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伤口

　　我不知道是老天爷有点贱，还是我的运气太好。
　　在我骂完街的瞬间，我就清楚的听见，雷云之中响起了一声靐鸣。
　　雷响，靐鸣，这两种声音我还是能分清的，怎么说我都是个入行已久的老司机了啊，要是连这点最基础的东西都辨别不了，我还当个屁的先生。
　　“牛逼啊！！！”我激动的大喊了起来：“老天爷你他妈总算是给点力了！！！祖师爷现在肯定上班了！！”
　　这一声靐鸣持续的时间很长。
　　从一开始的“能听见”，不过短短数秒，就转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巨响。
　　毫不夸张的说，先前那些能把活人吓尿的雷声，比起这一声靐鸣，那是没有半点可比性的，差得太远了。
　　不光是因为这阵靐鸣过于震耳，而是……怎么说呢……
　　那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隔着天与地的高度，依旧能让长空之下的所有活物感受到。
　　在不久前，我就亲身经历了一次所谓的天威。
　　那些天威是由天雷散出来的，很吓人，也很能镇住人。
　　但在此时此刻，那一声靐鸣所引来的天威，则是半点都不吓人，但却会让人产生一种无力抵抗的感觉。
　　可能只有这种天威，才能算是真正的天威。
　　一声高高在上的靐鸣，就能让万千活物清楚认识到，人与天的差距。
　　“嘶！！！”
　　“轰！！！！”
　　山河脉眼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靐鸣邪龇，同时炸响。
　　而在那个石堆顶端的凹坑里，风声也迅速变大了，好像那里面的风，一直都在往外刮着，活像是一个通风口。
　　就在我期待满满的望着天空时，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天雷猛然从雷云中劈下，直接落在了距离我不过几米远的石堆上。
　　那一瞬间，我吓住了，也愣住了。
　　我操，这是在逗我吧？！
　　上清天靐阵只是靠着靐鸣镇压冤孽消除祸患啊，从来没有过雷劈下来的情况啊！
　　这他娘的虽然说是引天雷，但也没说是引真正的天雷啊！
　　不会是出岔子了吧？！！
　　我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雷光就在霎时间消散了，而石堆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半点被天雷轰击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脉门处所传来的剧痛，也被我暂时抛之于脑后了。
　　上清天靐阵我没见人用过，但就我爷爷手记里的那些内容来看，这玩意儿就是三声响，没有天雷也没有别的东西。
　　但现在……
　　我正琢磨着是怎么回事呢，在目光从雷云上扫过的时候，我的表情猛然一变。
　　古人都说这玩意儿只会引靐鸣，不会引天雷，那会不会是因为……因为他们没在雷云下面用过这阵局呢？
　　想到这点，我只感觉自己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上清天靐镇孽星，主要的内容就是“引天雷”，古人一直都把靐鸣当作是这里面的天雷，或许就是因为用的时候，只有靐鸣响起，而没有天雷劈下来。
　　久而久之，这一点就被传成上清天靐阵的特征了。
　　各位可别觉得我是在说笑啊，这是真有可能的事！
　　从古至今，这个阵局被使用过的次数，基本上就那么几十次。
　　使用次数少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因为条件不允许，想要用这个阵局，那么铁钉必须是事先加工好的，哪个先生会没事把这些铁钉揣在身上啊？又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样，让度生教撵得跟孙子似的。
　　当他们遇见那些必须用上清天靐阵才能收拾的冤孽，恐怕已经没时间来加工铁钉了，说不准在发现敌人过于强大的下一秒，自个儿的命就搭在了冤孽手上。
　　二则是因为起阵的条件过于苛刻，必须要用五年的寿数献天，这才能换来阵局的启动。
　　古代的先生有原则，这没错，但也有不少是贪生怕死之辈。
　　遇见了棘手的活儿，他们宁愿不接砸了名声，也不会随便拿自己的命去拼。
　　敢用五年的寿数来驱鬼镇邪的先生，从古到今才有多少个啊？
　　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上清天靐阵使用过的次数才会那么少。
　　而就是因为次数少，所以有些细节，洗怨门的先生们恐怕都没有机会发现。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
　　在雷云下起阵，不光能引出靐鸣，更能引出一道天雷！
　　我估计吧，古代肯定有人想过，这个阵局究竟能不能引来天雷？
　　但想归想，敢付诸于行动去实验的人，应该没几个。
　　谁会嫌自己的寿命长？试一次就少活五年，谁敢乱来？
　　“轰……”
　　在第二声靐鸣响起时，天空中的雷云忽然翻腾了起来，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疯狂的搅拌雷云。
　　一道道电光，夹杂在雷云之间，就这么不停的翻转着。
　　与此同时，山河脉眼也渐渐开始发威。
　　靐鸣声，邪龇声，以及那种从坑洞里传出来的风声，都在越变越大，似是要跟老天爷造出来的靐鸣拼个高低。
　　此时，地面已不再颤动。
　　但那种从地下传来的危险感，却是越来越盛，直让我打哆嗦。
　　正当我注意着场中的动静时，我忽然发现，手腕上脉门处传来的疼痛感，在这时又加剧了。
　　那种疼简直深入骨髓，活像是有人在用烧红的烙铁烫我的脉门。
　　我咬着牙忍着疼没叫出声，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当即就打了个冷颤。
　　说真的，我脉门上的伤势，有些诡异过头了。
　　原本手腕上就两条大口子，虽说看着吓人，但实际上规格就那么点，回去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可是现在呢？
　　伤口两侧的皮肤，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牵扯住了，一上一下的卷曲着，硬生生将我的伤口撕得更大了……
　　在皮肤卷开的位置，我能很清楚的看见皮下组织，或是说直接点。
　　我能看见人皮被撕开后所露出来的肉。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我满脸恐惧的看着伤口，声音都不由得变惊恐了起来：“手记上没说会有这种情况啊……不是献了寿数就没事了吗……还是说我用这个阵局来收拾奇地太过分超出规格了？！！”
　　在我目光的注视下，皮肤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卷曲着，看那势头，是真想把我的皮都给撕开。
　　我当时真的要吓尿了。
　　妈的！
　　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皮肤卷起，然后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掀开，直到将皮跟肉彻底分离……
　　“不管了……只要能把这个奇地收拾掉……别说是一张人皮了……就是老天爷你要我的命……老子也双手奉上！！！”我咬紧了牙，强忍着惨叫出声的欲望，冲着空中的雷云大吼道：“老子不管这阵局能不能收拾奇地！！！你他妈的给点力！！用天雷劈它一个灰飞烟灭行不行？！！操！！！”
　　我在这时已经没了退路，当然，我也不想退。
　　老爷子他们说得对。
　　有些事，是必须做的。
　　而有些责任，也是我必须承担的。
　　荒山野岭之中，没有人能够让我依靠，也没有人能帮我承担这一切。
　　我能靠的，只有自己。
　　当我看见天空中的雷光再度闪烁起来时，我低下了头，手上使了点劲儿，握了握铁钉。
　　“来吧……”
　　我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中的“阵眼”。
　　“要么你把奇地搞定……老子回去就让你流芳千古……成为第一个收拾掉山河脉眼的阵局……”
　　“要么奇地把你搞定……然后……咱们就一起死吧……一起跟着这方圆五百里的活物彻底毁灭掉……”
　　“轰！！！！”


第一百零一章 来人
　　伴随着震彻天地的靐鸣，第二道天雷，又一次落在了石堆上。
　　这一次，石堆没有再能扛住天雷的轰击。
　　当雷光散去之后，石堆已经消失了，连带着先前散落在石堆上的“董老爷子”，都彻底的化作虚无。
　　海蓬莱死了。
　　胡天生死了。
　　黄宝山死了。
　　连九太爷也死了。
　　它们四个仙家不光是死，更是魂飞魄散，连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来。
　　或许真是命中注定，也可能是董老爷子有意为之。
　　他最后落的下场，如那些仙家一般，魂魄化作虚无，肉身也彻底烟消云散。
　　当我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说真的，我有点后悔了。
　　我刚才就不应该迟疑，就该抓住机会，在石堆上面捞一把，起码得让董老爷子的骨灰多少留一点下来。
　　哪怕抓起来的石子多过于那些被雨水冲散的粉末，那他娘的怎么也算是个念想啊！
　　“嘶……”
　　“轰……”
　　此时此刻，石堆已经被轰得连渣都不剩了，地上现出了一个坑洞，直径约莫有两米大小，比起最初的那个小坑，现在可大得有点夸张了。
　　坑洞的边缘，距离我不过一米远，要是这个坑再扩大一些，估摸着我就得掉下去了。
　　邪龇跟靐鸣已然炸响，可跟最初的那些声音不同，现在的邪龇跟靐鸣，很明显的有种“服软”的感觉。
　　或许这么说有点夸张了。
　　两个单纯的声音，怎么会给人服软的感觉？
　　那种情况我真的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可能只有亲自到场听一回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些声音仿佛是活了一般，都在苦苦求饶。
　　但这种感觉没持续一会，霎时间就变了。
　　靐鸣声猛地变作宛如闷雷，声声连绵，响而不绝。
　　而邪龇声，则是瞬间变得尖锐了起来，那种如同加强版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差点没把我耳膜给震裂了。
　　这种声音，也给我传递了一个信息。
　　刚才山河脉眼是在求饶，但现在，它貌似发现求饶没有作用，准备反抗了。
　　走投无路，自然狗急跳墙。
　　这个道理不光是活物懂，山河脉眼，也懂。
　　在那时候，坑洞之中往外吹出的风，比起先前的规模，更是吓人。
　　那阵风仿佛都凝结成了实质，形成了一股黑白两色互相缠绕的雾柱，直冲长空。
　　刚才是天雷劈它，现在，它好像是想劈一次雷云了。
　　那根雾柱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其中黑色的部分，看着很是显眼。
　　当这根雾柱冲出坑洞的时候，那瞬间所带出来的风，差点没把我掀个趔趄。
　　要不是我事先有准备，死死的蹲在地上，咬着牙握着铁钉不撒手，恐怕那时候我就得被狂风带上天了。
　　由于这根雾柱散出的白光太过刺眼，我刚看见这阵光，下意识的就把眼睛闭上了，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酸涩感，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我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随后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都没敢全睁开，生怕眼睛被这阵白光刺瞎了。
　　但等我睁开眼一看，现实情况却没那么危险。
　　雾柱上的白光，此时已变得柔和了许多，看着一点都不刺眼，甚至于都感觉不到上面带着光。
　　看起来，就单纯是一根黑白两色相交的雾柱罢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这根雾柱有多高，我说不清，但就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它已经高到了能触碰雷云的地步。
　　山河脉眼真他娘的不愧是山河脉眼啊，就这一手跟老天较劲儿的本事，还有它这胆气，已经远超于阴齾阳齾之地了。
　　这根雾柱已经跟雷云碰到了一起，但它有没有击穿空中的雷云，这个我倒是看不清，毕竟我所处的位置太近了，要是稍微站远一些，我还能看个明白。
　　在那个时候，我忽然发现，雷云翻腾的动作加快了许多，这应该跟雾柱冲天有不小的关系。
　　“轰……”
　　天空中没有传来第三声靐鸣，而是响起了一阵闷雷声。
　　可能老天爷对于山河脉眼的挑衅，也有点忍不下去了，闷雷就如天怒，一直响个不停，甚至是越来越大声。
　　这是山河脉眼跟老天爷的较量，我只是个旁观者，顶多算是拉偏手的。
　　当闷雷声跟山河脉眼发出的邪龇靐鸣交响在一起时，我发现自己双手的脉门，是越来越疼了。
　　不用看我都知道，肯定是脉门上的皮还在往上卷，像是恨不得把我整个人的皮肤都给剥下来。
　　我他妈当时都无奈了，心说我爷爷跟那些洗怨门的老前辈们，不该忽悠我啊，他们压根就没说会有这种现象，只是单纯的点了一下，说要折寿，并没有提到会有其他的危险。
　　仔细想想，我觉得这可能是无意中引到天雷的并发症。
　　威力大了，身子所要承担的负荷自然就大，虽然我没听说过哪个阵局是以活人剥皮为基础的，但这也说不准啊。
　　正当我琢磨着这点时，我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是我自己想多了。
　　脉门处的皮肤已经停下了卷曲的动作，似是已经到了极限，裸露在外的血肉看着很是刺眼。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一阵鼓声。
　　“咚……咚……咚……”
　　那声音很平稳，节奏跟声音大小都没变过，一直持续着最初的状态响着。
　　当我左右看了看，寻找发出声音的位置时，猛然间，我发现这声音好像是从我身子里传出来的。
　　这不是鼓声。
　　是我的心跳声。
　　“怎么回事……”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眼中渐渐有了点惊慌的神色。
　　伴随着心跳声响起，每响一下，我的左胸就会出现个很明显的起伏，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想拼着命的冲出来……
　　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感觉眼前猛地一黑，身子霎时就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了。
　　随即，我毫无预兆的干呕了起来，没几下，我就感觉自己貌似吐出来了点东西。
　　又过了一分钟的样子，我的视觉恢复了过来。
　　在视觉恢复正常的第一时间，我就往地上扫了一眼，想看看自己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看，顿时就惊出了满头冷汗。
　　我吐出来的，全是血。
　　但奇怪的是，我吐这些玩意儿的时候，嘴里一点血腥味都没，准确的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怎……怎么回事……”
　　在这句话从我嘴里出来的瞬间，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了点变化，像是抽了许多烟弄坏了嗓子那般，听着很是嘶哑。
　　“难道是……阵局的作用力太大……老天爷还想从我身上收走点东西吗……”我喃喃道，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中正与雾柱对抗的雷云，表情有些呆滞：“贼老天也不带这么贼的啊……你是真要把活人都往绝路上逼啊……”
　　山河脉眼引出的靐鸣跟邪龇，依旧没有停下，而天空中的闷雷声，也是越来越大。
　　上清天靐阵，所引出来的第三声响，到现在都没影子。
　　或许这还差一把火……老天爷没收到账……是不会先赊账把东西拿出来的……
　　我想着这些，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不甘这两个字，似都印在了我脸上。
　　“贼老天……我都少了五年的寿数……这他妈的还不够吗？！！”
　　“你他妈究竟想逼死多少人才罢休？！！！”
　　我歇斯底里的大吼着，眼里的戾气越发浓重。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长山！！！”


第一百零二章 事实
　　可能外人根本就没办法想象到我当时是什么感觉。
　　孤独，还是害怕，恐怕我自己都分不清了。
　　狂风暴雨之下，方圆十里的活物都看不见踪影，空荡的林子里死气沉沉。
　　在这片荒山野岭里，原本还是有些动物存在的，但无奈的是，先前那一阵天雷都把动物给吓跑了，唯一还敢在这里待着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准确的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但先前，可不止我一个人。
　　董老爷子，九太爷，黄宝山，胡天生，海蓬莱，他们不久前都还在，可是现在却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就是因为他们的消失，我才会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不，用手足无措这四个字来形容，或许会更恰当。
　　我并不是没有独自行动过，也不是没经历过生死，但我是真的没有过类似于这一次的经历。
　　当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并且都还是那种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下场，我……
　　我真的有点害怕了。
　　倒不是怕死，也不是怕自己会落个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就只是单纯的怕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地方而已。
　　人类终究是一种群居动物，当普通人陷入了独自一人面对危险的境地，总是会莫名其妙慌乱起来，这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我是个先生，但说到底，我还是个人。
　　毫不夸张的说，在听见沈涵的声音从树林里传出来的时候，我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眼睛也莫名的酸涩了起来，像是激动得快哭了。
　　可我还没激动两秒，忽然反应过来，现在这情况可容不得他们乱来啊，要是天雷劈歪了或是山河脉眼出了点问题，那他们就得跟着我一块死了。
　　当然，就算他们不在我身边，肯定也得死，但那好歹是没死在我眼前啊，如果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沈涵跟赵青栾他们死……我操！干脆点杀了我得了！
　　“你们别过来！！！”我回过头，照着传来声音的方向大吼道：“别过来搅局！！你们要是过来阵局就破了！！阵局破了我就得死！！！”
　　按照沈涵他们的性子来看，如果我敢说是因为这里太危险不让他们过来，那么肯定没人会听我的。
　　别说是沈涵了，就是赵青栾那个二愣子，还有赵小三那个特别贼的孙子，他们俩都得义无反顾的过来。
　　往大了说，我跟赵青栾他们两兄弟，那是过命的交情，看着兄弟的情分上，这俩孙子怎么都得过来走一趟。
　　但往小了说，那俩孙子平常看着都聪明，可到了关键时刻，比我还冲动，不过来那才怪了！
　　至于沈涵就更别提了，那丫头太傻太愣，原来我可没少瞒着她玩命，估计那些事都给她留下阴影了。
　　当她看见了我这一副惨状，外加我还说这里危险让她别过来，她能听那才有鬼了。
　　“袁哥！！！到底出啥事了？！！”
　　赵青栾是第一个从林子里跑出来的人，刚问完我这句话，便看见了场中的状况，霎时间就愣住了。
　　随之，赵小三跟沈涵也跑了出来。
　　“我操？！！这什么情况啊？！！”赵小三瞪大了眼睛，好像是没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看见那一根通天的雾柱后，直接惊呼了起来：“妈的定海神针！！”
　　我发誓，要不是我当时没办法撒手，我肯定过去两刀捅死这个王八蛋。
　　都他妈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玩幽默？！定海神针你大爷啊？！！
　　“到底怎么回事？？！”沈涵脸色苍白的看着我，拿着雨伞的手都在哆嗦，声音更是颤抖不已：“你……你的手怎么了？”
　　听见这话，赵小三跟赵青栾才注意到，我双手脉门处已是血肉模糊一片，跟带了个血红色的护腕似的。
　　但说来也有点奇怪。
　　在这个时候，我脉门处的伤口都止住了血，应该是好几分钟前就止住的，但我却想不起来了。
　　“没事，别怕，就是出了点意外而已。”我挤出了一丝笑容，勉强地说道：“那啥，你们先下山吧，我马上就来。”
　　“长山……你别骗我好吗……”沈涵眼睛通红的看着我，似是都快哭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董爷爷呢？他不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吗？”
　　在听见沈涵提到董老爷子的瞬间，我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更僵硬了。
　　我没说话，默不作声的将笑容收了起来，嘴唇颤抖了几下，当我想把事实说出口的时候，却发现话到嘴边，没办法吐出来。
　　“袁哥，董老爷子是不是……”赵青栾欲言又止的看着我，试探着问：“是不是出事了？”
　　我一言不发的将脸转了回来，背对着沈涵他们，嘴唇不停的颤抖着。
　　前不久才止住的眼泪，此时却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董老爷子……已经走了……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我紧握着手中的铁钉，语气听着很是平静，但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强行装出来的。
　　要是我现在都崩溃了，沈涵他们又怎么能放下心让我在这儿待着？
　　“死了？！！”赵青栾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问我：“袁哥！！董老爷子怎么死的？！！他那种活神仙都……”
　　“不光是董老爷子……”我打断了赵青栾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海蓬莱海老仙儿，让天雷打成了飞灰，九太爷硬抗了好几道天雷，但最后还是死在了脉眼上，胡天生胡老太爷，黄宝山黄老太爷，它们也……”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准确的说，是我不敢说了。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张嘴，恐怕就要哭出声来。
　　先前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要是我情绪不稳，那就很容易坏大事。
　　可是现在看见有人来陪我了，我不是独自一人了，那种强行压制下来的情绪，自然也就找到了迸发的口子。
　　赵青栾他们原本是不太清楚九太爷等仙家的，但在吃宵夜的时候，跟着董老爷子这么一唠，顺理成章的就知道了不少事。
　　所以在听完我这一番话的时候，他们都沉默了，似乎谁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山河脉眼……要爆发了吗……”赵青栾问我。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一定。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我问了一句，岔开了话题。
　　“有仙家敲门，让我们赶紧上山来看看。”赵青栾说道。
　　“这仙家嘴够碎的，妈的，这种事跟你们说有个屁用。”我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后问：“郑哥呢？”
　　“没醒过来，还昏迷着呢。”赵小三回答道。
　　“那就好。”我得到这个答案，不由得松了口气：“要是他来了，恐怕真得坏事。”
　　董老爷子跟郑小仙儿的关系非同一般，完全就等于是爷爷孙子的关系，如果郑小仙儿知道董老爷子死在这儿了，那他的情绪或许就得失控了。
　　他不知道，也好。
　　“妈的，早知道不来这破地方了。”赵小三苦笑道：“来了一趟连命都得搭上，现在咱就算想跑都没办法跑啊。”
　　话音一落，赵小三忽然问我：“董老爷子都搞不定的事儿，袁哥，你能搞定吗？”
　　赵小三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之中，很明显有些期待的味道。
　　“能吧。”我不确定的回答道：“等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你用的是阵局？”赵小三问。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
　　“用什么代价换的？”沈涵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我没敢多想，直接扯了一句：“就是几个月不能下床而已。”
　　“你用的是上清天靐阵吧？”沈涵问。
　　听见这句话，我真的愣住了，因为我完全没想到沈涵会知道这个阵局。
　　“你怎么知道的？！！”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问道。
　　此时，沈涵似乎都快站不稳了，身子微微摇晃着，拿着雨伞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她泣不成声的看着我，颤抖着问。
　　“你折了五年的寿数，对吗？”


第一百零三章 共死
　　沈涵怎么会知道我用的是上清天靐阵？！！
　　她又不是行里人！！不应该知道啊！！
　　再说了，就算是行里人，包括郑小仙儿这些狠角色在内，十个有九个都认不出我用的是什么阵局。
　　沈涵是怎么知道的？？
　　“小涵……”我没敢再继续看她，转回身子来，表情复杂的望着不远处的雾柱：“有些事我不办的话……会死很多人的……”
　　“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用了上清天靐阵？？”沈涵追问道。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
　　“是。”
　　没等沈涵再说什么，我便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跟易哥他们说过，洗怨这门就两个压箱底的绝技，而且全都是杀招。”沈涵说道：“第一个是引天雷，叫做上清天靐镇孽星，第二个是勾地火，叫做玉清赐阳破九阴……”
　　“我跟易哥说过这些？”我有些迷糊：“我咋记不起来了？”
　　“那天你跟我们喝了点酒，就吹上了。”赵青栾尴尬的插了一句：“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也在场。”
　　喝酒害人啊。
　　我现在是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了，古人诚不欺我，酒能乱性，酒他娘的也能坏事啊。
　　喝上二两酒，我这吹牛逼模式就开了，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呢？！！
　　“袁哥，你不会真的折寿了吧？”赵青栾似乎还没相信这事，小心翼翼的问我：“五年寿数可不少啊，你不会乱来吧？”
　　“现在不是乱不乱来的问题，如果我不拼命，那么咱们都会死。”我笑道：“我也会死，你们也会死，这结果不划算啊，还不如拿五年的寿数去换呢……”
　　这一次，听见我的解释，没有人再反驳。
　　包括经常叮嘱我不要随便玩命的沈涵，此时也没了言语。
　　与其说我是在解释，是在安慰，还不如说我在阐述事实。
　　五年的寿数固然可贵，但命这玩意儿，却比那五年的时间贵重多了。
　　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五年的寿数？
　　不得不说，这笔交易看着残忍，但实际上却是很明智也是很划算的。
　　“别担心我。”我头也不回的对沈涵他们说：“这一笔交易，我们是不会输的，要是我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咱都没死，那这五年寿数就花的值，要是没解决，那咱们都得死，更别谈什么寿数了……”
　　“长山……”
　　听见沈涵的哭腔，我笑了笑，回过头去，挤眉溜眼的说：“哎，丫头，你突然变得这么柔情，我有点不适应啊。”
　　沈涵原本还在流眼泪，但听见我这么说，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的瞪了我一眼。
　　“袁贱人！”
　　赵青栾瞟了我一眼，说：“你就是贱。”
　　“是真的贱。”赵小三接茬道。
　　“你们大爷的！”我没好气地骂道：“老子跟自己对象调调情，你们俩插什么话？！”
　　“嘿还不许我们说话了啊，你可够孙子的……”
　　此时此刻，似乎气氛都缓和了下来，谁都没觉得紧张，仿佛又回到了平常那般嬉笑怒骂。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赵青栾他们也知道，但谁都没有点破。
　　现在的情况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危险，或许过不了几分钟，最后结果一出来，没给我们点反应的机会，方圆五百里的人就死了个精光。
　　“嘿，别说，这感觉真刺激。”赵小三哆嗦着拿出烟来，给自己点上，脸色苍白，语气隐约有些紧张，但脸上却有着笑容：“咱死了也不亏，这么多人给咱陪葬呢。”
　　“是啊。”赵青栾点点头，一把夺过赵小三嘴里的烟，猛抽了两口，说道：“这才算是真正的风光大葬。”
　　沈涵擦了擦眼睛，随后便抬着脚向我这边走来，没等我阻止她，沈涵就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到了我身边。
　　“别感冒了。”沈涵温柔地说道，蹲下身子，帮我撑着伞。
　　“其实我不想你们来的。”我低声说：“你们该走。”
　　“如果出了事，那我们都会死，何必要分开呢？”沈涵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眼里有着泪光。
　　“要是你死在我眼前，我会接受不了的。”我摇摇头：“哪怕是死，你也得死在我后面。”
　　“你这算是大男子主义吗？”沈涵一皱眉。
　　我侧着头，看了看她，回答道。
　　“算。”
　　沈涵见我表情这么认真，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随后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好笑的说：“怎么感觉你跟个孩子似的。”
　　“孩子个屁啊。”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后好奇的问：“你是咋认出来这是上清天靐阵的？这个阵局的布阵原理跟玉清赐阳阵一样啊，都是九枚铁钉，普通人分不出来的。”
　　“你傻啊？”沈涵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我，问道：“玉清赐阳阵不是勾地火么？你这里一点勾地火的现象都没啊，天上还在打雷，我肯定得往上清天靐阵想啊。”
　　我愣了愣：“我操……好像是这样哈……”
　　赵青栾他们见沈涵在跟我聊，也就没好意思凑过来，迈着步子就开始在周遭转悠了，似乎对这根雾柱的兴趣挺浓。
　　“看着好吓人啊。”沈涵说道，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脉门处的伤口上，眼里满是心疼。
　　“没事，要是大难不死，回去之后好好养养就成。”我笑道。
　　沈涵点点头，把脸转开，轻轻用头靠在了我肩上。
　　“好像在做梦啊……”沈涵喃喃道：“前几个小时还在睡觉……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一转眼就……”
　　“害怕吗？”我问她。
　　沈涵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只听天空中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一声靐鸣，霎时就划破了长空。
　　随之，雷云之中紫光闪耀，而这一根从脉眼探出来的雾柱，其颜色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灰，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从这个现象来看，貌似是老天爷更胜一筹。
　　山河奇地，终究斗不过老天。
　　“害怕吗？”我又问了一次，感觉到沈涵有些颤抖，也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怕，但我更害怕不能跟你在一起。”沈涵说道，虽然声音发颤，但每个字听着却有种斩钉截铁的味道。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沉默了几秒钟，我低声对沈涵说：“你先带着小赵他们下山，天雷一会就要劈下来了，我怕劈歪了连累你们。”
　　沈涵没吱声，像是没听见我的话。
　　“我是阵眼，也是起阵人，山河气跟天雷靐鸣都影响不到我，但你们不一样。”我侧着头说道，轻轻在沈涵脸上亲了一下，眼中满是温柔。
　　“让小赵他们下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待着。”沈涵说道。
　　我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只见赵青栾跟赵小三都跑了过来，蹲在我旁边抽起了烟。
　　“不怪你。”赵青栾没等我说话，就先一步把我的话堵死了：“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这都是命。”
　　“是啊。”赵小三笑道：“哪怕我们死了，你不也给我们陪葬了么，用不着自责。”
　　“一换二，你们不划算啊。”我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们这……”
　　“都是兄弟，没什么划算不划算的。”赵小三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雷云，说道：“大不了我们几个人一起去阴曹地府走一遭呗。”
　　赵青栾点点头，抽着烟笑得很开心。
　　“轰！！！！”
　　忽然间，伴随着靐鸣，一道纯紫色的闪电，顺着这根雾柱就劈了下来。
　　在这瞬间，我清楚的看见，赵青栾他们脸上都有了害怕的表情，看样子他们内心并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轻松。
　　而沈涵则是直接了许多，紧闭着眼睛，将头埋在了我怀里。
　　那时候，雷声很大，几乎都将这个世界的声音彻底掩盖住了。
　　但却没能掩盖住当时沈涵对我说的一句话。
　　“我们这辈子没能同生……大不了……我们就同死吧……这样也够了……起码我还在你怀里……你还能抱着我……”
　　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咬紧了牙，目光紧随着那一道往地面落下的天雷。
　　“轰！！！！”


第一百零四章 昏迷
　　当那一道天雷击溃雾柱直接打进坑洞里的时候，我很清楚的感觉到，双手脉门处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这一阵剧痛，比起先前的疼痛感，更加强烈，也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没来得及惨叫出声，眼前霎时就黑了过去。
　　用作起阵的铁钉，仿佛是活了一般，硬生生的将我双手弹开，随后嗖的一声，从石地里窜飞了出来。
　　我几乎算是被铁钉弹翻在地的，在手掌被弹开的瞬间，我的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要不是沈涵反应及时，用手托住了我，恐怕那时候我就得躺在地上挺尸了。
　　“轰！！！！”
　　“嘶！！！！”
　　靐鸣声，邪龇声，此时已经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现在这些声音都不是连着响，而是响一声，隔着一秒，又响一声。
　　每一声之间都有个空档，这点我听得非常清楚。
　　“丫头，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皱着眉头问道，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感觉视觉稍微恢复了一些，但还是看不清东西，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些黑影子。
　　“现在……”沈涵正要给我汇报情况，忽然间，像是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问我：“你眼睛怎么了？！你看不见东西？？？”
　　“我没事。”我摇摇头，说：“就是让刚才那一下冲的没缓过来劲儿，眼睛有点花，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过会就能缓过来了。”
　　沈涵也不知道信没信我的话，听见我这么说，她也没再追问，有条不紊的给我汇报道。
　　“天雷不见了，那根雾柱也不见了。”
　　“但我们面前的那个大坑里，还有邪龇声跟靐鸣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把心提了起来，一种惊恐的表情，霎时就出现在了我脸上。
　　我操。
　　天雷不见了，这就基本代表上清天靐阵结束了，不是失败，应该是完结。
　　看样子刚才被铁钉弹开的那一下子，只是阵局结束的特殊反应，当然了，这一切也都有可能是我想得太美好，这都是说不准的。
　　而雾柱不见了，这点对我们而言肯定是好事。
　　那根雾柱之中聚集了多少山河气，这点恐怕没人能说得清，包括瞎老板他们在内。
　　能够搏击长空与老天试手的雾柱，要是没有海量的山河气作为支撑，它压根就不可能碰触到天空中的雷云。
　　恐怕还没摸到雷云，自个儿就先一步散了。
　　但是……雾柱消散了应该算是山河地破的反应啊……那这些邪龇跟靐鸣又是怎么回事？！！
　　“袁哥，你真的没事吧？”赵小三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抬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不会瞎了吧？”
　　“别他妈瞎说。”赵青栾骂道：“少说几句你能死是不是？”
　　“我这不是担心么……”赵小三委屈地说道。
　　我没说话，很干脆的抬起手，有气无力的在赵小三脸上拍了一下。
　　“滚你大爷的，你能不能别拿中指在我面前晃悠啊，我眼晕！”
　　“哎哟！能看见！”赵小三惊呼道，语气满是兴奋：“你没事就行！我就怕你变成瞎老板那样……”
　　“没事的。”我叹了口气，不停的用手揉着眼睛，只感觉眼睛渐渐酸涩了起来，像是进了风沙那般难受。
　　但没过一会，这股酸涩感便慢慢消失了，而我的视觉，也一点点恢复了正常。
　　最初我只能模糊的看出个影子来，但到了现在，我已经能模糊的看出赵小三的五官以及周遭的景物了。
　　“轰……”
　　“嘶……”
　　这时候，邪龇跟靐鸣声已经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但其中所包含的那种厚重感，却让我丝毫不敢大意。
　　“到底搞定了吗？”赵青栾小心翼翼的问我：“这声音我听着瘆的慌啊，不会出事吧？”
　　“说不准。”我摇了摇头，只感觉身子疲惫到了极点，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而刚才还渐渐恢复正常的视觉，现在却又出了点小问题，眼前的景象，毫无预兆的变得模糊了起来。
　　但直觉告诉我，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而已。
　　先前那一番玩命的举动，对我肉身的负荷太大了，我现在没死都能算是万幸。
　　“如果你这都没能把麻烦搞定，那你可亏大了啊。”赵小三说道。
　　随后，我就听见打火机响了一下，应该是赵小三在点烟。
　　没等我开口找他要来，忽然间，赵小三就把手里的烟塞我嘴里了，貌似他就是帮我点的。
　　“不管这事是成是败，其实咱们都是亏的。”我叼着烟，闭着眼睛，靠在沈涵的怀里，声音很是虚弱：“有些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话音一落，我抽着烟，缓缓给赵青栾他们讲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从董老爷子跟我上山开始说，几乎什么细节都没落下，包括胡天生他们曾经说过的话，还有董老爷子对我最后的嘱托等等。
　　说实话，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山河脉眼还没有彻底破掉的迹象，邪龇跟靐鸣也依旧响而不绝，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可以说现在的情况还是很危险，有些不容乐观。
　　但我之所以选择在这时候讲这些，原因就一个。
　　我想缓和一下气氛。
　　就算这次的事我办岔了，那么在生命的倒计时里，我们也不会一直抱着绝望的心态，去等待那个能救人或是能杀人的结果出来。
　　听我说到董老爷子身死道消连肉身都没能留下来的时候，赵青栾跟赵小三已经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董老爷是条汉子！”赵小三说道，语气里满是钦佩，但也有着难掩的失落：“可就算他是条汉子，老天爷也没放他一马啊，英雄都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世道真他妈的无情啊……”
　　“现实就是这样，不可能什么事都称心如意，要是什么都能顺顺利利的，那这世界不就变成极乐世界了吗？”我笑道。
　　“虽然现实就是这样，但是……”赵青栾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在这时候，我意外发现，坑洞之中传出来的邪龇跟靐鸣声，此时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
　　虽说声音还是那么沉稳，节奏也没变化，可比起刚才的声音来说，现在确实是弱了一些。
　　这个变化，不光是我注意到了，连沈涵他们也都发现了这点。
　　“我操！！袁哥！！这是吉兆吧？！！”赵小三兴奋的问我：“这声音越来越小了啊！是不是要搞定了？！！”
　　“应该吧……”我颤抖着回了一句，声音里的期待，显而易见。
　　“妈的！我就说你能行！”赵青栾大笑道：“这回可让你当上英雄了！！”
　　“狗屁英雄……”我苦笑道：“董老爷子他们才算是英雄，我不过是个补刀子的，再说了，你们也别急着高兴，这个脉眼还没有彻底的被除掉啊……”
　　“要不我过去瞅一眼？”赵小三低声问我：“我去看看坑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操你可真是艺低人胆大啊，我都不敢过去看，你小子还敢过去瞅一眼？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正当我开口要阻止赵小三，顺便再嘲讽他两句没脑子，但话还没说出口，我就感觉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一种类似于骨骼碎裂的声音，霎时就从我四肢传来。
　　而在这阵诡异的剧痛传来的瞬间，只听前方的坑洞里，猛然炸响了一声靐鸣。
　　随后我眼前一黑，毫无预兆的就晕了过去。
　　“袁哥？？袁哥！！！你怎么了？！！”
　　“长山！！！”


第一百零五章 梦境
　　昏迷大多都是无意识的，或许有的人会有意识，甚至是会做梦。
　　但现在回头想想，我那时候是在做梦，还是出现了幻觉？
　　这个可能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
　　可是……
　　不管那是做梦还是幻觉……
　　我都只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自欺欺人？
　　也许吧。
　　……
　　在昏迷过后，我先是陷入了一阵迷茫期，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耳鸣声。
　　看不见东西，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包括四肢百骸的触感，在这时都彻底的消失了。
　　好像我整个人都漂浮在半空中，不，应该是被空气“淹没”了。
　　无色无形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软绵绵的垫子，我躺在上面，有种说不出的享受。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人一嘴巴子把我抽醒过来。
　　“啪！”
　　“哎我操！！”
　　挨了这一嘴巴子，我只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愤怒之余，还有些惊讶。
　　我他娘的都昏迷了啊，按照这情况来看，不会是外面有人在抽我吧？
　　这也不对啊，我都伤成那个逼样了，看着就跟离死不远的重患差不多，都这种模样了还能有人狠下心来抽我？
　　我没那么招人恨吧？！
　　还是说……这是我的幻觉？
　　“幻觉啊……”我捂着脸，啧啧有声的说：“这可够真实的啊……”
　　我还躺在空气里揉着脸嘀咕，只感觉左脸就猛然让人抽了一下。
　　“啪！！”
　　挨了这嘴巴子之后，我想都不带想的，伸出手就撑着“空气透明版床沿”跳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漂浮的位置，似乎很高。
　　我跳下去之后，落了很久都没落到底。
　　虽说刚开始我还是被那阵失重感吓个半死，但落着落着，就开始享受起来了。
　　嘿，这比做过山车还过瘾啊，虽然我讨厌坐过山车，但不得不说，这种失重感持续得久了，人竟然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当然了，这也是分情况说的。
　　如果我是从摩天大厦上掉下去了，那我就不可能会觉得享受了，估计遇见那种情况，尿都得给我吓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落到底了，而且是那种很轻松的双脚落地，连脚都没崴着，要多牛逼就有多牛逼。
　　我这边还在洋洋得意的摆造型以显示自己牛逼，但还没牛逼一会，我就忽然发现身边多了几个人。
　　他们都像是凭空出现的那般，似乎从一开始就站在我身边了，但我一直都没看见。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说。
　　“我操。”
　　说完这两个字，我抬起手，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嘴巴子。
　　然后重复了一遍。
　　“我操！”
　　站在我身边的人，都是熟人，而且都是一个个能让我见了就掉眼泪的人。
　　“你小子怎么还是这副怂样啊？”九太爷很不耐烦的看着我，满脸的嫌弃：“哭个屁啊？”
　　“他哭了很正常啊，这是给咱哭丧呢。”黄宝山笑着说了一句，话不好听，但它脸上的笑容，却让我感觉无比的温暖。
　　“哭个屁。”
　　海蓬莱还是那副小王八的样子，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瞟了我一眼：“你小子办了件大事啊。”
　　“确实，这算是大事，而且是那种能让你名扬天下的大事。”董老爷子笑着，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袁你可以啊，没辜负我们的嘱托，是个好苗子！”
　　我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缓了几分钟，我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问他们：“我是在做梦吧？”
　　“你说呢？”胡天生贼笑道，目光一直在九太爷的右手上游离，好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见此情景，我下意识的捂住了脸，认真的说。
　　“哦，那肯定不是做梦。”
　　听见我这么说，董老爷子他们也只是笑，谁都没说话。
　　“你们……”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的魂魄都还好着吧？”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董老爷子他们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一个个的都笑个不停，但却谁都不给我答案。
　　这时候，我才忽然注意到，我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个广阔无边的地方。
　　像是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大广场，我应该就在中心部位，头顶上的“天空”是乳白色的，散着柔和的光，看着一点都不刺眼。
　　虽然这个地方看着有点阴森诡异，但奇怪的是，我在这里却觉得很自在。
　　“脉眼已经让你给破了，这事办得不错，给咱东三省的先生挣脸了。”董老爷子说道，盘腿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来了一盒皱巴巴的烟。
　　那盒烟的包装看着有点眼熟，但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什么烟。
　　只模糊的记得，这种烟好像小时候见我爷爷抽过，十年前就没见过有卖的了。
　　“回去之后，让小仙儿别冲动。”董老爷子自顾自的抽着烟，脸上的笑容很温暖，一点都不像是在跟我说正事：“你也是，有些事也怨不得度生教，这只能怪咱的命不好。”
　　“这还不怨他们？？？”我瞪大了眼睛。
　　“要怨的话，就只能怨我们自己，要不是当初我跟你爷爷还有老郑偷懒，没下苦功夫去除掉这个山河脉眼，随随便便就敷衍过去了……”董老爷子笑着摇摇头：“现在想想，都是命啊，自己把祸患埋下，过几十年就吃了苦果，这能怨谁？”
　　“老爷子，你不会就让我们这么算了吧？”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董老爷子，心说这老头儿心眼够大的啊。
　　“也不是让你们算了。”董老爷子抽了口烟，笑呵呵地说道：“就是想提醒你们，别他娘的乱来，度生教的底蕴，比你们想象的雄厚得多，从整体实力来看，我估计他们现在都跟咱三教九流打平了。”
　　“咱不说这个。”我摇摇头，期待的看着董老爷子等人：“我就想问一件事。”
　　“说。”董老爷子抽着烟，表情很是享受。
　　“你们能投胎吗？”我问道。
　　一听我这么问，董老爷子顿时就愣了一下，随后侧着脸，跟九太爷等仙家面面相觑了一阵，都笑了起来。
　　“这个不重要。”董老爷子说道。
　　“这个很重要。”我一步不让的看着他。
　　这时候，我们都僵持了下来，谁都没再说话，沉默的气氛让人有些害怕。
　　忽然，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暖和了起来，怎么说呢……
　　就像是有人一脚把我踹进了温泉里似的。
　　那种感觉很舒服，让人忍不住想沉醉进去。
　　“你该醒了。”董老爷子说道，眯着眼睛，布满褶皱的老脸上，尽是笑容：“小袁，你少了五年寿数，所以你该比普通人更惜命。”
　　我没说话，咬紧了牙。
　　“回去之后，好好过日子，但有的事，做出来之前，得多过几次脑子。”董老爷子叹了口气：“冲动只会害死自己，没别的好处，明白吗？”
　　说完这话，董老爷子就走上前来，抱了抱我。
　　“其实我觉得挺对不住老袁的。”董老爷子笑道：“害你折了五年的寿，这他娘的……”
　　董老爷子一边唉声叹气的说着，一边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向着角落走去。
　　这时，九太爷走了上来，如董老爷子那般，跟我拥抱了一下。
　　“走了。”九太爷简单地说道。
　　说完，它也跟董老爷子一样，转过身向着角落走去，连头都不带回的。
　　胡天生，黄宝山，也是如此。
　　直到最后海蓬莱这里，才稍微有点变化。
　　“让小仙儿别哭。”海蓬莱趴在地上，仰头看着我，说道。
　　“我记住了。”我点头。
　　得到答复，海蓬莱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就化作了一缕缕绿雾，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在此时，董老爷子，胡天生，黄宝山，九太爷。
　　他们的身影，也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般。
　　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害怕，因为在这时候，我听见了许多声音，许多熟悉的声音。
　　“兔崽子！！你快给我醒醒！！！老头子我来看你了！！！”


第一百零六章 老左
　　我睁开眼的时候，这才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这张床就是我在郑小仙儿家睡的那张床，很软和，睡着特别舒服。
　　由于窗户就在侧面，所以我一睁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一个字，黑。
　　虽然我脑子还有点迷糊，但多少都还有点分辨能力，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吧？
　　难道我一觉睡过去……睡了整整一天？！！
　　我还在琢磨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醒了，忽然间，一张熟悉的老脸，从旁边凑了过来，满脸担忧的看着我。
　　“这兔崽子的脑袋不会是烧坏了吧？山河气窜了肉身也不该有这种副作用啊！”
　　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满脸担忧的看着我。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又兴奋又开心的喊着：“我操！！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这他妈不是做梦吧？！！”
　　这不是左老头还能是谁？！
　　自从他当初跟我在医院一别后，我就没再见过他，时不时的我都会想起他来，总觉得这老头儿是让度生教盯上了，说不准已经被黑了。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想起他来，我的心都是提着的。
　　虽然左老头的本事跟葛道士不相上下……
　　虽然这老头儿看着比猴儿还精……
　　但不怕贼偷袭就怕贼惦记啊，要是度生教组个团来刷左老头的副本，他能闹得住么？
　　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这道理可是自古就传下来的。
　　此时此刻，见左老头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真的松了口气啊。
　　“你个小王八蛋！！撒手！！赶紧撒手！！！”左老头痛苦地说道：“我他娘的喘不上来气了！！你是想欺师灭祖还是怎么的？！！”
　　“哦哦……”我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松开手，生怕把这老家伙勒死，但就在那时候，我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疼。
　　妈的。
　　是真疼。
　　我把目光从左老头脸上移开的时候，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跟手腕手臂，全都让纱布给裹着了。
　　从我自己的感觉来说，貌似不光是手让纱布包着，浑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是空着的。
　　除了脸。
　　“怎么回事啊……谁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揍我了……”我龇牙咧嘴的躺了回去，转眼一看，这才发现床边站满了人。
　　“哟，醒过来就只记得你师父啊？”瞎老板骂骂咧咧的说：“老子为你担心两天了，你个孙子，醒了也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是吧？”
　　“易哥……”
　　“你这次办了件大事啊。”黑子满脸感慨的看着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牛逼！”
　　夸完我，好像是觉得还不够劲儿，又补了一句：“真牛逼！”
　　“看样子小袁没什么事了，咱也可以把心放一放了。”胖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一会儿整点宵夜去。”
　　见他们的表情都是如此的轻松，像是不知道董老爷子他们出了事，我便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啥，这事你们都知道了？”
　　瞎老板他们点点头，异口同声的说，知道了。
　　“董老爷子……”我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们，眼神不由得黯淡的几分。
　　听我提到董老爷子，瞎老板他们的表情很明显的变了一下，但都没吱声。
　　唯一回答我的人，是左老头。
　　“我知道，那老东西死了。”
　　左老头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慢悠悠的给自己点上了。
　　由于我是躺着的，看左老头的表情看不清，有些背光，所以在那时候，我分辨不出左老头是个什么表情。
　　像是很平静，但似乎又有些悲痛。
　　“小瞎子，你先带着他们出去，我跟我徒弟聊聊。”左老头说道。
　　闻言，瞎老板点点头，带着人就走了。
　　赵青栾他们也没在这儿继续待着，嘱咐我几句，让我好好休息，随后就跟着瞎老板出去了。
　　“你别太难过了……”沈涵走到床边，弯着腰，轻轻帮我盖了盖被子，低声说道：“山河脉眼已经被你除掉了……你可以放心了……”
　　“嗯。”我点点头：“没事，我就是随便跟我师父聊聊。”
　　话音一落，我忽然想起件事。
　　沈涵跟我好上了，这事我还没给左老头说呢！
　　“左老……师父！”我吃力的抬起手，指了指沈涵，脸有些红：“这是你徒媳。”
　　“我知道。”左老头笑呵呵的说：“都打过照面了，用不着你介绍。”
　　沈涵似乎也有些害羞，红着脸给我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就一溜小跑出去了。
　　等她将门带上，左老头把嘴里叼着的半支烟递给我。
　　我没说话，接过来抽了两口，感觉嗓子呛得有点难受。
　　“这次的事闹得很大，原本我还在广东那边办事呢，结果就听见这消息了……”左老头叹了口气：“现在不光是我来了，三教九流掌舵的，基本上都到齐了，除开罗和尚联系不上，其他人都已经到这儿了。”
　　“其他人都来了？”我一愣：“你们动作够快的啊，我才昏迷……”
　　没等我把话说完，左老头就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你是昨天早上被抬下的山，现在第二天晚上十一点了，你说你昏迷了多久。”
　　“不会吧……”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喃喃道：“我感觉就是昏迷了一阵啊……”
　　左老头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我：“你是不是用上清天靐阵了？”
　　“是啊。”我点点头。
　　“怪不得……”左老头紧皱着眉头：“我给你推了一次命……你的寿数确实是折了……”
　　“应该只折了五年吧？”我试探着问左老头：“我用那阵局的时候，恰巧天上有雷云，一起阵就把天雷给召下来了，老天爷没给我追加利息吧？”
　　“没有。”左老头苦笑道：“算你运气好，这次只折了五年。”
　　“哎，师父，我折了五年的寿数，那你说说，我是从后面折的，还是被老天爷从中间砍一截啊？”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不想过几年就白头啊。”
　　“放心吧，是从后面算的。”左老头说道。
　　此时此刻，左老头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懊悔。
　　“你没我跟着，这段时间，确实成长了不少，锻炼还是有效果的。”左老头低声说：“但我没想到你会……”
　　“这点寿数不算什么。”我安慰道：“起码我还活着啊。”
　　没等左老头多说，我就岔开了话题。
　　“郑哥呢？”我问：“他现在情绪稳定不？”
　　“稳定，很稳定。”左老头说道，表情有些复杂：“这几天他在给董老头摆灵堂，没打算找度生教报仇，你放心吧。”
　　我听见这话，顿时就松了口气。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左老头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冰冷了起来：“既然度生教把事都闹到这个地步了，那咱也不能不招待啊。”
　　“你准备上了？”我兴奋的问。
　　“上个屁，我跟罗和尚都不能轻举妄动。”左老头咧了咧嘴：“我得盯着葛道士，顺道去找点不老山现世的线索，罗和尚联系不上，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你们这都不动手啊？！”我有些着急了：“老左！这可不是我挑事啊！人都抽到我们脸上来了，还把董老爷子给害死了，这……”
　　“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咱会落个满盘皆输的结局。”左老头长叹道：“小兔崽子，有些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就在左老头跟我聊着的时候，房门忽然让人一脚给踹开了。
　　方时良手里拎着一个大酒坛子，赤着上身，满嘴酒气的就走了进来。
　　“你这废物醒了啊？”


第一百零七章 太清
　　看见方时良的时候，我也没多说什么，冲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方哥。”
　　方时良嗯了一声，拎着酒坛子，大摇大摆的就走到了床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了。
　　“喝一口不？”方时良举起酒坛，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都快变成木乃伊了……还喝酒那不是找死么……”我苦笑道。
　　“放心吧，死不了。”方时良说道，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孙子不笑还行，虽然满脸的络腮胡跟那副凶相看着有点像个野人，但总体来说是吓不住我们这些熟人的。
　　可当他露出了灿烂的一笑时，我脑海里忽然窜过了一行电影的名字。
　　《食人族记实录》、《食人族记实录2》、《食人族记实录之逃出生天》。
　　“你喝不喝啊？”方时良见我没说话，一个劲的在哆嗦，便不耐烦的骂了起来：“我他娘的想着你是病号，这才带着酒来看你一眼，你……”
　　方时良进来之后，也没跟左老头打招呼，就是互相对了一眼而已。
　　虽然左老头也就是我师父在场，可方时良却没想给我留面子，照样该骂就骂该说就说，不到半分钟我就让他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你就是怂！喝个酒能把你喝死是不？！”
　　“您能不骂我了么……我都伤成这样了……你骂我你不亏心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吃力的抬起手，从方时良手里夺过了酒坛。
　　下一秒，酒坛连带着我的双手，都砸在了大腿上。
　　“使不上劲儿？”方时良皱着眉头问我。
　　“嗯，感觉有点没力气，歇几天就好了。”我说道，咬着牙把酒坛举起来，往嘴里灌了两口。
　　酒水刚入喉，我就发现，这酒貌似不是白酒。
　　怎么有一股中药味呢！？
　　“这是沈世安给你调的药酒，补身子用的。”方时良见我表情很疑惑，便解释了一句：“喝个二两就行，别喝太多，当心虚不受补啊。”
　　“沈哥也来了？”我好奇的问道。
　　“废话，要是他不来，你小子昨天就死了。”方时良啧啧有声地说道：“你用阵局除掉了山河脉眼，这点你牛逼，我都佩服你，但你小子还是有点傻啊，阵局都破了，你还待在山河脉眼附近干什么？”
　　我一愣，没说话。
　　“用了阵局之后，你的身子骨本来就弱，整个人的气息都不稳了，三魂七魄也有了点散乱的趋势，虽然回去修养一两个月就能养回来，但那时候……”方时良摇了摇头：“山河脉眼已破，但山河气却没有全部散掉，有一小部分窜了出来。”
　　“山河气窜出来了？！！”我不敢相信的看着方时良：“那沈涵小赵他们咋没事啊？！”
　　“不是跟你说了么，就因为你身子弱，那些气就全冲你身上了。”方时良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笑眯眯地说道：“要不是你小子运气好，那些山河气没能立刻把你的身子给撑爆，恐怕……”
　　后面的话方时良没说出来，但我大概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山河气跟许多冤孽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在阵局结束之后，我身体状况很是不容乐观，气息散乱，魂魄不稳，跟那些重伤弥留的人是差不多的。
　　而沈涵跟赵青栾他们，则是一个比一个健康。
　　在这种情况下，山河气不窜我的肉身窜谁的肉身？
　　“看样子我能活下来……跟沈哥脱不开干系啊……”我低声说道，目光一直在绷带纱布上游离着。
　　缠绕在我身上的这些绷带纱布，就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医用的玩意儿，但每一条纱布上都画着许多图腾。
　　对，是图腾，不是符咒。
　　有人脸，也有鬼脸，看着那叫一个诡异。
　　“要不是沈世安看你顺眼，就你这一身绷带，估计你得卖肾才能还上钱。”方时良说道，随后一把夺过了酒坛，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左老头瞥了方时良一眼：“你个孙子，小沈给我徒弟配的药酒，你喝个屁啊？给钱了么？”
　　“咱都是熟人，讲钱就生分了。”方时良不以为然地说道，哈哈大笑个不停：“再说了，老子现在身上一毛钱都没，机票都是瞎子给我报销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能拿走你的命倒好了。”左老头话里有话地说道。
　　听见左老头这么说，方时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倒是。”
　　“郑哥在干嘛呢？”我问了一句。
　　说真的，我现在啥也不担心，就担心郑小仙儿。
　　他跟董老爷子的关系如同亲爷孙那般，现在董老爷子死了，而且是间接性的死在了度生教手上，这事让他知道了，肯定得爆炸。
　　一听我问这事，方时良瞟了我一眼，说。
　　“在灵堂里坐着发呆呢，现在还没缓过来劲儿，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就好了？
　　得到这个答复，我苦笑着说不出话了，这种事是能随便就缓过来的么？
　　当初我爷爷走的时候，我不也……
　　“左老爷，看样子这废物是深得你真传啊。”方时良放下酒坛，抬起手挠了挠后背，笑呵呵地说道：“上清天靐阵，这可是个杀招。”
　　“我没教他，这是他自己学的。”左老头耸了耸肩。
　　“哎，那他学那招没？”方时良兴致勃勃的问道，表情很是好奇：“就是袁老爷子成名的那个招数，好像叫什么……”
　　说着，方时良皱紧了眉头，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像是想不起来了，努力的在回忆着。
　　“压箱底的招数我都学了，两招，一招都没落下。”我说道。
　　“两招？”方时良有些纳闷：“我记得是三招啊，一招是你用的那个上清天靐镇孽星，还有一招是玉清赐阳破九阴……”
　　方时良对于洗怨这门的东西貌似是挺了解的，说起这些东西来，头头是道。
　　“最后一招叫啥来着我给忘了。”方时良咂了咂嘴：“反正那招特别狠，好像叫太清什么玩意儿，也是个阵局。”
　　闻言，我愣了愣，随后把目光移到了左老头身上。
　　他现在的心情貌似很不好，脸上很明显的有种不耐烦，嘴里骂道：“小鬼啊，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废话么？”
　　“我就是问问啊，这怎么又成废话了？”方时良有些纳闷。
　　“老左，洗怨这门还有第三招呢？”我狐疑的看着左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疑惑的问：“这段时间我也没少了解洗怨这门的故事，但就只听过两招啊，就我学的那两招，一个引天雷一个勾地火，难道真有第三招？”
　　“没有。”左老头摇了摇头：“绝对没有。”
　　“咋没有啊！”方时良一拍大腿：“那招我听说还是你教给袁老爷子的！”
　　听见方时良这么说，左老头的脸色霎时就黑了，表情阴晴不定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时良，眼神很是复杂。
　　“真有第三招吧？”我问道。
　　现在我已经确定了，左老头这老家伙肯定是憋着东西没告诉我，让方时良戳穿之后，这丫的还想掩饰。
　　当然了，我觉得这里面是肯定有隐情的。
　　如果没隐情的话，左老头必然早就告诉我了，他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我这个当徒弟的牛逼了，他不也跟着长脸么？
　　“第三招确实是有，但不是洗怨那门的东西，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杀招。”左老头说着，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种悔意。
　　说到这里，左老头拿出烟来，点上，慢慢抽着。
　　“道家的最高祖师有三位，一是上清灵宝天尊，二是玉清元始天尊，三就是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太上老君。”
　　左老头抽着烟，缓缓说道。
　　“引天雷，勾地火，这两个阵局分别对应了前两位祖师。”
　　“当初我传法给绍翁的时候，就觉得这里面还差了一个阵，三清三清，只有两个能对应三清的阵局，这看着可不完整啊，上清有了，玉清也有了，就差个太清，于是我就研究出第三个阵局来了……”
　　左老头说道，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阵局，也是我所会的法术里，杀机最重的东西。”
　　“什么阵局？”我问道。
　　左老头沉默了一会，抽着烟，没说话。
　　在我不断的催促下，抽完一根烟，他这才给了我答案。
　　“太清度仙阵。”


第一百零八章 杀阵
　　太清度仙阵？
　　我听见这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起了瞎老板原来搞的那个九转化仙阵。
　　这两个阵局，都带着一个仙字，再加上封游子弄在南斗山的那个阵局，也有个仙字。
　　几乎是本能般的，我就把这几个阵局的概念混合在一起了。
　　难道这也是个弄出阴阳平衡的阵局？
　　如果这真是一个制造阴阳平衡的阵局，那又跟杀机有啥关系？
　　左老头可是说了啊，这阵局是他所会的法术里杀机最重的阵局。
　　行里人都知道，左老头这人会的东西太多了，只要跟道家有关系，那无论什么流派，基本上他都知道个大概。
　　洗怨的术法，也不过是他所学法术之中的一部分罢了，甚至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这老家伙会的东西这么多，这阵局也能算是其中杀机最重的？他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左老头靠在椅背上，枯瘦的手指，轻轻在膝盖上弹动着，缓缓跟我们说：“这个阵局的杀机很重，所以它能制造出来的效果，也是外人没办法想象到的。”
　　“这阵局有什么用？”我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左老头沉默了一下，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们，说道。
　　“超度。”
　　一听这话，我更纳闷了。
　　这世上有很多词都跟杀机没关系，超度这两个字，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两个字都有种自带圣光的效果。
　　“超度跟杀机有关系么？”我试探着问。
　　“普通的超度，自然跟杀机没有关系，但要是我所说的这种超度，是连活物都能超度呢？”左老头平静的回答道。
　　得到这个答复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感觉一股子凉气从后背就窜了出来。
　　连活物都能超度？
　　这他娘的是啥意思？？
　　“说到超度，你们洗怨这门算是泰山北斗级的宗师了，但是你们修的超度，也不过是超度魂魄罢了，死人的魂魄能超度，活人的魂魄你能超度吗？”左老头问我。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愣，没办法回答这问题。
　　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更别提听说过看见过了。
　　活人都没死，这怎么超度？
　　“其实活人的魂魄是能超度的。”方时良像是提醒我，低声说：“活人的三魂七魄，带着生气跟阳气，只要把这些气给散了，那么……”
　　“我操，这不合规矩啊。”我皱紧了眉头：“活人寿数未尽，要是强行超度他们的魂魄，那么跟杀人又有什么两样？这已经不能算是超度了！”
　　“对，这不能算是超度，算是杀人。”左老头笑道：“但被这样杀掉的人，都没有怨气，也没有怒气，基本上都是迷迷糊糊的就去投胎了，连报复的心都没有，用这样的手段杀人，会给害人的先生减少很多麻烦。”
　　我听到这里，差不多闹明白左老头说的杀机是啥意思了。
　　“这不会是个杀人的阵局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不光是杀人。”左老头说道。
　　话音一落，他站起身子，伸出手来，一把夺过了方时良手里的酒坛。
　　左老头拿着酒坛坐了回去，仰起头灌了几口酒，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这才接着说。
　　“甭管活物死物，只要在阵局里，那就一定能度了它。”左老头说起这话来，表情之中没有半点得意，反而是充满了懊悔：“上至活人活畜，下至邪灵煞鬼，就没有这阵局搞不定的东西。”
　　“山河之孽能超度么？”方时良凑趣问了一句。
　　左老头听见这话，便转过头看了看他，表情非常认真。
　　“能。”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左老头：“这阵局所需要的代价是什么？”
　　越厉害的法术阵局，所需要施术者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别的不说，就是上清天靐阵，不也收了我五年寿数吗？
　　照着左老头这话来看，这个所谓的太清度仙阵，绝逼要比洗怨门的引天雷勾地火厉害得多。
　　那这其中所需要的代价……
　　“代价？”左老头喝着酒，满嘴酒气地说道：“代价比你想象得大。”
　　说着，左老头放下酒坛子，缓缓念道。
　　“上清天靐镇孽星，玉清赐阳破九阴，太清贵生仙人度……”左老头叹道：“这些阵局都不简单，光是前两个阵局，每一个的出场费都是五年起步，至于我研究出来的这个……”
　　左老头无奈的笑着，竖起五根手指头，在我们面前晃了晃。
　　“也是五年？”我有些惊讶，心说这玩意儿的代价是不是有点低了？咋跟引天雷勾地火一样呢？！
　　听见我的话，左老头嗤笑了一声，说。
　　“五十年。”
　　我操。
　　我操？？？
　　五十年？！！这跟直接当场暴毙有啥……
　　“当然了，我说的这个，还是比较好的结果。”左老头补充道。
　　“那比较不好的结果是啥？”我问。
　　“用了这个阵局，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当场暴毙而亡。”左老头耸了耸肩。
　　“这跟自杀有区别吗？”我郁闷的问道。
　　“阵局的效果大，自然要付出的代价就大。”左老头嘿嘿笑道：“更何况这个阵局杀气太重，有伤天和，甭管活人想不想死，冤孽想不想投胎，这个阵局都能强制性的把他们投入轮回。”
　　“这阵局不错。”方时良忽然开了口，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眉头紧皱：“但我记得袁老爷子跟我说过，这阵局所需要的起阵条件，貌似很苛刻吧？”
　　“不是一般的苛刻。”左老头似乎有些无奈，唉声叹气的说：“普通人想要起这个阵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为啥？”我好奇的问道。
　　“这阵局需要以施术者的血来成阵，而且是那种刚脱离肉身的血，这样才能含着大量的生气跟阳气。”左老头无奈地说道：“按照现实情况来看，普通人起这个阵，最多起到一半，就会失血性休克，哪怕是咱们行里的先生，能有本事起这个阵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啊，除非是肉身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说到最后一句话，左老头的目光在方时良身上扫了一下，其意思不言而喻。
　　“我先出去找酒喝了，你们慢慢聊吧。”
　　方时良打了个哈欠，说着，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没等我们说什么，他就转过身走出了屋子，顺手还帮我把门带上了。
　　“老左，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这阵局的事？”我皱着眉头问道。
　　左老头此时的表情已经复杂到了极点，听见我这问题，他好半天都没吱声，而我也没再追问，只是静静的等着答案。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问问。
　　“当初我教会你爷爷这个阵局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因为这阵局所需要的代价太大，我不想我的徒弟落成这个下场。”左老头笑了起来，眼里有些回忆的神色：“但你爷爷很给我争气啊，他这一辈子遇见的绝境数不胜数，但每一次都靠着自己的脑子化险为夷了……”
　　“我跟他不一样？”我有些失落。
　　“不，你比他强。”左老头说道。
　　没等我高兴，他就接着说：“你比他运气好，运气这东西，救过你很多次了。”
　　“老左，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啊？”
　　“兔崽子！这是夸你呢！”
　　左老头似乎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说：“我先去灵堂那边看看，你先歇着吧，不早了。”
　　说完，左老头想都不带想的，直接转过身就走了。
　　我先是愣了一下，见左老头都推开门要出去了，急忙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老左！你先把这阵局教给我你再走啊！！”


第一百零九章 仇恨
　　听见我的话，他没回头，也没吱声，摆了摆手就走了。
　　这算是拒绝吧？？
　　我还没想明白，左老头就把门关上了。
　　“太清度仙阵……如果我会这个阵局的话……”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这次的事恐怕就……也不对……山河脉眼没有魂魄……它应该对付不了这玩意儿……”
　　忽然间，我听见房门响了一下。
　　回头看去，推开门走进来的人，是沈世安。
　　“沈哥，大恩不言谢，这次我都是靠你才能活下来……”我说着，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沈世安见我这动作，脸色霎时就变了，忙不迭的跑过来，将我按了回去。
　　“你小子别乱动，当心把身上的伤口给崩开！”
　　听见这话，我稍微愣了愣，满头雾水的问：“沈哥，坐起来不耽误我手腕上的伤口吧？都没怎么用力啊……”
　　“你小子不会不知道吧？”沈世安也有些纳闷，疑惑的看着我：“你身上的伤太多，不光是脉门炸开了，从头到脚，基本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我操！”我忍不住惊呼了出来：“咋回事啊？！！我记得我没受这么多伤啊！！”
　　沈世安沉吟了一会，非常认真的看着我，问道。
　　“你被山河气窜肉身了，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
　　“你被抬回来的时候，差一口气就挂了，这事你也知道吧？”
　　听见这问题，我又一次点点头。
　　见我表现得这么从容，沈世安也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我原来只救治过几次被山河气缠上的人，但还真没救治过像你这样，被山河气窜成气球的活人。”
　　“气球？”我一愣。
　　“是啊，你被抬回来的时候，身子全是鼓着的，像是被人打了气似的。”沈世安咂了咂嘴：“然后吧，我一看情况紧急啊，也就没敢多想，拿刀子帮你放了点气……”
　　我沉默了下去，没说话。
　　“原来我也没做过这种手术，这一次权当是给自己积攒经验了，还好你没事。”
　　沈世安像是彻底放了心，见我没残也没死，笑得极为灿烂：“小袁啊，这一回你可算是给医学界做贡献了。”
　　“你拿刀子给我放了点气？”我没搭理他，问道。
　　“是啊。”沈世安点点头。
　　“你……你给我开了多少条口子？”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身子都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跟脑溢血要犯了似的，声音都在抖。
　　“也不多。”沈世安说道。
　　我嗯了一声，看着他，不说话。
　　“也就两百多条口子吧。”沈世安掰着手指头算着，非常细心的跟我说：“绝大部分都是小口子，只有一小部分……”
　　我当时眼睛一闭，差点就晕过去了。
　　沈世安这孙子真不愧是活阎王啊，他大爷的，开中药馆的都敢在活人身上动刀子了！！
　　而且看他这口气，还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顺便把我当成试验品试试手！
　　“别怕别怕，没事的。”沈世安笑得还是那么灿烂，温和如君子般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你看，你现在不也没死吗？”
　　“沈……沈哥……你给我划这么多条口子……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啊……”我欲哭无泪地说道，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身上的纱布：“从头到脚都没一块好地啊！”
　　“我出手你还不放心吗？”沈世安摆了摆手，很轻松地说道：“只要是我给你开的口子，没一条会留疤的，你就放心吧！”
　　没等我追问，沈世安就接着说。
　　“除了你脉门上的伤口之外，其他的都不会留疤。”沈世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有些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脉门：“你那是被山河气炸开的，我已经尽量给你处理了，但多少都会有些痕迹留下来……”
　　“没事，命保住就行，其他的我都不想了。”我叹了口气。
　　沈世安笑道：“这就对了嘛，想开点比啥都强。”
　　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让人给敲响了，沈世安似乎知道敲门的人是谁，嘱咐了我几句，让我好好休息，随后就告辞了。
　　当他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也侧身走了进来。
　　郑小仙儿。
　　“小袁，感觉怎么样了？”郑小仙儿笑着问我。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跟以往的精神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毫不夸张的说，他那时候憔悴得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脸色惨白这是一点，最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是他那种满含着死气的笑容，以及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郑哥……”
　　“哎你别坐起来，好好躺着就行。”郑小仙儿急忙叫道，随后走到床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我这样，郑小仙儿也只是笑，问我是不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点，颤抖着说。
　　“郑哥……对不起……”
　　“有啥对不起的。”郑小仙儿咧了咧嘴，似是开心的笑着，冲我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牛逼！没辜负老爷子他们的嘱托！”
　　我听见这话，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来了。
　　“我没能……没能劝住老爷子……”我说话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每个字都在颤抖：“如果我劝住他……他就不会走了……”
　　“想走的人留不住，没事，别放心上。”郑小仙儿说道。
　　随后，郑小仙儿掏出烟来，递给我一支，给自己点了一支。
　　按照往常的情况来看，接下来他的动作就应该是递火机给我，或是帮我点上。
　　但在那时候，他刚把自己的烟点上，就把脸埋下去了，低着头看着地板，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由于房间里的灯光略显昏暗，那时候我根本看不清郑小仙儿的表情。
　　“郑哥。”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声对他说：“别伤心了。”
　　听见我这话，郑小仙儿的身子很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后他慢慢抬起了头。
　　郑小仙儿已经哭了。
　　他泪流满面的咬着烟嘴，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那么沉默着，流着眼泪。
　　“我是拿老爷子当自己亲爷爷看的……”郑小仙儿开了口，带着哭腔：“但我没想到他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了……”
　　“郑哥……”
　　“我没事，你甭担心我。”郑小仙儿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语气霎时间变得平静了下来：“老爷子不喜欢我哭，我知道。”
　　“他也不想你轻举妄动。”我说：“老爷子让我提醒你，可以报仇，但不能急，急了就会乱，到时候会死很多人的。”
　　郑小仙儿点点头，没说话。
　　只见他慢慢站了起来，嘴里叼着烟，不停的揉着通红的眼睛。
　　“度生教啊……”
　　郑小仙儿说着，转过身，向着房门处走去。
　　“郑哥！！你别冲动啊！！！你……”
　　“我想去灵堂那边歇会儿，小袁，你好好休息吧，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话音一落，郑小仙儿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郑小仙儿所处的位置背光，我看他的时候，脸上五官看着都很模糊，但却觉得，他此时的眼睛出奇的亮。
　　“这一次，我不会留手了，也不会给自己留退路了。”
　　郑小仙儿说的每一个字，都含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仇恨怨毒的目光，让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他们要玩，我就跟他们玩到底。”
　　郑小仙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哪怕我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度生教的人安稳的活下去，我绝对会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