么,很大可能,所谓的北京路节点,就在这个宾馆里了。
  但现在自己敲门了,里面没人回应,怎么办?
  直接破门进去?
  秦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门前,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正,是不是那个人,明天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在秦杨回到自己房间里大概半个小时后,233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名身穿着黑色运动衫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双运动鞋,双耳里塞着耳机,看样子是打算出去晚跑锻炼。
  走入电梯时,正好电梯从三楼下来,胖子正站在里面,身边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人,但胖子跟那位已经在交谈着了,可以看出来,这位今晚没参与饭局的人,也是一名听众。
  这名身穿着运动衫的男子走入电梯后,胖子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因为这个男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甚至,胖子连确认他是否是听众都很难做到。
  等电梯到了一楼,运动衫男子直接小跑着出了酒店门开始了自己的晚跑,胖子则是跟另外一个人走到了柜台前选购一些饮料啤酒上去,显然,属于交际花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在看什么呢?刚刚那位也是听众?”一旁一起下来买饮料的男子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在这里神识被隔绝着,查看不出来。”胖子回答道。
  “呵,肯定不是,就算神识被隔绝了,站得这么近是不是听众还能感应不出来?除非他是高级听众,是‘大人’了。”
  “呵呵。”胖子忽然笑了起来,“你如果猜对了,那我今晚得和你多喝一罐啤酒!”
  胖子最后看了眼门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但胖子还是想再看一眼。
  ……
  夜晚的风,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些许凉意,但总体的基调,还是以闷热为主,广州的潮湿可以让屋子里的地板上都浸润出水渍,人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奔跑,自然也很容易出汗。
  只是这位运动衫男子奔跑了两个街区了,依旧没听见他的喘息声,甚至从正面走过去时,连他脸上的一滴汗都看不出来。
  广州的老街,盛放着属于老广州的味道,这里也有不少老字号的餐馆,它们拒绝开分店拒绝美团甚至拒绝过多的客人,就这么坚守着自己的本来的那一份味道,也因此,虽然运动衫男子越跑越偏僻,但还不至于人迹稀少。
  前面拐角处,几个黑人站在那里,一人手里一瓶啤酒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四周偶尔有过去的人也都尽量向另外一侧走几步远离他们。
  运动衫青年就这么直接地跑了过去,一个脖子上戴着金项链的黑人随手将酒瓶子丢了过去,正好砸向了男子的脚面。
  男子的脚随手一抬,那个空啤酒瓶直接弹飞回去,砸到了那个黑人的面门上。
  “砰!”
  那名黑人当即鼻子喷血,向后栽倒了下去。
  旁边几个黑人同伴马上围了过来,堵住了男子的去路,显然是有要讨个说法的意思。
  运动衫男子就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甚至看不出有任何的慌乱,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
  但这种态度更是刺激到了这几个黑人,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的当即冲了过来一只手就想来掐男子的脖子。
  男子伸手,直接抓住了这个黑人的手臂,然后轻轻一扭。
  “吧唧!”
  一声清脆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周围其余黑人就看见自己同伴的手掌被整个地“摘”下来,那个失去手掌的黑人吓得尖叫起来,直接坐到了地上,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肘那边,一脸的震惊。
  另一个手里拿着小刀见到这一幕有些愣神的黑人忽然感觉自己面前一凉,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自己的小刀给洞穿了,一把刀,将两只手给串在了一起。
  这堪比R级片的血腥暴力场景几乎瞬间击垮了剩下所有黑人的心理防线,一个个大叫着向四周跑去,连连受伤的几个同伴也都顾不上带着一起走了。
  失去手掌的黑人还在流着血,躺在地上哀嚎着,双手被洞穿在一起的黑人则是向外跑,却因为双臂不能伸展保持平衡摔在了地上,艰难地想要再度爬起来,另一个被酒瓶砸中面门的黑人现在还躺在地上没清醒过来。
  运动衫男子没有继续自己的跑步,他只是轻轻地扭过头,看见那个小巷子里又走出来一位西装笔挺的黑人,他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拿着啤酒,刚刚应该是在跟自己的黑人兄弟们一起喝酒聊天开个简单的派对。
  “朋友,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一点?”这位西装笔挺的黑人面带微笑地向男子走来,但他的目光根本就没在地上那三个受伤黑人同伴上停留,只是看着运动衫男子。
  显然,他来质询,不是因为男子伤害了他的同胞,而是因为男子是在他面前伤害了他的同胞,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因为在男子第二次动手时,他就主动释放出了自己资深者听众的实力,这是一种警告,或者,换句话来说,这就是给我一个面子息事宁人的意思。
  但很显然,男子没有息事宁人。
  “重么?”男子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把他们的合法暂住证拿给我看一看,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负责医疗费,也可以负责赔偿。”
  西装黑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因为皮肤黑,所以显得他的牙齿格外的白,
  “你好像很自信啊,朋友。”
  “人不会去主动搭理垃圾,但垃圾弄脏了我的鞋。”
  “你的意思是,我在你面前,也是垃圾?都已经是听众了,但我还是能够从你的语气和行为中看出那种浓浓的种族歧视味道,你不觉得羞愧么朋友?”
  “请你看好自己的位置,这不是你的国家,也不是属于你应该所在的圈子范围,你来可以,但请你保持低调,尤其是在本土听众面前,更需要保持低调。”
  “呵呵,你是在警告我喽?”西装黑人从耸了耸肩,“是你们这里的人请我过来的,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是客人,但你缺乏对客人的最基本尊重,我觉得,我应该给予你一点惩罚,让你脱离那种种族歧视的荒谬漩涡,
  我,应该来拯救你的傲慢和偏见。”
  西装男子的眉心位置出现了两道黑色的火焰标志,整个人身上也荡漾出了一团黑色的火焰,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地狱骑士的翻版。
  只是,当这名黑人男子刚刚摆出了自己的火焰POSS后,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国人忽然不见了,而后,他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好快的速度!
  “嗡!”
  一层寒冰瞬间降临,将黑人男子完全地冰封住,其身上刚刚冒出的火焰也顷刻间被熄灭,只有一缕袅袅青烟自其头顶位置升腾而起。
  “我以前认识一个黑人朋友,他是一个中国人。”
  男子还是举着这名黑人,却停下来不说话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自己刚刚的那句话,而这名黑人则是全身上下被冰封住,完全动弹不得,只有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一抹叫做“惊恐”的东西,
  Fuck,我居然在中国听众的地盘上,对着一名高级听众大人说要拯救他的傲慢与偏见,Fuck!Fuck!
  “嗯,他的尸体还肛了我的另一个朋友。”
  男子想了很久,说出了这句话,然后随手将这名黑人丢了出去,对方被砸到了一侧的垃圾箱内,不等冰冻融化他出不来。
  随后,男子将运动衫的帽子重新戴上去,重新塞上自己的耳机,
  继续自己的晚跑,
  这一切,
  只是今晚的一个小插曲。


第一百零四章 从里面推开的那扇门
  送走了交谈甚欢的听众,胖子走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今天晚上看见的那个,是大白么?
  他已经成为高级听众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胖子有些不能理解,这其中,甚至还包含着一些嫉妒成分在里面,自己为了早点晋升高级听众,不惜吞下因果这美味的毒药,但是大白凭什么比自己还快?
  这不可能!
  嫉妒,是人之常情,但正如胖子之前跟那位所说的那样,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今晚得多喝一罐啤酒,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来讲,如果大白现在是高级听众了,哪怕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对自己熟视无睹,胖子都会为大白感到欣慰和高兴。
  伸手捧起水,拍打在了脸上,胖子揉了揉自己的肥脸,
  “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很正能量?嗯?你说你能感知到我内心之中的不平衡?废话,我能平衡的话才真见了鬼呢。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晋升成高级听众了,精神病什么时候也能成为天赋技能了?”
  胖子走出了卫生间,顺手拿起一罐没喝完的啤酒又喝了一口,手伸过去,捏起两粒花生丢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他是在二楼进的电梯,意思是他住在二楼。”
  “你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他?靠,当初我都那样做了,以他的脾气看见我当没看见完全做得出来啊,我现在还去找他,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胖子还是在自言自语着。
  但很快,胖子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操,不对,不对,有地方不对!”
  胖子一边嘴里嘀咕着一边迅速将自己的包拉过来将里面的所有资料文件全都抖落而出,里面有这次论坛邀请时为了吸引听众过来而发的资料也有胖子自己亲自做实地考察弄出来的资料。
  “有什么地方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
  “孙海,你确认你的境界还能继续压制下去么?”
  在另一个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瘦高男子,坐在床边,另一个则是略显年轻的男子,坐在椅子上。
  瘦高男子穿着一身休闲服,看起来很是寻常,肤色黝黑,有点像是广州本地人,而年轻男子面容棱角分明,气质上给人一种锋锐的感觉。
  听众,在普通人眼里堪比神祇,在比自己实力低的听众眼中,也是神秘无比,但其实就跟当初苏白胖子四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一样,其实在现实世界里大多数的时候,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状态,跟普通人的差别,真的不大。
  “暂时还能压得住吧。”叫孙海的年轻男子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境界不是很在乎,但实际上,他压制自己的境界压制得很辛苦。
  “也是难为你了,别的人孜孜以求地想要从资深者跨越到高级听众的层面上去,而你则是故意压制着自己的境界,让那些卡在资深者高级段位的听众知道,估计真的得心理不平衡。”
  “刘韬,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我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如果不压制住自己的境界升上去,很可能会直接导致自己灵魂崩溃,我根本就把控不住自己的力量。”
  瘦高男子名叫刘韬,经常混听众论坛的听众应该对他都很熟悉,因为他是论坛的管理员,而且经常来发布特殊信息和论坛任务,属于活跃度比较高的一个管理员,而孙海,也是论坛的创始人之一,但只是挂着一个头衔,却不管论坛里的事情。
  “你也就是太贪心了,上个故事世界你如果不那么贪心,直接在古堡里将千百年来葬送在这里的亡魂都强行吸入自己的灵魂之中,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了。”
  刘韬显得有些无奈,自己取出了一根烟,点燃只是吐出烟圈时,他的嘴角还是轻轻扯出了一点不可察觉的弧度,显然,他的内心真实想法其实不是这样,大家当初都是一起创办论坛的低级听众,现在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的资深者而已,但当初处于一个起跑线的朋友,竟然已经可以去晋升高级听众了,自此之后二人的身份地位将大如鸿沟。
  好在,他晋升就意味着死亡,这样子一想,刘韬心里还能平衡一些。
  “谁能在那种诱惑面前把持得住?”孙海其实是没注意到刘韬细微表情变化的,一方面是因为刘韬做得很不明显,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孙海自己其实也有些飘飘然了,哪怕晋升到高级听众时很大可能就是他身死的时刻,但他毕竟是现阶段已知圈子里最接近高级听众的一位,心态上,难免就浮动起来了。
  上个故事世界里,古堡四周的亡魂蜂拥而来,其中的那位鬼王被众人一起灭杀了,群鬼无主的时候,孙海用自己的黑暗魔法能力开始进行亡灵炼化和吞噬以来得到自己灵魂层次的提升,但这种快速提升所带来的快感让孙海直接迷失了过去,他完全没有停止也完全没有节制。
  这种情况,跟苏白在上个“核爆炸”故事世界里所碰到的那位西方听众很相似,只不过那位西方听众是靠融合自己的分身强行把自己以一种极端危险的方式堆叠到了高级听众的段位上去,不管他是否根基扎实,也不管他是否有什么隐患,但是在当时,他身上确实流露出了属于高级听众的气息。
  眼下的孙海就是这种状况,他现在还能暂且压制住自己灵魂内那些亡魂怨念,但一旦晋升成高级听众,一切的束缚和压制都将不存在,那么他的下场很大可能就是灵魂爆炸!
  “总之,这次先说好了,雷先生已经说过了,这个节点,高级听众进去了会直接撑爆它,我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但必须等我们先安排人进去探索了之后你才准许进入这个节点。”
  “这个我清楚。”孙海笑了笑,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刘韬的肩膀,“这点分寸,我还是懂的,你不也没有把节点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么。”
  “上次某人面对四周无主的亡魂根本就把持不住,现在我可不信就能把持住了,你就算是想借助这个节点来晋升高级听众,将你的不稳定灵魂力量借助节点被高级听众撑爆整理的契机来进行释放,也得等我们把我们要做的事情做完后再来。”
  “行了,我知道,一个可能拥有干预时空的法器,对论坛的重要性,我是清楚的。”
  “嗯,我去找雷先生再问点事情,等会儿我带夜宵回来。”
  “好。”
  两人人很愉快地分别,孙海留在房间里,等房间门被关上时,孙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戾气,他现在压制自己境界压制得很辛苦,而且还有来自成为高级听众的诱惑不断地唆使自己以身犯险,简直就是一种身心的折磨。
  现在能够找到的最合适的方法就是自己去那个节点里晋级,之前论坛发布的资料里说过了,高级听众进入那个节点的话,因为高级听众跟周围空间有呼唤的原因,一旦高级听众进入这个节点里,很可能就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四周的空间会被进行纠正,而与此同时,对于孙海这个特例来说,可以依靠这种纠正的过程来将自己晋升高级听众时所产生的灵魂动荡力量给排解出去。
  等于高级听众就是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
  眼下,很清楚的是,刘韬不信自己;
  是的,孙海自己都不信自己会在知道那个节点所在位置后会真的信守承诺不先进去做自己事,晋升成高级听众,谁能忍得住?
  但是现在孙海不知道节点位置在哪里,外加那位身为高级听众阵法师的雷先生还在这里坐镇,孙海也清楚,即使自己晋升成了高级听众,自己也可能不是这位老高级听众的对手,毕竟高级听众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很大的,外加对方还是阵法师,阵法师是所有强化体系中,无论那个级别里,都是最难对付的存在。
  诚然,如果自己晋升成了高级听众,可能雷先生不会再为了这个节点跟自己为难,因为双方已然处于同一个阶层,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法器去得罪一个同级别的强者,很划不来,但现在对于孙海来说,症结就在于,不进入那个节点,他就不能或者说不敢去晋升成高级听众,这样就不能获得跟雷先生平等对话的资格。
  咬了咬牙,孙海站在了小窗前;
  这家七天酒店设施很差,窗口也很小,现在,孙海连面前的小窗子以及外面潮湿闷热的空气都觉得是那么的令人憎恶!
  ……
  “咚咚咚……”
  刘韬很是恭敬地敲着门,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他要拜访的,是雷先生,一名高级听众且强化的阵法,这样子的一个人物,任谁去拜访时,都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你甚至可以想象出来破开门之后的无数种死法,因为一门之隔后,可能蕴藏着可怕的阵法杀机;
  阵法师是脆弱的,因为他们普遍近战能力不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阵法师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那就是靠他们自己的阵法。
  “进。”
  雷先生的声音很有力道。
  门,也应声打开。
  刘韬看见雷先生正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个沙盘。
  沙盘上不是军事地图和各种颜色的小旗帜,而是一座五层楼高的楼房,楼房的一楼是各种商店,外墙壁则是黄色,上面有七天的标志。
  这个沙盘,模拟的是自己现在所在的这栋楼。
  刘韬站在雷先生身边,没敢多话说,他在等着雷先生来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节,无关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哪怕是西方低级听众面对高级听众时,也是这样子的一个状态。
  身份的高低取决于权力、财富等等方面的不平等,而在听众这里,则显得更加地简单和直接。
  “是为孙海的事情来的么?”
  雷先生穿着一身褐色长衫,这种穿着风格有点像是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于这个时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雷先生如果愿意的话,戴副墨镜去广州的黄埔军校纪念馆或者去南京的总统府门前,都能够收费合影了,因为雷先生也是一个光头,身材瘦削,再以现在的这副装扮,cos一下常凯申校长,真的是简单得很,而且,雷先生也是浙江人。
  “是的,明天我会组织这次来的人去进入那个节点区域,但那时候,孙海那边肯定瞒不住了。”刘韬很恭敬地说道。
  “没事,明天你组织人进去之前,我去设置个阵法将孙海给暂时控制住,他现在毕竟还不是高级听众。”
  没成为高级听众,就不是一类人,这一点,雷先生看得很清楚,也很透彻。
  刘韬点点头,正准备告辞离开,却看见雷先生抬起手制止住他离开的动作,问道:
  “233号房,安排出去了?”
  “那是您点名要安置自己布阵法器的房间,怎么可能安置出去,我之前已经在酒店前台那边安排很好了,233号房被我预定了一个月的时间,且不需要打扫。”
  刘韬回答道,其实刘韬曾怀疑过233号房是不是就是那个节点所在的位置,但既然雷先生当初这样吩咐自己了,显然也是做了布置,自己也就没动什么歪心思,就是不知道此时雷先生为什么要多此一问。
  雷先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播放的是一段监控画面,应该是从酒店前台那里获得的。
  这个监控位置,对着的是201到250房的那个方向,233号房则正好在最中间的里头位置,也就是说其余的房间都是面对面对着的,而只有233号房是单独一个方向的。
  监控中,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身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子塞着耳机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向的,应该是电梯所在位置。
  “这是宾馆把这个房间又安排给别人了?”孙海有些生气。
  “糊涂。”雷先生呵斥了一声,“有我事先布置的阵法在,就算是高级听众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推开这扇门!”
  “是,是。”刘韬当即醒悟过来。
  “而且,这扇门是被从里面推开的。”
  “从里面?”刘韬悚然一惊,“难道……”


第一百零五章 荒岛求生
  “嘿……呼……嘿……呼……嘿……呼……”
  一声接着一声的低喝自海岛上的灯塔内传来,这是一座面积很小的荒岛,就连本来建立在岛上的灯塔也早就被废弃掉了,斑驳的灯塔墙壁,生锈的红色铁门,永远不会再亮起的大灯。
  随着现代航海技术的不断普及和发展,海上灯塔的作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可能真的只能从一些童话故事寓言故事里才能再见到守灯塔的老人。
  低喝声带着一种有韵律的节奏,就像是船工的号子,一直没有间断,而里面,仿佛关押着一个正在被不停折磨着的囚犯。
  一只海鸟落在了灯塔下面的生锈铁门上,对于里面传来的声响,它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这种声音在最近几个月里,一直持续着,基本上持续整个白天绝不会停止。
  刚刚捕食结束的海鸟双足稳稳地站在铁门上悠哉悠哉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可以看得出,它很悠闲自在。
  “哐当……”
  本来半掩着的铁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水鸟猝不及防之下摔下了铁门,等它扑腾翅膀准备飞起来时,铁门却没给它挣扎的时间,整个身子被铁门跟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而后全身骨头都断得七七八八地栽落了下来,显然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从铁门里,走出来一个人,如果他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因为这个人全身上下,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一层泛着金属光泽的皮包裹在骨头上,同时皮肤上还有一道道血线若隐若现。
  “嘿……呼……嘿……呼……”
  当他走出来时,喉咙里不停地发出着这种声音,如同这样子的活着,就是一种最大的折磨,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这个人左眼是赤红色而右眼则是黑色,截然不同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诡异,仿佛一头饿鬼自地狱里刚刚爬出来,即使是在大白天见到他,也会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苏白缓步地走到岸边,浪涛不时地拍打过来,溅射出带着腥咸味道的海水。
  在这个地方,他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最大程度地抽光了自己的血,耗散光了自己体内的所有能量,在这里仅凭着一口气,强行硬撑着自己不死。
  这是离开上海后,苏白给自己选择的修炼方式,同时,也是自己给自己的一种折磨。
  因为广播的约束以及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该死的道德准绳,注定了苏白在现实世界里想要去发泄的话,很难在现实世界里去滥杀无辜,但自己内心的压力以及那种愤怒,却必须找一个突破口去释放,否则自己整个人都将崩溃掉。
  惩罚自己,折磨自己,同时,也是一种对自我的修炼,这个方法没有人教给苏白,是苏白自己摸索出来的,那天雨中自己坐在长椅上,看见自己的血统显化出来陪着自己,苏白脑海中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既然自己暂时不愿意去碰因果,那就只能着重挖掘一下自己的潜能了,也就是自己血统的潜能。
  苏白身上兼具着许多的血统,甚至如果泛而言之的话,黑龙鳞也能算是一种微弱的龙族血统,但苏白真正依仗的两大血统也就是血族跟僵尸血统。
  这段时间里,苏白先榨干了自己,然后就靠着拼命挤压血族血统跟僵尸血统的潜力来续命,潜力压榨不出来,那就得死!
  身体上下,无时无刻不停传递出来的痛苦才能让苏白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比如自己那对便宜爹妈,比如小家伙,甚至,连广播都能够忘记。
  疯狂的人之所以会被冠之以疯狂之名,原因就在于他能做一般人做不出来的事情,比如自己给自己找酷刑,自己几乎玩死自己。
  听众于现实世界里有享受生活的,有恬然自得的,也有甘于平淡的,自然也有坚持不懈修炼寻找机缘的,但像是苏白这种把自己置于不亚于故事世界的危险境地中的,很少很少。
  “嘿……呼……嘿……呼……”
  苏白的身体开始慢慢地膨胀起来,逐渐恢复成本来的模样,但现在他的身体却很是虚弱,肤色也是无比惨白,显得很是凄惨。
  但至少,他没死,而且,通过这几个月时间的自我压榨,他对血族力量的认知以及僵尸力量的认知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了,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恢复一下体内的气血把状态恢复一下,肯定比之前更进一步,但比较尴尬的是,更上一层楼不是指的是晋升成高级听众,而是依旧属于资深者高级的段位,那一层膜,始终没办法捅过去。
  这座岛其实距离岸边并不远,也时常会有渔船或者是旅游的小船经过,就算等不到船,苏白一个人游回去问题也不大,大不了就先在这里吃几天海鲜补充一下体力,于苏白这个级别的听众来说,现实世界里除了一些秘境,已经很少有什么恶劣的自然环境能让他出什么意外了。
  整个下午,都没有船过来,苏白捕捉了一些鱼虾,在这里生了火,自己开始烤了起来。
  等鱼虾被烤得发出香味时,一艘渔船打着灯向这里行驶过来,渔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到这里来。
  苏白撕下一块鱼肉,自顾自地吃着。
  渔船靠岸了,一个脸上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很是兴奋地提着两个冷藏箱跳了下来,直接奔跑向了苏白这里。
  “大人,大人,我来了。”
  男子将两个冷藏箱放在了苏白面前,里面不出意外的话装的是新鲜的血袋。
  苏白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简易烤架,示意男子一起吃。
  男子有些受宠若惊,不顾烫手拿起一条鱼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这位男子名字叫胡汉林,是这一带的船老大,低级听众,苏白是在听众论坛上找到的他,当时他在论坛里发了一个帖子,讲的是自己以前干走私的经历,苏白就私聊他让他帮自己找一个安静没人打扰的荒岛。
  对方在知道苏白身份后,马上照办,等苏白过来到潮汕时,他就直接负责接待并且将苏白送到了这个岛上。
  而苏白也随手甩了两件自己本就用不上的法器给了他,当然,这两件法器对于胡汉林这个级别的人来说,自然是有大用的,所以他现在对苏白这么殷勤,也是人之常情了。
  吃了一些烧烤,已经几个月没吃东西的苏白感知着随着食物入腹后自己可能本来沉睡的肠胃开始了重新的运作,一种被称之为“活着”的感觉现在对于苏白来说,是那么的清晰。
  随后,苏白开始吸血,将血袋撕开一个口子,让鲜血流入自己的喉咙,鲜血,美味的甘甜,多么令人怀念的味道啊。
  随着大量鲜血的涌入,苏白的脸色开始逐渐恢复过来,虽然没有恢复巅峰状态,但已经恢复了个小几成了,但苏白却觉得现在这个状态去跟以前巅峰状态时的自己去打的话,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劣势,这就是“自杀式修行”带来的增幅,但不管多大的增幅,苏白现在还只是一名资深者,之前的他几乎可以单对单地压制其余的资深者没什么问题了,现在还是这样,只能说以后资深者里想跟苏白单挑的话,除非真的是东方或者西方整个资深者圈子里的绝对佼佼者,否则其余人完全没这个资格跟苏白对垒了。
  但……还是跟苏白本来预想的目标要差不少,自己似乎已经隐隐约约得触碰到了那层晋级高级听众的膜了,但自己距离捅破那层膜还是没什么办法。
  苏白记起来在上一次进入“核爆炸”的故事世界中时,见到那位西方听众靠融合自己的分身强行突破到高级听众的画面,靠纯粹的量变硬生生地堆出一个质变出来,似乎也是可行的,但是风险着实太大。
  “我听说现在很多大人都去佛山了。”胡汉林凑到苏白跟前说道,“有个大人和我还算是认识,前天去佛山时路过潮汕还是我负责接待的,他比较好那一口。”胡汉林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去佛山?有什么事情么?”
  “这个我哪能知道啊,大人,您的手机什么的都在我这里放着,要不您自己打电话去问一问?或者,我今晚给您安排一下?”
  “安排什么?特殊服务?”苏白叹了一口气,伸手在胡汉林肩膀上拍了拍,“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于听众来说,可以去联络关系、感情、结交朋友,这无可厚非,但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到一个实力层面,永远结交不到真的朋友。
  你以前是做船老大的,也是社会上厮混过的老油条,这个道理,其实你自己应该懂。”
  “是,我懂,我懂。”胡汉林赶忙点着头,然后陪着苏白一起走回渔船上,等上了渔船,胡汉林又对苏白小声道:“大人,您到底喜欢什么口味的?熟的还是嫩的又或者是双的?”
  “我不是刚跟你说过了么,叫你……”苏白有些对这个胡汉林无语了,整个胖子的翻版。
  “额……”胡汉林有些无奈,只得道:“前天接待的那位大人,也是跟我说了这么一通一模一样的道理,然后他要一对熟女伺候。”


第一百零六章 233!
  渔船在海上晃悠悠地开着,海上的风浪不大,但这种渔船想要开得很稳当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船老大胡汉林见苏白确实对女人不感兴趣,也就不再琢磨这件事了,倒是苏白多问了几句那个前天到他这里来让他安排熟女双飞的长的什么样子,胡汉林说很胖,是一个体形比较庞大的大人。
  苏白“哦”了一声,某胖的形象直接跟那位大人产生了极大的重叠,按照胖子的尿性,这货绝对做得出这种事儿来,资深者、好色、还很胖,范围已经缩小很多很多了。
  “这半年,还打渔么?”苏白坐在甲板边上问道,这艘渔船其实还带着浓厚的鱼腥味,但不一定是胡汉林的,按照他以前在论坛里发的帖子所诉说的经历来看,他手底下的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说好听点他叫船老大,说不好听点,其实就是一个渔霸。
  “打,干嘛不打。”胡汉林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吧,说实话,早几年我已经不怎么亲自出海了,都是把船租给别人去出海,但自从收听恐怖广播后,我反而又喜欢上出海了,早些年白手起家的时候,出海是为了生活,现在,是为了让自己觉得自己还在生活,呵呵。”
  苏白点点头,他能理解胡汉林的心理,这跟秦杨还在秦皇岛开出租车一个道理。
  “知道他们在佛山,但是知道他们在哪个位置么?”苏白问道。
  “嘿,这个我还真知道。”胡汉林抿了抿嘴唇,似乎说完后有些后悔,但还是拿出了手机,道,“是我安排了我一个朋友把那位大人送去佛山的,我之后问我那个朋友送去的具体位置,我这里记着呢,叫‘佳高商务酒店’。我查过了,就在佛山禅城区,距离广州也不是很远。”
  “不一定。”苏白笑了笑,“再让人去核实一下吧,看看最近的入住情况。”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后背靠着船舷,苏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很长时间,自己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那种每天无时无刻都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感觉,对于苏白来说,就像是一个人不停地在浪涛里浸泡着,哪怕现在已经上岸了,却依旧有一种自己身体还在摇摆的感觉。
  不算是睡,只能算是闭着眼休息,等渔船的速度开始降低下来四周也出现其余的吵闹声时,苏白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小型码头,此时,天已经黑了。
  “大人,在这里上岸吧。”胡汉林一边主动地固定着船身一边对着岸上的打招呼,“大人,我安排了一辆车,需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不用了,先把我送去佛山吧,对了,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的人才刚去嘞,还没收到消息,大人,这是您上岸前给我的包,我都替您保管得好好的。”
  苏白接过了背包,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宛若野人装的衣服。
  胡汉林马上会意,道,“大人,我都帮您安排好了,车里事先买了几套衣服,您上车换就成,要不先去我家洗个澡再出发?”
  “不用了,有衣服就可以了。”
  “好嘞,有事儿您招呼我就是了。”
  “如果再过两个故事世界,你还活着的话,可以来上海……算了,你可以联系我。”
  “好嘞,好嘞。”胡汉林笑呵呵地,喜不自禁。
  苏白坐上了那辆面包车,开车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小年轻,应该是胡汉林的一个手下,之前他坐在车里见胡汉林面对着苏白点头哈腰的样子,等苏白上车时,他赶忙对苏白打招呼喊了一声“大哥好”。
  “知道去哪里么?”
  “知道知道。”小年轻点头道,“林哥都讲清楚了。”
  说完,小年轻马上发动了车子。
  苏白靠在座椅上,身边放着几套衣服,论起拍马屁的功夫,胡汉林真的是贴心得很,就是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有胖子那般的好运气了,当然,这还是得靠个人的资质以及……运气。
  选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换了上去,将换下来的旧衣服随手丢出了窗外,苏白显得很是随意。
  打开了包,取出自己的手机,居然还看见两块移动电源被放在包里,应该是胡汉林怕自己手机没电事先放好了的,另外,还有新的蓝牙耳机;
  苏白忽然想了一下,当初梁森是带着解禀一起生活,解禀就像是梁森的官家一样,可惜了,小家伙现在不见了,否则如果还是以前四个人加一小孩一只猫生活在同一个屋檐的状态下的话,让胡汉林过来当一个跑腿的管家倒是不错,他自己肯定也十分乐意。
  一想起小家伙,苏白的情绪就自然而然地低落了下去,这不是在海岛上自己不停地压榨自己生死一线时的状态了,那时候除了咬着牙使劲活下去脑子里也就空空的没有其余的想法,而现在,那些情绪又开始逐渐袭来,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
  钱包里,还有一张照片,苏白拿出来放在手上看着,照片里是自己跟小家伙,这是父子二人在大理拍的合影,大理之行,算不得多么圆满,但好在自己一开始几天是带着小家伙好好玩过的,也算是弥补了一些缺憾。
  苏白一直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听众,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纯粹追逐力量的一个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这条路,自己已经走上去了。
  手机开机习惯性登陆了一下微信,发现给自己留言的不少,苏白先点开了和尚跟嘉措的,二人发的只是品茶喝茶的照片,显然两位大师在上海老放家里过二人世界还是很甜蜜的,他们也没问苏白去哪里更没问苏白什么时候回来,发照片给自己只是纯粹地分享一下生活。
  接下来是颖莹儿的,颖莹儿问自己有没有空去看《大话西游》。
  之后就是胖子的了,对于胖子,苏白的态度一直比较复杂,但有一点苏白可以相信,这货再怎么贱再怎么自私,至少不会主动来害自己,否则按照胖子以前的说法,如果日子那样子过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
  胖子发的消息居然是几个小时前,还真巧。
  “大白,你在广州?”
  这是胖子发的询问信息,然后还有一条是位置共享定位,是在广州越秀北京路地铁站七天酒店二店,很精确的位置。
  “广州?”苏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去佛山了,去这个位置。”
  苏白将手机递给了前面开车的小年轻。
  小年轻将面包车靠边停了下来,然后接过苏白的手机,“北京路地铁站七天二店,大哥,等下啊,我导航一下。”
  “三个小时,能到。”小年轻确认道。
  “好,就先去这里吧。”苏白靠回了座椅上,看着车窗外不断飞逝的风景,陷入了属于自己的沉思。
  其实,摆在自己面前的路,最简单的一条路,那就是强行借助外力去将那层膜给捅开,但是现在应该从哪里去找寻这种外力?
  每个人成为高级听众,都该有属于自己的方法,苏白也没去询问别人,因为每个人的路完全不一样。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想着心思,随后苏白又将那张跟小家伙的合影拿出来继续看着,三个小时的时间,对于习惯忍受孤独的苏白来说,不算难熬,甚至时间过得有些不知不觉。
  “大哥,应该就是前面这家了。”
  “谢了。”
  苏白提着包,下了车,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胖子住在这里。
  苏白拿出了手机,给胖子发了条信息:“你住几号房?”
  ……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胖子还坐在床上翻看着资料,大脑也正处于告诉的运转之中。
  “那个苏白,不是真的苏白,真的苏白已经消失三个月的时间了,但那个苏白又是真的苏白,很大可能是时间节点出现的问题,导致几个月后的苏白出现在了这里。”
  “操,要不要这么神奇,谁不出来偏偏是几个月的苏白出来。”
  “你也是这么觉得吧?应该是那个节点有问题,但可能时间不是几个月后,可能是半年后甚至是一年后,总之,未来肯定有一段时间苏白会出现在这里,然后我遇到了他,不,他跟我应该是处于不同的时间流之中,我不主动跟他发生接触,身体接触或者语言接触,他不会看见我,但一旦产生了语言跟肢体接触就可能不一样了。
  我日,这根本就盘不出什么逻辑啊,天知道那个节点里的法器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居然能够这么直接地影响失控,广播真的会任凭这种BUG一样的法器出现被听众得到?”
  就在这时,胖子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苏白给自己发的信息。
  “你住几号房?”
  胖子张了张嘴,“哈哈哈,未来的苏白联系我了,他要来找我玩耍了,日,太刺激了!”
  胖子手指敲动着:
  “233……哈哈哈
  太搞笑了,
  你居然主动找我了,
  我住312房!”
  胖子发完后就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自己买了不少饮料啤酒现在得找出来一会儿招待来自未来的大白,胖子没有发现,他刚刚发的几句话里,
  “太搞笑了”(由于网络问题发送失败)
  “你居然主动找我了”(由于网络问题发送失败)
  “我住312房”(由于网络问题发送失败)
  所以,成功发出去的信息只有一条。
  ……
  站在宾馆门口的苏白看见了胖子微信里的回复:
  “233……哈哈哈。”
  “233号房。”苏白念了一声,走向了电梯。


第一百零七章 同步!
  “茶,怎么样?”嘉措坐在沙发上,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茶问道。
  “佛爷,这样问,说明你不懂茶。”解禀瞥了一眼嘉措,笑了笑,将喝了半口的茶放了下来,“茶道跟文道一样,文无第一,茶也是如此,每种茶有属于每种茶截然不同的风味,同时每个泡茶的人也能给茶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茶有甘的,也有香的,也有苦的,也有涩的,所以分不出好坏,只能靠个人去品出其中滋味,看是否适合自己。”
  解禀说这些话时,颇有一种老僧入定的感觉,但正好他身边坐着的两个人,毫不夸张的说,都是当代高僧,而且是当之无愧的高僧。
  “行了。”嘉措摆摆手,示意解禀停止自己文绉绉的说教,“老实说,你能来这里,我也是有些意外的。”
  “自打我进门来,你们不也是没叫过我大人么?这句有些意外,可真的假得很。”解禀将身上的红色西装解开,放在了沙发一侧,继续道,“是想从我这里知道关于如何晋升高级听众的经验么?”
  “是,也不是。”和尚点点头,又摇摇头,“正如你刚才所说的,茶道有万千变化,与茶的种类有关,也与泡茶的人有关,甚至跟品茶的人也有关,如何晋升高级听众,对于每个资深者来说,其实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路数。不过,请你过来喝茶,也是为了解惑。”
  “是关于因果么?”解禀看着和尚问道。
  “是。”和尚承认了。
  “因果之道啊。”解禀将自己身子靠在了沙发上,显得有些惫懒,他现在确实有在和尚跟嘉措面前这么惫懒的资格,当然,换做是以前的他,其实也会这么做,倒不是故意拿捏什么架子。
  以和尚跟佛爷的资质,解禀清楚,他们早晚也会跟自己一样晋升到高级听众序列里的,所以也确实没必要在他们面前拿捏什么架子。
  “打个比方,因果在资深者突破高级听众时,就像是一个润滑剂,但这润滑剂是香甜的,也是有毒的,绝大部分突破时,都是浅尝辄止,比如我,可以适当性研究一点,看透一点,然后等自己的原始积累足够后,就可以专心等待一个突破的契机,以大勇气直接冲关上去,但有些人,在刚成为资深者不久时,就开始研究,这可能直接导致其心态崩盘,沉迷其中,我是见过太多沉迷于因果的人,他们怀疑自己,怀疑别人,最后绝大部分,下场都很凄惨。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依靠因果,那么这就很难了,就像是男女插入时,如果下面很干,没有水,强行进入会很疼,皮可能也会磨破,但如果太多的话,你就享受不到里面的肉壁垒摩擦时的感觉,只能感觉到自己的那个在一团浆糊里倒腾,这个比喻,你们两位高僧听得懂么?”
  解禀说完这个解释后才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两位僧人。
  和尚和嘉措点点头,显然,他们是听懂的。
  嗯,听懂了。
  “其实,有些时候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当你的力量足够高时,你确实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去感应到那种叫做因果的东西,适当性地研究一点,看一点,想一点,也不是坏事。如果强行靠蛮力冲关的话……”
  说到这里,解禀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和尚跟嘉措就在旁边等着,显然,解禀是有话要说,而且,和尚跟嘉措这次请解禀来,其实也正是为了这个问题,下面所说的话,很可能就是他们所寻求的答案。
  因为先不说解禀现在已经是高级听众了,已经是过来人了,再者,解禀还是一直跟随着梁森的,梁森现在可是大佬级听众,于证道之地证道过的,跟在这样子的人身边,听听看看想想,至少是从一些事情的理解上,能够获得更多的启发。
  “怎么说呢,因果不管你去研究还是不研究,它是客观存在的,你故意不去研究它,故意避开它想要单纯地强行晋升高级听众,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刻意它和在乎它,
  不是么?”
  ……
  前面正好有一个住客刷了卡进电梯,苏白也就跟了进去,那位顾客去的是3楼,苏白按了一个2。
  很快,电梯到了二楼,苏白走出了电梯间,向四周看了一下,确定了233房的方向,走向了那边。
  233号房是在最里面的那间房,正对着这个狭窄的走廊,这一面其余的房间都是面对面的,只有它是单独的。
  越来越靠近那个房间时,苏白忽然产生了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现在很瞌睡一样,但这种瞌睡,却又来得那么的突兀。
  ……
  “这个人,是从节点里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可能是从未来穿插到现在的?”刘韬舔了舔嘴唇,对于这个论断,他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是在现实世界而不是在故事世界啊,如果说那个法器真的能够影响干预到时空,那么,自己绝对要拿到手才行!
  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雷先生,刘韬又下意识地在心底叹息了一下,这位雷先生身为高级听众之所以愿意答应论坛这边出手帮忙,可能也是一早就看准了这个吧,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毕竟那个地方只能是资深者进去,高级听众进不去。
  雷先生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点了点头,道,“前台给我打电话,那个人回来了。”
  雷先生起身,和刘韬一起走出了房间,他们住的地方在四楼,此时两个人一起走到电梯口等电梯,其实刘韬是建议直接跳窗下去或者快速走楼梯下去的,但见雷先生坚持坐电梯,也只能什么都不说了。
  “急着下去,没什么意义。”雷先生似乎是看穿了刘韬的心思,稍微解释了一下,“时间流既然发生了问题,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无法去取代眼下的唯一真实,他就像是一道残影一样,很难捕捉到,你能看见,你能感知到,你能察觉到,却不一定是真的,这种感觉,等你以后晋升成高级听众后,能够更深切地体会到。”
  还有一句话雷先生没有说,那就是如果你能晋升成高级听众的话,因为刘韬的资质和心性在雷先生看来尚可,但却不是优秀的那一批。
  ……
  黑色运动衫男子小跑着进入了门店,前台一个刚刚放下手机的工作人员忽然张大了嘴,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那个人直接走入电梯,按下了2楼。
  晚跑结束,黑色运动服男子掏出自己的手机,他打算订机票回上海,那里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一下,现在他继续留在广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走入电梯里,按下了2楼的键位,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手里看着。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花海,左下角有一个咖啡屋的桌子,上方是清澈的蓝天,而主角,则是自己跟一个可爱的孩子。
  看着这张照片,男子陷入了沉思,等到电梯门开了时,才手里捏着照片走向了自己的233号房。
  在走到门前,准备从口袋里拿房卡时,手里本来捏着的照片,忽然滑落下来,落在了门口的地面上,男子弯下腰伸手去捡。
  ……
  这种晕乎乎的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不具备什么杀伤力,甚至可能一般人都会察觉不到只会觉得自己一时间精神有些不太好。
  “这死胖子,自己住的地方居然还布置了阵法,至于么。”苏白嘴里骂了一句,他认为这是胖子在自己屋前布置的阵法,以胖子那种惜命的性子,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叮……”
  身后那个位置电梯门再度打开,但苏白回头看时,却没看见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此时,身体有些沉,伸手扶住了墙壁,苏白本来在车上看的自己跟小家伙的合影之前一直放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在此时也因为苏白身形的晃悠而飘落了下来,飘落在了门前。
  随即,苏白也弯下腰,捡起了照片。
  ……
  “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有些真的,未必是真的,而且,我是不信除了广播以外真的有什么地方可以在现实世界里使得时间回流并且一直保持着,我觉得,那个人,既然出现了,现在又回去了,估摸着时间,算是差不多了吧。”
  电梯在2楼停留了一些时间然后才上来,雷先生跟刘韬走入了电梯,等电梯刚到2楼二人刚刚走出电梯拐向233号房这边时,
  却正好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子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然后下意识地伸手,
  门开了,
  男子走了进去。
  刘韬站在一边,有些目瞪口呆,
  雷先生也是微微地倒吸凉气,
  对方在开门时,竟然完全跳过了自己精心布置的所有阵法。
  这,
  怎么可能?
  但随即,在对方进去后关门的瞬间,雷先生的瞳孔里,分明出现了两个黑色运动服男子重叠的身影!


第一百零八章 你叫什么名字?
  “推开窗,看见星星,依然守在夜空中;
  心中不免多了些暖暖的感动;
  一闪一闪的光努力把黑夜点亮;
  气氛如此安详……”
  推开门,屋子里的灯居然还亮着,房卡也插在供电卡槽里,一部手机插在那里充着电,同时播放着张杰的那一首《我们都一样》。
  轻盈舒缓的乐曲在房间里飘荡,让这个潮湿逼仄的酒店房间变得似乎不再那么令人反感了,老实说,从进入这个酒店开始,苏白就有些奇怪胖子为什么会选择住进这样子的一个酒店。
  那部手机,有点眼熟,苏白看向了放在小桌上正在充着电的手机,好像跟自己用的是一个型号的,只是,当苏白再往里走几步时,忽然感到一阵风吹来。
  这是一个无窗的房间,来的哪门子的风?
  风,扬起的还有沙尘。
  苏白双手摊开,一层寒冰力量凝聚而出,只是还没等得及苏白人工降尘,沙尘跟风就消失了,而苏白看见自己正站在一片比较荒凉的地方,脚下,是瓦砾堆,前方百米处,则是一条老街,街道上不少人骑着自行车穿行其中,是那种很老式的自行车,不是现在流行的共享单车。
  这个画面,很真实,真实到让你觉得这不是幻觉,但这里,怎么可能不是幻觉?
  苏白的精神意志很强悍,经受过好几个故事世界里对心灵漏洞的考验,虽然发生在苏白的事情比较多,甚至如果按照正常的标准来看,苏白自小到大所发生的事情足以变成许许多多个心灵漏洞来打击苏白让苏白完全沉沦进去。
  但偏偏苏白却是一个对幻术抵抗能力最强的资深者之一。
  这里,到底是几几年?
  苏白清楚,自己应该不是穿越了,但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故事世界了?”苏白自言自语着,或许,现在最好的解释就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从现实世界里无缝衔接地进入故事世界了,这也不是没有先例,以前自己馄饨吃了一半还被拉入过故事世界。
  难不成这次又是悬案?发生在八九十年代的悬案?
  苏白有些随意地继续往前走,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应该是属于拆迁区,脚下的瓦砾是刚刚推倒的房子,等过阵子应该就会有施工队进来开始施工了。
  北上广的发展比中国其余的地方肯定要更早一些,在这个时期,城市建设的浪潮正处于最高速发展的阶段,老房子被开始消亡,新楼开始出现,那些以前大陆居民只能在港片里看见的高楼大厦开始逐渐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仿佛也就短短十几年前,大陆居民忽然发现,至少从城市的规模和模样上来看,我们真的不比别人差什么。
  等靠近了那条街道,苏白耳边传来的基本都是粤语,人们穿的衣服也是花花绿绿的,虽然肯定不是六七十年代那种工人装遍地走,但至少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确实有些老土。
  这里是以前的广州?
  故事世界会发生在这里?
  苏白舔了舔嘴唇,其实按理说,自己应该也算是到了快进下个故事世界的时候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苏白却又有些觉得这里不像是一个故事世界。
  斜前方,有一条大河,应该是珠江,苏白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从之前坐车到这里时,苏白虽然是在发愣,但是对周边的环境也是有着一个清晰的认识,这几乎是属于听众的一种本能了。
  难道是,酒店这边二十年前的模样?
  苏白抬头开始有目的的寻找路标,很快,在一家小商店的门外电线杆上,找到了路牌,上面“北京路”三个字很是清晰。
  深吸一口气,这就有意思了,按照主将的位置以及北京路的方位,自己刚刚所站的废墟,真的是那家七天酒店那栋楼的前身?
  “叮……”
  一枚硬币掉落在了地上,然后滚动着向苏白这边过来,苏白微微低头,看着硬币径直滚动入自己身侧的下水沟里。
  一个头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急匆匆地跑过来,女孩儿年纪还小,应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她看了看苏白,又看了看下水道的铁板,咬了咬嘴唇,这生气的模样显得很是可爱。
  女孩儿没哭也没闹,就这么在柏油路边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伤感。
  不知道为什么,苏白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儿有些眼熟,但苏白记得自己并不认识他,而且以自己的成长经历来看,自己不可能会在将近二十年前的广州有什么认识的人。
  但当女孩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苏白有一种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感觉。
  “看什么看,衰仔。”
  女孩儿见苏白还在打量着自己,有些生气地对苏白喊道,她之前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苏白是故意看着自己的硬币滚落到下水道里的,如果他愿意伸手甚至是伸个脚自己的硬币就不会掉下去。
  苏白在女孩儿身边坐了下来,女孩儿倒是没在意这个,骂了一句后还在自己憋着气,在这个年代,一个硬币,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哪怕是新世纪一开始的几年,绝大部分的小学生一天的零花钱也就一块钱的样子,可不像是现在的小学生拥有这么强大的消费能力。
  “你叫什么名字。”苏白问道,至于之前小女孩儿骂自己,苏白倒是浑然没在意,苏白还没low到要跟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置气的地步。
  “要你管。”女孩儿对着苏白翻了个白眼。
  “我可以把钱给你。”苏白说道。
  “真的?”女孩儿有些意外,但马上又以一种怀疑警惕的目光看着苏白,“你不会是想叫我跟你回家拿钱然后把我拐卖了吧?”
  “呵呵。”苏白笑了笑,把手伸到一侧的下水道栏杆上,掌心微微发力,“嗡”的一声,那枚刚掉下去的硬币就吸附到了苏白的掌心中,苏白握着拳,放在了小女孩面前,“猜猜有没有?”
  “骗人,又不是魔术戏,我才不信……”
  当苏白摊开手掌时,小女孩看见掌心中的那枚硬币,小嘴当即张开成了“O”形,显得很是不可思议,但她还是没忘记直接伸手将硬币从苏白掌心中拿过来攥在了自己手里。
  “你好厉害,再见了,我要去买水果了,嘿嘿,虽然你帮我拿到了钱,但妈妈跟我说过,街上变戏法的最喜欢拐卖小孩子了,叫我不准跟那些变戏法的多说话。”
  小女孩起身,蹦蹦跳跳地走向了斜前方的水果摊,但她走到半路上,却拐个弯,走向了另一侧站着的一男一女那里。
  苏白摇了摇头,不管现在自己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故事世界,但这个女孩,真的挺有意思的,但自己应该真的不认识她,又或者自己是因为最近小家伙没了,所以自己开始对小孩子格外上心了?
  不至于吧。
  苏白这时候也起身,水果摊那头有一个书报亭,苏白打算去那里看看报纸,至少能够先确定一下现在这个鬼地方到底代表着广州哪个年代。
  小姑娘跟自己的父母此时也走向了水果摊,只是小姑娘应该是见到自己父母后变乖了,没有跟之前那样蹦蹦跳跳的,走路走得很沉稳,变得很乖很乖。
  苏白站在了报亭前,伸手取过了一份报纸,先看日期,1993年4月30日。
  是自己出生的这一年,93年,而且自己现在应该还没出生才对,因为那个真苏白的生日也在几个月之后,那么至少现在不用担心会遇到自己了。
  苏白随意地翻动着报纸版面,报亭老板一边打着苍蝇一边带着嫌弃的目光盯着苏白,就差说一句:要买就买不买就滚的话了。
  “想吃什么水果啊?”一个女人的声音自隔壁水果摊那边传来。
  “荔枝,我最喜欢吃荔枝了。”这是小女孩的声音,但是现在说话却有些一字一顿的,没了之前的灵气和跳脱。
  苏白正在看报纸上的一篇报道,周围的事情也就随意地听着,所以暂时还没注意到隔壁的情况。
  “那好,给你荔枝。”还是女人的声音,“拿好哦,这些够吃了吧?”
  “谢谢……”女孩儿有些机械地回答道。
  “你买不买啊!”报亭老板终于忍耐不住了对着苏白抱怨道。
  “呵。”苏白将报纸放了回去,自己身上确实没钱,有钱在这里也用不了。
  只是,当苏白刚刚转过身准备沿着北京路这条街再逛逛搜集一下情况时,忽然听到后面女人很认真地说道:
  “那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荔枝,
  那么,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荔枝了好不好?跟阿姨走,阿姨家里有好多小朋友和你玩耍,天天都能有荔枝吃哦。”
  “好。”女孩儿木讷地点头道。
  “那阿姨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荔枝。”
  苏白的身体猛地怔住了,他马上回头看向身后的水果摊!


第一百零九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来啦,来啦。”
  胖子将刚刚从一堆空易拉罐里找到的几罐啤酒丢在了床上马上就过去开门,只是门一拉开,站在胖子面前的居然是郑龙,这个刚刚一起晚上吃饭的听众。
  咦?
  “怎么了?”郑龙见胖子一脸诧异的表情问道。
  “没怎么。”胖子有些纳闷,按理说大白应该上来了啊,“啥事儿?”
  “论坛那边刚刚在微信群里发通知了,说本来明天的活动提前了,现在就让我们去二楼准备,我就住你对门,所以出来时想喊你一起走。”
  “哦,好,我刚没看手机。”
  胖子先走回去,将手机揣兜里就跟郑龙一起走到了三楼电梯口那边,那边已经站着好几个听众了,显然大家也都是收到了消息。
  有人脸上带着一抹跃跃欲试的神情,跃跃欲试的人应该都是冒险主义者,也有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担忧,应该是对这忽然改变的行动时间有一定的忧虑。
  这里毕竟不是故事世界,大家只至少现在来看,也不是绝对的竞争关系,所以倒是不需要去故意表演什么。
  少顷,电梯下来了,众人走了进去,等到二楼时再都走了出来,这个时候,二楼狭窄的走廊里,站了二十多个人。
  这差不多就是受邀来参加这次活动的所有听众了,这倒不是说明听众论坛的影响力有多强大,其实还是因为这次的线索和资料确实足够吸引人,就连之前一直在秦皇岛老老实实开出租车的秦杨也来到了这里。
  雷先生站在最前面,隔着两米的位置就是233房,刘韬跟孙海这两个论坛的管理员则是站在雷先生身后。
  孙海微微低着头,其实,他心底深处对这扇门有着极大的渴望,只要他能够进去,然后在里面晋升高级听众,有八成的把握自己可以成功!
  只是刚刚下来时,孙海看见刘韬跟雷先生站在一起,自己之前也曾跟雷先生暗示过两次,但是雷先生都不为所动,显然对于现在还没成为高级听众的自己,雷先生根本就看不上,也懒得去在自己身上进行什么投资或者示好。
  但现在孙海还担心一件事,这么多资深听众到时候都会进去这里的,万一真的有人走了狗屎运,将那件可能存在的法器给拿到了,这个节点最后失效了,消失了,自己怎么办?
  自己还能继续压抑着不去晋升多久?
  门前的阵法,完全无损,这是雷先生最难以接受的一点,自己事先布置的阵法竟然被人家直接“趟”过去了。
  还真是,有意思呢。
  雷先生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个节点形成的原因以及里面是否真的存在那件特殊的法器,雷先生不确定,也不清楚,但雷先生现在可以承认自己对里面充满了好奇,只是自己不能进去,这是最大的遗憾了。
  挥挥手,门缓缓地自己打开,雷先生将这里的阵法全都撤去,示意身边的刘韬跟孙海可以安排人进去了。
  “这个房间就是节点?”胖子有些纳闷道,他之前其实是看出一些端倪了,毕竟他也是玩阵法出身的,雷先生之前是主动将阵法给撤掉了。
  一个一个地资深者开始走入这个房间中,基本上跨过门缝那条线后,人就消失了。
  “操,怎么有种哈利波特的感觉。”胖子吐了吐舌头,轮到他时,经过雷先生身边时,胖子对雷先生点头哈腰道,“雷先生,久仰久仰,我也喜欢琢磨阵法,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跟你请教。”
  “张八一。”雷先生说出了胖子的名字,这足以可见胖子听众圈子“交际花”的声名远扬。
  “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打了个招呼,胖子也不再多啰嗦什么了,小心翼翼地走入了房间里。
  当其余的资深者包括刘韬自己也都进入这个房间后,站在外面的孙海手掌握拳又松开了好几次,显然,他在挣扎,他在犹豫,但雷先生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其中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
  深吸一口气,其余人都进去了,外面就剩下了雷先生跟孙海自己两个人。
  “雷先生,您是要在这里守着,还是我在这里守着?”孙海似乎完全洒脱地放下了一切。
  “孙海。”
  “小的在。”
  雷先生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孙海,随后还是摇摇头,“一起去吃点夜宵吧。”
  “好。”
  孙海很痛快地走到前面先去按电梯门。
  “不让你进去,是为你好啊,何必为他人做嫁衣呢。”这些话,雷先生没说出来,因为不能说。
  ……
  “那阿姨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荔枝。”
  只是,当苏白转过头时,却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那个女孩跟那一男一女了,水果摊的卖主正摇着蒲扇坐在藤椅上喝着凉茶,仿佛之前的一切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听。
  但苏白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出现幻听,为什么现在那一男一女和小女孩儿不见了,可能跟自己所在的环境有关,而且,自己之所以能够看见和听见那一段画面,也大概率跟自己有直接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自己体内有那一男一女的血脉,所以当自己来到这里时,会出现这一男一女曾在这里出现的画面?
  此时,苏白是不知道论坛给邀请听众发的资料里有写一个道士强化的低级听众曾在这个节点里看见自己早已亡故的奶奶,现在苏白得出的推断,只是苏白自己推测出来的一个可能,但真的已经无限接近正确答案了。
  这条街,还是这条街,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但苏白却有一些不明所以,自己该如何脱离这个环境?又或者,换一个思路想一下,自己能够在这个环境里,获得些什么?
  听众的本性,是逐利的,就和一头嗜血的狼没什么区别。
  “雷公太极,招收弟子!”
  “雷公太极,招收弟子!”
  “雷公太极,招收弟子!”
  街道上有一家武馆,今天正好开业,有人在舞狮子,也有几个穿着长衫复古装的男子正在表演着太极,正中央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想来应该是所谓的雷公太极的掌门人了。
  广东靠近港澳,再加上当初红色革命的浪潮也没真的席卷到这里,所以这片区域还是保留着很多原汁原味的东西,比如风水大师跟武术大师在这里的待遇明显要比在内地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
  苏白对这个是没什么兴趣的,他的目光其实直接落在了武馆一侧的一家小铺面上的,那儿应该是一家古玩店。
  93年,改革开放也已经有些年头了,盛世古玩乱世黄金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在当下的中国,古玩行业随着市场政策的放开自然开始蓬勃发展起来。
  当然了,苏白不是什么古玩爱好者,虽然他确实接触过不少的古玩,这也是因为他以前公子哥的身份,想不接触到这些也难,但真正吸引苏白的,其实还是古玩店门口的两块泛黄的牌匾,这是一副对联。
  “君今朝何处来?”
  “妾来日哪里归?”
  像是顺口溜一样的牌匾,但是对于苏白来说,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就是说的自己,又或者,是说的当下这个局面。
  苏白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又或者仅仅是一个巧合,但既然现在这个局面,自然只得先走过去看看。
  门面很小,被隔壁的武馆挤压了很多的空间,苏白进去时,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子在里面看着书,见有客人上门,男子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动着轮子向苏白这边靠了过来。
  “想看看什么?”
  “你这里有什么?”苏白问道。
  “古往今来。”男子说道。
  “口气不小。”苏白笑了笑,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怎么给自己一种很中二的感觉,仿佛跟后世那些生活在二次元世界里的宅男差不多,尤其是说话的口吻和神态,满满的迷之自信。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放在脚边瓶瓶罐罐中的一个木盒子,一边打开木盒子一边问道:
  “你想先看看过去的,还是想先看看未来的?”
  “古玩店,不都是卖过去的东西么?”苏白反问道。
  “但来买的人,可能是未来来的。”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很是随意地说道。
  但他这句话说出来时,苏白当即收起了一切轻视的心思,这还能用中二或者是误打误撞来解释么?
  门口的牌匾,这个中二店主的话语,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有件东西,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您是说传国玉玺么?”
  “瞅瞅。”
  男子将从木盒子里取出来的一个被绢布包裹着的方块物件儿直接丢给了苏白。
  但落在苏白手中时,却只剩下了白布,那个方块物件儿却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苏白手里拿着白绢有些不解道,“古玩店改魔术店了?”
  男子的手指则是开始发抖起来,带着一抹不敢置信地盯着苏白,
  “你……你……你见过真正的祖龙玉玺?”


纯洁滴小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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